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这样悠闲过了些时日,可好景不长。

不久,贺桑便忙碌起来了。原来,和老贺关系不错的廖局长突然调走了,空降来的文局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要为韶潭县儿童福利院扩建一栋宿舍楼,一栋综合大楼。

为残疾儿童和无家可归的孩子们谋福利是件好事,贺桑颇为赞成。包工头是副县长家的亲戚,人称“包癞头”。在和民政局签订合同的时候,包癞头早已打通了文局长,将原本只有一千二百万的工程,硬想签成一千五百万。

贺桑早些年下海,认识过不少房产老板。他找朋友聊,对工程的造价、预决算方面略懂一二,知道包癞头是想一口吃个大胖子。

包癞头依据文局长的指示,私下找了民政局关键人员逐个公关。只有贺桑油盐不进,最后谈判的时候,因为贺桑坚决反对,硬是将工程签成了一千三百万。自此,包癞头便与贺桑结下了梁子。

文局长呢,在副县长那里受了脸色,对贺桑心生不满。表面上处处表扬他做事讲原则,私下里却有意由他去担着责任,故意安排贺桑全面负责儿童福利院的基建项目。

贺桑不明就里,三天两头往工地上监督工程质量。

贺桑来湘语这里的次数不得不减少。

有一回,贺桑抽空过来,先到车库前的菜园子里拾掇拾掇,给菜浇上水,再把劳动工具收拾好,正准备上楼。在楼道口,竟碰到秦寡妇。他只好硬着头皮和她一起上楼去。

秦寡妇笑眯眯地找老贺东一句西一句扯,贺桑没有兴趣,随便应付。眼看快到三楼,贺桑掏出钥匙来了。秦寡妇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她便故意将脚一崴,哎呀呀地抱着腿喊疼,不时拿眼睛朝贺桑瞟着。

贺桑中计,只好送她上六楼。秦寡妇乘势倚靠着贺桑,让他一步步搀扶着上去。快到六楼,她将一对硕乳有意无意地往贺桑身上蹭,娇滴滴地说:“哎呀,可把我疼死了。”

贺桑看她似乎伤得严重,一瘸一拐的,便半搀着他,边为她开门送进去。待进得屋来,秦寡妇的脚倒似好了,不经意将门哐啷一声关上。两只眼睛色眯眯地乱瞅。她相信:世界上没有不喜欢腥的猫。

贺桑拖过一条凳子扶她坐下的当儿,秦寡妇装作站立不稳倒在他怀里,牢牢地缠将上来,一边**一边悄声说:“早就想死你了!我刚在美容店做了缩阴功,保证伺候好你。”

贺桑吓得不轻,夺门而逃。

秦寡妇气呼呼地门后跺脚:“马勒戈壁,老娘给你脸,你不要脸。你和那狐狸精**,在我面前到装着假正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对狗男女!”

自从,她把这帐也记在湘语头上了。偶尔看一次湘语,就在心里骂一次:“你个**!臭婊子!”

秦寡妇事件之后,贺桑很少来这边旧院子了。他甚至琢磨着,要给湘语换一处房子,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湘语看他突然好几天都不来了,很是奇怪,猜疑他是不是有意冷落她,打算退出这段关系。

贺桑解释说:“院子里这些堂客们嘴巴都不好对付。你说得对,还是去琴岛不惹人说闲话。”湘语这才释怀,不明就里地感谢贺桑什么事都替她着想。

贺桑来得少,儿子又住学堂,湘语下班后便有了大量时间。她迷上了油画,便把贺桑在德国乡村桥边照的照片,又画成了一幅漂亮的油画。

这天,贺桑悄悄来了化工大院,湘语把画好的油画送给贺桑。画里的男子,被夕阳的金辉照耀着,脸部的线条棱角分明,目光却很柔和。

贺桑说:“你把我画得太年轻了,这是把我美化了。”

湘语说:“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帅的。你年轻的时候,一定比这还帅气。”贺桑动情地吻着她:“语,等我退休了,我要找机会带你到处去看看。你喜欢画画,正好可以写生。今后,要是有机会带你去同游德国,那可是太美妙了。”

湘语温柔地依偎着他,说:“做梦吧?我哪里能有资格去德国?”汪老师还在呢!即算汪老师过世了,他女儿女婿能接受她吗?她不敢去想这些。

她吻吻贺桑的眼睛,说:“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她歪在他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部,听着他的心跳。

