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两个月后，“中国风”公司的装修工程基本接近尾声，应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林海毅与陈永华商定，公司装修的事，由陈永华继续监管；林海毅则计划起程去中国大陆一趟，与各地的茶叶公司和负责进出口的贸易公司面对面的深入洽谈，尽快建立起正常的合作和供货渠道。林海毅计划这次将去三个省份：浙江、福建和云南，估计全程需要一个半月时间。为了以后的后续工作，林海毅物色了一名二十八岁的年青人一起展开这次中国之旅。这位年青人名叫杨勇贵，原籍浙江绍兴人。他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被中国政府派到法国的最早一批公费留学生，学的是经济贸易专业。毕业后他选择了留在法国生活和工作。“中国风”将来主要的业务是要在欧洲推销中国茶叶，所以，今后少不了要经常回中国大陆与各方洽谈业务，这个人既要了解中国文化历史，也要了解法国与欧洲的市场状况，还要精通法语和英语。而杨勇贵刚好符合以上的各项条件。

谈好了聘用条件，林海毅决定带着杨勇贵一同完成这次中国之旅，让他熟悉各方面的情况和建立各方的联系渠道，今后与中国方面的联系与谈判，恐怕主要靠他来回跑了。杨勇贵还是单身，没有什么牵挂，他的性格活泼、好动，善于与人交往，喜欢交结朋友，很乐意做老板交给他的这份工作。

四月春意浓。无论是浙江、福建，还是南疆云南，所到之处都是艳阳送暖，绿枝飞花，空气清纯。置身其中，让人心旷神怡。这时的中国大陆，刚刚开始改革开放，天空还是碧蓝的，河水还是清冽的。林海毅和杨勇贵所到之处，都受到热情的欢迎和接待。听说他们是来洽谈将中国茶叶销往法国和欧洲，一些制茶厂家和销售公司更是喜上眉梢，都说这是盼望已久的大好事。如果能够帮助他们的茶叶走出国门，让法国和欧洲的民众能品尝到精美的中国茶，了解历史悠久的中国茶艺，无疑也是为中国的改革开放事业作出一份不小的贡献。

在谈到具体的合作事宜时，有些茶叶销售公司知道“中国风”是一家新成立的公司，都愿意以优惠的价格提供高质量的产品；有的公司为了支持“中国风”为中国茶叶打开法国和欧洲市场，提出了可以先供货，待货品销售出去收到款项后再来结算、付款的优惠办法。林海毅在法国起程前，心里就定下了这个谈判目标，因为“中国风”刚起步，在资金方面并不富裕，希望与国内的公司能达成一项协议，先供货，后付款。他也知道，作为一家新成立的国外公司，要供货单位给予这样的优惠条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想不到他还没有正式提出，对方却主动提出了，让林海毅激动得谈判时讲话都一时结巴了。

林海毅的这次中国之行，取得了不少意外的收获，更增加了他一定要把中国茶叶推上法国超市货架的信心。跟随林海毅一起来的杨勇贵，同样收获不少。他了解到中国广大茶叶公司希望让茶叶走向国际市场的迫切心情，亲身体会到中国茶叶公司的从业人员对海外侨胞的热情和友谊。根据林海毅的交代，他每到一家茶叶公司，就向他们索取有关茶叶的各种详细资料，准备带回法国后逐步将它们翻译成法文，编辑成册，在向法国有关公司推介时，可以让他们通过这些资料，加深对中国茶叶和茶文化的了解。一路走下来，他的行李箱和背包都被这些资料塞得满满的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林海毅和杨勇贵按计划走遍了浙江、福建和云南三个省的主要产茶叶区，与茶叶公司和相关进出口公司建立了广泛的联系，可说是满载而归。

回到巴黎后的林海毅，顾不得倒时差和休息，第二天就把陈永华、应美妮和方丽芬找到一起，将首次中国之行的成果向他们作了详细的汇报，并谈了下一步的工作打算。大家听后都很受鼓舞，觉得再创业的路子是选对了，有中国大后方的坚定支持，“中国风”一定能够不断壮大和发展，为中国茶叶走进法国超市的货架开拓出一条路子来。在谈到具体的工作计划时，林海毅根据这次中国之行的实地考察和听取了一些专家的建议，他提出了马上要着手做的几项工程：

