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合天下
三人提马走到近前，飞身下马。冷雪沉见到月如华后，双眼不由一亮。冷雪沉双拳一抱道：“这位可是月姑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月姑娘真乃天人也。”
未待月如华回应，段千壁走上前来嚷道：“哎！黑小子，你真回来了。来来来，与小爷再战三百回合。”段千壁挽着袖子，嘻笑地看向一身黑衣黑甲的刹幽魔。
“你”刹幽魔闻言，怒视段千壁，右手按向腰间斩苍刀。
“二师兄。”月如华见状，连忙出声制止。
“哈哈哈！段少侠还是如此风趣。”冷雪沉哈哈一笑。上前几步，亲近地拍了拍段千壁肩膀，拉着段千壁来到身旁，暗声道：“段少侠，这里人多嘴杂，还是与我去城内好好叙旧。”正在冷雪沉拉着段千壁胳膊时，一道冷冽的目光扫向冷雪沉。冷雪沉感受到这道冰冷目光，身子不由一僵。转头看去，目光所及处，冷雪沉只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身体仿佛被一柄绝世利刃，侵袭。只要自己稍有异动，必被道极致的剑气所弑。还好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但冷雪沉还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回过神后，冷雪沉定睛一看。却见一相貌平平，背背长剑，相貌不过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站在不远处。他的那双明亮的眼睛，是那样的平静、清澈，却满是沧桑。此人，全身上下，看似平常，唯有那双眼睛却给人一种如渊似狱，深不可测之感。冷雪沉见状，连忙对着顾渊正襟一礼道：“不知这位是？”
“顾渊。”
“述在下眼拙，不知上人，来自何方。”冷雪沉再施一礼道。
段千壁一把拉住冷雪沉，急道：“哎呀！我说老冷，别打听了，他是我小弟、跟班。走吧！我们找老炭头还有要事。”
“哦！不知段少侠，找我家君上何事？”
“冷大人，我们找你们，是因为魔劫。”月如华上前一步道。
冷雪沉闻言，略一沉思，点头应道：“好，各位请随我来。”一行人随后在冷雪沉的引领下，进入罗刹城中。却见城中已被逃难的百姓充满，原本宽阔的街道搭建着各式简易棚子。一群面露惊恐，身上带伤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或蜷缩着身子；或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又或是低声哭啼着。见到一众人走过，这些被恐惧充斥心头的平民，皆畏缩着向后退去。而那些神色木然的人，却依旧木呆呆地望着空****的天空。
“怎么会这样！”段千壁惊讶地道。他在出了娑婆界后，并未遇到难民，传闻中也是漫山遍野发疯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情景。耳中所闻，与亲眼所见是不同的。往往令人内心颤栗的，并不是杀戮与疯狂，而是那种无声的绝望。
“这还是好的。不知有多少人，没逃出来。唉！被自己的亲人、妻子、儿女、朋友屠戮、追杀；不得不杀了他们，以求活；没寻死，就算坚强了。”冷雪沉黯然地道。段千壁听后，半响无言。看着这些人，段千壁紧咬嘴角，一路上不再言语、嬉笑。“胖瘦二人组”几次挑逗段千壁嬉闹，却被段千壁一一冷言喝止，吓得二人再也不敢多言语。
黑龙殿一切如故，只是多了哀伤与沉闷。“伤亡损失统计出来了吗？”刹帝罗声音疲惫地问道。
“禀君上，所有的统计数据，都在这里。”一名黑衣红带的长髯老者，走出队列。双手捧着一卷纸，呈于刹帝罗。刹帝罗看后，长叹一声道：“情况愈发危急了，众卿家可有计策。”大殿上，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唉！”刹帝罗长叹一声。心中虽知必然是这个结果，他只是期待性地问了一下。在这五彩魔云之下，只要受到粘染，无论是人是兽，必然发狂。就算你躲在地下，依旧无法阻止分毫。这种灾难，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就在大殿之上陷入一片沉寂之时，冷雪沉带着众人，来到殿外。
