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何修远
被一剑斩飞的,正是冲入夜幕中厮杀的刹幽魔。却见他那身黑衣黑甲,如蝴蝶般纷飞而去。**精壮的上半身,只余一件灰白色软甲。刹幽魔自燃烧的篝火中,一跃而起,还未站稳,胸口一痛,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半跪于地。
刹幽魔手拄斩苍刀,一双虎目怒视前方良久。终于还是按压不住胸中淤郁,喉中一甜,“噗”的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没过一会儿,刹幽魔的七窍,皆殷出缕缕鲜血,黝黑的脸庞变得苍白一片。
“咦!一名先天武者,竟能挡我一剑不死,真是奇了。”话音将落,一身着青白色旧粗布道袍,中年模样的道人,自黑暗中缓步走了出来。此人虽着一身破旧道袍,却给人一种不染一尘之感。破旧的道袍,更掩盖不住他那俊美容颜和风流倜傥的飘逸。一头长发如瀑般搭于肩头。头顶处,随意扎了个发髻,斜插了根天青玉的发簪,盘于髻上。看似随意,却更显得此人潇洒出尘。
此人最为特别是他那双眼睛,一双眸子如夜空中的皓月星辰,虽在黑暗的夜中,却闪着璀璨迷人的光。不过,这道人貌似不过中年,但那双明亮的眼中,却透着无尽的沧桑、冷漠。这双眸子似乎能看透世间万物本质一般,深邃中透着无情的寒。
道人定睛看了看刹幽魔,发现刹幽魔身上软甲后,一甩手中拂尘,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竟是冰蚕母丝织就的玉灵甲。没想到,这东西还存于世。小子,你是刹帝罗何人?”
刹幽魔听后,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破口大骂道:“贼道人,你也配提我父君名讳。”
那道人眉头一皱道:“你是刹帝罗的儿子!难怪有些眼熟。啧!这事儿还真不好办了。这样吧!只要你乖乖交出传承人,我放你一条生路。”说着,道人右手一抬,用食手指了指被七八名黑衣人团团护住,捆得如棕子般的段千壁。星光般的俊目,高傲地盯着刹幽魔双眼。
刹幽魔哈哈一笑,吐了口血水。道:“作梦。”
道人闻言大笑不止道:“好!好!好!有乃父之风。但不知你的骨头,有没有你爹硬。”言罢,道人一甩拂尘,一道闪亮亮、赤红红,由灵气形成的剑光,裹挟着炙热的赤焰,直扑刹幽魔面颊。转瞬间,剑光就飞到刹幽魔面前。刹幽魔刚想起身格挡剑气,胸口却是一阵剧痛,体内残余的剑气,四处肆虐开来,只疼得刹幽魔冷汗直流。目下,刹幽魔是没有了一丝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气,向自己面门削来。
就在刹幽魔闭目等死时,一面乌蒙蒙小盾,突然浮现在刹幽魔身前。“锵”,赤红色剑气被小盾抵住,未过片刻,消散而去。同时,小盾哀鸣一声,消散于空气之中。道人惊叹一声道:“有趣,雪沉还是一如既往的护主。”道人话音未落,两道青白色刀气,伴着一声暴怒,劈头盖脸,朝道人头顶砸落。“玉逍散人,你个无耻之徒。竟敢伤我家少主。”
玉逍散人闻言,冷哼一声,一甩手中拂尘,扫飞了一道刀气。拂尘与刀气瞬间化为飞灰。玉逍散人在另一道刀气落下前,一扭身,闪电般自袖口甩出一口赤红色灵剑,飞旋着身子,斩灭了另一道刀气。玉逍散人出手迅急,却给人一种从容不迫之感。举手投足前,都透着一股出尘之气。
玉逍散人大笑道:“雪沉贤弟,你还是老样子啊!可真够忠心的。”
冷雪沉大怒道:“呸!谁是你贤弟,玉逍散人你还要不要脸,竟然对一晚辈下手。”
玉逍散人冷哼一声道:“哼!如不是念当年那点旧情,你以为他还能活到现在吗?”