一是，除了杨勇贵外，还要再聘请一位英、法文同样精通的职员，由他们两位将杨勇贵带回来的有关中国各种茶叶的资料翻译成法文，编制成精美的册子，然后分头去联系法国的有关公司和各大超市，说服他们合作销售中国茶叶。这是公司的主攻方向。二是，“中国风”公司门市部门，除了一般的设有展示和销售茶叶的柜台和橱窗外，还要隔出一个专门的房间，作为能现场表演茶道和泡制茶水的地方，可以不定期的举办各类活动，推介中国茶叶，不断扩大影响。三是，想办法主动与当地市政府的有关部门建立联系，由他们出场地，由我们出展品，举办一些有关中国茶文化的图片展览，加深当地民众对中国茶文化的了解和认知，这对推广中国茶文化是很有作用的。这些配有中、法文说明的图片，中国各地的茶叶进出口公司答应可由他们制作提供。

林海毅一口气谈了有关新公司的具体启动方案和马上要动手做的各项事宜，大家听后都兴奋不已，一致表示赞同。

只是应美妮提出了一点意见，她说：“致力于在法国推广中国茶叶，想办法打进各大超市，这当然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如果达到了目的，则将是一个大生意，跟着会有可规的收入。现在我们的新公司也开张了，接下去大家都要分头忙了。我只是觉得，开公司做生意的最后目的，是要赚到钱。但是，依我看要做成这件事，不是马上就会见效的，它需要一定的时间。说不定一年、两年不一定挣得到钱，反而还要不断地往里面投钱，这个问题恐怕我们要有心理上的准备。”林海毅听后，豪气地说：“这个不用怕的，随着中国的声望在国际上不断提高，中国茶叶这个好东西一定会越来越被法国人和欧洲人所青睐，从长远来看，这个生意一定会成功的。再说，即使一、两年赚不到钱，我们也赔得起，我们不是还有一个‘金凤凰大酒楼’吗，它的生意越来越好，有它打底，我们不用怕！”

林海毅向来是大家的主心骨，他又这样信心满满地打保票，大家也没有更多的话好说。陈永华坐在那里，几次想说又没有说，只是脸上显露出有点坐立不安的神色。林海毅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笑着问：“永华，看样子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啊，你向来是个直爽的人，不用藏着掖着，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吧！”陈永华见林海毅点到他的头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做推销中国茶叶的生意我不反对，觉得也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也确实是一个有点冒险的生意。我们不是什么大财团，也不是大富翁，我们说白了只是属于小本经营的小公司，这几年虽然靠‘金凤凰’挣了点钱，但是这次开办‘中国风’，基本上把这些年积余下来的钱都投进去了。现在‘金凤凰’每个月也有盈余，但进货、支付员工工资、给政府缴税，等等，也是一笔庞大的开支。如果‘中国风’真的一、两年总是赔钱，要靠‘金凤凰’长期来补贴，我想恐怕维持不了长久，搞不好还要拖累‘金凤凰’，这是我所担心的问题所在。”应美妮听后，也附和着陈永华说：“永华所担心的，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俗话说，‘上坡容易下坡难。’我们是否还得要认真再考虑考虑一些细节问题。”

林海毅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在听了陈永华和应美妮的讲话后，他仍然很坦然。他又笑着问方丽芬：“你呢，你的意见如何？”方丽芬见林海毅点了她的名，感到有点突然，她不好意思地回答说：“我没有什么意见。你们说怎么好，就怎么做，我跟着做就是了。我的要求不高，都是死里逃生的人，只要有地方住，有饭吃，能将孩子培养大，我就满足了。”她的话，逗得大家都开心地笑了。

过了一会，林海毅语调有点深沉地说：“既然我们都是死里逃生的人，现在活了下来，那就更要珍惜难得的时间，我们应该加倍努力，让事业更上层楼。我相信，只要我们尽心尽力地去做，生意肯定会做得更大，生活也会越来越好！”

确实，这些年靠两家人齐心协力，把“金凤凰大酒楼”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不要说吃穿不用愁，两家人还靠酒楼的分红，再向银行贷了一部分款，各自都买了房子，也属于有产阶级了。目前两家人的基本生活是无忧的。但是，人总是希望往高处走，林海毅总是不安于现状，他曾经多次与陈永华闲聊时说过，我们俩要乘着还没有变老，还有力气，除了继续办好“金凤凰大酒楼”外，有机遇时还要另辟新战场，将目标描准更高处。陈永华被林海毅的勇气和毅力所感染，也曾多次表示过：“反正我跟定了你，与你老大哥一起干，你到哪里我跟着冲到哪里。”

