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林海毅和陈永华，命运让他们在巴黎难民安置营相识，共同在异国他乡谋生，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离开了制衣行业后，他们就一门心思地准备着选择时机，先开一家中餐馆，作为创业的起步。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法国的华侨华人已经陆续在巴黎开了不少中餐馆，分布在各区的大街小巷上。这些餐馆规模都不是很大，大多是家庭式经营，有些虽然也请了一些工人，但是餐堂的座位很少超过一百以上的。因为这些餐馆主要顾客是以当地的法国人为主，所以在菜式上也大多是根据他们的传统口味来作适当调整和设计的。那个时期，到过中国旅游的法国人并不是很多，所以真正接触、了解正宗中国菜的懂行的人也不多。在他们的印象里，吃中国菜就是要点炸小春卷、炒杂碎、咕噜肉、洋葱炒牛肉、蛋炒饭，等等。到过中国旅游、品尝过地道中国菜的法国人，回到法国后才知道，中国菜并不只有炸小春卷和洋葱炒牛肉，而在巴黎一般的中国餐馆里，却品尝不到在中国大陆和香港见过的类似北京烤鸭那样的特色菜肴。

时代在发展，国际社会国与国之间的交流日益加强，不同民族文化相互之间的融汇也愈加频繁。在这种大环境下，中餐馆已不能总是在原地踏步了，而必须要跟上时代的脚步，推陈出新，不断地推出新菜式，才能吸引新老客人，才能在行业的竞争中求生存、求发展。

林海毅与陈永华在商量和设计将来中餐馆的菜式时，都认为必须要创新，不能还只是咕噜肉和蛋炒饭，需要引进一些新菜式，让法国食客了解真正中国菜的精华。更考虑到华侨华人的数量在法国日益增多，节庆聚会、结婚喜宴、亲朋好友宴请，都需要一个有一定规模的酒楼来适应这种需要。于是他们商定，要么不干，要干就要跟上时代脚步，定下了要开一家有二百多至三百个座位的酒楼。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并筹集必要的资金；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要组建一支过硬的厨师队伍。一个好的酒楼没有一个专业的厨师队伍，出不了好菜，吸引不了食客，其他一切都是空谈。商量到这里，陈永华主动提出：“我在英国伦敦有一个好朋友，是从香港过来的，目前在伦敦的一家有名的酒楼做主厨，他曾经多次邀请我到伦敦去玩，我一直没有时间过去。现在我马上与他联系一下，提出不要工钱到他的酒楼厨房做三个月的工，趁这个机会可以学点做宴会、酒席的菜式，将来肯定是有用的。”伦敦的中餐馆起步比巴黎早，早期的厨师大部分都是从香港聘请过来的，所以制作出来的中国菜比较正宗和地道。陈永华本来就喜欢厨艺，又因为从小习武，身体壮实，为人讲义气，如果能到伦敦的大酒楼进修点厨艺，肯定能担当得起中餐酒楼大师傅的重任。

林海毅听了陈永华的这番设想，很是高兴，真是解开了他心中的一个结。他知道开一家有规模的餐馆，厨师的重要性。尤其是主厨，他不仅要有真功夫，还得要有一定的组织能力和威信，带得动厨房的一班人协调工作，才能为餐馆或酒楼争得到荣誉。林海毅常听一些开餐馆的朋友诉苦，做餐饮这一行，最要紧的是能请得到称心称职的厨师，不仅要厨艺精，还要人品好。不然的话他不与你配合，不开心时菜乱炒一通，不是太咸就是太淡；或者该出的菜不出，不该出的菜给你先出，惹得客人不高兴。有的厨师预先不打招呼，餐馆快要到点开门迎客了，他一个电话告诉你他今天生病了不能来上班，或者干脆就说不做了。到这个时候，弄得你一点办法也没有。想想看，临时你到哪里去找厨师？

