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探寻
和来访者简单寒暄过后，灵珠正式开始工作。
“按照规定，有几点必须说明。如果你们同意，就请当面用语言逐条答复。有任何疑问或反对，请及时提出。”它的右手在空中轻轻抬起，手指抹过之处，凭空出现了一排排文字：“第一，在这里，你们所进行的任何行为，任何言语和提问都将被记录，今后，可作为法律或法规判定的证据。”
“而我在这里所进行的任何行为，任何言语和回答，都不会超过国家相关的安全信息法，网络通信协议法，以及公民权利隐私所规定范围。如果你们能提出相关文件作为今后法律证据除外。”
“没问题。”除了秦处稍稍思考了一下，沈君和段佳佳都干脆直接的做了回答。
“好的。第二，此次项目为分析李用昌可能的藏身地。除此之外，我不会回答任何和该申请项目相关度60%以下的问题。这一相关度的判定，由天问进行解释。”
“当然！我可不会犯杂质数据造成误差这种低级错误！”
“没问题。”
“哎，还以为能问问下期彩票……行吧。”
三个人，回答还各不相同……
“好的。第三，国家超算中心享有任何输入天问的资料，以及天问得出的结论，推算，演示等相关数据的知情权。生物科技，军事战备，社会活动推论，AI人性化设计等方面，超算中心有进一步询问访问者并要求解释相关数据的权利。”
“行。”
“好的。现在，请稍等，中心的工作人员正在对刚才你们的答复存档记录。”
约莫半分钟时间后，灵珠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它走到房间一角，从3号窗口处拿到了小块数据芯片——那是人工智能处乃至网络处这些天来的全部工作成果，存储在规定型号的芯片当中，在沈君三人来这里之前，已经由国安递交到这里。
灵珠右手一伸，手腕处弹出插口，顺着拉出了火柴盒大小的黑色终端。芯片接触插口，连同终端一起埋入它体内。
灵珠左手食指按在刚刚的终端口处，走到了房间中央。它刚站定，4号窗口慢慢打开，滑出一叠叠文件材料。而窗口旁边也伸出两条细长的机械臂，将这些材料顺着天花板，运送堆放到灵珠的周围——按照规定，刚才那些数据情报中所出现任何的书面材料，都必须提交原档作为比对。
文件越来越多，很快，就在它前面堆成了小小的文件山丘。这时，几个如同钢笔头般的喷头设备出现在了天花板上，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看这样子，你们是一定要找到那名嫌疑人。”看着满地的文件，灵珠笑了起来：“抱歉啊，这次分配给你们项目的处理能力只有天问的千亿分之一点三，所以会稍稍占用点时间。”
“千亿分之一点三？”秦处长翘了翘眉：“意思是，你们还忙着其他的东西？”
还不等灵珠回答，段佳佳已经接过了问题：“那当然，超算怎么可能专门就处理这么点东西。井冈山二号空间站组装的模拟演算，这几天也在这里做吧？”
“是的。”灵珠点点头，段佳佳刚才提到的事并不是什么机密。正值雄安建区三十年，人民报社评回顾雄安新区发展时，量子超算中心不可避免的被提起。这当中就提到了天问，我国二号空间站背后强大的数据分析支持。
“都说了，天问处理的级别，起码是星球千万年生态演化……”
刚刚段佳佳插了灵珠的话，而这次，打断她的是沈君。他指了指：房间中央，灵珠明显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几道绿色的扫描光线从那钢笔头般的喷头中，由上而下的垂直射出。又有几条机械臂房间中央上伸起来，它们用末端树杈般的十指，灵活的将文件从袋子中取出，打开，在光线上一页一页的扫着。
而这台代表我国人工智能最高水平的机器人就站在这些光线当中，一动不动的直视着前方。刚才还彷如普通小姑娘的它，此时双眼失神，又恢复了原本的呆板模样。
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机械臂拿起和翻开文件的沙沙声，在这里响起。秦处长抬了抬手，三人走到接待客人的沙发处，一人一个位置坐下来，静静的等待着。
正当沈君他们都以为，这次的工作会在这种沉默当中渡过时，灵珠突然开口，打破了这种寂静。
“三位想看看这一项目的工作状况吗？”