林海毅从中国大陆回来后，主要的时间都是在“中国风”公司上班，全力做启动工作，“金凤凰”那边就很少去了。他通过朋友介绍，又聘请了一名精通法语、英语的女工作人员。这名女青年名叫马惠缨，是刚从大学拿到硕士学位的中国留学生。林海毅本来想再找一名男生与杨勇贵搭档，组成公司的一个“对外联络部”。后来他的一位做进出口生意的朋友对他说，跑大公司和大超市，推销中国茶叶，找一个面容娟好、口齿伶俐的女青年更容易被人接受，谈生意的成功率会更高。他说，这是他多年做进出口生意、推销产品的一个经验，并向林海毅推荐了原在他公司实习过的一位女青年马惠缨，马小姐在国内是学英语的，来法国后同时进修商贸与法语。林海毅觉得他的话有一定道理，与马惠缨见了两次面，印象不错。感觉上她知识面较广，说话嗓门虽然不大，却有一种亲和力。林海毅觉得“中国风”初期的主要业务就是对外推销产品，与人洽谈要有亲和力和说服力这一点很重要。他感觉马惠缨很合适这种工作，于是就决定聘用她。

林海毅知道，“中国风”公司的业务要想快速发展，开始阶段，“对外联络部”是一个关键的部门，一是要将有关中国茶叶的资料翻译、选编得好；二是要不怕劳累、不怕被人拒绝，要主动找上门去推销产品。在确定了需要联系的公司和超市名单后，林海毅与杨勇贵、马惠缨一起反复讨论，安排他们每天联系和走访的单位。每天上午先到公司开个碰头会，将前一天联系的情况作一汇总，再订出当天的工作安排。

开始一段时间，杨勇贵和马惠缨根据讨论选定的名单，分别打电话联系，讲明公司的性质，推销的是什么产品，希望能与对方建立业务关系。哪里知道，对方拿起电话，没有容你讲完，就一声“对不起，再见”，即刻挂断了电话；有些听了一会，回答说“我们对这类产品不感兴趣”，就结束了会话；还有些在电话中虽然耐心地听你述说，但谈到能否带上详细的资料，上门当面向他介绍时，就以目前没有时间为由，拒绝会面。而大量寄出去的信件，也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下文。

在头几个月里，每天上午杨勇贵和马惠缨碰头谈昨天联系的情况时，大多数都是这样的结果。林海毅听了汇报后，倒是沉得住气，没有显露焦急情绪，也没有开口骂娘。他还是以平和的语气说，目前他们对中国茶叶不感兴趣的主要原因是以前没有接触过，品尝过，对它的性能和好处可能不太了解。推广一种新产品，开始的时候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要有耐心，更要有信心。他鼓励他们说：“不要泄气，好多事情最后成功，就在于再坚持一下之中。现在我们在法国推广中国茶叶，就好像要在巴黎铁塔下让茶树苗抽出芽来一样，不下一番大功夫是不可能成功的。没有关系的，你们只管大胆继续去闯，我们公司能坚持得住的。我看光靠打电话和写信是不够的，我们还要主动上门去，你们认准了那家公司，就直接去找他们的采购部，找到负责人，当面向他推介。想办法送他一些样品让他品尝品尝，如果觉得味道不错，再说动他们先采购一部分试销。开始阶段，可以等卖出去后再与我们结帐。如果说动他们愿意试销的话，那我们就成功了一半。”

老板说要走上门去推广，杨勇贵和马惠缨就改变了只是在办公室里打电话联系的方式，选定要联系的公司后直接找上门去。但是几天走下来，大部分也没有结果。到了那里，门房的问明来意后，打了一通电话，然后回答说，采购部的负责人要么外出不在，要么现在正在忙没有时间接待。走了几家，基本都是这样的结果，往往垂头丧气地踏着夕阳的残光铩羽而归。

看来短时间里，在推销中国茶叶的业务上，很难有突破性的进展。好在公司开张后，在中餐馆器具销售方面，倒是不断有客人来采购一些货品。为了减少公司的支出，林海毅就暂时将杨勇贵调到中餐器具销售门市部帮忙，留下马惠缨一人继续推销中国茶叶。

但是，在茶叶零售门市部，慢慢地陆续有些当地的居民，怀着好奇心进来观看和询问中国茶叶的有关情况，有的临走时还买了一些中国茶叶回去品尝。每当这个时候，林海毅都是亲自出来接待客人，并耐心地向他们讲解中国茶叶的种类和喝中国茶的好处。林海毅并不满足于这些个别的客人，他的志向不改，初衷依旧。他总是说，不管要经历多长时间，不管要克服前进路上多少困难，迟早我们一定要使中国茶叶摆上法国各大超市的货架上。