作为合伙人，陈永华主动承担起主理厨房这一大摊子事务，则餐馆就有了一大半成功的希望。由此，林海毅要在巴黎开办一家中式大酒楼的信念更坚定了。他抓住陈永华的肩膀，大力摇了摇，畅怀笑道：“好兄弟，你的这番话真是说到我的心头上了。有你主厨政，管住厨房这一摊子事，保证了出品的质量，何愁客人不来？我们就一言为定：你主内，我主外，齐心合力一定能把酒楼做起来！我知道做厨师是很辛苦的，你就咬咬牙先辛苦几年吧，等酒楼赚到钱，你也把接班人培养出来了，到那时，你就张张口，指指点点就行了，不用再整天在厨房里又油又烟的了。”“我听大哥的。我现在还算身强力壮，再在厨房干个五年、十年一点问题都没有。我会马上和伦敦的朋友联系，尽快到那边深入厨房，开始‘偷师’罗……”陈永华一边说，一边做出马上要跑步的架势，把林海毅逗得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主意已决，方向已明。林海毅和陈永华几乎是同时高声地喊道：“走，我们去好好喝个痛快！”

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陈永华原定到伦敦中餐酒楼厨房“打工”三个月，结果他在那边整整待了四个多月才返回巴黎。经过四个月认真的“偷师”，加上他原有的实践基础，一般酒楼的各式宴会菜谱他都了如指掌，并能熟练地制作出来。巴黎这边，林海毅也一直奔忙不停。前后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最后在巴黎十三区被人们称为“唐人街”的华人聚居区延伸出去的一条大街上，找到了一处颇为理想的物业，适合做较大规模的中餐酒楼。这个物业是在一座新建不久的大厦的底层，大门临街，同一个平面实用面积约有三百平方米。装修成餐厅后，可容纳二百多客人同时用餐，也可以承接各种喜庆宴会和社团庆贺活动。林海毅与远在英国伦敦的陈永华通过电话多次沟通、商量后，就决定租下这个地方。

林海毅和陈永华拿出了他们多年积蓄下来的老本，又召集一些亲戚、朋友们同时做了两份“月兰会”，将这些款项集中起来，有了一个基础。再通过律师和会计，与银行经过多次反复的打交道，最终获得了一笔创业贷款。林海毅除了负责酒楼的内部装修，还要订购酒楼的桌椅板凳和各类用品，每天忙得有点晕头转向、分身乏术。幸亏后来还有应美妮和方丽芬也一起来帮忙，才没有担误装修工程的进展。当陈永华从伦敦回到巴黎时，酒楼的装修工程也差不多进行了一大半，陈永华到厨房看了一下装修情况，还是很满意的。厨房空间较大，炉头和切菜的案板都是用的不锈钢材料，显得敞亮和洁净。他知道，要想制作出佳肴美食，并经得住卫生部门的检查，有一个合乎标准的厨房十分重要。这里将是他马上就要大显身手的天地，什么东西放在哪里，购买什么样的电冰箱和冷冻柜，都由他自己一一指点和安排。

酒楼即将正式开张，酒楼的名字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林海毅显得有点焦急。从刚开始筹备，他们就为酒楼想了不少名字，但又总觉得不是很满意，起好了又被推翻，推翻了又重起，然后起了不少于十个名字还是没有最后定得下来。还是应美妮有点文艺细胞，她在翻阅了一些文艺小说，并进行认真思考和比较后，在一次大家围坐在一起吃晚饭时，她提出建议：“我看酒楼的名字叫‘金凤凰’怎么样？凤凰同龙一样，在中国是一个吉祥的物种，又能集中地代表东方传统文化。我们在法国巴黎这个国际文化大都会开一家中国酒楼，还要能够体现中法两国之间文化交流的这层意义。大家一听‘凤凰’，马上就会想到东方古老的中华文明。所以，我建议起名叫‘金凤凰大酒楼’怎么样？”

应美妮的这番话一讲完，大家都觉得“金凤凰大酒楼”这个名字起得确实不错，字意上吉祥大气，叫起来也朗朗上口。陈永华听后双手用力在大腿上一拍：“我挖空心思想了多少天，为什么就没有想到最能代表中国特色的‘凤凰’这两个字，反而被美妮姐抢了个先，真是的！”方丽芬在旁边听后白了他一眼，说：“你的学问能同美妮姐比？人家美妮姐就是凤凰，人品好，学问也高。我们以后都要多听美妮姐的主意准没有错！”说得大家都点头赞好。没有争议，大家一致通过，他们即将开张的中餐馆就正式命名为：“金凤凰大酒楼”。