“君上，玉霄宫娑婆圣树大人，遣门下弟子月如华，求见君上。传承人段少侠，也一同前来。”冷雪沉走上大殿，躬身一礼道。刹帝罗闻言，眼前一亮，急声道：“快请。”
段千壁等人被刹幽魔引至殿前，月如华走上前来，行了一福道：“小女太极山玉霄宫，娑婆界，圣树弟子月如华。拜见陛下。”
刹帝罗见月如华一副出尘模样，眼中蹦现一团异光。随后，刹帝罗的目光，扫向月如华身后不远处，一脸沮丧的段千壁。随后，刹帝罗又回过头，扫了下身旁不远处的刹幽魔。就在刹帝罗再次看向段千壁等人时，却一眼看到顾渊。刹帝罗心头一阵大惊。
刹帝罗虽看不出对方是何修为，但他那一身含而不发的剑气，却依旧锋锐逼人。刹帝罗一生修炼刀法，若非急于求成，定不会落下金丹碎裂下场。但自下半身废去，不良于行后，刹帝罗反倒静下心来，刀之一道终于大成。是以，刹帝罗在感受到顾渊的剑之一道，格外清晰。刹帝罗转头传音给冷雪沉，在得知冷雪沉也看不出对方深浅后。刹帝罗略一定神，沉声道：“予众上仙，赐坐。”
众人安坐后，“胖瘦二人组”立于段千壁身后，好奇地来来回回扫视着黑龙殿。苗迢仁低声道：“这还皇家呢！怎么穷酸的都是黑铁，连块金子都没有。”
斐壮硕听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可不，还没白骨殿华丽呢！”
“闭嘴。再废话剪了你们舌头。”段千壁低喝道。
见众人安坐后，刹帝罗也未废话，直问来意。“不知各位上仙，所来何事？”
月如华安坐后，压下心中忐忑，一拱手道：“陛下，今日小女子来此，是为这天下大劫。我玉霄宫，想合天下之力，共抗此魔。”
“哦！不知月姑娘有何良策？具朕所知，这魔云只要粘染，无论人、兽皆会发狂，杀戮身边所有一切生命，根本无法阻隔半分。”
“尊上师，已有良策。用此叶，可阻隔魔云侵袭精神。”言罢，月如华自腰的锦囊中，取出一片金灿灿的叶子。却见，这叶片不过半寸长短，一道道流光不停在叶脉间流走，丝丝金色电光在叶片上若隐若现。月如华取出金色叶片后，继续道：“只要口含此叶，必不受魔云所扰，更失不了心性。”
“竟有此事！不知这金叶有多少？”刹帝罗惊叫道。殿下群臣闻言，也是一片哗然。
“不下百万。”
“月姑娘可有凭证？”刹帝罗急道。
“只要选一将士，含此叶出了城，自然知晓。”言罢，月如华起身奉上金叶。刹帝罗一挥手，一名近侍上前，捡取了金叶呈予刹帝罗。刹帝罗放于手心，闭目体会片刻后，大喜道：“好、好、好。此物果有辟邪功效。本帝信姑娘。月姑娘送来此叶，可有什么条件？”
“与帝武王朝、天下各大门派，联手抗魔。”
刹帝罗沉吟半响，并未回复。段千壁跃身而起，大声道：“老炭头，还犹豫个什么？再不决断，这天下就完了。”刹帝罗闻言，也不气恼，笑道：“与天下各大门派联手抗魔，朕全无顾虑；唯有这帝武王朝，他们能答应吗？”
段千壁气恼恼地道：“罗嗦，我只问你答不答应。帝武王朝那边，我们自会去找他们。哼！量他们也不敢不答应。”言罢，段千壁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生起闷气。
“好！好一个，量他们也不敢不答应。朕同意与众位联手。月姑娘，还有别的要求吗？”
“谢陛下，小女子别无他求。”
“接下来的事如何处置？”
“小女先去他处联络，再通知贵国。请陛下做好，决战准备。”
“决战地点在何处？”
“苍月平原。”
“好，此处地势广阔，适合布阵。但那处没有天险可守，若不功成，可就没有退路了。”
“陛下。现下，我们还有退路吗？”
“月姑娘所言甚是，我们已无退路可言。月姑娘，我们的防御阵法，恐怕支撑不了太久。望姑娘尽快联络。一切所需，只要我黑刹帝国能给予，定不吝惜。”
“小女子，代天下百姓谢过陛下。”月如华起身对刹帝罗施了一礼。言罢，月如华满眼含笑地看向段千壁，轻笑道：“看来愚兄所言不虚，陛下却非常人。”
“哦！不知月姑娘兄长，又是何人？”刹帝罗诧异地问道。
段千壁听后，跳下椅子，大声嚷道：“还能是谁？当然是小爷我了。好了，好了，老炭头你都应下了，那我们走了。”言罢，段千壁一甩衣袖，向大殿外走去。
“陛下，小女子告辞。这就去联络各方。”月如华对刹帝罗又施一礼，随着段千壁背影而去。
