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贪无厌
玉轮高悬，星斗璀璨，苍月大草原被月光照得一片雪白。许是被黑暗的天幕压抑得久了，月光变得更明亮了。大地上的植被，被“复活”后的月光，照得纤毫毕现。明亮的银光，打在苍茫大地之上，片片青草，仿佛化为一片银白白的潭。碧水无波的水潭，是那样的寂静、美丽又深邃。水面，微微地**着。
大地似乎被刚刚那片无尽的黑暗吓到，到现在还未恢复。夜夜鸣啼高叫的夜莺、游虫，竟无一发声。寂静的草原，更静了。然而，所有的寂静，却被一声歇斯的嚎叫，打破了。寂静的潭，泛起滚滚波澜。
“啊！啊！啊！放开我，我啊！啊！再不放开，老子咬人啦！”
啸月狼主骑跨在宽大的狼背上，狂奔在银光泛泛的大草原。宽大黝黑的衣袍，被猎猎狂风鼓得咔咔作响。段千壁被啸月狼主拎着后衣领，一路狂飙下。段千壁随着颠簸，如挂在树梢上的破布片，上下翻飞个不停。若非他死死紧抓住啸月狼主宽大的衣袖不放，早就被勒得背过气去。
“闭嘴。”
“不闭。”
“再不闭嘴，就把你扔出去喂狼。”啸月狼主怒喝道。
“不闭，不闭，就不闭。有能耐，你就杀了老子。”段千壁恨恨地道。
“好”言罢，啸月狼主阴阴一笑。左手一甩，就把段千壁甩到空中。段千壁未想到啸月狼主真个会把自己扔了出去。段千壁被甩飞到半空后，看着厚重的大地，向自己脸上撞来，吓得连声怪叫起来。
下面的狼群一见有活物掉落，连抢数步，凑到段千壁下方，张开张张血红红的大口，呲着利牙尖齿，兴奋异常地嚎叫起来。在群狼眼中，这个掉下来的活物，虽没几两肉，却也聊胜于无。
就在段千壁将要落入狼口之际，一根黑色皮绳，向段千壁腰间滴溜溜卷了过来。随后，绳子一紧，带着段千壁身子向前飞去。被扯出狼口的段千壁，心中刚升起小庆幸，就被接下来一连串的的“腾云驾雾”，弄得好是胆颤。大草原上，一人骑在狼背上狂奔；另一人，则如被放飞的风筝一般，在绳索的牵引下，上下翻飞着。段千壁身下，一群巨狼不停跳跃着，咬向这个被“自由放飞”的段千壁。而他臀部肉厚的那个位置，更是群狼特别喜欢并勤加关照的地方。声声牙齿的咬合声、碰撞声，听得段千壁头皮一阵发麻。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一声口哨在东北方响起。啸月狼主听后，加快速度。不一会儿，来到一座小小的土包前。却见，一名弓腰驼背的黑袍人，正坐在小土包上。见啸月狼主来到，黑袍人缓慢地站起身来。狼群见到此人，也顾不得头顶乱飞的段千壁，加快速度来到小土包前，整齐地蹲坐一圈。
啸月狼主来到小土包前，跨下大狼转了个优美的螺旋。随后，啸月狼主左手一甩。
“嘭”
段千壁如破布娃娃似的，被扔到了土包前。土包不大，看着并未有何稀奇之处。然而，不大的小土包四周，却被一群高大、凶猛的灵狼，绕围成一圈。那整齐划一的模样，宛如军队列阵一般。未待被摔得七荤八素、恍恍惚惚的段千壁，回过神来；就被啸月狼主，拎着来到驼背的黑袍人面前。
“师父，人带来了。”啸月狼主扔下段千壁，对驼背黑袍人施了一礼，恭敬地道。
“嗯！很好，月儿，辛苦你了。”一道苍老干瘪的声音，自黑袍深处传来。
“师尊，月儿谈不上辛苦。”啸月狼主听后，神色一顿，欢喜着道。随后，很是乖巧地站到黑袍人一旁，不再言语。
待啸月狼主站定后，驼背黑袍人笑对着趴在地上装死的段千壁道：“是段千壁，段少侠吧！”驼背黑袍人用和蔼的语气与段千壁说着话。但那声音怎么听都如同夜枭般，无论如何都不能给人以安定之感。
“没错，就是小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段千壁眼见装不下去，索性单手撑地，跃起身来，很光棍地回道。
“哈哈哈！老夫这徒儿太过顽劣。得罪之处，还望海涵。”驼背黑袍人一拱手，赔罪道。
“别废话，你到底想在老子这得到什么？”
“这”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小爷很忙。”
“不急，你先看看这是何物。”言罢，黑袍人一抖手，一块剑型令牌，飞到段千壁身前。