“要！”段佳佳几乎是用跳的方式从沙发上蹦了起来，那高八度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不夸张的说，甚至有了回响。
“不会……影响你吧？”秦处不放心的跟了句。
“哈哈，秦老，你们那年代的计算机，多任务并行处理都是小事，更何况是我呢。放心吧，我现在虽然在将数据转化为天问的语言，但要聊天，回答问题，甚至是和您下两盘棋也没有任何问题。资料显示，您可获得过全国围棋业余赛的二等奖。”
“这样棋那样棋的，早几十年前我们的好手就不是你们对手了，我还来和你下什么，不下，做好你的事。”秦处长摆摆手，很快，反应过来什么：“哎你这姑娘……机器，别乱偷窥别人个人资料啊。”
灵珠微微笑着，没有回话。突然间，成千上万的绿色光点出现在三人前方的空间内。它们当中一些向外放射出亮度不一的光线，和其他光点相互连接。
有些光点互相连接后，失去了光泽，消失在空间中。而有些光点连接后变得更加明亮，并放射出更多的线条，再同其他的光点相连。这些秘密麻麻的光点就这样不断的连接，消失，在空间内构建了一个球形。
“你们的项目数据并不复杂，天问采取了最基础的排除法。”灵珠转过头，看向沈君等人。动作虽然和刚才一般灵活，但那双眼睛，去依然是失去焦点的茫然状态。它走到球形旁，平静的看着，开始解释：“一个点，可以看做一个数据情报。天问正在分析和演算数据之间有可能的关联。亮度高的，表示天问认为选中的这些资料间的关联程度高，有某种联系。而黯淡的，则表示这些资料间关联度低。”
“关联度低的，会消失，而关联度高的……”它指了指球形上几块明亮的区域。可以看出，这些区域上的点和发散出的绿线光亮足够，几乎形成了一个光滑的弧面：“在关联高的区域，天问会不断引入新的资料予以验证。”
正说着，刚刚形成的一块区域，向另外的区域发出数十根绿线。两块原本明亮的区域连接在一起后，稍稍停顿，突然熄灭。
“很严重的逻辑冲突。”在秦处长的叹息声中，灵珠微微笑了起来。它在运作时保持着双眼失焦的状态，看上去，到像是一个失明的女孩脸上才会有的笑容：“没关系，这是很正常的。天问的学习能力很强，接下来构建关联度时，它不仅会注意回避这些证据中的逻辑冲突,构建新关联集的速度也会更快。”
就像是验证它的说法，灵珠向球形上方区域指了指。在那里,一小块绿色平面直接出现在了上面。
“了不起。”秦处长向右侧着上身，靠在沙发的护手上，目不转睛的看了下后，又换了个姿势，靠向左侧：“了不起。要是现在的警备机器人都有这种分析能力，那我们不就没事做了？”
“可以以市或省为单位，建立统一数据库的中央处理器来处理啊。根据案件情报，由人工收集证词输入，处理器根据相关地带周围500米的监控，甚至是卫星图像等综合分析处理。得到结果后，由机器人实行抓捕。”段佳佳点点头：“只是警备机器人的数量和智能水平都要加大投入。”
“两位很有见识，不光社会治安，人工智能深度学习能力专业化的议题早在讨论之中。”对秦处和段佳佳的看法，站在球体旁边的灵珠非常赞同：“现在的技术能力早已能实现这些。没有普及开，是因为有个关键性的问题得不到解决。”
“什么？”
灵珠没有任何情感，但说出这句话时，却让在场的三人感觉，它对这一结论信心十足：“人类社会精神文明的发展，赶不上人工智能的发展，更赶不上人工智能所带来的物质文明。”
“与其说是技术原因，不如说，各个国家都在有意的一边研究高端人工智能，一边却推迟着人工智能成果的民用转变。”
“为什么？”段佳佳疑惑的皱起了眉：“哦，还有，你不是只回答和项目相关的问题吗？”“天问在分析时发现，这些背景情况正是这位嫌疑人的理念来源。而且你们的会议记录显示，你们对李用昌的动机所做出的估计，和天问分析的有偏差。所以，我也有义务向你们进行说明介绍。”灵珠看着面前的球体，上面有一块球面，此刻非常耀眼，似乎随时都能出现结果：“还是说你们觉得不需要？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停止。”
“不。”出乎意料，三人之中，对这些略显枯燥的言论最感兴趣的反而是一声不吭的沈君。从刚才他就一直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灵珠的问题，这位行动科长撑起上身，扬了扬头：“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