“冷国师，代朕送送诸位。”刹帝罗面色一正，肃言道。
众人离去不久，文班中站出一人，沉声道：“陛下，那传承人？”
刹帝罗虎目圆睁，厉声道：“传承人之事，黑刹帝国再不干涉。”
“是”群臣闻言，急躬身一礼，齐应道。
月如华等人走出大殿后，月如华有些诧异地悄声问道：“二师兄，你是如何知晓刹帝罗会痛快答应？”
“感觉。”
“二师兄，你怎么走这么急啊！是怕他们来抓你吗？”铁塔追上来后，诧异问道。
“唉！我实在在这里呆不下去了。看到那些难民，心里难过，都是我惹的祸。快走吧！早些解决，我心也能早日安定。”言罢，段千壁快步向外城走去。此时，冷雪沉已追上众人，引领着众人离去。
就在段千壁等人，将要走出罗刹城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呼喊：“等一下。”
段千壁回头一看，却见刹幽魔一脸冷然地看向自己。“黑炭头，小爷我今天没空，也没心情打你，快滚。”
“你！”刹幽魔闻言，怒目而视。强按下心头怒气，刹幽魔对月如华一抱拳道：“月姑娘，我有一不情之请，我希望能与众位一起，联络各方势力。”
“黑炭头，我们接下来去帝武王朝。你不怕他们弄死你啊！”段千壁跳脚吼道。
“哈哈哈！人谁无死，大丈夫无愧天地，死有何惧。”刹幽魔大笑道。
冷雪沉上前几步，低声道：“太子，这样不妥吧！”
月如华上前一步道：“刹太子，具小女子所知，你可是黑刹国的储君。这样冒险有何意义。”
“月姑娘，我已上禀父君，所有一切后果，我自会承担。月姑娘放心，此次我去帝武王朝，不但不会惹来杀身之祸，反而会促成这次联合。”
“哦！刹太子说来听听。”月如华诧异道。
“这个，再在还不能说破。请月姑娘放心，我是不会去白白送死的。”刹幽魔躬身一礼道。
“好了，让他跟着吧！我保他平安。”正在众人犹豫之际，顾渊突然开口道。众人听后又是一阵诧异。转头看向这个能与大魔王过招，伤而不死之人。
“谢上仙。”刹幽魔闻言大喜，忙向顾渊行了三礼。刹幽魔又转头，一脸激动地看了看冷雪沉。冷雪沉见状，轻点下颌。心中暗道：“看来刚刚那个推测，是应准了。此人确与秘境有关。上次留书提醒，勿贪图传承之人也应是他。冷雪沉在秘境之中，看过此人留下笔迹。笔迹中，所蕴含的剑意，与此人身上剑意几无二般。此人，定是上次救下段千壁的那个神秘人。是以，在大殿中，冷雪沉就传音给刹帝罗让他多多留意。随后，刹帝罗又暗中叮嘱刹幽魔，让他找机会，多与此人亲近亲近。
“我与你们黑刹帝国，还算有些缘分。这次也算了了这段情缘，走吧。”言罢，顾渊转身而去。刹幽魔与冷雪沉对视一眼，目光中，皆现出惊喜之色。
段千壁在一旁却眼珠一转，阴笑道：“哼！黑炭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鬼心思，你是想去找凌大美人吧！” 刹幽魔闻言，神色一愣，面色一红。他与父亲禀述时，却是存了私心。被段千壁说破后，不由略显尴尬。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们快走吧！”月如华在一旁见那刹幽魔尴尬模样，连忙出声打断。无论刹幽魔什么目地，只要对联合各方势力有帮助，就没必要深究其中原由。
“走。”段千壁这次不再废话，招呼众人离去。
一众人，离开罗刹城后。顾渊率先走出防护阵外，抽出长剑，直身而立。顾渊那双明亮的眼睛，痴痴地看向手中长剑上。那每一道纹络，那每一丝螺纹。顾渊猛地一抬头，手中长剑向空中一刺，一道黑幽幽的通道被打开；通道另一边，一片金色世界展现于众人面前。浓郁的灵气，随着通道的打开，迎面扑来。
对于第一次看到如此世界的刹幽魔，极为震撼。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刹幽魔快步上前，就要跨出防护阵法。却被冷雪沉一把拉住。“太子，小心。”刹幽魔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将要走出大阵范围，连忙退后几步，不敢轻易走出。
月如华见状，自锦囊中摸出一片金灿灿的叶子。“请太子含住此叶。”刹幽魔闻言，伸出大手。月如华二指轻夹叶片，放于刹幽魔手中。接过叶片的刹幽魔，只觉身上一麻，一道电流通身而过。刹幽魔面色一变，惊得手一抖，叶片差点掉落于地。