“你，你怎么会有清灵令。我师妹呢！她人在哪？”段千壁捡起令牌，紧张地道。
“呵呵！少侠勿急，月如华姑娘很好，非常好。”黑袍人颇有深意地回道。
强压下慌乱的心神，段千壁故做平静地道：“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你的血。”
“我的血？”
“没错，就是你的血。”
“好。我要先见到我师妹。”
“没问题。”说着，驼背黑袍人站起身来，并指一吹，一声嘹亮指哨后，一只身躯庞大的巨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黑袍人身后。
段千壁抬头一看这只巨兽，不由得怪叫一声道：“妈呀！好大一头狼。”
却见眼前这头巨兽，竟是一头狼。此狼身高约达5米开外。灯笼大小的眼珠，凶光毕露。脖颈处浓密的鬃毛，和狮鬃般虬虬髯髯。翻出嘴外的四根利齿，闪着冰冷冷的瓷白光泽。
“你放头大狼，是何意思？我师妹呢！”
“哈哈哈！段少侠，勿急。”
“丫的，再戏弄小爷，信不信老子揍死你。”说着，段千壁一撸袖子，冲上前去。
“小子，敢对我师尊不敬。找死。”啸月狼主见到此景，提起腰间长鞭，厉声喝道。
“月儿”驼背黑袍人一挥手，呵斥道。随后，驼背黑袍人笑道：“段少侠且慢，勿要冲动。请看。”言罢，驼背黑袍人一指巨狼狼背。一团土黄色灵光，包裹着一道人影，自狼背上慢慢升起。随后，黑袍人又一指，光团缓缓向段千壁飘来。
段千壁定睛一看，却见光茧内有一人影，看那身形倒是和月如华有几分相像。段千壁刚要伸手去抓，土黄色光茧“嗖”的一声，飞回到驼背驼背黑袍人身旁。光茧飞到驼背黑袍人身旁，土黄色的光芒，渐渐淡去。段千壁仔细一看，那光茧中人确是月如华。此时的月如华，如睡着一般，面色红润，妙目微合，呼吸倒是十分平稳。
段千壁刚想上前，却被一群灵狼团团围住，只能急切地喊道：“师妹、如华、小师妹。”
“令师妹是听不到的。”驼背黑袍人轻轻一笑道。
“你对我师妹做了什么？快放开我师妹。”段千壁大怒道。
“嘿嘿！段少侠勿急，这光茧需要慢慢破解。否则……”驼背黑袍人阴笑着道。
“否则什么？”
黑袍人做了一个爆开的手势，轻巧地道：“会这样。”
“你敢。”
“我不敢，更不想。所以你要等，等我慢慢解开禁制。不过呢！我现在需要点东西……嘿嘿！”
“先解开禁制，只要我师妹无事，我的血任你来取。否则，任何条件都免谈。”段千壁怒喝道。听到这话，黑袍人狂笑着道：“好好好！段少侠够爽利。”而啸月狼主听后，微微一抬头，深深地看了段千壁一眼。
黑袍人应下后，也不拖沓。那双如鸡爪般布满青筋的双手，上下挥舞。五道土黄色灵光，自黑袍人手中喷出，射向光茧。过了约大半个时辰，光茧终于慢慢破开。解开光茧后，月如华峨眉轻轻皱了下，轻哼一声，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两下。一双秀美的眸子，也慢慢睁开。见到此景，段千壁呆了。就连啸月狼主的气息，也粗壮了几分。月如华自接受娑婆圣树炼体洗髓后，人变得更美了。美的不仅仅是外表，更是一种说不说的诱人气质。
“小师妹，小师妹，你怎么样？”回过神的段千壁，急声喊道。
月如华醒后，听到段千壁的呼声，抬眼寻声望去。却见不远处，消瘦了几分的段千壁，正在群狼环视中，焦急地喊着自己名字。月如华见后，大声惊呼道：“二师兄！你怎么在这！这是哪里呀！”
“小师妹，不怕，二师兄在这，不怕。”段千壁压低着腔调，柔声道。随后，段千壁看向驼背黑袍人，声音哑地道：“放了我师妹，我就答应你的条件。”
“呵呵！我可没那么傻，放了她，你不给那东西怎么办！”
“我说到做到。你们这么高的修为，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段千壁嗤笑一声道。
“没错，你是跑不了。但你的血，必须在自愿的情况下给我，才有用。”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哈哈哈！这，就是活得久的好处。”
