第三章 人之初3

(五)剑气纵横

逍遥四鬼乃江湖上恶名远播的四个黑道人物,武林中人当面称他们逍遥四鬼,背地里却叫他们酒色财气四恶鬼。乃是四个结拜兄弟。四人名字颇为有趣,江湖中人怀疑均是四人自行改过,至于原来的本名,却已经无人知晓。

老大酒鬼张不醉,意谓千杯不醉。老二色鬼顾探花,顾名思议,花丛老手,色中恶鬼。老三贪财鬼丁万贯,其名如人,真正的贪财之辈。而老四名字最是有趣,绰号小气鬼郑浊器。此人器量窄小,暴躁易怒。郑浊器音通“正着气”,按北方话来解释,便是正在生气的意思。

只见那小气鬼郑浊器年约三十七八,个头矮胖,满头乱发,身上胡乱穿一件灰布棉袄,手持短刀,在场中一声吆喝,其他三鬼也依次入场。

入场当先一位是色鬼顾探花,只见他年约四十余岁,身着锦衣,眉目甚是端正,脑袋却已秃顶。手持一把折扇,故作潇洒之态。

紧接着的是酒鬼张不醉,年近五十,手里拿一个精铁大酒葫芦,醉眼惺忪,跌跌撞撞。最后的便是贪财鬼丁万贯,年约四十,一身员外打扮,手里拿着一个铁算盘,打得叭叭作响。口中叫道:“小气鬼呵,好兄弟,他南宫世家自叫他的,你却急吼吼地跑到场下来作什么,又抢不来半分银子。”仿佛对小气鬼率先入场甚为不满。

小气鬼郑浊器闻言,心里着恼,叫道:“三哥,你莫要再惹老子生气,你要来便来,不来便回去!”

色鬼顾探花笑道:“咱们兄弟向来一体,四弟,你莫要再说气话。这南宫世家指明要考校我们逍遥四鬼,怎可少了你三哥一份?”

酒鬼张不醉闻言突得一个激灵,仿佛如梦方醒,道:“谁说没有银子,老三,你不听那南宫正明说了么,便是输了,咱们也还有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好拿哩。”

那贪财鬼丁万贯闻言大摇其头,手里算盘越发打的噼啪作响,口中道:“大哥,你终日里喝得烂醉,连帐也不会算了。五百两银子算个屁,他南宫世家将咱们兄弟一个个赶走,所得的好处,何止是五百两银子可比?”

林无垢听贪财鬼所言,更是断定其话中有话,这帮武林人所谓入史府破案,必是一个幌子,用来掩盖其真实目的。

南宫望见四人入场,躬身一礼,道:“在下南宫世家门下金龙卫南宫望,参见四位前辈。”酒鬼张不醉见状,举起酒葫芦仰天灌了一大口酒,道:“便是你这小子,要用三招剑法来考校我等么?”想是看他年纪轻轻,故言语轻慢,表示不屑。其余三鬼见状哈哈大笑。

南宫望对他嘲笑充耳不闻,径自朗声道:“奉门主之命,南宫望特将在下所使南宫世家惊神剑法招数,报于四位前辈知晓。”众人听言纷纷纳罕不已。这天底下以武较技,却哪里有在出招之前,先将自己招式一一告知对手的?南宫望此举当真是开武林较技未有之先河,而这种情景,对在场众人来说,委实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不过,对参与较技的武林成名人物来说,更不啻是一种奇耻大辱。

那小气鬼郑浊器气得浑身哆嗦,酒鬼张不醉更是提起酒葫芦,连喝数口。而贪财鬼丁万贯和色鬼顾探花则脸色阴沉铁青,四人均已怒极。

南宫望却似视而不见,朗声道:“在下第一招,乃是惊神剑法中“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林无垢心道:这剑法起得当真是好名字,唐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乃千古名句,却不知这剑法却是怎样使的?

