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广寒夜舞碧空尽 角楼扎刻崔俊生
洛周玠带着姜岚回到房间,也许是与沐温喝多了酒,再加上刚刚那个草草的昏礼,有些累了,甩开姜岚的手径自倒在**睡了。这一身行头却也还在。
姜岚只道头上这凤冠好重,她轻手轻脚地走近床边,把他帽子摘下,施了个法术褪得他只剩下中衣中裤和袜子,又替他盖好了被子。自己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摘下了凤冠:“好漂亮啊。”她低声感慨,又扭头看了看洛周玠似乎怕把他惊醒,看他依旧躺着也就放下心来。一脸新奇地摸了摸发髻,看了看凤帔:“当年伏羲哥哥他们都没穿得这么好看。嘿嘿,我今天一定特别漂亮吧,哥哥要是在就好了……”她特别满足地看了看一身的喜服,嘟着嘴委屈地低声叫了声“哥哥”。
忽然她听见洛周玠咳嗽了几声,心头一紧,连忙跑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还好吧?”
洛周玠摆了摆手把她推开,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倒头睡了过去,刹那间礼服一并不见。姜岚看着自己又回了以前的衣着,有些失望,转而又是一脸喜悦:“洛,周,玠。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嘻嘻,‘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她坐在床边,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子——虽说不是貌比潘安,但依旧俊俏——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就这样一夜过去,没有什么丫头来烦扰,一夜也过得安宁。洛周玠很早醒来,猛地一睁眼,看到趴在自己床边睡着了的姜岚,吓得猛地坐了起来:“不是做梦!怎么忽然就带了个人回家……”一阵郁闷,只见姜岚揉了揉眼睛,缓缓抬起头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眼惺忪地看着自己:“嘿嘿,你醒了啊。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吧。”话语中透着一股子傻里傻气的喜悦。乌黑黑的眸子恍若幽深的潭水,一看过去就被深深地吸引其中;雪白白的皮肤犹如雪夜的月亮,一杯葡萄酒便全然映了夜光;樱红红的小嘴宛如黑暗中的火把金秋中的红枫,一片叶儿斩不断二月柳风。让洛周玠不觉想到“空潭泻春,古镜照神,体素储洁……”
“不用,会有人做饭,我们该去看看大夫人了。”
“噢。”
“一会儿没有赞礼唱礼,你立西阶堂下四拜……你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有黄琮,还有哥哥送我的玉梳,还有……”
“呵……”洛周玠嗤笑一声,“也罢,趁着还早,你拿着些银钱去买点蜜饯之类的。”
“噢。”“算了,还是我去吧。”
“噢。”
洛周玠拉着她往外去了:“你有哥哥?”
“嗯嗯,对啊。”姜岚忽然来了兴致,一脸的骄傲:“我哥哥可帅了,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也是最疼我的。”
“哦。那你哥哥呢?”
“不知道……我找了他好久好久,但是,他好像消失了一样。”
“所以你……现在还在找他?”
