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月如钩
“凌大美人，你对这些丑虫子，怎么这样好啊！”段千壁一脸不解地问道。
凌拂眼中含笑，一双如水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几只青绿、赤红色的毒虫，口中却冷冷地道：“是不是还想讨打？”
“你想打就打喽！反正我也跑不了。”段千壁无所谓地道。此时的段千壁，正被一条青绿色巨蟒，吐着信子，盘缠在一株紫叶玉金竹上。“凌大美人，你能不能让它松点，快把本帅哥勒断气了。”
“还能叫这么大声，看来没事儿。”凌拂转头轻笑道。
“真不行了，快让我透透气。这几天让你试药试的，身子虚得不行。”
“嗓音这么洪亮，看来药量还要加大呢。”
“不要啊！凌大美人，可怜可怜我吧！放过我吧！你不是说过，咱们的传承有渊源么？那咱们也算半个同门不是，我的待遇，怎么还不如一群虫子。”
“还有力气耍嘴皮子，看来你可不需要可怜。至于你我的渊源么！谁告诉你，有渊源就要留情面呢。再有，虫子有什么不好？虫子比人好多了，你对它好，它也对你好。就算想要吃了你，也会一口咬了，不会弄那些虚假之事。”凌拂一边摆弄、观察毒虫，一边漫不经心地道。
“好吧！好吧！你说什么都对。能告诉我，什么时候放我走吗？”
“放了你？哼！那日你弄坏了我家大绿、小绿的颚牙，还想走？”
“哎！凌大美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那两条大蜈蚣主动咬我，被咯掉了牙。关我什么事？”
“它们是不是咬你，咯掉的颚牙呢？”
“是啊！”
“那就是了，还不是因为你。”
“这、这这！我是被咬的啊！”
“没错，就因为咬你，它们颚牙坏了。不美了。所以，责任在你。”
段千壁皱着眉头，欲哭无泪地道：“凌大美人，你要知道，我可是个祸害。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我在这里了，会不断有人来这儿找我。到那时候，你这万毒山可就不保喽。最主要的是，凌大美人，我不希望你，为我出事儿啊！”。
“哈哈哈！你这人真是好有趣，我对你这样不好，你却担心我，怕我出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凌拂起身，一双妙目紧紧盯着段千壁，冷冷地道。
“有什么怎么想的，我为你着想的啊！”。段千壁诧异地道。未待凌拂接话，段千壁继续苦口婆心地道：“你是不知，外面那些人的可怕。为了逼我说出传承，把与我有关联的凡人都抓起来拷打。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让他们来好了，本姑娘不怕。”凌拂摆弄着手中一只七彩斑斓的蜘蛛，笑道。
“凌大美女……”未待段千壁说完，一声“凌拂姑娘”打断了段千壁话头。凌拂转身，眉毛一挑，冷冷地问道：“冷大人找我何事？”
“凌拂姑娘，今日我就要回黑刹国了，特来通告一声。”
“想走就走，何必来与我说。”言罢，凌拂继续摆弄起眼前那群毒虫。
冷雪沉闻言，轻轻一笑，一抱拳，转身而去。
段千壁待冷雪沉走出数丈后，忽大声道：“冷雪沉，你不把那个黑炭头领走啊！你不怕你走后，凌大美人把你家皇储给弄死啊！”
“哈哈哈！生死由命。我黑刹帝国的男儿，从未有过怕字。”冷雪沉也不回身，一声长笑，杳无踪迹。
“你是怕那黑炭头找你麻烦，才是真吧！”凌拂摆弄完那些毒虫，就翻弄起园中毒草。一边翻弄，一边笑道。
“怎么会，那黑小子能奈我何。”段千壁不屑地道。
“是吗？我正缺少个刀桩，今天就你啦。”刹幽魔自竹林深处，走了出来，狞笑道。