却见南宫望继续道:“在下第二招,乃是惊神剑法中“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林无垢心中笑道:这是李商隐的名句,南宫世家的惊神剑法,名称确实雅致得很。

南宫望每说一句,场中四鬼的怒气便被激得更甚。此际方介绍完第二招剑法,小气鬼郑浊器已经脸色酱紫,眼睛几欲喷出火来。

南宫望继续道:“在下的第三招剑法,也是最后一招,乃是惊神剑法中“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四位前辈可曾听得清楚?”林无垢心中赞叹:杜夫子的诗,这惊神剑法到底如何尚不可知,其剑招名称当真是不同凡响了。

然而他话音未落,酒鬼张不醉大喝一声,口中一道酒箭激射而出,直冲南宫望面门。原来他不停喝酒,乃是在身体内蕴满酒水,一边潜运内力。好容易等的他说完,怒气勃发,运足十成功力直射向南宫望。他恼恨南宫望狂妄自大,含怒而发,威势十足惊人。

与此同时,贪财鬼丁万贯手中铁算盘突的爆开,铁珠宛若天女散花般同样激射而出,直攻南宫望胸前十处大穴。而小气鬼郑浊器身如闪电,手中短刀如电闪直刺南宫望腹部。色鬼顾探花突得滚到在地,手中折扇的扇骨宛若利箭,全数射向南宫望的下盘。

这四人配合妙到毫巅,一招之内,将南宫望全身所有要害,都纳入到攻击之中。在座各人见状,无不暗自喝彩,这四鬼名闻江湖,果然是名不虚传。其身法,内力乃至四人之间的配合当真是天衣无缝,无泄可击。一刹那间,众人均想:若是这四人的这种配合用来攻击的是自己,那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正在此时,突得南宫望人影一花,倏忽不见。再细看时,他竟似平起身子飘在空中,一袭黑衣,便如一张黑纸。那四鬼所发招数暗器,竟然全部擦着他的身体飞去,身法之巧妙,简直匪夷所思。

只听一声大喝:“大漠孤烟直!”唰的一剑,众人只见酒鬼张不醉颈间剑芒突一闪,夹着些许血光穿颈而过。酒鬼张不醉手中酒葫芦脱手掉在地上,身子登时萎蘼,显是中剑了。

众人不觉齐声惊呼,呼声未落,却见那南宫兆竟然不知怎么身体竟然平飞绕到四人身后,口中叫道:“长河落日圆。”剑光如匹练飞去,一声轻响,那贪财鬼方才转过身子,头颅便已离颈飞去。依稀之中,贪财鬼离颈的人头仿佛依旧带着惊讶的神情,竟似至死也不肯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而与此同时,酒鬼张不醉的身体却才倒在地上。

一招之下,连杀两人,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在座众人脱口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南宫世家的惊神剑法,向来只闻其名,未见其实,但今日一见,当真是神出鬼没,妙到毫巅。众人眼见南宫望使出的这一招惊神剑法,心中无不惧极。

林无垢见得此景,暗暗皱眉,心道:这南宫世家的惊神剑法,身法飘逸,剑意极佳,果然是了不得的好剑法,只是太过残忍了一些。

却见那场中色鬼顾探花与小气鬼郑浊器二人一击方才落空,转眼四鬼便被杀了二人。色鬼顾探花只惊得脸色煞白,肝胆俱裂。要知逍遥四鬼纵横武林,以酒色财气自号,闯下偌大的名声,可谓作恶多端,当年江湖人称四大恶鬼。多少次白道人士欲除之而后快,却因四鬼练就的联手合击之技,每每徒之奈何。四鬼也因此狂妄自大,在四鬼名目之前安上逍遥二字。一是自美自得,二是以示对江湖人物的嘲弄。

十数年来,逍遥四鬼合搏之技,不知道结果了多少武林人物而从未失手。谁曾料今日四人出奇不意联手合击之下,徒劳无功也就罢了,居然对手在一招之下,便结果了四鬼中的两鬼。这南宫世家的惊神剑法,真是神乎其技,果然是江湖惊神剑,南宫第一家。

小气鬼郑浊器狂吼一声,目呲尽裂,便要扑上为二鬼复仇。却见色鬼顾探花一把将他扯住,向后便退,口中道:“四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走!”一招之后,色鬼已然知道,自己四人无论如何也不是南宫望的对手,心胆俱裂之下,见小气鬼郑浊器还要拼命,不忍小气鬼再有闪失,大急之下,拉着小器鬼便走。