二人说话间，月如华已跑到段千壁身旁。随后，月如华转头望向驼背黑袍人，气恼恼地道：“二师兄，别信他。他是坏人。这人躺在大草原上装病，趁我救他时，突然出手把我打晕。他不是好人，不要信他。”
驼背黑袍人听后狂笑道：“没错，我确实不是好人。如果不用这种手段，你以为，你师兄会从了我吗？”
“你想怎样？”月如华恨恨地道。
“嘎嘎嘎！我只要你师兄的传承精血。”驼背黑袍人狂笑着道。
“想得美。”言罢，月如华单手一挥，一道银色灵光透指而出。却不想，刚一运转灵力，月如华就觉得胸口一闷。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一阵眩晕中，月如华身子一软，瘫坐于地。
“小师妹，你怎么了？”段千壁上前扶起月如华，焦急地道。
黑袍人阴阴一笑道：“小丫头，不要尝试动用你的灵力。没用的，我的禁制可不是一层。再乱用灵力，你只会更痛苦，弄不好，还会爆体而亡。”
段千壁听后，狂怒道：“无耻，我都答应你了，为何还不放开我师妹。”
“段少侠放心好了，我只是在你小师妹体内里布了层禁制。三个时辰内，只要你给我精血，我保她无事。”
“我不信你。”
“无所谓。但你师妹的命，却在我手中。”
“你真卑鄙。”
“这样才能活得更久。别再废话了，先给我三滴精血。否则，我就引爆你小师妹体内的禁制。”
段千壁闻言，沉呤一下，扬声道：“好，给你就是。”
“二师兄不要。”月如华焦急地道。
“请” 驼背黑袍人得意地一笑，阴阴地道。
“拿刀来。”段千壁一伸手，大声道。
“刀！”驼背黑袍人诧异地道。
“丫的，你不会穷得连刀都没有吧！”段千壁嘲笑道。
“哼！给你。”驼背黑袍人冷哼一声。一甩手，一把瓷白色短刃与一只玉盏，飞到段千壁面前。段千壁扬手一抓，接过短刃和玉盏一看，笑着道：“丫的，你可真够穷的，拿把破骨刀给我，就这玩意儿能割肉吗？这碗不错，就是太小，装上吃食，一口就没。吃一顿饭，得跑多少个来回。”
“哼！你以为我天狼刃是摆设吗？自己去试。休再废话，快给我血。”
“二师兄，别信他。”月如华焦急地道。
段千壁轻抚着月如华那头瀑发，柔声道：“放心好了，不就是三滴血嘛！不算什么。”言罢，放好玉盏，一扬天狼刃，用力割向自己左腕处。“刺啦”一声，天狼刃划过段千壁手腕，一道血痕出现。还未流出一滴血，伤痕转眼间消失无踪。
驼背黑袍人见到此景，冷哼一声道：“再割，用力割。”段千壁听后，并未做声，照着手腕又是一刀。这一次，天狼刃割得更深了。但依旧没有效果，伤口转瞬即愈。
“二师兄，你不要管我，你自己快逃吧！”月如华看到段千壁为已割血，心痛地道。
“说什么傻话，我怎么能自己逃跑。放心，有我在，没有什么事儿是解决不了的。”段千壁嘻笑着道。话音未落，段千壁闪电般再次砍向自己手腕。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但鲜血却依旧未淌出一滴。
“怎么回事！你是僵尸吗？怎么没血。”
“你丫的，小爷是活人好不。你个老不死的，懂个屁。”
“再废话，别怪我不客气。”说着，驼背黑袍人用力一攥拳头，月如华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住手，小爷再想想办法。”段千壁心中也是一阵郁闷。这一次不知为何，自己的伤口愈合得这么快。上次救蓝月亮之时，割开血管后，鲜血可是没少流。为何这一次，割了这么深，却不见流血。“再试一次。”说着，段千壁对着手腕处又是一刀，但这一次伤口，依旧飞快地愈合着。
“这是怎么回事。”段千壁嘟囔道。就在段千壁疑惑时，他的脑海之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运功逼血。”
段千壁闻言，内力不由得运转一圈。随后，三滴灵动的鲜血，滴落下来。驼背黑袍人见到三滴血，掉落玉盏。飞步上前，一把抓过玉盏，放在鼻边一嗅。沉醉地道：“就是这个味道，就是它，哈哈哈！我终于又得到它了，我终于可以再活一世了。”言罢，一甩套头的黑袍，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出现在段、月二人面前。还未等段、月二人回过神，这老者一扬头，把那三滴灵动异常的鲜血，倒入口中。