大半年时间一幌就过去了。“中国风”中国餐馆器具门市部虽然也有些客人进进出出，但是因为公司开张不久，多数人还不知道“中国风”的货品特色，所以生意并不是很兴旺；而中国茶叶推广部，虽然马惠缨和杨勇贵以及林海毅本人，花费了不少心思，每天一早出门、很晚收工，但是还没有真正接到第一笔生意。“中国风”每个月的房租、员工工资以及各项开支，都要靠“金凤凰”那边来补贴。平时，应美妮主要是在“金凤凰”帮忙，还要照顾家里的三个孩子，很少到“中国风”这边来，白天两人不照面，只有深夜了，林海毅回到家，而这时应美妮还没有睡的话，两人才会聊上一会儿话。一天夜里快十二点钟了，应美妮一直没有睡，在等着林海毅回来。一见林海毅推门进来，还坐在床边的应美妮没有好气地抢白了一句：“每天都这么晚了才回来，今天赚到多少钱了？”林海毅听了一楞，皱了皱眉头，问：“怎么啦？今天有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应美妮不理他，仍坐在床边嘟着嘴不说话。林海毅觉得今天有点奇怪，应美妮平时很少有这样的态度，于是也坐到床边，伸手搭在应美妮的肩上，笑着又问：“又有什么事惹得你不高兴了？不是我得罪你了吧？”“你还好意思问呐，不是你会是谁！”应美妮说着，伸手将林海毅搭在她肩上的手一下扒拉下去。

林海毅丝毫没有生气，仍然面带笑容，注视了一眼美妮气鼓鼓的脸，一把将她揽到胸前，细声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得罪你了？你说来听听。”这次美妮没有再挣扎，闭上双眼由着林海毅抱着她。过了一会，她抬头望着林海毅说：“本来开着‘金凤凰’好好的，生意一直很好，全家人够吃够用，不用发愁。等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也可以平平安安地退休，这样的日子不是很好的吗？后来你一定要搞什么推销中国茶叶，又开了家‘中国风’的公司，把这么多年来积存下来的钱全部都搭了上去。现在都一年多过去了，茶叶连一斤也没有推销出去，虽然中餐馆器具有点生意，但是整个公司却一直处于赔本的状态。再这样下去，不仅‘中国风’很难维持，搞不好还会拖垮‘金凤凰’的。陈永华最近一些日子以来，已经在我面前发了好多次牢骚了。他说了，你再坚持这样干下去，他似乎只看到可怕的前景了，是不是要坚持到把老底都赔光才收手？”

林海毅开始的时候，还是微笑地听着，后来讲到陈永华最近以来的态度时，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他说：“永华有意见为什么不当面同我说？当初开‘中国风’他不是也同意的吗？”应美妮说：“是啊，他也说了，当初商议开‘中国风’时，他是同意的。但是都一年多做下来了，明摆着这个生意无法再做下去，为何一定还要硬撑着呢？他还说了，再这样继续下去，我们两家人都要等着喝西北风了。”林海毅看了一下手表，都快深夜一点钟了，他不想再聊下去了，他对美妮说：“太晚了，赶快睡觉吧。明天一早你还要起来给孩子们准备早餐，睡得太少是不行的。公司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明天我会找时间与永华好好谈谈，听听他真实的意见。睡吧，睡吧……”

第二天晚上已经过了十一点半，林海毅来到“金凤凰大酒楼”。这时餐厅里的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陈永华正在一张圆桌前与几个熟客道别，应美妮在吧台的电脑前结算着账单。陈永华送走客人后，马上过来与林海毅打招呼，问他要喝点什么？林海毅说：“太晚了，不喝酒也不喝咖啡了，来杯水吧。”陈永华看林海毅这么晚了还来酒楼，知道他可能有事要找他。于是到吧台倒了两杯矿泉水，放在靠近吧台前面的桌子上，自己也坐到林海毅的对面。林海毅见客人都已走光了，楼面的服务员也在换衣服准备下班。于是他对应美妮说：“你自己先回家吧，我还要和永华谈点事，晚些再回去。”应美妮答应一声“好”，收拾好账单就先走了。