却见南宫望面上毫无表情,口中道:“第二招,两位前辈看好了。”竟似还要出手。色鬼顾探花见状,不禁嘶声大叫:“南宫门主,我等认输,即刻———”“退走”尚未出口,与此同时南宫望剑花一闪,身形在场中划了个弧线,便如飞鸟般瞬间便逼到色鬼眼前,只听南宫望口中道:“身无彩凤双飞翼——”,色鬼猝不及防,只一剑便被他穿过喉头,登时“退走”二字,再也说不出口了。

小气鬼尚在色鬼手中挣扎,突得只觉色鬼手臂一松,还未及细想是怎么回事,眼前剑花一闪,一柄冰凉的长剑便在自己喉中穿喉而过。此时,在座众人才惊呼出口。

这一招只使了前半招“身无彩凤双飞翼”,后半招“心有灵犀一点通”尚未见真容,名震武林,纵横江湖几十年的逍遥四鬼,竟然全部伏尸剑下。

只见南宫望撤回长剑,色鬼与小器鬼二人尸身才缓缓倒下。南宫望却看也不看,回身躬身施礼道:“门主在上,在下金龙卫南宫望,幸不辱使命,惊神剑法一招半,毙逍遥四鬼。”南宫正明闻言后面无表情,淡淡道:“好。”语气轻描淡写,宛若南宫望杀的不是四个人,而是四只蚂蚁一般。

惊神剑法的神妙绝伦已然出人意料,南宫世家的狠辣手段,更令人心惊胆战。方才听南宫正明说是考校武功,却不料出手便取人命。尤其是色鬼已经认输投降,南宫望依旧不肯放过而取他性命,当真是冷酷狠辣到了极点。桌上几人一时惧极,惊骇发抖,直撞得桌上杯盘乱响。

林无垢怒由心起,心道:这南宫世家霸道绝伦,那两鬼已经投降认输,依旧要夺人性命。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竟能一致于斯,这岂是练剑者所为?

此时南宫世家弟子走进场中,将逍遥四鬼尸体抬将下去。南宫正明道:“方才南宫世家邀天之幸,赢了一场。却不知还有哪位英雄愿来赐教?”他口气甚是谦和,将方才那一幕说成是邀天之幸,然而是否邀天之幸,场中人物自然心知肚明。不过唯其如此,则更显得南宫世家的可怕。

却听铁臂金环康大勇颤声叫道:“南宫门主!”南宫正明冷眼如电,看向康大勇,问道:“铁臂金环康大勇,你是说你要下场赐教么?”其眼神如冷电,声音如冰刀,见之闻之无不令人胆寒。

康大勇急忙叫道:“不敢,不敢。南宫门主,在下,在下要退出。”南宫正明闻言,方才一脸冰霜,瞬间即变得满脸笑意,轻声赞道:“好,好,果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突得声音一顿,竟换了一副悲天悯人的口气道:“我南宫世家,为避武林同道无辜伤损方出此下策。相信武林同道,必能知我南宫世家一番苦心。”言辞恳切,语带悲戚。仿佛他心伤方才四鬼殒命,悲不自胜一般,在座众人听来无不心生寒意。

林无垢心中怒极,心道:此人奸险狡诈,卑鄙狠毒,简直无以复加。疯癫两位道人所说的,当真是一丝也不差。他方才心中还在责怪秦沐雨对南宫世家太过不给情面,此际却觉秦沐雨的作法,比起南宫正明所作所为来说,简直是阳春白雪,正人君子到了极点。

却听闪电刀郎青也道:“南宫门主,在下也愿退出!”他二人眼见南宫望一招半惊神剑法便杀了逍遥四鬼,而南宫世家所谓的考校,根本就是杀人夺命,自忖本身武功较之四鬼差之远甚。惊惧之下,遂决定退出。