段千壁闻言大惊道：“哎！凌大美人，这黑炭头要欺负俺了，你不管管。”
凌拂无所谓地道：“刚刚你不是说不怕嘛，为何现下又来求我？”
“对啊！我是不怕他，但我被绑着，又不能还手，憋屈不是。”
“嘘吁”一声嘹亮的口哨响起，盘缠着段千壁的绿色大蟒，松开段千壁，慢慢爬走不见。
“好了，你们俩个打吧！”言罢，凌拂继续侍弄起，紫叶玉金竹周围的土壤。
刹幽魔“嘿嘿”一笑，甩了甩手脚，狞笑着走向段千壁。段千壁看都没看，刹幽魔那副凶神恶煞模样，苦着脸看向凌拂，强笑道：“凌大美人，这样好吗？”
凌拂未看段千壁一眼，一边忙着翻弄，一边悠悠地道：“要活动就把全身血脉活动开了。一会还有药要试。刹幽魔，如果他活动不好筋骨，下面的药，由你来试也行。”刹幽魔闻言一愣，半响无语。
段千壁见刹幽魔一脸窘态，大笑道：“啊哈！黑小子，听到没？你得把小爷伺候好了。要是活动不开，你就是下一个药人儿。”
“废什么话，是男人就跟老子走。”刹幽魔厉声道。“要是怕了，叫声爷爷。老子可以替你试药。”
“走就走，谁怕谁。”段千壁一挺胸脯，傲慢地走出竹林。刹幽魔手腕一翻，挽了个刀花，跟了上去。
走出竹林十丈远后，刹幽魔停下脚步，道：“好了，就这里。拿出你的兵器。”
段千壁回头，气冲冲地道：“你说这里就这里。你是这里主人吗？”
“快打，别磨磨唧唧的。”竹林中，传来凌拂一声轻斥。
“听到没？凌大美人说了，快打。”段千壁一梗脖子道。
“你的兵器呢？”
“嘁，小爷揍你只用拳头。”言罢，段千壁右脚一跺地，飞身冲着刹幽魔面门，就是一拳。刹幽魔冷哼一声：“找死”抡刀对着段千壁拳头一刀劈下。“锵锵锵锵”阵阵金铁交鸣声响起，锋利无比的斩苍刀，劈到段千壁那双干瘦的拳头上，溅起点点火星。
二人转瞬间，交手数十招。一番打斗下，刹幽魔越打越心惊。这段千壁不但拥有一身怪力，身体的防御更是无比惊人。自己的这把宝刀，切金断玉，削铁如泥不提。其坚硬和锋利程度，就算是金丹修者所用飞剑，也不敢与此刀长久相撞，段千壁竟能用肉身与斩苍刀硬碰。这还是人吗？
不提刹幽魔心惊，段千壁这边打得也是酣畅。自五欲天魔离体后，段千壁不觉间常有明悟上心。他似乎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清晰的认识。肉身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更加坚韧。在清灵派中，段千壁以肉身力量，硬抗三大金丹强者。若非那些金丹修者以师门相胁，段千壁断不会轻易认输。最不济，逃跑还是可以的。
但这一次却不同，刹幽魔炼气不成改修体。“金刚体”已小成，离中成之境，也不太远，力量暴涨不提，身体承受能力与柔韧度也变得极好。刹幽魔本为武者出身，自小受到最严格训练，一身武艺精湛，沉寂刀法更是二十余年，已达臻境。虽段千壁力大无穷，但每每都被刹幽魔刀势卸力引开，刹幽魔所受之力不过三分。段千壁对于武道修行，只是皮毛，是以也看不出刹幽魔刀法精妙之处。虽觉得对方刀法怪异，总在自己发力时，刀刃就会滑开。但胜在他一身蛮力无穷，也不觉得吃力。
二人一时间打得棋逢对手，渐渐忘却打斗缘由，尽情相斗起来。二人一打就打了将近两个时辰，若换做正常武者，早已累得脱力；但二人体质奇异，反而愈战愈勇。
日西斜，天已过午。
激烈的打斗下，二人头顶，热气升腾，如龙似蛟。
“啪啪啪”一阵掌声中，一道冰冷冷的声音，在二人不远处传来。“好了，可以试药了。”未待段千壁回过神，一条青绿大蟒，缠上段千壁腰身，扯倒就走。
“哎！小爷还没打够呢！黑小子，你不要逃，再战八百回合。”被拖拽走的段千壁，手蹬脚刨地乱叫道。
刹幽魔冷哼了一声道：“明明是你被人家拖走的，我可没动你。”
“丫的，你没动，怎么离我越来越远了。”段千壁嗷嗷叫道。