贺桑闭上眼睛,沉浸在幸福里。

马超的学业渐渐紧张起来,一个月的月假就半天。儿子返校后,湘语愈发觉得空虚寂寞。独自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的时光难捱呀!有些时候,便连画画也不能弥补她这内心巨大的空洞了。

有一次,贺桑没坐多久,接了电话又该走了。

湘语伤感地说:“桑,我爱你。你可以给我一个完整的晚上吗?我想要一觉醒来,就有男人在我的身边。”

贺桑握着湘语的手,愧疚地说:“亲爱的,最近我的工作焦头烂额。儿童福利院建设出了点问题,财政拨款没到位,工程进展得慢。局长又希望房子明年年底交付使用。我心里压力很大。过一段时间,让我想想办法,争取今后一个星期在这里陪你一个晚上,好不好?”

湘语噘着嘴巴点点头。她自己难受,但又心疼贺桑,不便勉强他。

关于感情,海霞问过湘语很多次了。有一次,海霞请湘语到咖啡吧喝咖啡,问她:“你离婚也四五年了,和贺桑在一起这么久了,到底做什么打算?”

湘语支支吾吾:“他对我挺好。汪老师可怜,我不忍心去逼他做出选择和我结婚。”

“当时决定和你在一起,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嘛。你不问,他就不说吗?不以结婚为目的交往,都是耍流氓。”海霞口无遮拦地说。

“离婚了,汪老师怎么办呢?”湘语问。

“没有爱情的婚姻,本来就是不道德的。你以为这样,对汪老师是公平的吗?”海霞句句话,都戳中要害。

湘语摇摇头,低头喝着咖啡。在她看来,这个问题无解,绕来绕去,都是个死结,只能索性不想。

她愈来愈想要贺桑一直陪着她了。白天忙碌,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到了晚上,她一个人的家,只有挂钟在墙上走动的声音。她便有度日如年的空虚感。

她害怕晚上来临,害怕心绪无端低落。

“我只是想要一个男人和我吃饭,在我做噩梦的时候可以握着他的手。”她的泪,滑落在枕边。漫漫长夜里,她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星空由黯淡变得明亮又变得黯淡下去。

十一月的一天,在培训班下完课,湘语一个人背着包,寂寥地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意外地碰到了高中同学大伟。

大伟大声招呼她:“湘语,很久不见,你气质越来越好了。”现在,大伟是市里一家比较有名的“满堂红”装修公司的老板,他热情地邀请说:“上车吧,你去哪里?我送你。”

湘语上了车,大伟说:“我一个人今天有点无聊,请你陪我到韶潭县商贸城上面新开的‘海鲜自助城’吃海鲜,怎样?你和家人请个假,给我个面子好不好?”湘语有点犹豫说:“假倒不用请,我现在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看吃饭还是改天吧。”

大伟说:“你和我一样……离了?”

湘语点头:“你也离了?”

“离了。”大伟说,“那咱们都是自由人。正好,相约不如巧遇嘛。就今天去吃海鲜,边吃边聊聊。”

想着回家也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湘语答应了。

大伟点了一大桌菜,两人要了点小酒,边吃边聊起了这些年的变故。

大伟离婚两年了,一直没心思再找对象,他说孩子归前妻,自己一个人管这么大一个公司,太忙了。湘语劝道:“因为忙,正该找个对象好好帮家里打理,帮衬一下公司的事务嘛。”

“你以为世上的女子都像你这般贤惠,单纯吗?”大伟说完,含情脉脉地看着湘语,“你高中就是班上出了名的校花。”

“嗨,别提了,什么美不美的,都三十好几的老女人了。说正经的,你努力去找,总能找得着呀。”

“我也说正经的,心里住着一个人了。”大伟看着她,说,“我给你的情书,你那时候连看都没有看就撕了吧?”

湘语岔开话题:“那都过去了。”一时之间,这个话题不好再继续,只好再聊同学,聊村子里的一些近况。

吃过饭,小坐了一会,湘语起身告辞。大伟坚持要送湘语回家,湘语没办法,让大伟的车子停在院子外面,自己下车。大伟满怀期待地说:“还早呢,你也不请我上你家去做客?怕我侵害你吗?”

湘语笑笑,婉言道:“今天我有点累,想休息了。改天吧。”

大伟目送着湘语走进院子,看着她上了楼,才将车子掉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