南宫正明闻言大悦,大声道:“奉上礼金,送铁臂金环康大勇,闪电刀郎青两位英雄离开!”只见南宫世家闪出两名弟子,手中举着托盘,盘中各放着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康大勇和郎青走上前来,身形踉跄,几乎站立不稳,想是方才那一幕,实在是受惊过甚。二人抱拳施礼道:“南宫门主,我二人自愿离开,礼金却是不敢收了。”南宫正明闻得此言,突地沉声道:“南宫世家,言出如山。在下当着众多英雄面前所说的话,怎可不算。你二人愿意离开,却不愿意收下礼金,敢是瞧不起我南宫正明么?”疾言厉色,不怒自威。

郎青和康大勇见他发怒,不觉浑身发抖,语不成声道:“在下不敢。”说罢低着头,自盘中取了礼金,深施一礼,掉头便走。脚下绵软,却恨不能多生两条腿才好。

南宫正明见二人离开,朗声对场内问道:“还有哪位英雄前来赐教?”语声中气充沛,傲气十足,一股王霸之气,隐隐形于表面。

场中诸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回答。正在此时,却听一个年轻的声音道:“朔方林无垢,愿来讨教南宫世家惊神剑法。”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发话的,恰是那名不见经传,被色鬼与蜂娘子戏弄嘲笑的年轻人。众人心中大疑,这年轻人名不见经传,眼见着南宫世家惊神剑法一招半内立毙四鬼,却还敢发声挑战,难道他真有什么惊人的艺业不成?

却听夺命神医秦沐雨哈哈大笑,道:“无垢兄弟,你终于要出手了?”众人一听秦沐雨笑声,方才想起,这夺命神医曾说过这青年人是他的好朋友,能与秦沐雨成为好友的,想来必有几分本事。然而想到南宫世家所展现的惊神剑法,心中又暗暗替他担心。

却见林无垢对黄真真道:“真真妹子,取我的剑来。”黄真真眼见南宫世家蛮横狠毒,早看的气恼,听得此言,遂自小玉的小车底座下取出剑囊,递给林无垢。

林无垢接过剑囊,将桌上杯盘随手扫在地上。将囊中三柄剑取出,一一排在桌面。众人看了不觉吃惊,心道:江湖上使剑的多了,却从未见过一人配带三柄剑之多。这个年轻人,看来有些古怪。不觉对他对抗南宫世家,又多抱了几分希望。

却听秦沐雨道:“无垢兄弟,武林中的剑客在下见得多了,均是一人一剑。而秦某却见你一人持三柄长剑,却不知你这三柄剑是何来路,有何道理,不妨讲出来,给大家听听。”他自与林无垢怡心亭斗剑之后,对他剑法极具信心,因此在大庭广众之下,有意与他一来一往的说话,以为他拉抬身价,助其扬名立万。

林无垢虽对扬名立万之事不以为然,却也知道他是一番好意。闻言道:“多谢秦兄抬爱,如在座列位不嫌罗嗦,在下便向大家讲一下这三柄剑的来历用途。”众人心中均有此意,是故并无人出言反对。他出言应战后,一直与秦沐雨答话,故意不搭理南宫世家诸人。而南宫正明见他来历蹊跷,举止怪异,便也耐着性子,听他讲话。

只见他先举起靠左手的一支长剑,拔出剑鞘,只见剑上青光冥冥,冷气森森。众人心道:果是一柄好剑。只听林无垢道:“此剑名为修蚊,是在下刚入师门时,师尊令在下以这柄长剑,刺击蚊虫,达五年之久。”

众人听了不觉失望,又觉好笑。原以为这样一柄好剑,定有些非凡来历,却不料他竟然说是用来刺击蚊虫,当真可笑。然而转念一想,用剑刺击蚊虫,却又是为了什么?

却听秦沐雨道:“以这般好剑刺击蚊虫,却有什么道理?”林无垢道:“首先两年,师尊命我用此剑刺击蚊虫,必须一击而中。两年内,无垢有幸作到了。”秦沐雨与他一搭一唱,问道:“那后来便又如何?”