“金凤凰大酒楼”开张后，生意出乎意料的好。酒楼的菜式以传统的广东菜为基础，适当增加了一些越南和柬埔寨的传统凉菜和各种东南亚风味的汤面，不仅吸引了大量来自东南亚三国的华侨华人，也吸引了不少当地的法国居民慕名前来品尝东方美食佳肴。因为酒楼楼面宽敞，座位舒适，慢慢成了一些家庭庆宴、朋友聚会的首选之地。陈永华亲力亲为，打理厨房一丝不苟。开始的时候，所有的出品一般他都要亲自品尝一下，防止过咸或过淡。上班时，他对厨房的这班兄弟严格要求；工余时，又喜欢同他们打成一片。根据他们还都年轻、好动的特点，下午休息的一段时间里，他还组织他们学习中国功夫，练习太极拳。此举极受欢迎，慢慢的这帮兄弟都愿意听他的话，围着他的周围转。行内人都说，你拢得住厨房的一班人，你的餐馆也好，酒楼也好，自然会拉得住客人，必然会兴旺。

后来，华人圈子里越来越多的人知道陈永华在“金凤凰大酒楼”的厨房里带出了一个中国功夫班，就不断的有人慕名而来要求参加。再到后来，陈永华利用一般中国餐馆星期一休息的规律，干脆选择这一天在附近的公园里开办了一个中国功夫训练班。报名的人逐渐增多，还分成了上午班和下午班，不少当地的法国青年闻讯后，也争着来报名参加这个中国功夫训练班，陈永华会中国功夫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了。

练习中国功夫不仅能健身，有时也还真的能以正压邪。“金凤凰大酒楼”因为菜式美味，服务周到，客人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兴旺，这种景况也惹来了一些歹徒的觊觎和犯罪欲望。一天晚上快午夜十二点钟了，客人们已经陆续走光，林海毅与酒楼里的楼面工作人员正在收拾桌面，准备关门收工了。这时，突然有五个阿拉伯脸相的青年闯了进来。这已经是七月的大热天了，可这些人还都穿着深黑色长袖上衣，其中三个人还留着满脸浓黑的胡子，一看这几个人的样子就不像是善良之辈。

林海毅见此情景，立即走上前去对他们说：“对不起，我们的餐厅已经休息不再收客了，请你们改日再来吧。”其中一名黑胡子将手在腰上一插，大着嗓门喊道：“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你们的餐馆开这么久了，我们可是第一次来。怎么不欢迎啊？”说完，他先拉开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手一挥，示意他的这帮兄弟也都坐下。酒楼里的一位服务员一看这帮人的架势，知道他们是来挑衅找事的，连忙跑进厨房对陈永华说：“陈师傅，你快出来看看，刚刚外面进来五个老阿，看样子是一帮来找事的坏蛋。”陈永华是厨房的主厨，平时又是教中国武功的师傅，所以一般认识的人都叫他为“陈师傅”。

此时，陈永华正在厨房里与一班人在收拾、清洁厨房的各种器具和清扫地面，听说有人到酒楼寻事挑衅，马上招呼大家放下手头上的事，立即走出厨房。陈永华看见林海毅离这帮人距离太近，怕万一这帮人一旦动粗，会首先伤害到他。就一个箭步跨上前去，将林海毅往后拉了一把，对着坐在前面的大胡子老阿问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大胡子老阿瞄了一眼陈永华，霸道地吼起：“干什么的？你们还不知道啊，听说你们餐馆开张后生意不错，我们一帮兄弟缺钱花，是来向你们借点钱的，明白吗？”说着他站了起来。陈永华一瞧就明白他的意思，还没有等他伸出手来，说时迟那时快，陈永华一把已抓住了他的右手，乘机一拧，已将大胡子老阿的手拧到了他的背后，痛得他“啊啊”的叫唤起来。原先还坐在那里的四个老阿还没有醒悟过来，都已被跟在陈永华后面的五个厨师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有两个也不知什么时候已挨了几个巴掌。在陈永华手里的大胡子老阿还想挣扎一下，陈永华再次发力，在他的**用脚轻轻地一勾，大胡子老阿双脚已经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此时的陈永华威严地对这帮老阿吼道：“你们这帮家伙要看清楚，我们中国人向来安份守己靠劳力吃饭，但也决不允许别人任意欺负我们。如果你们敢来我们的餐馆找事，我要让你们站着进来，爬着出去！”已跪在地上的大胡子老阿看来是他们这伙人的头头，立即说：“误会，误会，我们说借钱，只是开个玩笑，我们走，我们走。”