酒楼里只剩下陈永华和林海毅两人。陈永华到门口把大门锁好，关了厅里的大部份灯，只留下了吧台前面的两盏灯。等陈永华也坐下后，林海毅开口说：“早就想与你好好谈谈心，但是最近一段时间那边的事情比较多，就一天天拖了下来。今晚咱哥俩可以好好聊聊吧？听美妮说，你对我有些意见，为什么你不早点当面与我说呢？”陈永华听林海毅这么一说，面露紧张，连忙说：“我那里会对老大哥有什么意见。这么多年，都是在大哥的带领下创业，才有我们今天的这番事业，这一点我是很清楚的。只是‘中国风’开张了一年多，基本上是靠‘金凤凰’支撑着的，我是担心所选的路子到底对头不对头？”林海毅说：“说真心话，这么多年，我在心里是很感谢老弟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我们两家能过上今天的好日子，就是我们哥俩能同心同德、齐心协力才取得的。至于我建议成立‘中国风’公司，主营中国茶叶，开拓法国市场，主要也是根据国际市场的发展，看好中国在国际社会中的影响力和地位的提升，加上世界人民对中国传统文化和中华美食越来越感兴趣，我相信，中国茶叶与中国美食一样，也一定会越来越受各国人民喜爱和欢迎。我们在海外能为中国茶叶打开国际市场出点力，也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啊。但是，这要有一个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陈永华一边听，一边点头，笑着说：“你说的道理都对，但是我们努力了一年多，至今还没有什么收获啊！作为海外华人能为中国做点有意义的事是应该的，问题是我们是私人的小公司，赚不到钱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我们赔不起啊！”

林海毅表情有点严肃地说：“我讲的不是什么大道理。做生意当然是为了赚钱，赚不到钱一切都是空话。但是话又要说回来，做成功任何一件事，前期总要有所付出，还要经受得住各种挫折，最后才能达到我们的目的。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最后的成功打下基础。”“那你说，我们的‘中国风’何时才有个头？如果有盼头，我们可以拼了命坚持下去，但是现在好像还看不到希望的曙光啊。”陈永华将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林海毅语调坚定地说：“当然有希望的曙光。一年来虽然没有赚到什么钱，还不断往里面投钱。但是不可否认，我们也积累了不少经验。据马惠缨前些天说，有的法国公司虽然还没有最后决定要不要进一部分中国茶叶试销，但是口气已明显松动了，经过几次谈判，他们答应再作些市场调查。有些事情，成功与否，就在于你能不能再坚持一下。有的时候，尽管你花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面前的困难还是重重。在这个关头，你灰心了，你泄气了，不想再坚持了。那么你往日的努力都会全部白费；如果咬咬牙再坚持一下，前面等待着你的可能就是成功！”“你就这样有信心？”陈永华本来有点低落的情绪，听了林海毅的这番话，又有点高涨了起来。

林海毅说到激动处，大声地对陈永华说：“去，你去开一瓶红酒来，咱们哥俩今夜好好喝一会。最近太忙，好长时间没有碰过酒杯了，喝几口红酒，为我们今后的努力鼓鼓劲！”陈永华见林海毅今晚兴致如此高涨，也受了感染，连忙到吧台的酒柜里拿出了两瓶博尔多红酒和一碟花生米。他开了一瓶，随后先将林海毅面前的酒杯酌满，再将自己的酒杯也倒上，拿起了酒杯，冲着林海毅问道：“老大哥你说，这一杯怎么喝，我听你的。”林海毅也拿起了酒杯，说：“咱们哥俩先干了这一杯，接下来可以慢慢喝。这第一杯一口闷，是表示我们的决心，一定要把在法国推广中国茶叶的事情搞成功。我们一年多的时间都花下去了，现在只能继续往前走，退路是没有的。”说完，林海毅连续几口就将一杯酒灌下肚。陈永华见此，二话没说，也将一杯酒一口气喝个底朝天。

两人就着花生米，慢慢地喝着酒。过了一会，林海毅抬头问陈永华：“你说，我们公司财政支出到底怎么样，你如实告诉我。”陈永华见林海毅问起这件事，也只能实话实说了：“好吧，实际情况其实美妮姐都知道。‘金凤凰’生意一直很好，每个月都赚钱。‘中国风’开张时，就是用的‘金凤凰’多年来积赚下来的钱。一年多来，‘中国风’每个月的房租、员工的薪水和各种开销，都是由‘金凤凰’这边支付出去的。说句老实话吧，这么长时间下来，我们的老底也差不多花去了一大半。如果‘中国风’那边还是这样继续下去的话，确实是个问题。你向来不具体管钱，不操这份心。但是最近以来，我与美妮姐却是天天忧心忡忡的呀。”