“嗯,我找了他快六……年了。我手里有个黄琮,哥哥那里有个苍璧。”
“哦。”洛周玠拉着她继续走着,两人默默走出了将军府,洛周玠看了看灰色的街道才想起自己起的太早,集市还没开张。他忽然想到出关这一年来,偌淑倒是不时送些东西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有些价值,做贽币也说得过去。想到偌淑,他嘴角不自觉上扬些许,那一双澄澈的眸子还有她说话时总带有的欢快的语调,出神不多久又是一笑,看了看眼前这个乖巧的女子,她给人一种静谧安详之感,还有那深不可测的面纱朦胧在二人之间。也许该派人调查一下她的身世。想着便拉起她回去了:“集市没开,我帮你准备贽币,到时候你献上去就好了。”
“噢。”
不多时两人有是一身行头去拜了大夫人,准确说来只有姜岚与大夫人着了礼服西坐,洛周玠只一旁不耐烦地看着。见那姜岚拜了四拜,琉璃引着她上前,收以贽币。大夫人脸上不自觉露出些许心疼之意,看着她白净惹人的脸,慈祥地笑了一下,那姜岚原本绷着的脸也回以灿烂一笑。又由琉璃引着下了台阶,再是四拜。一切了了,再回头却不见了洛周玠。大夫人上前去拉着她的手:“姑娘,以后你我便是一家人了。他们兄弟之间如何,老身也不曾过问,只是苦了你了,也许成了他们的棋子……”
“大夫人,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觉得我好开心啊。”
“你这孩子惹人疼。随我一起去吃早饭吧。”见姜岚犹豫着,看了看洛周玠消失的地方,她又道:“他一向不在家待着。鼐儿给了他个闲散职位,他倒喜欢到处跑着。不用担心他,随我走吧。”
再说洛周玠去了哪里?他忽然间想起昨天晚上把沐温丢在了慈济洲的桃林里,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趁着天早赶紧去给他解开才好。他到了林中,发现沐温正闭目其中,四周并无异象,只是落下的点点桃花在他头顶不高处聚集,又有几片从顶上滑落。他似乎感觉到有人来了,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洛周玠就在眼前,他大骂道:“洛十一,你把本公子困在这里一晚上是什么意思!能耐吗!有本事单挑啊!”
“单挑?好啊!”洛周玠眼前一亮,“在密室的五年,与上古各个交手,伤痛无数,出关后从来没有谁要跟我打的,我倒是想念密室的那种感觉。”
“你!”沐温一时没话,又是不服气,“来啊!把封印给我解咯!我活了一百多年,就没怎么服过谁!”
“这里不是打的地方,倒救洲山川古迹人烟稀少,妖兽不多,你我同去如何?”说着便解开封咒消失不见,沐温身子一震也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倒救洲,果然是人迹罕至之地。此时他们所站之处一片空旷,倒是有几丛枯草,四周环以山岭,各个浓绿茂林,好像这一片空旷之地是一个弃婴,无人抚养。沐温刚刚站稳便向洛周玠发起攻击,洛周玠一个闪身轻松躲了过去。二人打斗约摸百个回合,沐温有些不耐烦:“我每次打你,你都不还手,只是躲,躲来躲去怎么切磋!”
“你追都追不上我,更别说怎样伤我了。你先得提高你的速度。”洛周玠一脸得意。
“姓洛的,你好好跟我打一场!”沐温把法杖狠狠钉在地面,原本就泛着蜡黄的土地赫然裂开一条条黑痕。洛周玠右掌一推,沐温觉得自己全身不能动弹,更是愤怒,眼中燃着怒火死死的盯着洛周玠。
“你说要跟我打的。”洛周玠一脸无辜,“我又不擅长攻击,我晓得符箓,懂得封印。”
说着解开了沐温的定身咒。
“闻所未闻!胡说八道!”沐温法杖一闪:“接招!”
洛周玠来不及闪躲,接了他一招。倒是沐温被震地退了几步。
“行了行了。”洛周玠摆了摆手,“我有事跟你说。”接着把沐温醉酒以后的事,一一说了。
“就这么简单结了婚!?你也太快了吧!”