林无垢道:“后来两年,师尊命我刺击蚊虫,必须击其首部,一击而断,不得有误。”众人听得突然来了兴味,心道:以剑刺蚊虫,一剑断其首,需知蚊虫身形轻盈,若是用力狠了,仅剑风便可将蚊虫身子**开,又哪里刺得中。若能以剑刺击蚊虫,而百发百中,必是相当的高手方可作到。

却听林无垢继续道:“两年之内,无垢幸而也作到了。”众人听得入迷,不觉口中均“噢”了一声。却听秦沐雨又道:“那还有一年,却又要作什么?”

林无垢道:“剩下一年,师尊命我以此剑,一剑刺出,只可断蚊虫一臂或一翅,不可伤它性命。如一剑击出,多有伤损,则师尊必定予以责罚。”众人听到这里,不觉齐声惊叹,心道:以一剑之巨,刺蚊虫只可断其一臂一翅,却不能伤其性命,这等剑法,可谓是神乎其技了。

却听林无垢道:“一年之内,无垢幸不辱师命,也作到了。”众人饶是早有预料,听他此语,也禁不住齐声惊叹。

林无垢继续道:“自此,无垢五年之期届满,此剑算是无垢学剑之启蒙,故命此剑名为“修蚊”。众人暗道:原来这柄修蚊剑,却是这般一个来历。

(六)有神无法

林无垢又拿起放在中间的一柄长剑,拔开剑鞘,只见此剑剑身细窄,银光闪闪,砭人眼目。他以手指轻抚剑身,剑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众人听得那声音,心道:此剑剑身窄细,剑鸣清脆,想必剑速极快。却不知又是什么名字。

却听林无垢道:“此剑名为落羽。乃是无垢师满五年之后,师尊令以此剑,刺击飞鸟。”秦沐雨问道:“此剑刺击飞鸟,却又是怎样一个说法?”

林无垢道:“与刺击蚊虫同样道理,先是以剑刺飞行中的鸟儿,必须一剑即中。即而增加难度,只可刺击鸟儿的腿与翅膀。最后便只能刺击鸟羽而鸟身不伤。”

众人听得悠然神往,心道:鸟儿飞行时身形灵巧多变,速度快疾。若练得最后,只刺中鸟羽而鸟儿不伤,那剑法的准头、速度,内力的调配,身法的配合,当真是要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才行。

却听秦沐雨道:“无垢兄弟,这柄落羽,便只用来刺鸟么?你练到后来,却又到了什么样的境界?”林无垢闻言答道:“无垢自持落羽剑开始,除刺击飞鸟之外,师尊更是令无垢勤练内功筑基,并且教无垢定识天听之法,督促勤练,日夜不缀。”众人听得“定识天听”四字,均觉讶异,心道:这定识天听,却是什么功法?

只听秦沐雨问道:“无垢兄弟,你说的越发玄妙了,这定识天听,却又是什么意思?”林无垢道:“所谓定识,乃是练习眼力,瞬间将眼前事物,以八卦图分解固定。大至眼前所有,小至一人一物,均可以八卦分解固定。例如目前秦兄便在无垢巽位,南宫门主在离位,方才疯癫两位道长正处坤位,如此等等。”

众人听得不明所以,似懂非懂。心道:这八卦图随处可见,也随处可用,听他这般讲,自己似乎也能作到,却也没有什么稀奇。

却听秦沐雨拍手赞道:“妙啊!无垢兄弟,你已经练习刺蚊击鸟,手中长剑的准头、速度已经妙到毫巅。再用这定识之法,瞬间将需要攻击防备的人物以八卦图分解固定,那你再出剑时,哪怕是闭上双眼,也会一击必中。”众人听他这番讲述,方才有些理解。然而却并不觉得稀奇,毕竟武林中的高手,懂得听风避器之术的,不在少数。

林无垢道:“秦兄果然高明。其实这仅是基础,定识之术,除了将事物以八卦图分解固定之外,更精要处有歌云:彼动我不动,我动彼不动,我动彼亦动。彼我均动,天地不动,天地流动。”众人只觉他说得似乎有理,却又想不透这道理所在。只听得云山雾罩,如坠五里云雾。

