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马小天不见花溪奴,心中一沉,想道:“这个姑娘在搞什么鬼,难道是要跟我唱一出不辞而别吗?”想着抽出那张纸看了起来。
这是一张素白的纸,看不出是用什么质地做成,细薄柔软,上面用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几个字,笔法疏整,柔细灵秀,显是出自花溪奴之手,只见上面写道:
“奴去也,望君尚自珍重,后会有期。
荒山无物奉敬,只有浊酒一壶,恭呈马大爷晒纳,勿却为幸。”
马小天将那张纸笺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上面只有这寥寥数语,再无其他。他呆了半晌,叹了一口气,将那纸笺细心地折好,连同那壶酒,统统纳入怀中藏好,口中喃喃自言自语道:“什么后会有期,这一走,难道还有相见之日吗?”
等到要离开这座静谧的小山谷了,马小天竟还有一丝舍不得,走前又劈了一大垛柴,将屋后那两口大水缸重新灌满清水,想像着花溪奴回家时惊喜的表情,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身上的那件粗布黑衣长衣原是花溪奴给他的,隐隐有些不舍之意,倒也不忙换下,将自己的衣服打个一个包裹背在身上,随手从门边取了一顶宽大的毡笠,觅路下山去了。
好不容易翻过黑山岭,一路上,马小天都在左顾右盼,想找到哪怕一点点赤顶五花兽的踪影。但自从那天晚上之后,那种东西似乎就从世间消失了一样,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马小天尽管瞪大了眼睛,自然也是徒劳无功。
过了山,离百药门所在的“夜叉岛”就越来越近了,但马小天一路打听,却没有一个人说得上来这“夜叉岛”在什么地方。当地人都说,从来就没有听说有“夜叉”这么一个地方,何况这个地方已深入内陆,大海远在天边,去一趟宛如是西天取经一般,不仅如此,就连像样的湖泊都没有。既没有水,又怎么会有什么岛?马小天听了,心间更是平添了几分忧愁。
这日来到一个叫做沁城的地方,马小天心想,到了百药门之后,要让他们乖乖交出解药多半不可能,说不定还要动刀子,因此找了一间铁匠铺,花了三钱银子,叫铺里的师傅加了一斤半铁,将他那把柴刀打成了一柄单刀,要不一柄烂柴刀,能顶得了什么事?这里民风淳朴,那铁匠见三钱银子打一柄单刀还剩下些,就额外给他做了一支刀鞘,缚在背上,看上去倒也颇为英武。
那铁匠见马小天英气勃勃的样子,大拇指一翘,说道:“好汉子!就跟那帮人似的!”话刚说完,忽地住了嘴,埋头打起铁来,任凭马小天怎么问再不开口,脸上隐隐地有了一些惧意。
马小天满腹疑惑地出了门,心里想着他说的“那帮人”,忽地想到:“难道他说的是百药门?不错,百药门人精于下毒,是以当地人无不闻之色变,果真这般,我便如此如此……”
想罢,马小天将毡笠低低地戴上,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大半张脸,慢慢地在城中走了几圈,果然村民一见他的打扮俱都远远的避之不及。只是走到傍晚,一点动静也无,马小天也不免有些灰心,暗笑道:“如果这样都能找到百药门,真真是异想天开了!”
正想把毡笠取下,突然感觉有人在后面碰了碰他,耳边还有人在轻声说道:“师弟,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跟我走!”
马小天心中一阵狂跳,偷眼看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人,黑色长衣,宽边毡笠,和他的装束几无二致,衣服袖子上还用金线绣着一条小蛇,曲身昂首,嘴里还衔着一株草药。
马小天一见这图案,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将帽沿往下拉了拉,跟着这人出了城,一前一后,匆匆忙忙地向着远处一处深壑走去。
两个身穿粗布黑衣之人将要去的这处深壑,四面都是壁立千仞,中间则终年笼于淡烟薄雾之下,人迹希逢,飞尘不到。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人进去过那里,就算站在高山之上,也看不清白雾下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甚至有些飞鸟,偶然从上面飞过,就莫明其妙地坠了进去,再也没有飞出来过。因此,当地胆子最大的人,也不敢走近方圆数里之地。
两人走得近些了,就能听见前面那人不停地对着马小天埋怨道:“丁师弟,你还真是个不晓事的!师父让我们来打听消息,你怎么反倒是在城里大摇大摆地闲逛起来?好在我把你给拉了出来,要是被人认出来,坏了大事,那是算你的还是算我的?我见你这人平时做事倒还稳重,怎么今天变得糊涂起来了……”
就这样,一路上絮絮叨叨的,但脚下丝毫不停,马小天将毡笠宽大的帽沿拉得低低的,紧紧地跟在后面,一声也不吭,只偶尔含含糊糊地应几声。
又走了一段路,那人见他的“丁师弟”一直不说话,便将脚步慢了下来,回过头来说道:“今天日头可是从西边出来了吗?平时我只要说一句,你就有一车等着我,今天是怎么了?你是吃了什么药,把嘴给糊上了吗……咦?啊!你是谁?”
他一发现不对劲,就立时向后跃开,同时左手向怀中摸去。但他快,马小天比他更快,就听“呯”的一声,膻中穴上结结实实地中了一拳,内力到处,顿时觉得气息为之一窒,连喊都来不及喊一声,便如同一堆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再无声息了。
马小天这才将毡笠摘下,笑道:“也不知是你的‘丁师弟’湖涂些,还是你这个当师兄的更糊涂,且先让你在这里躺上三天三夜,应该就能想明白了。”
说着蹲下身来,将他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拉出来一看,只见手指上扣着一枚铁蒺藜,尖刺上透着淡淡的蓝光,显是一枚淬了毒的暗器。马小天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想道:“好在我比你快了一步,要不现在躺在这里的,就不是你而是我了。”
马小天恨他下手狠毒,拿起那只铁蒺藜,在他身上戳了几下,那人兀自昏迷不醒,只是哼哼几声,身体吃痛,不自觉地扭了两下,啪的一声,一个东西从他身上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