林海毅听后，将酒杯在桌子上重重地一放，说：“这样吧，‘中国风’我的意见是一定要办下去的，不能在快要看到曙光的时候让它停下来。资金的问题，我想好了，这么多年来由于‘金凤凰’经营得好，我们除了每个月应得的薪水外，每年的分红也有不少。就是不再有收入，能维持两、三年的基本生活也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我建议，我们的薪水可以暂时不发，先记个账，等以后有钱了再补发吧，一定要想办法让‘中国风’坚持下去，直到成功的一天。你同意不同意我的意见？”陈永华听后，思考了一下，回答说：“你说的都是实话，暂时这样处理也好。先将这两家公司维持下去，我们的工资暂时不发没有问题的，反正公司也是我们自己的。这样做，公司在资金的运作上可以松动一些。但是，这件事要与美妮姐先说清楚，不要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林海毅见陈永华对他刚才的建议没有异议，也很高兴，就说：“这样吧，美妮我回家后会与她解释清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你回去后，也与丽芬说清楚，相信她也是能够理解我们的临时措施的。”

哥俩敞开胸怀，将公司目前的暂时困难和解决方法都说清楚了，各自放下了心头的纠结，林海毅和陈永华心情一下子也都敞亮了。林海毅一边喝着酒，一边口气十分肯定地说：“一年多时间过去了，只要再给我一年时间，我一定会将‘中国风’的局面打开。如果中国茶叶一旦能摆上法国超市的货架，我们就成功了！”陈永华听后也愉快地说：“我相信老大哥的分析和信心。我知道，当年我跟着你从跑制衣开始，后来又一起开办中餐馆，你的头脑灵活，想法超前，把握准确，我们就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本来我对‘中国风’的前景有点不看好，担心搞不好，会拖垮我们多年的心血‘金凤凰’。今晚经你一番胸有成竹的分析，我的心里也畅快多了。反正我是铁定了与你一起干的，誓与老哥共进退！今后的日子里，我会全力配合你，你指挥，我冲锋，齐心协力迟早要让‘中国风’飘进法国的各大超市！”

不知不觉，放在桌子上的两个红酒瓶都见了底。陈永华已满脸通红，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却还是粗哑着嗓音问：“怎么样？还喝吗，要不要我再去开一瓶？”林海毅虽然也是红晕上了脸面，头脑却还是清醒的。他连忙阻止说：“好了，好了。今晚我们高兴，把两瓶酒都喝光了。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已经喝过量了，不能再喝了。”听林海毅说不再喝了，陈永华坐在桌边不再说话了。一会儿，头不由自主地一歪，就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林海毅知道今晚他是喝醉了。而自己虽然没有全醉，但是头脑也是昏昏沉沉的了。在这个时候是不能再开车的了。于是，他分别给方丽芬和应美妮打了电话，告诉她们说他和陈永华两人都喝多了，不能马上开车回家，先在酒楼里休息一会儿，什么时候清醒了再回家，叫她们不用担心。

巴黎的冬季早晨，虽然已经八点钟了，可太阳还没有升起，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应美妮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一直猜测着林海毅陈永华他们俩昨晚不回家，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一早就赶到“金凤凰”来看看。她推开“金凤凰大酒楼”的大门，发觉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只有吧台上方的几盏灯还亮着。应美妮感到有点奇怪，这个时候了，他们不在酒楼，到底跑哪里去了？当她走近吧台时，定神一看，原来林海毅和陈永华这俩还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呢，口中的“呼噜”声此起彼落，还颇为雄壮。美妮二话没说，走过去在林海毅的背上重重地推了一把：“还在睡哪！喝得这个样子，小偷进来把酒楼里的东西搬光你们也不知道。”林海毅被她重重地一推，刹那间惊醒了过来，刚想发作，抬头一看是自己的老婆，马上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现在几点了，你怎么来了？”“一晚上不回家，在这里烂醉。我不来，你们还想睡到什么时候？中午生意还做不做？”应美妮没有好脸色地抢白道。这时，陈永华也被应美妮的声音吵醒了，揉了一下双眼，一看是应美妮，以为是到中午时间了，慌张地说：“啊呀，怎么一睡就这么长时间了，酒楼马上要开门了？”