“我都二十四了,早该成婚了。”
“好吧……”沐温听他的话,也是有理,“我叫来兰芝,咱们认识一下。”
“过些日子再说吧。你回去把兰芝带来,我把岚岚叫过来。就去慈济那片桃园吧!”沐温呵呵两声,说着二人各自散了。
那一日仲春,洛周玠带着那青衣女子来到桃园,沐温等人早已到了,看去却是三人。那人穿着乳白长褙子,衣摆衣袖以山水墨画,胸前红绳系扣,再看清秀面庞挂着一丝不羁。
“洛十一,这是我徒弟君以尘。”兰芝拉了拉男子衣袖。男子看了眼洛周玠:“你就是洛周玠?人称十一道人?也不过如此。”他拂了下长袖。
“那我们三个与他单挑如何?”沐温提议。
“三人?单挑?”洛周玠一阵好笑。
“你,单挑,我们三个。”兰芝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三人。
“好啊。岚岚一旁观战,你们别碰她,她很脆。”洛周玠用手臂把姜岚往旁边推了一推。
说话间,兰芝亮出水剑,桃花"叮咚"地在她剑上**起了微波。那君以尘也亮出一把长枪,枪缨以马鬃毛,在桃风中高傲地飘起几缕,枪刃晃晃,纷纷落下的桃瓣都在它处断做两方,真可谓吹发可断。双凤拥托枪刃,凤羽鎏金,凤眼钿嵌,这便是他的武器鎏金双凤枪。三人齐上,洛周玠左右闪躲,如同鱼游水中甚是轻松得手。不下十回合,洛周玠夺下兰芝手中的水剑,那水剑到了洛周玠手中,仿佛被唤醒了一样猛然长长,化为波涛汹涌,隐约可见双龙其中。
“这白眼狼!认主百年都不记得我了!”兰芝一脸愤怒,空手去夺,那君以尘眼疾手快长枪一抖,倒是先一步刺来洛周玠眼前,洛周玠水剑一挡,此时沐温已经逼近,洛周玠水剑环着长枪绕了几圈,君以尘手上不得力道,洛周玠又顺势把长枪横在沐温面前,向他打去,将沐兰二人扫出老远,君以尘急忙死死抓住长枪,与洛周玠打将起来。但他的没一击都被洛周玠水剑挡住,姜岚在一旁看得欢心:“好厉害,好厉害!”
正说着却发现那长枪向自己飞来,她急忙伸出左手正对着枪尖,那枪尖就在她手掌一寸处(以汉朝尺寸),她看着自顾自在掌前旋转的长枪,得意地笑了笑,抬起头向向洛周玠炫耀什么,忽然胸前一痛,被打出了一丈,一口鲜血喷出,抬头又见那长枪被君以尘再施一力向自己奔来。姜岚一脸委屈:不是说不打我吗?她眼巴巴地看着洛周玠,等他来接住这一枪,骤然左肩一痛那长枪深深地把她的肩膀钉在了地上。不知是不是太痛,姜岚紧紧闭住了双眼,原本柔美的五官却痛苦地皱缩在一起,她狠狠地抽搐着,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因为痛苦。桃花缓缓落下的声音清晰可辨,众人都没有动静,不知道是看得愣了还是不愿打破这一丝静,抑或者在等着洛周玠的下一步。这时沐温走向姜岚,不忍地看着她把头深深没在另一侧的肩膀下抽搐。
"你忍着点。"沐温可怜地对她道,用力去拉长枪,那长枪却丝毫不动。他运气手臂狠狠抽出了那杆长枪。那枪刃下端的倒刃又狠狠地拉扯出她的血肉,鲜血向外喷张,溅到了沐温的衣裳上,与那褐色衣裳浑然一体,沐温不免皱了下眉头,这一枪是下了多少狠劲,这长枪离体又是多么疼。可是那姜岚狠狠地咬着嘴唇,身体甚至没有因为疼痛而颤抖。沐温把长枪向君以尘扔了过去,君以尘一脸嗤笑稳稳接住。洛周玠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姜岚右手死死按住伤口,趔趄着爬起来,双眼水盈盈的恶狠狠扫了眼长枪,把目光狠狠定在洛周玠脸上。他看得出来,姜岚眼中的失落和委屈。正想上前,姜岚站起身来道:"不打扰你们了,大夫人那里还等着岚岚呢。"身子一震,陡然消失,只剩下那里几片胡乱旋转的桃花,悠悠然跌进了血泊。
“跑得可真够快的,不知道刚刚怎么就没躲过我那一枪。呵!”