一时座中无声,连南宫正明也听得出神。秦沐雨沉吟半响,道:“彼动我不动,我动彼不动,我动彼亦动,彼我均动,天地不动,天地流动。这六句歌诀,当真是精妙无比。尤其是天地不动,天地流动两句更是此中神髓。说的是意融于天地,随天地而动,则纵乱花迷眼,斗转星移,在我眼中却敌我均不动。动与不动,其实是一样的,果然大妙。然而,若要达到这种境界,仅定识之功,只怕难以办到。”

林无垢道:“秦兄果是高人,因此还要勤练天听之术,定识天听相互配合,才能将眼中一切,作到巨细无遗,了然如胸。”秦沐雨问道:“那天听,想必是耳力了。”林无垢答道:“正是。”众人听得二人问答,心中道:定识天听,再加上刺击蚊鸟,这样的剑法,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

只听秦沐雨道:“这柄落羽,无垢兄弟你却练了多久?”林无垢道:“自持此剑,无垢一直勤练至今。”众人听得疑惑,刺击蚊虫,仅练了五年,而这柄落羽,却一直练至今日。那桌上的第三柄剑,却又是什么来头?

秦沐雨道:“无垢兄弟,莫嫌秦某罗嗦,你手持三柄长剑,落羽练至今日,那么请问桌上的第三柄剑,却又有什么说法?”

却听林无垢长叹一声,仿佛心中有无比遗憾,道:“这柄剑有神无法,无垢至今,还没有资格练习。”众人听他此言,不觉惊异至极。此剑被称作有神无法,名字便已古怪非常。而这林无垢竟说他至今尚无资格练习。这柄剑到底有何出奇之处,竟然使得他至今没有资格练习?众人一时心痒难奈,急欲听他继续说将下去。

却听秦沐雨也是大觉惊异,问道:“无垢兄弟,何谓有神无法?愿闻其详。”林无垢道:“所谓有神无法,依师尊教导无垢,便是说弃剑法保神髓,亦即使用这柄剑时,心中已经将自己平生所练的剑法,乃至人世间所有剑术,弃的一干二净。出剑有其神韵,却无术法约束。故此剑名为“无法”。”

众人听得大惊,心道: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无招胜有招么?难道这世间当真有这等高明的剑术?所谓无招胜有招,虽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至高境界,却无人了解具体是一种怎样的解释。听得林无垢讲来,他的有神无法,似乎便是通往无招胜有招的途径。然而他勤练多年,至今亦不得其法,由此可见这种武道的高度,到底有多么深奥了。

却见林无垢放下落羽,拿起“无法”剑,拔开剑鞘。众人只见那剑形极为普通,光泽黯淡,实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钢剑,比之前两剑,似乎差得太多。然而听得林无垢一番讲述,竟然无人对之敢抱以轻视之心。

却听林无垢叹道:“可惜无垢练剑至今,依旧无法勘破剑道的精髓,至今也无缘练习和使用这柄无法剑。”言语之中,似有无限伤感和遗憾,此时听来,令人动容。

却听南宫正明拍手赞道:“这位林兄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果然高论。”众人听他说话时如梦方醒,心中均道:啊呀,怎么忘记了他正在向南宫世家应战,却听南宫正明要怎么说。

只听南宫正明道:“方才听了林兄弟一番论述,却不知阁下对我南宫世家的惊神剑法,是否可赠一番高论?”

林无垢闻言,淡淡一笑,道:“南宫世家惊神剑法,身法玄妙飘逸,出剑轻灵,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剑法。”众人均屏起呼吸,心中紧张万分,心道:听他所言,说是难得一见的剑法,却未评说是优是劣。看似明着在褒扬,似乎还隐了伏笔,且仔细听他来评讲这南宫世家的惊神剑法。

却听他道:“然而,练剑重在筑基。若以身法为根,步法为干,剑法为枝。则惊神剑法重枝叶而轻根干。虽飘灵有余,却根基不牢。”南宫正明听得这里,脸上渐渐变色,渐显怒意。而众人虽然听不太懂,却也知道他是在贬损惊神剑法,心中无不暗叫痛快。

