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小雨,橘猫又长胖了,好羡慕它啊,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对了,我给它起名叫暴雨,本来想叫小雨的,可它是只公猫,小雨有点娘炮,所以就叫暴雨吧。如果你不喜欢,我再给它改个名儿。
奈文对着病**的小雨喃喃自语,可是她却不会给他任何回应。他给小雨擦完身体,轻轻关上房门。他靠在病房门口,似乎沉思着什么。随后义无反顾的迈开步子。
小雨,对不起,只要能救你,我死都愿意!
美高酒店是宁城最好的五星级酒店,没有之一。奈文从来没有进过如此高档的酒店,他在路边徘徊良久,那个女人发短信告诉他房间号 8018,他仍然怀疑这是一场恶作剧。大堂里训练有素的服务员并未阻拦询问,彬彬有礼向他指示电梯方向。奈文深呼吸快步走进电梯。
8018 房间门虚掩着,奈文推开房门一片漆黑,如同走进巨大的深渊。约摸一分钟眼睛才适应黑暗,但仍看不清楚东西,尚能隐约分辨轮廓,他能感受出这是一间很大的客房。一个分不出年龄的女人声音从屋子中间传来。
奈文是吗?请坐吧。先前在电话里,对方已知道了他的名字。
奈文摸索着走向沙发,脚下的地毯十分柔软,令他忆起童年时踩过的雪地。女人隐埋在一张单人沙发里,奈文只模糊看到沙发的背影,除此之外他甚至不能确定对方是否是一个女人。
女人问,你考虑好了吗?
奈文有些结巴,我,我都要做什么?
女人的笑声传来,说陪我睡觉呀。
哦……这……奈文语无伦次。
如果你不愿意,可以马上离开房间,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女人的话语瞬间冰冷起来。
奈文想起躺在病**的夏雨,两只手紧紧的纠结在一起,说我答应。
女人说我们要约法三章,一,你不能问我任何问题,但我可以问你;二,我们每次见面,房间不能开灯;三,每次你要给我讲一个故事,必须是关于你自己的故事。
奈文觉得她提的三点要求有点古怪,但拿人钱财自然低人一等,也不过分,回了一声好吧。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女人让奈文去洗澡。他有些不知所措,真要和一个陌生女人上床吗?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和女人亲热过了,甚至**都没有过,每当他有性冲动的时候,就想到夏雨苍白的脸,他的欲望是对她的亵渎,于是用冷水狠狠的冲刷身体。可是今天他要和一个陌生女人**,因为只有这种卑鄙下流的举止才能挽救另一个不幸坠落的天使。
奈文站在花洒下面,似乎水流能冲洗罪恶。卧室里伸手不见五指,他摸上床,手指触碰到一具冰凉的肉体。奈文明显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战栗。
就算看不见,奈文依旧能感受出这是一具美丽的肉体,皮肤光滑紧致,小腹平坦,随着他手指的抚摸,女人呼吸变得急促。他的身体也起了变化,奈文感到悲哀,他可耻的身体终于背叛了他的灵魂。
女人的身体慢慢发烫,奈文感受出对方在努力克制住呻吟,宛如一场沉默的较量。
奈文败下阵来,像一条将死的毛毛虫躺在一片羽毛之上。
不是所有的毛毛虫都能化成蝴蝶,因为自己就是只蛆,连自己都恶心的蛆。
汹涌的海面恢复如初的平静,女人的声音在奈文耳边响起,讲个故事给我听吧。
奈文忽然间觉得自己的过往一片空白,那些往事躲藏的无影无踪,或许不是它们藏得太深,而是奈文不愿意想起那些刻骨的苦难。
床太柔软了,如同飘浮在荒芜一人的宇宙。奈文想起小时候的一个冬天夜晚,突发高烧,父亲那时在县城打工,母亲只好骑着自行车载他去镇上的卫生院。乡间的夜晚十分阒静,由于有雪的反光,夜色并不太黑。他坐在自行车后座,搂着母亲单薄的腰身,寒风无情的钻进他的脖子。有一段上坡的路,母亲很吃力下来推车前行,天黑路滑,母亲不小心摔了一跤,他跟车子一起朝坡下滚去。母亲的呼喊划过寂静的寒夜,那时他六岁还是七岁,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至今仍在脑海回**。他一点也没伤着,冬天毕竟穿着厚厚的衣服,母亲还是过分担心和自责,不停地问他痛不痛。他摇摇头,母亲扶起自行车,他在后面推着。后来的很多细节已记不清了,能想起的只有母亲的叫喊和他在背后看到的母亲瘦小的背影。