“君以尘!”兰芝呵了一声,“少说两句。”
“少说?十一都没有说我什么。”众人听了都没再接话,洛周玠转过身看着君以尘:“她不会什么法术,你打她作甚。”君以尘轻蔑一笑:“她在一旁聒噪,我烦。”接着看了眼长枪:“还弄脏了我的枪。”
“好了好了,说这做什么,慈济洲这样的美景,我们该好好欣赏一番。”兰芝建议道。
于是四人趁着这午后不大的日头继续闲逛起来。
再说这姜岚,那一枪不是接不住,她在等着洛周玠为她挡去那一枪,她以为这是哥哥的那句“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她以为六百年她找到一个会像哥哥一样保护她的人。可是那一枪狠狠地把她钉在地上,也狠狠地碎了她的心。她一个人坐在崖间,痛苦地抱着肩膀,自言自语道:"哥哥,好痛啊。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哥哥。"她忽然笑了起来,但却是那么痛苦:"嘿嘿,哥哥,我还以为你在人间投胎了呢,我还以为刚刚那个洛十一是你啊。哈哈,原来不是哦……可是,"她哽咽了起来,洪水般的泪水不住地啪嗒到了地上,坠弯了一根草,打折了一朵花:“可是,你在哪儿呢。岚岚不喜欢这里,岚岚没有朋友……”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世界没了颜色,崖间的细水在她耳边蒙了一层膜在歌唱,天旋地转间整个灵魂掏空了躯体。她一阵恶心,干呕了几下,低头看见左肩满满的血迹染红了她的水青色上襦:"原来我失血太多了呀。"她恍然大悟般稳住了身子,细长粉嫩的手无力地招弄一下,一株叶似龙牙,背紫色的五瓣黄花出现,叶片娇小正是蛇衔,在她右手掌下宛若亭亭少女悠然转动着身体,在它旁边又缓缓出现一垛垛璨黄的东西,俨然拼成一颗黄色大桑葚,待它慢慢清楚才发现原来是马尾松花粉。这两株物件在姜岚手掌下悬空这转动,越来越快,仿佛是她手底下的一方金黄花冠。不多时,只见得粉末颗颗明了,慢慢堆积在一起。她右手轻弹,这粉末乖巧地绕过衣服裂口趴在姜岚左肩的伤口上,她口中发出"嘶"的一声,那药粉径直向着伤口内部去了,悄悄贴住了背部的伤口。她右手有是一颤,一直大蜘蛛蓦地出现在崖上,正是《山海经》所描述的"大如车轮"。它那八条腿糙糙杂杂,一个个眼珠乌黑地看来看去。似乎是看到了姜岚,舞动着螯牙凶残这脸向她奔去,不过两步便停在了她身后。
"山蜘蛛,借你的一寸丝好吗?"她扭着身子面向这蜘蛛,却并不抬头,"岚岚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好痛啊。"那巨蜘蛛眼睛下哗哗落了几滴**,把姜岚那只撑在地上的手连着大半个手臂包了起来。
"嘿嘿,你眼睛难受啊?又排泄什么盐哦,好恶心。"姜岚试图抽出手来,却发现此时的右臂这样沉重,而自己也好容易找到平衡点不愿再动:"快吐丝吐丝了啦!"她依旧低着头,只听得草儿沙沙,在视线中觅不到一点山蜘蛛的踪迹,因为她向来怕蜘蛛,虽然她从小与山川草木,平林走兽说得上话,但她最怕的便是直视它们的眼睛——她惧怕着任何与人不同外貌的动物——包括那一树丛中的一双眼睛!