陈永华一放手，那个大胡子老阿站了起来，他连看也不敢再看一眼陈永华，一声招呼“走”，其他四名老阿一声不吭飞快地跟着往外走。陈永华追着送上一句话：“这次饶了你们。下次再敢来捣乱，先痛打一顿再送警察局！”这帮老阿算是真实地领教了中国功夫的厉害，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到“金凤凰大酒楼”来捣乱了。

人们都说，在巴黎的中餐馆行业里，林海毅和陈永华是最佳拍档。陈永华主内，注重菜肴出品的质量，认真把关，凡事亲力亲为，每推出一样新菜，他都亲自参与设计，并反复试验，多次品尝，务求满意为止；林海毅主外，十分强调楼面的服务质量，中午和晚上，他都是准时到达酒楼，指挥楼面服务员做好各种准备。他根据自己的经验，告诉服务员，要热情待客，还要学会察颜观色，有些客人喜欢聊天，你就可以适当地与他多聊几句，让他高兴；有些客人则喜欢安静，不愿意别人常去打扰他，你就不要在他面前多讲什么，招人讨厌。不要小看这个问题，这也是餐馆能拉住回头客的一个重要手段。

“金凤凰大酒楼”开张以来，生意兴隆。除了一般散客外，婚庆喜宴也越来越多，一些侨团的聚会和庆典也喜欢安排在“金凤凰大酒楼”举行，其原因就是菜肴色、香、味具佳，且价格公道，服务周到。林海毅生性喜欢交结朋友，待人真诚，几年餐馆做下来，认识的各界朋友也越来越多。大家有什么事，都愿意来与他商量，听取他的意见。这样一来，林海毅一天的空余时间就很少了。过去做制衣业时，三个孩子学中文的任务都是由林海毅负责的，他总是在每天孩子们放学回家后至晚饭前，会安排至少一个小时教他们读、写中文。因为平时在家里时，父母一般和孩子们是用潮州话交流的，所以，林海毅在教他们中文时，要求他们必须讲普通话。这样，坚持下来，孩子们还能用普通话进行会话，也逐渐认识了不少中文字。但自从“金凤凰大酒楼”开张后，林海毅每晚很晚才回家睡觉，一天在家里的时间很少，所以与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就更少了，教孩子们学中文的事，更已荒废了多时。

如果照这样子下去的话，孩子们将来肯定就不会认识中文、也不会讲普通话了。为此，应美妮和林海毅私下里议论过多次，心里都有点焦急。作为中国人，不管生活在何处，不会看中文字，不会讲普通话，始终是个遗憾。按目前林海毅的工作时间，还叫他来教孩子们中文，肯定是指望不上的了。怎么办？应美妮提出，要么等孩子下午放学后，由她来教孩子们中文。但是，孩子们放学后的时间，正是应美妮忙着为一家人准备晚饭的时间，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教他们学中文。时间一长，孩子们学中文的兴趣也就淡薄了。偶然一次叫他们拿起中文课本来读写中文，已经叫不动他们了。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这三个孩子在法国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肯定是不会读写中文的了。这成了林海毅和应美妮的一个心病。林海毅听说，在巴黎四区的一个华人社团办有一个中文学校，专门为华侨华人子弟教授中文。每逢当地中、小学星期三、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放假时，他们就安排孩子们到会所里来学习中文。这是一个让孩子们学习中文的极好机会。但是他们住的地方离巴黎四区太远，没有大人接送是不放心由孩子们自己来去的，而这个时间段，正是大人们忙着工作无法分身的时候。