林无垢继续道:“另外,以剑之神意来讲,剑道即如人道。剑之玄妙,若人意窥天途。剑之于人,形如臂之延长,神如心之修炼。练剑者心随剑走,最终却是要倡立人道。惊神剑法立意狠毒,动辄伤人性命,有伤人道,确实是流于下乘了。”

话音方落,只听秦沐雨放声大笑,口中连道:“高论,高论。诚哉斯言,诚哉斯言。无垢兄弟,当真是受教了。”黄真真连连鼓掌拍手叫道:“无垢哥哥,妙极,妙极!”满脸均是欢喜钦佩之情,环视四周,无限欣喜中更兼微显得意之色。想是她见南宫世家凶恶狠毒,积郁于胸,经林无垢一番评述,方大出了她胸中一口闷气。然而她心系林无垢,见他讲解剑理,丝丝入扣,鞭辟入里,禁不住以他为傲之情,溢于言表。

众人听得只觉心中大是快意,若非南宫正明在场,只恨不能立时随着秦沐雨和黄真真一起鼓掌喝彩,方才惬意。大家痛恨南宫世家行事霸道狠毒,迫于**威不敢反抗。听林无垢讲解剑理,哪管他讲得是否精妙,自己能否听得明白,只要听他讲惊神剑法乃下流剑术,便大快我心,群起共鸣了。

南宫正明忍无可忍,厉声道:“林公子,好一番大话炎炎。坐而论道,不如下场较量一场如何?”用词虽然和缓,然而语气神情,几乎已经到了择人而噬的地步,想是心中恨极怒极。

林无垢正欲起身,却听秦沐雨道:“且慢。”众人闻言均向他看去,心道:这借命神医却又要说什么?

只听秦沐雨问道:“无垢兄弟,秦某有些好奇,只不知你若下场与这南宫世家的惊神剑法相较,却是要用什么样的剑法呢?”林无垢淡淡闻言微微一笑,道:“好教秦兄知晓,在下方才看惊神剑法狠毒辛辣,大失人道。一时之间,自创了一套剑法,相信足可应付。也好叫南宫世家的惊神剑法,有所领悟。”一言即出,众人大哗。只觉林无垢此言虽声音和缓,却不啻平地惊雷。

南宫世家的惊神剑法,武林中久有盛名,号称江湖惊神剑,南宫第一家。隐隐自谓是武林中第一剑法。众人方才目睹,仅南宫世家门下一个金龙卫,仅仅使用一招半的惊神剑法,便将纵横武林数十年的逍遥四鬼毙于剑下。这等剑法威力,实在是骇人听闻,闻所未闻了。

然而林无垢却说在酒席间随意创了一套剑法,便足可应付,更可令其有所领悟。言下之意,竟然是要用这种才创的剑法,不但要力抗惊神剑法,更要教导南宫世家。此人表面温文有理,出言和缓,然而口气之大,意态之狂,当真是惊世骇俗,在武林中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却听秦沐雨笑道:“妙哉,妙哉,却不知无垢兄弟这套才创的剑法,可曾起过名字?要知江湖惊神剑,南宫第一家的惊神剑法大吹法螺,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这剑法若是赢了他,必得有个名字才好。”众人听秦沐雨此言,不仅暗暗咋舌,心道:这秦沐雨当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让林无垢报个剑法名称便了,竟然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前,嘲笑南宫世家的惊神剑法大吹法螺,当真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

南宫正明气得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两只冷眼狠狠盯着秦沐雨,直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方才解恨。

林无垢微笑道:“多谢秦兄,若非秦兄提醒,无垢倒是忘记了。适才见惊神剑法狠毒辛辣,有违人道。在下这套剑法,本要教其遵循人道,便起名为〈人之初〉,秦兄以为如何?”

秦沐雨闻言放声大笑:“妙哉,妙哉。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这是《三字经》中的句子,三岁孩童都识得。无垢兄弟这套剑法,恰好教南宫世家作人!”

只听南宫正明一声怒吼:“要战便战,少要罗嗦!”他怒极而吼,直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众人听了,慑于南宫世家威名,无不面面相觑,相互咋舌。

却听秦沐雨笑道:“南宫正明,你急什么,老子再有一问便可。”说罢向林无垢问道:“无垢兄弟,你要与南宫世家比试,却是要用什么剑才好?”