“第一次与叶片接触，都会有被电击之感。太子勿惊。”月如华连忙解释道。段千壁在一旁撇了撇嘴，口中低声嘟囔了句什么。
“原来如此。”刹幽魔不再言语，迈出步子向阵外走去。“太子。”跟在一旁的黑铁将军急声呼道。冷雪沉闻声，一抬手阻止了黑铁后面的话头。
黑铁将军未理会冷雪沉的阻止，上前急道：“太子，你不能亲自涉险。”
冷雪沉转身扬声道：“黑铁将军，黑刹帝国的男儿，何时变得这样怯懦？王储更应以身做则。”黑铁将军闻言，一时失语。只得一拍大腿，忐忑地望着走出大阵的刹幽魔。
刹幽魔一步迈出大阵。过了一会儿，发现那些五彩光云绕在自己身前，却被一层无形之力阻隔。刹幽魔见状，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刹幽魔回身对黑铁将军道：“黑铁将军，我没事。您与众儿郎安心训练，待本太子回归之日，就是我们与那魔王决战之时。”言罢，刹幽魔转身随着段千壁等人，进入通道之中不见。
“哼！真能收买人心。”回到娑婆界的段千壁，开口不屑地道。
“师兄，不要多言。”月如华连忙阻止道。
刹幽魔闻言怒道：“你懂什么。”
“好好好，我不懂，我一个山野之人，能懂个什么。怎么能和刹太子相比呢！”
“段千壁，你怎么总找茬？是不是还想找揍？”
“呀！小子，变得越来越嚣张了是吧！这可是我的地盘。”说着，段千壁一挽衣衫，就向刹幽魔冲去。
“好了，都给我消停一会儿。”一道金光闪过，娑婆圣树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双妙目，恶狠狠地瞪了眼段千壁与刹幽魔。“如华，黑刹帝国那边如何？”
月如华上前一步，躬身一礼道：“幸不辱师命。”
“嗯！算黑刹帝国那些人族，识得大体。”娑婆圣树琼颌轻点道。“这个黑小子是谁？”
“禀师尊，这位是黑刹帝国太子，刹幽魔殿下。”
娑婆圣树冷哼一声道：“什么殿下不殿下。一个人族的太子，需要这么重视么。”随后，娑婆圣树瞪着段千壁，恶狠狠地道：“在这里，无论是谁都给我消停点。”
刹幽魔听后，连忙道：“圣树大人所言极是。月姑娘，以后直呼我的名字就好。”娑婆圣树听后，轻轻点头道：“黑小子，还算识体统。不像某些人。”
“喂！我说你颗破树，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对人族，有什么偏见？”段千壁跳脚地道。
“对，我就是看不上人族。”
“呀！你不是看不上人族吗？难道玉金霄他不是人族？你为他尽心尽力，守了数千年玉霄宫。难道，这些都是假的，骗人的？看来故事就是故事啊！有些事情，不能只听传说。”
“我乐意。”
“你、你个破树，就看老子眼眶发青是吧！……”未待段千壁说完，一道水桶粗的金色闪电，朝段千壁前胸劈来。“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后，段千壁再次被打飞到世界边缘。飞在半空的段千壁，还在不停地叫骂着什么。
月如华一脸无奈地看着娑婆圣树与段千壁争吵，一阵头疼不已。这二位只要一见面，就吵个不停，简直前世今生的冤家一般。对于已经习惯这种“常态”的众人，看着远飞的段千壁，皆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而第一次见到娑婆圣树如此模样的刹幽魔，一脸发懵地看着一切。在传说中，娑婆圣树可是这个世界最顶级的存在。无人敢对圣树一丝不敬，特别是传承谷中，那片金色电网，更是让他深切的感受到了天威之力。据冷雪沉事后所述，那应当只是娑婆圣树，不到十分之一的威能。就以刚刚那道闪电的威力，刹幽魔自问是完全抵挡不下来。是以，刹幽魔对娑婆圣树的态度，变得更加恭谨起来。不对刹幽魔心中，也暗暗对段千壁竖起一根大拇指，“服，真服。这么揍都不死，看来以后有机会，可以下手更重些。”就在刹幽魔心中暗自盘算时，娑婆圣树一闪身，消失不见。
通体金色的娑婆树前，一身宫装的娑婆圣树，抬头看着自己的本体，幽幽长叹一声道：“我这是怎么了？自‘天变’后，我怎么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呢！我，到底是谁？尹无眠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