“放屁”冷雪沉怒骂一声,发疯似地与玉逍散人战作一团。刀剑交错间,二人招招直指对方要害。刚一交手,二人出手皆不留一丝情面,宛如宿世之敌一般。
二人闪电般交手百余招后,冷雪沉感觉越发吃力起来。玉逍散人金丹大成数十载,而冷雪沉不过刚刚踏入半步金丹之境,虽只高得半级,相差却如天堑。若非冷雪沉多年在刀山血海中搏杀,早就败下阵来。
“锵锵锵”剌耳的金铁交鸣声中,一蓝一红两道光芒,在半空中激烈地碰撞在一起。所过之处,草木皆毁,石化飞灰。空气中,一股呛人的焦糊味四下弥漫着。反观那些看守段千壁的黑衣武士,早早就拉着刹幽魔与段千壁,躲到十几丈外。就算如此远的距离,众人都能感到一股股锋锐之气,迎面而来。就在冷雪沉感到力竭时,一招不慎,冷雪沉露出一丝破绽。玉逍散人抓住时机,一剑刺向冷雪沉眉心。与此同时,一名黑衣人,手执乌黑短剑,刺向冷雪沉背心。这名暗刺者,对情势判断极为准确,抓到冷雪沉全力抵挡前敌之际,一剑刺出。此时,任冷雪沉有通天本事,恐怕也难逃此劫。
对于这股熟悉的寒刃之气,冷雪沉记忆极其深刻。冷雪沉清晰得记得,数日前梨花小镇夜战时,同样是这股冰寒杀气,在自己被围攻之际,自背后刺来。今夜,又是如此。不同的是,上一次冷雪沉面对的,只是一群最高不过先天级的金甲武士。而这一次,他面对的却是逍遥玉清宫的上代掌门玉逍散人。
就在冷雪沉陷入死局时,却不想玉逍散人身子向后急退而去。随后,玉逍散人大喝一声:“小贼找死,敢利用本座。”玉逍散人一生桀骜,最不喜被人利用。是以宁错过必杀一剑,也不为他人做嫁衣裳。
暗刺者的刺杀,被玉逍散人的这声断喝打断,身子一僵,剑速弱了半分。冷雪沉趁此机会,全身灵气一转,一面乌黑小盾悬于后心。
“锵”一声哀鸣后,小盾翻了几个跟头,翻滚着融入冷雪沉体内。刚刚为了救下刹幽魔,冷雪沉强躯本命护盾,来了一次远距离传送,护盾已受了不轻的损伤。再一次护主后,这件灵宝,却是伤到了本源。再想使用,最少需要一年以上的温养。冷雪沉换过气后,反手对着暗刺者就是一刀。一声低哼后,待冷雪沉回头追寻敌踪时,暗刺者早已不见踪影。地面上,只留下几滴血珠。
“别找了,那人应当是‘刺客盟’的顶级刺王,轻易不会让你寻到。”玉逍散人在不远处,朗声道。
冷雪沉怒哼一声:“一群鼠辈。”言罢,二人的目光再次交撞在一起。夜,燃烧起来。
就在冷、玉二人对视,将要再次交战时,三声轰鸣伴着三声凄厉惨叫,扯开了黑夜的幕布,透了过来。三声惨叫后,只见两道灵光一闪,瞬间消失于天际。只一会儿,厮杀声慢慢停了下来。一道阴森森的冷笑声中,三道黑漆漆的身影,自暗林中走了来。
“玉逍散人,没想到竟然是你。看来你大徒弟伤的不轻啊!一向自命清高的老不死,竟然也跑出来抢宝贝。哈哈哈哈!”幽冥老鬼一脸得意地阴笑道:
玉逍散人听后也不怒,一脸淡然地说道:“幽冥,你那两条腿接上后,又能到处乱跳了。要不要我再打折一次呢?”
幽冥老鬼听后,面色一沉,黑铁的面色更黑了几分。“打折腿”对于幽冥来说,可是份十分不好的记忆。年少时,幽冥老鬼行走江湖,四处行恶,杀人无算。一次,幽冥老鬼正凌虐一名世俗少年时,恰被玉逍散人遇到。玉逍散人未发一言,只一剑削断幽冥老鬼双腿,就飘然而去。还好幽冥老鬼的同门及时赶到,他这双腿才算保住。之后,幽冥老鬼的腿,虽接了上去,却很久无法正常行走。就算现在,他这双腿依旧有些不良于行,轻身功夫更是打了大大折扣。
冷雪沉看了眼面色铁青的幽冥老鬼,上前一步道:“玉逍子,刚刚你胜我半招。但今日,你是休想再打传承人的主意了。”
玉逍散人呵呵一笑道:“凭着人多吗?”