林无垢怔了一怔,伸手拿起修蚊剑,抬步入场,边道:“无垢用这柄修蚊剑便可。”

南宫正明怒极反笑,对场中南宫望道:“南宫望,这位林公子年纪虽轻,却是剑术大家。你要好好招呼。”他语气虽然和缓,但所谓要南宫望“好好招呼”,用意十分明显,便是要南宫望痛下杀手,立毙此人,方才解心头之恨。

场中众人听他此言,想及南宫世家惊神剑法方才的神威恶毒,心中均为林无垢暗自担心。

南宫正明心中怒极,冷眼盯着场中的林无垢。心道:此人年纪轻轻,狂悖无礼,简直无以复加。先以言语贬损惊神剑法,即而又自称要用临时自创剑法,来教导南宫世家。更不可忍的是,竟然给这剑法起名为人之初。天下谁人不知道人之初,乃《三字经》这种童蒙读物中的首句?如此作为,对南宫世家的轻蔑之情,简直昭然若揭。

最可恨的是此人入场校技,竟然选了一柄他自称幼时启蒙的“修蚊”剑。堂堂南宫世家,惊神剑法冠绝武林。在他眼中,竟然只配与他幼时启蒙,用来刺击蚊虫的长剑并论,简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此人一言一行,桩桩件件,无不是对南宫世家乃至惊神剑法的不屑与羞辱。南宫世家自创立至今,几曾遇过这等狂人,几曾遇过这等羞辱?当真是奇耻大辱,莫此为甚。他想到这里,更是对林无垢恨入骨髓。

却见林无垢步入场中,向南宫望抱拳施礼道:“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方才阁下面对逍遥四鬼之际,先自报出剑法名称,在下班门弄斧,有样学样。现也将在下自创剑法,报与阁下知晓。”

众人看的暗暗心惊,南宫世家方才出剑立威,故意炫耀。这林无垢竟然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勇气实为可嘉,不过这年轻人当真能凭酒桌上一瞬间自创的剑法,便赢得了南宫世家么?众人的心几乎均提到嗓口之上。

南宫望见状气的浑身发抖,但碍于维护南宫世家颜面,只得看着他继续讲下去。

却见林无垢站直身体,长剑端平,轻轻向前一刺,即而撤剑回身,又复一挥。口中道:“这一招便叫作人之初,性本善。阁下可是看清楚了?”众人见状,不觉心中一凉,心道:这便似孩童学剑的起手式,却怎么能称之为自创剑法?这林无垢若以这种剑法对敌,也太过形同儿戏了吧。

那南宫望闭口不言,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却见林无垢将剑斜刺,又复收回,又再斜刺。口中道:“这一招叫养不教,父之过。阁下也看清楚了么?”南宫望胸脯起伏,怒极攻心,此人以此儿戏剑法,又起这般一个名称,对自己的侮辱当真是无以复加。若非自持身份,维护南宫世家的风范,只恨不能立时扑上前去,将眼前这个无知狂妄之徒,乱剑斩碎,方才解心头之恨。

众人看得心中更是凉透,心道:方才听他讲述剑法,夸夸而谈,甚是神妙,原以为会创出什么精妙的剑招,却不料他不但用这等形同儿戏的剑法上阵对敌,更故意起了一个立意折辱对手的剑招名称,当真是不知死活之极了。

却见林无垢又连续向左右分别刺出两剑,道:“这便是在下的第三招,名为“玉不琢,不成器”,阁下看仔细了么?”众人看到此时,纷纷摇头。

心中叹道:此人大话炎炎,剑法却荒涎不经。一味折辱对手,武功剑法却无一可观之处,当真是自寻死路,丝毫不值同情。

他们原本心中指望林无垢能出手教训南宫世家,以挫其凶焰。却不料眼见他将较技视同儿戏,纷纷大失所望。甚至有人怒其不争,即而对他大生怨气。

却听南宫望努力压住自己的火气,道:“在下还是方才三招惊神剑法,阁下出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