林海毅看了一眼手表，才八点多，心里马上坦然了，爽朗地笑了起来：“还早着呢。昨晚上是喝多了一点，但是很痛快。我和永华用酒把不同的意见都喝平了，像做‘金凤凰’一样，我们下决心齐心协力，一定要把‘中国风’做成功！”陈永华没有说话，但是在旁边不断地点头，表示赞同林海毅的这番话。

本来，应美妮是带着担心来的，见他们一夜未归在酒楼里喝酒，怕两人意见不合，在酒兴发作下会发生争吵。现在见他们两人这副滑稽的模样，知道昨晚肯定谈得不错，一些不同意见说开了，最后达成了共识，才有这个和谐的场面。看到这些，她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见他们两个还都站在那里发愣，就说：“你们两人的事，吵也好、打也好我不管，现在我给你们准备点吃的，吃了早餐，还是各人去做各人的事情去。下不为例，以后可不准再这样喝法了，不然的话，一滴酒也不让你们碰了。”说完，她就到吧台里拿出面包和牛奶，并开了咖啡机，等水热后，做了两大杯咖啡奶端到他们面前。

陈永华见美妮姐一点气也没有了，还亲自动手给他们准备早餐，心情大好，走过去对应美妮说：“哪里用得着要你动手，你们两个都坐在那里好了，一切都由我来做，保证你们吃得满意。”说着就忙开了。林海毅和应美妮见他这般殷勤，都笑了，也就坐在那里等着享受了……

离开“金凤凰大酒楼”后，林海毅就直接来到了“中国风”公司上班。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马惠缨，了解这两天她与一些超市总部联系与洽谈的进展情况。他刚要拿起电话找马惠缨，突然办公室的大门响起了几下敲门声。还没有等他说一声“进来”，门“乒”的一声被推开，如一阵风一样，马惠缨已兴冲冲地飘到他的办公桌前了。“林总，天大的好消息啊，昨天下午我去了法国这家最大的超市集团总部，与这家集团的对外采购部的负责人洛朗再次举行了洽谈。他又详细地询问了一遍我们提供的三种中国最知名的茶叶情况，包括产地、制作过程、泡制方法以及经常饮用的好处。我结合资料，又向他解释了一遍。与他同时参加洽谈的，还有他请来的下属三家超市的负责人。他们一起听了我的讲解后，对中国茶叶产品都表示较大的兴趣。其中一名负责人还说，听他的员工反映，有些顾客在摆放各类茶叶的货架前还问过有没有中国茶叶呢。可见中国茶叶在法国的一些喜欢喝茶人士心目中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他的意见是根据形势的发展，不妨进一些中国茶叶进行试销，看看情况如何。他的意见也得到了其他两家超市负责人的赞同。最后，这家集团总部对外采购部的负责人洛朗决定，同意先进一部分中国茶叶在各超市试销三个月，看看顾客的反响再决定今后的采购计划。”

林海毅还没有听马惠缨说完，高兴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右手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大声地说：“好啊，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说明我们近年来所花的心血没有白费，现在终于有回报了！这个成绩的取得你算是第一功臣啊。”“是吗，老板是这样认为的？那你要怎样奖赏我呢？”马惠缨见林海毅这么高兴，想想自己这段时间里没日没夜的奔波辛劳，也想趁机敲他一把。林海毅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是一定的，这笔生意你签下了，到月底我发你双粮，怎么样？”马惠缨一听老板如此慷慨，还显得有点稚嫩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光，她马上说：“那就谢谢老板啦，说话算数，你可不能反悔啊！”“一言为定。我说话从来是算数的，哪能反悔。”林海毅斩钉截铁地回答。

马惠缨接着说：“靠老板信任，我这一年多以来，是当了开路先锋。但是真正要拿下这座堡垒，还得您主帅亲自出马呢。洛朗先生说了，根据您的工作情况，要我与他约定一个时间，请您当面与他谈一次，才能正式签定一份供销合同。”林海毅一听，立刻说：“你等一会马上给他通个电话，由他定个时间，双方面谈一次，越快越好，趁这次机会我也想认识认识他。如果签下了第一个合同，我们马上与国内联系供货的各项事宜。第一单生意，我们一定要尽量做得十全十美。”

很快，根据马惠缨与洛朗约定的时间，林海毅带着马惠缨和洛朗举行了两次正式会谈，然后签定了第一份供销合同。洛朗提出一个条件，因为初次将中国茶叶摆上超市的货架，还把握不准销售的情况，所以在付款方式上希望货到先付一半款项，二个月后再付清余款。为了能打开法国市场，在征得国内有关公司的同意后，林海毅答应了洛朗提出的付款方式。