蛛丝粘稠,一网一网地粘在草丛上,把它们压到了自己脚下的泥土上。它结了一整张网,很大很大的网,姜岚听到没了动静又是一挥手送走了山蜘蛛:"谢谢你了。"她抬头看着铺展在身后的那张大网,手儿一招,一段蛛网从上面脱落下来黏在了她的伤口上,围着她的左肩绕了一圈,刚好包住了伤口。那粘液一点点渗透,姜岚疼得咬着下唇,支撑身体的那只手狠狠地抓裂了一颗埋在土里,刚刚露头的石头。她闭上眼睛静静地坐着,斜阳将最后一抹昼的光披在她的身上。姜岚缓缓睁开了眼睛,再看去,这伤口自然愈合,光滑如丝的皮肤似乎可以与蛛网相媲。她肩头垂着水青色的布条,沾染着血迹,好像是一株被烈日灼干的莲花不怀好气地飘在水面。姜岚从黑夜中看到那隐隐反射月亮光芒的蛛网,轻轻吹了口气,蛛网上的粘液纷纷飘起空中,凝成一滴人头一般大小的稠稠的粘液。她一挥手,那粘液便消失在当下。那树丛间的一双眼睛依旧在原处,一动不动。姜岚并不理会,此时她总觉得肝肠寸断,她记得哥哥说:“你的歌声,你的舞蹈是世界上唯一能让我开心的东西。”于是她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舞动带动着蛛丝,她乘着皎洁的月光翩然起舞,那蛛丝断断续续反射着月光,宛如一方碧玉,碎着冰晶。只听那风动碎玉“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缁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缁衣之席兮,敝予又改作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一舞毕,那蛛丝成了一套衣装,裤、裈、衫,裙,洁白又无暇闪着月夜的光芒,玉指轻挑,又是几多花草,她便在月下又一曲悲鸣开舞。凄楚又歌“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这舞结束,那纯白蛛丝衣裳染了红橙黄绿绝妙颜色。姜岚纤手一挥那衣着便替换了短衫宋裤。纤手捏以兰花在项前一挥,一鎏金烧蓝璎珞映着她的雪颈,堪比人间明月。
只见月下崖间,晚风习习。一窈窕女子着襦裙翩翩起舞,乳白诃子束在腋下,一方乳白下裙系着春季初草色腰带,那绸缪挽以飞蝶,襳缡飘飘好似晨雾。裙摆饰着朵朵梅花,正是她用那着色的花草画成的,又一方薄脆的乳白齐胯对襟褙子,衣缘绕着青绿。她深深沉醉于自己的舞步,像一只孤独的蝶翻飞玉盘品着夜光杯中的葡萄酒。这整个崖似乎成了她一个人的舞台,广寒宫的嫦娥怀抱着月兔向她投入丝丝薄纱,萤火虫纷纷扰扰环着她跳跃,如同一个个小灯笼照得她那么美。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她继而迈着一种凄冷,孤单,落寞的幽幽舞步,唱着《日月》歌着《小星》点缀着整个夜晚。不知过了多久,萤火虫纷纷在她脚下驻了墓地,闪动着最后一丝光,那嫦娥也稍稍回了宫中,东方一抹白色唤醒了整个世界。当春的初阳彻底挂在天空时,姜岚瘫倒在了草丛间,扯着眼帘中的最后一缕黑夜缓缓闭上了眼……
这日,洛周玠四人又去慈济洲那百谷王城吃酒,众人尽兴而反,路上洛周玠又买了个酒葫芦,打了满满一壶酒回了家。那滴酒未沾的兰芝和没喝醉的君以尘带着那晕晕沉沉的沐温回了龙宫。
第二日,洛周玠正要去龙宫寻兰芝等人,与洛真装了个对面,他低声对洛周玠道:“煮豆燃豆萁。”接着便急步离开。洛周玠眉头一皱思忖片刻脸上有着一丝凝重。正这时,皇宫来人传话说是众平皇帝召见。洛周玠对传话公公推道先去换上公服,那蟒服公公只道:“陛下说了,公子是自家人不必约束。您还是速速随我入宫去吧。”洛周玠只得随着他入了宫。路上他把当年曹家故事翻来倒去推敲数遍,对洛周玠来说这曹子建下场并不悲惨,他倒是乐意被闲置一处,懒得去争夺守降宫,更懒得操心朝廷。他只担心也许洛周鼐是另一番准备,虽说现如今他并不知道谁可以对自己构成威胁,但还是不得不谨慎处之。
洛周鼐于内室见了洛周玠,他身旁有一裤褶男子,甚是魁梧,名唤白昊。洛周鼐只说与弟弟闲话家常,从父亲离世自己杀了魏公公报仇,到感慨弟弟娶了一个无名氏,再到收复离渊洲与洛周玠共拥天下。言语之中刺探不断,这让洛周玠很是憋屈——自己本就不曾想要什么皇位,只是父亲最后的甲胄之嘱让他铭记。回去的路上他脑海里一直想着洛周鼐为劝他帮助收复离渊洲又再度提起白虎之事:“三弟虽有心但无力,朕将宝玉双龙剑赐予他以资鼓励,然而收复之事还是要靠四弟。四弟既然身负白虎之力,又拒绝归天代替白毅成为族长,那何不用这白虎之力屠尽离渊洲一帮逆兽呢?”