林海毅和应美妮正在为此事心里十分纠结的时候，一天下午，“法亚友好联盟”主席张伟达到酒楼来找林海毅。这时，酒楼的客人已经不多了，林海毅连忙安排座位让张主席坐下，并泡了一壶茶放在他面前。林海毅笑问道：“张主席怎么今天有时间来我们酒楼坐坐啊？”张伟达主席六十岁出头，个子矮胖，平时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给人一种亲切感。他也是来自柬埔寨，目前在巴黎十三区经营着一家食品店。因为他为人豪爽、大方，平时乐于助人，所以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部份东南亚来的华侨华人发起成立“法亚友好联盟”，一致推举他为联盟主席。林海毅开了“金凤凰大酒楼”后，侨社交往的圈子逐渐扩大，也被推选为联盟副主席。开始这几年，林海毅忙于和陈永华筹备开办酒楼，所以没有多少时间在侨社走动，每年该缴的会费他都按时交上，一些慈善公益活动需要他捐钱，他也会积极响应。张伟达平时除了社团宴请活动，一般很少单独来他的酒楼。今天亲自来到他的酒楼，林海毅直觉上感到可能有什么事情要来与他商量吧。

喝着茶，闲聊了一会，张伟达就开门见山地对林海毅说：“今天来找你，想与你商量一件事，就是会里不少人反映，随着来法国的华侨华人不断增多，不少华裔子女都到了上学的年纪。他们在当地的法国学校上学，法语从不会到会，很快就跟上了，水平不差过当地的同学。但是，家长们普遍反映，他们讲普通话的机会少，在家里一般又都是跟着父母习惯讲广东话或潮州话，普通话就不会讲，中文也识不了几个字。所以，协会里的不少会员都强烈要求在会所里辟出一块地方，置办一些桌椅板凳，开办一个中文学习班，向会员的孩子们教授中文，让他们学说普通话，认识中文字，这对他们将来走上社会工作后是很有用的。”林海毅一听，还没有等张伟达说完，就马上插话说：“这个主意好啊，会里想到这件事，真是太及时了。我和我太太正在为我们的三个孩子无法学中文而犯愁呢。”张伟达见林海毅也有此意，正中下怀，笑着说：“那我们想到一起去了。前天我们开了一个主席团会议，你因有事没有来参加，大家一致同意开办一个中文学习班。现在有两个问题大家要我来与你商量一下。一是，办中文学习班需要有一个具体的人来负责，大家都说你文化程度比较高，由你来专门负责最合适。二是，会里的会所还有空余的地方，可以专门辟出两个教室来，每个教室可容纳二十多个学生。这样，两个教室可容纳五十来个学生同时学习，如果学生再多的话，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将一个下午分成两个时间段，先后安排一百来人学习没有问题。你说这个计划如何？”林海毅听了张主席介绍的这个计划，心里很是认同。只是要把这件事交给他来负责，觉得在时间上与酒楼的生意会有冲突，于是回答说：“这个计划是很好，我完全赞同。但是我认为，要办就直接叫‘中文学校’好了，叫起来响亮，不要叫什么学习班了，显得不够大气。只是要我来负责，在时间上恐怕有点问题，因为我酒楼里的事情很多，抽不出那么多的时间来管中文学校。”“叫‘中文学校’，这个主意好，我完全同意！会里大家反复商量过，认为只有你来管理中文学校最合适，你就不要推辞了。你还是与陈永华和美妮好好商量商量，如何安排好时间，做到酒楼与中文学校两不误。”