“你个白痴。”言罢，刹幽魔转过身去，肩头耸动不已。
“黑炭头，别以为你偷笑，老子不知道。你敢骂小爷白痴，明天定打得你，连你亲爹都不认识。”段千壁刚骂完，青绿大蟒似乎嫌他烦了，“嗖”地一声，把段千壁拖进竹林不见。
银月钩，上云头。
刹幽魔坐于竹林外，听着轻风微拂着竹叶，“哗哗”作响。****的竹叶，如轻波水浪。夜深了，翻腾不已的绿色毒雾似乎也累了，变得缓慢下来。浓雾中不时传来的“嘶嘶沙沙”和阵阵虫鸣，显得四野愈加宁静。刹幽魔的心慢慢沉寂于自然之中。战场上的厮杀、治国理政的争斗、开疆扩土的征伐，为了什么？刹幽魔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年岁不大，心已沧桑。经历了太多。回想着身边一切，到底为何为何？
云头遮住了明月，竹林深处传来阵阵痛苦的嚎叫声，打破了宁静。刹幽魔似未听到一般，依旧盘坐在那里，感受着身边的一切。风吹，叶响，虫鸣。
银月倦了，卷起一团云彩，当做暖被，睡了过去。阳光掐着秒针，跃上山头。
“不错嘛！恢复得很快。不愧是传承人，就是不一样。”竹林中，凌拂含笑地道。
“凌大美人，不要天天如此吧！你不得让我歇歇，真的很痛啊！”段千壁呻呤着道。
“放心好了，今晚的药是不会让你痛的。”
“真的？”
“骗你干嘛！”凌拂笑呤呤地道。
段千壁看着眼前，如此美人，痴痴地道：“虽然我知道你是骗我，但我还是喜欢被你骗。”
“呵呵。好了，快去和黑炭头打架吧！打完架，记得自己回来哟。”
“好嘞！”段千壁闻言，屁颠屁颠地跑出竹林，揉身轮拳打向正在静思的刹幽魔。拳风临面，刹幽魔双眼猛地一睁，大喝一声起身，一团气流自刹幽魔身上盘旋而起，乌金色的光芒迸发出来。一瞬间，段千壁仿佛感觉眼前的刹幽魔，似金刚转世一般。段千壁整个人呆愣了。
“呵！”一口白气，自刹幽魔口中喷出，双眼中闪过一道乌金光芒。刹幽魔嘿嘿冷笑着，看向段千壁。
“丫的，黑炭头，小爷也不是大姑娘。你、你这样看老子干嘛？”段千壁语中带怯地道。
“小子，今天不揍得你满地找牙，魔爷我不姓刹。”刹幽魔冷笑道。言罢，刹幽魔双手一抱，捏得骨节“咔咔”做响。
段千壁大吼一声道：“小子，看拳。”言罢，一拳打向刹幽魔。刹幽魔抬手一拳迎上，却不想段千壁猛地一转身，口中叫道：“小爷我不玩了。”错身就逃。一拳打空的刹幽魔，不禁一愣。随后大叫一声，抬步追去。一追一逃间，叫骂不断。过了半个时辰，段千壁还是被刹幽魔追到身前，刹幽魔一伸手把段千壁拎将过来。对着段千壁面门就是一拳，段千壁只觉得一阵酸麻涨痛，好是酸爽。未待段千壁回过神来，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砸落下来。
半个时辰后
刹幽魔得意洋洋地问道：“段千壁，你服不服？”
“不服。”
“噼里啪啦”的击打声再次响起，阵阵“哎呀”叫痛声此起彼伏。
又半个时辰。
“服不服？”
“黑炭头，老子不服。”如此这般，刹幽魔打满了十二个时辰，就算他金刚体突破中成之境，依旧累得气息粗了几分。身体上的疲惫还是次要，主要是心累。任谁不断重复击打一种“打不坏的玩意儿”，也没啥成就感。而这个“打不坏的玩意儿”，全身浮肿，五官肿成一团的段千壁，还依旧不服。
“你，服不服。”
“我，不夫（服），就不夫（服）。黑小猪（子），你打啊！”段千壁口中含糊不清地道。边说，段千壁边往刹幽魔身上蹭去。
“你个无赖。”刹幽魔恨恨地道。
乌光在段千壁身上一闪而过，刚刚还全身臃肿的段千壁，飞快恢复过来。“黑小子，老子怎么无赖了？是你非要和我打，我都不和你玩了，你还追着我打，怎么就成了我无赖了呢。”
刹幽魔看着段千壁一脸欠揍模样，怒骂一声道：“滚蛋。别让老子再看到你。”