“四弟被朕投闲置散,倒是埋没了才华。不如就留在我身边,再与你配个武士白昊好生保护你。”
“昨日去家里寻弟妹,母亲又说早早被你接了出去,半年未曾回家,可你也不知她何处……唉,大哥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昨日就派人去找了,四弟不用担心弟妹的伤,很快就把她也接进宫。”
“前些日子看到一篇逆文,虽然大逆不道,但是字字珠玑。不难看出作者文采斐然。四弟不妨与我劝劝那才子?”
原来大哥时时监控着自己,至于那个姜岚失踪了大半年,也许是君以尘那一击断了她的性命,不知大哥为何如此在意一个毫无来历的姜岚,倒是奇怪,可能是因为她失踪许久让大哥有些不安了吧,怕自己有什么阴谋吗?
一队宦官引着洛周玠三拐两拐走入一个屋子,外设依旧承了整个皇宫的豪华,屋内空旷,陈设草草。
待他迈进屋子后,门便被关了起来,只有白昊交叉着双臂抱着三叶环首唐刀立在他身后。洛周玠仔细听来,屋里似乎有着动静,他在屋里绕了一绕,发现一个角落里有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子在组装着什么,洛周玠缓步轻声走过去,赫然一架木质角楼出现在他眼中。那男子盘腿坐在地上,竹木散乱地倒在未完工的角楼周边。那角楼精致可爱,三层竹木以六根咬合组成台基,台阶三层。整个角楼一层歇山顶精美之至,瓦垄根根木缘俨然排列泛着油白,二层椽子圈边已经完工,三层赫然还是一根根由台基扣上的竹木,齿凹明显。那男子手中还拿着一根细长的竹木,用一把刀刻着凹槽,旁边还有一只冒着火焰的蜡烛怒气汹汹。
“绝妙啊,巧夺天工已然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男孩自顾自地继续着,洛周玠坐在了他身边,那男子虽然二十上下眉目清秀,头戴儒巾,黑白阑(襕)衫正一番儒生的典雅高趣。
“你这角楼是用的浆糊吗?”
那男子一瞥:“呵。”
“这……结实吗?”
男子不耐烦地抿了抿嘴:“姓洛的派你来干什么?我这是扎刻,你不知道?”
“不是,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洛周玠略有尴尬笑了笑,“哈哈。”
“噢。无论你们用什么办法,我都不会屈服于一个反贼的。”他拿着一小段竹木在蜡烛外焰上滚动灼烧,焰尖已然点在他手指,他却似乎感觉不到什么温度。
“不烫吗?”
“不。”男子把短木拿出来,毫不费力一般用手缓缓把它掰成一个弧度,又是六齿咬合真乃不易。
“这么快就烧弯了?”洛周玠伸手去试一试那温度,却被烫红了一块。
“我施了法术它温度自然比一般蜡烛高,只不过,呵!我不怕而已。”男子依旧在上着飞檐。
“真是厉害。不知兄台贵姓?”
“那逆贼没告诉你?本人崔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