奈文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故事。但那个寒冷的冬夜,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想哭。
故事讲完他起身去洗澡,等他出来的时候房间已亮起灯,但却空无一人。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叠人民币。一夜两万,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价格。
奈文望着那些粉红的钞票,恍然若梦。他冲进洗手间,拼命的用水冲自己的身体,小雨,对不起,我已是臭不可闻的蛆虫了。如果这些钱能让你有一天醒来,我会选择离开。
随后的日子,奈文特别害怕手机短信钤声响起。
晚上我想听你讲故事。
每隔一段时间,奈文会收到她的短信,“讲故事”是他们之间约定好的暗语,意思是需要他的服务。奈文收到短信,然后会去到那家高档酒店,进入事先约定好的房间,为她提供服务。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子挂着厚重的窗帘,高档酒店的窗帘遮光效果超棒,外面的光线一丝一毫都休想进入。房间变成黑暗的笼子,他仿佛进入与世隔绝的深渊。
她说过来吧,我在沙发上。他像盲人一样寻着声音摸索过去,挨着她坐下。
她倒进他的怀里,他感受到她一丝不挂的体温。她像一位女王发出自己的指令,他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每次进入房间的时候,他都有些忐忑,可一旦讲起故事,很快他又会陷入刻骨的过往。
置身于黑暗中却有一种莫名的焦灼,仿佛站在被灯光照耀的舞台中央,一个词语也想不起来了,为什么要讲一个故事呢?奈文感受这似乎比出卖肉体更难,讲一个什么样故事呢?如果有人能给点提示就好了,黑暗让他孤立无援。他深呼吸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小雨明亮的眸子出现在眼前,他终于平静了下来。
奈文讲述了小雨的故事。
五星级酒店的房间里,安静舒适。奈文讲完,坐在黑暗里的女人仿佛睡着了,他不敢惊动,她是这里的女王,一切都要听从她的旨意。
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你讲完了?
奈文说是的。
她像以往一样,对这个故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然后发布了命令,你可以开始服务了。
……风住雨停,奈文没一点睡意,冲洗了身子坐到沙发上抽烟。房间里太黑暗了,没有一丝光亮,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在世上。他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她在对面坐下说,今晚能多讲一个故事给我吗?
奈文最近听到故事这个词就很敏感,似乎讲一个故事比和一个陌生女人上床还要难以接受。他特别地想问一下为什么要讲个故事呢?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一个作家或者导演是在寻求灵感?可是他什么都不能问,也不能拒绝,因为他需要钱。
那就讲一个故事吧,奈文的人生过于简单,并无太多故事可讲,他只好讲了可红的故事。
奈文不耐烦地讲完,只想快点离开房间。女人说你先走吧,钱在桌子上。奈文摸过钱落荒而逃。
五星级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内,寂静的连冷气的声音都听不到。洛虹没有开灯,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明月当空。
她站在月光下,望着整座城市的黑暗,眼泪无声落下。终于她得到了他,用这种卑鄙的手段,为什么快乐不起来呢?甚至比以前更加空虚。夜晚还有月光照亮,而自己这一生只能在漆黑的夜里行走,见不得一丝光芒!
他讲了那么多故事,讲他的爱人,讲他的爱情,可他从来没有讲过她,他的故事里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出现过!如今她家财亿万,呼风唤雨,可是对他,却卑微如尘,哪怕他能讲一次她的名字,她都觉得此生足矣。
可是,奈文从来没有讲过关于她,一个字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