“呀！黑炭头，一大早上，是你追老子的。打了老子一天，你又说不想看到老子，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要对老子负责。”段千壁边说，边往刹幽魔身边贴去。
“哈哈哈！你们这对活宝。”不远处的竹林中，突然传来一阵娇笑声。段千壁与刹幽魔寻声一看，却见一身白衣的凌拂，正手捂小腹，笑得花枝乱颤。看着一向冷傲的凌拂，如此模样，刹幽魔痴了。
就在刹幽魔痴看凌拂时，段千壁眼珠却是一转。一把扣住刹幽魔脉门，大叫一声，一个背摔，把刹幽魔摔到地上。段千壁也不追击，一闪身躲到一旁，拍手大笑起来。
“你偷袭。”刹幽魔大喝一声，翻身而起，面红耳赤地一拳轰向段千壁。
“呀呀呀！黑炭头，那么黑的脸都红啦！”段千壁边跑，边夸张地笑道。“是不是在你女神面前丢脸，不好意思啦！没事，没事儿，我不说出去就是。”
“找死。”刹幽魔怒吼一声，脚一跺地，“哄”坚硬的地面，被跺出一道深痕，刹幽魔身子如箭矢般冲向段千壁。伸手一推，二人滚做一团，扭打一起。
“好了，时辰到了，段千壁与我去试药。”凌拂仰头看了下，初升明月，轻笑道。二人闻言，互相一推，分了开来。这一次，段千壁可是吃了大亏。整张脸再次肿得不成样子。脑大如盆，眼睛只存一缝，双唇向外翻着，肿得和那猪嘴一般。刹幽魔看到段千壁如此模样，冷哼一声，转过脸去，身子不住地乱颤起来。
“丫的，捅（痛）死老子了。”段千壁一边叫着痛，一边运转功法。盏茶功夫，段千壁全身浮肿竟好了八九分。感觉无恙后，段千壁跳起身来，指着刹幽魔道：“黑小子，你以后你就不姓刹啦。看看，老子牙没掉。”言罢，段千壁一指自己洁白的板牙，哈哈大笑起来。
“你”刹幽魔转头冷哼一声，双手一背，迈步走开。“我累了，什么都不记得，去睡了。”
“哎！黑小子，你耍赖。”段千壁闻言一愣，跳脚叫道。
“耍赖又怎样，等你打得过我，再说。”刹幽魔大笑着，消失在竹林之中。他感觉今天倍爽儿。
凌拂妙目一转，看向刹幽魔身影渐失的方向，笑道：“这木头，还有如此一面。”言罢，纤指一勾道：“段千壁，来与本姑娘试药。”
段千壁听后，双眼放光地道：“好嘞，凌大美女，这就来。”二人穿过竹林，走到一处空地后，段千壁笑眯眯地道：“凌大美女，今天试什么药？你早上可是说过，今天的毒药，不会让我疼。”
“当然，本姑娘说话算话。”言罢，凌拂也不拖沓，双手一伸，竟打起繁复的手印，脚下不断错步，踏着奇妙的步伐。银光如水，照得大地通透。段千壁眼前升起无数幻影，在他眼中，凌拂一伸手、一抬足都充满了魅惑。然而，那动人的魅惑中，却没有一丝**之感。段千壁心中无比宁静。段千壁神识中一副副画面，也随之升起。一条黑森森的似蛇般的影子，在段千壁头顶升起。一双红色眼睛，紧紧盯着凌拂双手，身子随着凌拂的舞蹈，盘舞起来。
“啊！痒痒，痒死老子了。”阳光刚一跃出，竹林中就传来声声凄厉的惨叫。
“快滚去与黑炭头打架，呵呵！”凌拂轻笑一声，转身向竹屋内走去。
段千壁闻言大吼一声：“黑炭头，快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要和你决斗。”言罢，飞也似的冲出竹林，朝刹幽魔居处冲去。段千壁远远见到刹幽魔，冲上去就打。口中却不停喊道：“痒、痒、痒死我了。”
刹幽魔见到发狂的段千壁，恨恨地道：“小子，昨晚你与凌姑娘干嘛了？怎么没听到你嚎。”
“要你管，接我一拳。”段千壁被身上奇痒弄得心神大乱。顾不得调笑，奔着刹幽魔打去。接下来，二人再次打成一团。随着体内汗液的蒸发，段千壁身上的奇痒也慢慢退去。
夜深前，凌拂依旧分开二人，找段千壁接着试药。岁月如梭，转眼间过了七七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