冷雪沉坦然地道:“没错,就是人多。”
玉逍散人淡淡一笑道:“好!今日本座认栽,改日再会。”言罢,也不拖沓,一纵身,几个闪烁,不见了踪影。冷雪沉等人对视一眼,也未追去。集合手下,冷雪沉才发现,有四名黑刹国“血灵堂”死士身陨。另有白骨山、血刹门两名弟子被杀。余下之人,也受了轻伤。
此时,已近北地,天气已然凉了。第一场初雪,飘然而下。炼化几人尸身时,李岳子瑛再次见到升腾的火焰,心中不由得一阵悲痛,大哭起来。在孩子的哭泣声中,众人简单收拾下行装,再次启程。
又走了百十来里,幽冥老鬼似有意,似无意地靠近冷雪沉身边,突然传音道:“雪沉,老夫听说黑刹国有处秘地开启了。不知,是真是假。”说着,瞪着那双血目,意味深长地看着冷雪沉面上变化。
冷雪沉听后一愣,脚下不由慢了三分。随后,传音道:“大师父,您听谁说的?我为何从不知晓!”
“真的没有?”
“绝无此事。大师父不要听人乱讲。”
“呵呵!没有就好。雪沉啊!别忘了,你可是出自血刹门。”
“雪沉,自不敢忘。”
“那就好。”二人沉默,一路向北而去。
越向北去,天气变得愈发寒冷。雪花如鹅毛般漫天飞舞、翩翩而落。一片片雪花如精灵般,在天地间嬉戏着。天地是如此广阔,只要有风的存在,雪就能随风而舞。没有风,雪自会找个安静的地方,停下它的脚步。一满脸沟壑,粗手粗脚的老农,却在收割后的田地中,刨挖着什么。一行人路过小村,未看一眼,转瞬而过。
“离开罗刹城还有多远?”一身伤痕、浑身破烂的幽冥老鬼,面色铁青地问道。
“3天路程。”同样一身血水的冷雪沉,面色阴沉地回道。“接下来的三天,会极为艰难。”
幽冥老鬼恨恨地道:“真没想到,啸月狼主竟然还活着。”
冷雪沉沉声道:“都是为了传承,这些老不死的也真是拼了。他们都知道,只要我们进了刹罗城,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幽冥老鬼看了一眼冷雪沉,颇有深意地道:“是啊!真没想到会这么难。那个玉逍散人也真是拼了,竟然和结青孟打得两败俱伤。”
“为了传承都疯了。”
“呵呵!雪沉,真没想到,你们一个世俗王朝,竟会有如此本事,修建出那样一座王城。”
冷雪沉回道:“大师父,不要想多,一切都是缘法。为了这座王朝,我们黑刹帝国付出了太多。”
幽冥老鬼沉声道:“那些付出,却可保你们黑刹帝国,万年基业不朽。”
冷雪沉呵呵一笑道:“哪有什么万年基业,就算我们修者,最多也不过千年岁月而已。当然了,前提是能躲过每500年一次的‘三灾九劫’。”
幽冥老鬼听后,半晌不语。对于他们这些老怪们来说,“三灾九劫”的恐怖,绝对是灭顶之灾。幽冥老鬼的第一次“三灾九劫”就要到了,能不能过都是未知。是以,他对生命的渴求,比谁都急切。过了半晌,幽冥老鬼再次开口道:“不说这些。接下来,你如何打算?”
冷雪沉沉思片刻道:“一个时辰后,刹魔卫四大统领,会来接应,过了那冰峡谷,我们就安全了。”言罢,二人不再言语。远方。天地间。一片飞雪。
三日后,13人看着近在眼前的刹罗城,皆长出一口气。“终于到了,终于安全了。”这三日,对于这些人来说,可谓是梦魇一般。排山倒海般的狼群、各派金丹高手,知名、不知名的修者,铺天盖地般的进攻。一时间,他们仿佛成为天下公敌,似乎所有的人,都会在下一刻,对他们拔刀相向。这些人的精神,已然麻木,他们都快不记得是为何而战,只知道出刀、杀人,杀人、出刀。要么杀人,要么被杀,别无他途。
十里,转瞬而至。对面不远处来了一群人,却见旌旗招展中,锣鼓、唢呐响成一片。看着对面的队伍越来越近。十余人,皆一脸杀气地盯着对方每一个动手,紧握着手中兵刃,指节已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