接着，张伟达还告诉林海毅：“会馆里腾出一部分地方来改建教室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需要一笔装修经费。目前会里现有的经费全部拿出来搞装修有点困难，只能发动主席团成员大家都来捐献一点，支助中文学校的装修工程。”正说着，这时陈永华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还拿着刚脱下来的厨房白大褂，见张主席坐在那里与林海毅说着话，连忙走上前打招呼。张伟达一见陈永华，笑着站起来与他握手：“啊，大师傅来了。刚好，我正与海毅在商量点事呢，你来正好，一起谈谈。”陈永华让张伟达重新坐下后，也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满面笑容地说：“难得张主席来我们酒楼，有什么重要的指教啊，我洗耳恭听。”张伟达用手指了指陈永华，说：“我这次来可不是来谈中国功夫的，但比中国功夫还重要，关系到我们华人下一代的大事！”说着爽朗地哈哈大声笑起来。

林海毅见他们俩都那么开心，就将刚才张伟达说的一番话向陈永华重述了一遍。陈永华听后，连忙说：“这是一个好事啊，我完全同意，坚决支持。海毅哥就去做吧，你放心好了，厨房里的事我都安排清楚了，兄弟们都挺负责的，我在不在质量都能保证。海毅哥不在的时候，我可以多出来酒楼厅堂看看，保证不会误事的。至于教室的装修费吗，我们出点也是应该的。”林海毅本来在听了张伟达的话后，想等一会与陈永华商量后再答复他，现在见陈永华如此通情达理，为社团的公益事业出力没有二话，心里着实高兴，就对张伟达表了态：“永华都说了，我更没有什么意见，那这个任务我们接下了，一定要把中文学校办起来，还要办好它。这是造福后代的大善事，我们坚决支持！至于教室的装修费，看会里主席团成员捐了多少，不足部份我们来补上，好不好？”陈永华爽快地补上一句：“没有问题，这点钱我们酒楼是出得起的，也算是对会友们常来我们酒楼光顾的一种回报吧，一言为定！”张伟达见“金凤凰大酒楼”的两个老板都异口同声地支持会里开办中文学校，心里很是高兴。想不到一席话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他代表“法亚友好联盟”一再对林海毅和陈永华表示感谢，林海毅也就愉快地挑起了联盟“中文学校”校长的担子。

张伟达走后，林海毅和陈永华难得有空坐下来聊聊天。两人虽然是在同一酒楼工作，且是酒楼的两大股东，但是平日一个在厨房里打理，一个在厅堂应酬，各忙各的。今天张伟达留下的话题还没有聊完，两位股东加兄弟需要再合计合计。

“金凤凰大酒楼”开张到现在，转眼就快六年了。在兄弟俩的合力打理下，生意一直兴旺，现在已还清了银行的贷款，也还清了当初做两份“玉兰会”向亲戚和朋友借的钱，现在他们俩个股东已是无债一身轻，经济状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可说已经跨入了“有钱人”的行列。酒楼刚开张的时候，为了节省人工，晚上美妮和丽芬还都要轮流到酒楼里来帮忙。轮到留在家里的，就要看管两家的孩子。不管是到酒楼帮忙打理酒吧的，还是留在家里看管孩子的，都要忙到半夜才能休息。生意刚起步时，男人辛苦，女人同样辛苦。这样的日子过了差不多三年，经济上好转了，应美妮和方丽芬就不用再到酒楼里来帮工，可以专心留在家里料理家务了。只是后来孩子们都大了，她们的家务减轻了一大半，有时觉得在家里没事干反而有点无聊，才到酒楼里来帮忙看头看尾，做点事情，那是没有什么精神上的压力了。

陈永华支持林海毅挑起“法亚友好联盟”中文学校校长的担子，认为这是侨社的一项实实在在的公益事业，也是造福华裔子弟的一件公德无量的大好事。陈永华说：“我们现在经济上宽裕了，应该拿出一点钱来做公益事业。你就大胆去做吧，我都会支持你的。”林海毅听后确是有点感动，他说：“侨社一些认识我们的人都说，我们俩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合作共同做生意这么多年，在经济上没有发生什么矛盾，也没有争吵，能和睦相处，小事上不计较，大事上能忍让，真是不容易。我得感谢你的理解和大度。”陈永华听着眼眶都有点红了，他连忙说：“要说感谢的话，首先应该是我要感谢你。是我在最彷徨的时候，你全力帮助我解决困难，还带着我一起创业，这些我都是记在心里的。我们都是死里逃生中过来的人，现在能过上这样富足、安稳的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人生在世，钱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情谊和良心。今后，凡是做公益的事，只要你老大哥说一声，我一定会全力支持！”