吞食三滴精血后，老者无比沧桑的脸，慢慢变得紧致起来。那道道深痕，变浅、变平。弓的后背，慢慢变直，身体也慢慢增高起来。不仅如此，老者的一头白发也慢慢脱落，长出一头短短的根根直立的黑发。半刻钟后，一名相貌阴邪俊朗的年轻人，出现在三人面前。原本那个又老又丑的老人，消失了。
“哈哈哈哈！我萧苍穹又回来了，哈哈哈哈。”驼背黑袍人变年轻后，狂笑着道。
“我们可以走了吧！”月如华踉跄着站起身来，疲惫地道。
“急什么！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上代啸月狼主萧苍穹。”驼背黑袍人，一脸邪魅地笑道。
“我管你是谁。”月如华恨恨地道。随后，月如华一拉段千壁的手道：“二师兄，我们走。”
萧苍穹闻后，转身阴邪地笑道：“呵呵！你不可以走，他更不能走。”
“卑鄙。”月如华回头，恨恨地道。随后，月如华转头对身后的段千壁道：“二师兄，怎么办？”
段千壁似乎没有听到月如华的话，半响未作声，月如华一拉段千壁衣袖，看向段千壁的面孔，却见段千壁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月如华寻着目光看去，并未发现异常。又拉了拉段千壁的衣袖，轻声呼唤道：“二师兄，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就在这时，啸月狼主慢慢走到萧苍穹身边，低声诧异地问道。“师尊，您这是为何！”
“哼！你要插手为师的事情？”
“徒儿不敢。”
“月儿，我是为了以后考虑。傻徒儿，这人的血，可有大用。以后，我们长生的机缘，就在他身上。”
“为何？”
“只要他一天不死，我们就可以不断地取血延寿。”
“可是，可是，你都答应他们了。”
“一句承诺，在长生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萧苍穹冷哼一声道。萧苍穹话音刚落，一道阴森森的声音传来。“没错，一句承诺又能算得了什么。哈哈哈哈！本座也这么认为。”
萧苍穹听后，回头一看，整个人呆立当场。
“你，你是何人？”萧苍穹一时间冷汗如流，声音颤抖地问道。萧苍穹活得很久，久到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年纪。也许，一千多年了吧！他甚至忘了自己的童年，忘记了所有的亲人，也忘记了曾经的自己。他的心中，只有长生。为求长生，萧苍穹做了很多事，很多让自己沉沦的事。也因为活久了，对有些事情变得特别敏感。危险，就是其中之一。
“本座的名讳，你个爬虫，不配知道。”说话之人正是段千壁。此时，段千壁一脸倨傲地看着萧苍穹，轻蔑地道。说话间，段千壁双眼变成五彩眸子，转瞬又变得与常人无异。不过，黑眸中的神色，却和从前大不一样，变得冰冷绝情。
萧苍穹听到这话，并未反驳。他活得太久了，也太怕死。因为太怕死，他练就了一种神奇的能力。他对危险的感觉特别灵敏，灵敏到只要有一丝危险苗头，他都能发现。只要他一发现有危险到来，就会快速逃开。
段千壁见萧苍穹不言语，突然暴怒地吼道：“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吗？竟敢不回本座的话。”
“尊上，在下，实在不明白尊上的意思，还请尊上明示。”萧苍穹躬身一礼。随后，低头谦卑地道。
“师父，你，你这是做什么？”
“二师兄，你怎么了？”
啸月狼主与月如华同时开口问道。
“闭嘴”
“闭嘴”
萧苍穹与段千壁齐声喝道。
啸月狼主与月如华听后一愣，呆立当场。随后，月如华眼中含泪地问道：“二师兄，真的是你吗？”
“嘿嘿！怎么不是我。”月光下，段千壁狞笑道。“这才是真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