意想不到的是，这家法国最大的超市集团一将中国茶叶摆上各超市的货架，各种包装的中国茶叶竟成了畅销货。据有些超市反映，中国茶叶初上架时，两个星期后，几乎天天都要补充货物，这种价廉物美的中国茶叶，深受顾客青睐。

事业在不断发展，不到一年的时间，不仅洛朗的集团公司要货量翻了好几倍，其他的一些超市也纷纷来与“中国风”洽谈，要求销售各种类型的中国茶叶。有些公司还根据顾客的意见，向“中国风”提出了具体的包装要求。原来由马惠缨一人负责推销中国茶叶的部门，业务量快速增长，除了林海毅重新将杨勇贵调回来与马惠缨一起工作外，还不断地为这一部门充实人员，最后光中国茶叶推广部的工作人员就达到了七名。业务的兴旺，带来了可观的收益，林海毅和陈永华两家不仅恢复了按月发工资，并且到年底时，还可以分到一笔不菲的赢利分红。

陈永华继续管理和经营着“金凤凰大酒楼”，他不断地追求菜肴的质量，并且过一段时间就推出一些新菜式，既拉住了老食客，也不断吸引一些慕名而来的新客人。由于“金凤凰”食品质量稳定，价格公道，一些婚礼和侨社的聚餐活动，越来越多的人都喜欢到这里来订位。更由于它的名气越来越大，不少法国各级政府的官员都指名要到“金凤凰大酒楼”来品尝中国佳肴呢。

而由林海毅主理的“中国风”公司，在经历了开创初期的艰难历程后，以致力于将中国茶叶打进法国市场而闻名中国国内的茶叶行业和法国侨界。到后来，法国所有大的超市货架上都可以看到各种包装的中国茶叶，人们谈起这一变化，都异口同声地称赞中国茶叶在法国落地并打出名气，这与“中国风”这些年的努力和付出功不可没！

后来，“法亚友好联盟”换届选举时，不少人都推荐林海毅竞选联盟新一届主席。开始，林海毅以自家公司业务繁忙为由，谢绝了大家的好意。但是会里的大多数人都坚持希望林海毅出山，带领大家将会务更向前推进一步。结果，经不住很多人的硬逼软磨，为了不负众望，林海毅只好答应了下来。经过全体会员投票选举，结果林海毅以高票当选了“法亚友好联盟”的新一届主席。这样一来，林海毅又要打理公司的业务，又要担任侨团的主要领导职务，几乎每天都是从早忙到晚。但是林海毅乐此不疲，好像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有一次与陈永华闲聊时，陈永华与他半开玩笑地说：“你也一把年纪了，不再是当年的年轻人了，做什么事都要悠着点。说老实话，自家的生意已够你忙的，侨社的事，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还有大家呢，你没有必要把半条命都搭进去啊。”林海毅听后，颇不以为然，说：“正是因为我年纪已经一大把了，所以更珍惜每一天啊。自己的生意当然要用心去做，另外，大家既然推选我当主席，说明信任我，我同样要努力把侨社的公益事情做好。我常常想，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不是因为国际红十字会的人道救助，不是因为法国政府和人民以慈爱的胸怀接纳我，说不定我早就葬身在柬埔寨的荒山野岭里了，或者至今还在泰国的街头流浪，哪还有今天的我？现在我们在法兰西这块土地上，过着安定、幸福的生活，在有生之年，能为同胞们做点公益事业，我是十分乐意的，这也是我的一份义务。我向来强调侨团要做实事，一是要进一步把华文教育办好；二是为侨胞尽量多的提供一些生活上的实用咨询和服务。这些年来，中国驻法国大使馆对我们华侨华人和侨团都十分关杯，给予不少的支持和指导，我们现在有了这样好的生活和工作条件，更要为法中两国的友好关系多作贡献。你说我的这些想法对不对？”陈永华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等到林海毅问起他的意见，他不无敬佩地回答：“还是老大哥想得好，想得远，你说的都在理。确实，我们都是死里逃生的人，国际红十字会、法国政府和人民救了我们，也得到了中国大使馆的许多指导和帮助，我们也应该以自己力所能及的能力回馈社会，服务侨胞。这是做人的基本法则。过去我跟着你一起干，今后我还是要跟着老大哥一起干，一直干到老得走不动为止！”说完，哥俩都开怀大声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