林海毅对陈永华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经过这些年的努力拼搏，我们在经济上有了点基础，做点公益事业是应该的。我对办中文学校也很感兴趣。但是做这些事，毕竟是要花费时间的。现在我有一个想法，摆出来与你商谈，你看行不行。就是张伟达今天不来谈中文学校的事，这件事我也考虑半年多了，但是总怕条件不成熟，所以一直没有与你谈起。今天索性将它摆出来，我们好好商议一下，说不定又是一个新的起步呢。”

陈永华听后一头雾水，不知林海毅想说什么，就问：“你有什么想法，快讲出来听听吧，肯定又是一个好主意。”见陈永华一副急切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林海毅仍不急不忙地说：“如果要我去管联盟的中文学校，一定会花费不少时间的，尤其是开始筹办的一段时间里。这样的话，酒楼的里里外外，就要靠你多来管管了。经过这几年你的训练，厨房里的工作已基本走上轨道了，你只要时不时地去看一看就行了，不需要整天盯在那里。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出来到厅堂接我的位，将整个酒楼的事都管起来。我呢，中文学校的事可以兼管，我今后的主要精力要花在再去开辟一个新的战场。”“开辟新的战场？什么意思，你要与我分手啊？”陈永华一脸疑惑地问。林海毅看见陈永华有点急了，笑着说：“我那能会与你分手呢，我们兄弟俩合作这么多年，我得出了一个结论，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巴掌才有力量。我们的事业如果要发展，还得我们兄弟俩合作下去，没有你，很多事情我一个人是做不成的。”

陈永华一听，林海毅今天谈的不是要与他分家，心里的一块石头就落了地。随即问道：“那你说的要开辟新战场是什么意思？讲来我听听。”“所谓要开辟新战场，其实我早些时候也与你谈起过，你可能没有放在心上。今天干脆我们好好来商量一下，我觉得现在条件是成熟了。”林海毅一边说着，一边去咖啡机上打了两杯咖啡，一人面前放了一杯，接着说：“我已经留意一、两年了，现在有一个行业还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我看大有生意可做。从长远的角度来看，一定会有广阔的前途。”“还有什么行业没有被人们发现？你接着讲，接着讲。”陈永华催着说。

林海毅喝了一大口咖啡，不慌不忙地继续说：“你有没有发现，到我们中餐馆来吃饭的客人，除了喝酒外，喝茶的人也慢慢多起来了。西方人也慢慢在改变一些饮食习惯，认识到茶对人体的消化和提神、安神有一定的好处。但是一般来说，目前欧洲人只习惯喝英国红茶，而对中国的各类品种的茶知之甚少。其实中国的各种红茶也好，绿茶也好，对人体的健康都很有好处。关键是长期以来对中国茶在介绍与宣传方面做的功夫不够。我相信假以时日，各种各样的中国茶在西方市场一定能打开局面。另一方面，现在法国乃至欧洲各国，中餐馆也越开越多，因而对与之相配套的中餐各类器具的需求量也在急速增加，而这类器具，在一般的超市很难找得到合适的。鉴于以上两点，我想如果我们开设一家商店，专售中国茶叶和各类中餐餐具，肯定是一个很好的生意新门路。尤其是推广中国茶叶，如果我们经过努力，能将它们打入法国的各家超市，摆上它们的货架，则这个市场就更前途无量了……”陈永华一直饶有兴趣地听着，并不断地点头。他觉得林海毅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他想的好多问题都走在一般人的前头。还没有等林海毅说完，陈永华就抢着说：“你说得很有道理啊，这真是一条新的财路。我明白了，你就具体来安排吧，今后酒楼就交给我来打理，你去开辟新的战场，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就这样，经过一通交流和商议后，林海毅和陈永华就定下了下一步公司的发展新计划，准备再开一家专营、推广中国茶叶和中餐馆各类专用器具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