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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语带着孩子上了出租车。马超哼哼唧唧躺在她怀里。只要一碰那血肉模糊的手,他就疼得杀猪般嚎叫。湘语全身发软,心如刀绞。

的士司机说:“我快要交班回家了。您去哪里?”

“我儿子手被鞭炮炸伤了,该去哪里才好?”湘语用衣袖把脸上的泪抹干,那些感情的纠结无影无踪了,她的泪,为儿子流。她只想儿子好好的!

“去县人民医院可以,县中医院处理一下也行。”的士司机说。

车子到了县人民医院。急诊科的年轻医生见人手不够,简单察看一番,建议马上送孩子上市消防医院做专业治疗。

湘语只好出来,在马路上望眼欲穿才等到一辆出租车。司机不想去市里,湘语央求好半天,主动提出加一倍的钱,司机才勉强答应出车。

一个小时左右,车子抵达市消防医院。

在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里清理完创口,湘语泪雨滂沱。“孩子的食指尖被炸断了一截。”医生报告,边消毒边责备家属,“你们家长也忒失职了!怎么能让孩子玩雷鸣鞭炮?炸断了手指,也得赶紧送来我们医院,不至于弄到断指呀。”

湘语听得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肠子都悔青了,只恨自己大意。

医生说,孩子断掉的一小截手指尖,因为没及时处理而延误坏死,孩子必须马上住院,将手指做“再生”手术。湘语后悔不迭:如果当时接受了贺桑的建议,就不至于走弯路,导致错上加错呀!她一个人在医院上蹿下跳,又是缴费,又是化验……办理好住院手续,已经到了凌晨。

室外的寒风呼啸,灯火将城市照得如同白昼。快过年了,市里的大街小巷的树上,都挂满了彩灯,年越来越近了。儿子的手指简单包扎,打了止痛针,疲乏地睡去。

市消防医院的病房里,中央空调前几天坏了,修理工暂不上班,因此病房里冷得像冰窖。湘语看着窄小的病床,生怕挤着了儿子,和衣轻轻侧卧在床边,一动不动。

她真是精疲力竭,却又睡不着。打开手机,看到贺桑发的一条信息:“?”

贺桑这晚也是辗转反侧。他想打湘语的电话问问情况,怕她一个人在医院处理不过来。又担心起了疑心的马M和湘语在一起,看到信息会对湘语暴力。真正左右为难哪!军人出身的他,平时睡觉都是平躺在**一动不动,保持着一种军人的气度。这天晚上,他翻来覆去。

凌晨,他披衣起床,打开电脑,翻看和湘语的聊天记录,又进入她的qq相册里看看照片……

湘语看着贺桑发来的问号,知道他在惦念她,心里感到一丝温暖。可是,马M像一个恐怖的影子,她害怕他会随时出现,赶紧将贺桑的电话号码暂时设为黑名单。等到马超消炎的药物全部输完,疲惫像是大雨前的乌云一般,黑沉沉地压了下来。不一会儿,和衣而躺的湘语入梦了。

梦中的她,回到了自己的乡村。她正在山坡上放牛,一会儿,马M要来抢她的牛,她使劲跑,脚都快要跑断了。慌乱之中,她将牛赶进了菜地。眼看就要脱险,谁知贺桑拿着竹竿也追了过来,说她把他家的菜踩死了。湘语往回跑,马M已追到跟前。受夹攻的湘语往旁边跑去,刚抬脚,却发现这边是悬崖。她吓醒了……

吓出一身冷汗的她,起床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火树银花不夜天,心里嘀咕着:

“真是梦境荒唐无厘头。贺桑怎么会有菜地在我家边上?”

第二天,医生给马超安排了手术。

医生介绍:得将马超的手掌心用手术刀划开,把断掉的食指嵌入掌心,将食指固定好,等着手心的肉和食指尖的肉长得合二为一,再用手术刀分离。

湘语听得直发颤,但是,也只能听从医生的安排了。如同医生说的那样,庆幸指尖的骨头没有伤到。

马超被推进了手术室,穿绿色大褂的手术医生走了过来。马超的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湘语,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湘语握着马超的手,安慰他:“崽崽,没事的,妈妈在外面等你啊!男子汉,要勇敢……”

不待她说完,手术室厚厚的铁门关上了。

湘语守在手术室门外,忍受着分分秒秒的煎熬。此时,她心里的愿望就是马超能平平安安的就好,自己健康地活着就好。至于离婚的事,都是小事了,不管他提出什么条件,她都签字好了。“吃亏才是福,好人会有好报的。”湘语想起乡下父母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安慰自己。

时间过得真慢呀!有时候,她觉得世界像一艘船一样沉入了大海。她猛然想起月经干净了,又乐观地想自己身体是没大碍的,不用太过紧张了。

“我祈祷我的身体平安无事!”湘语心里默念着,“我有儿子需要照顾,苍天有眼的。”

湘语想象着天上真有菩萨,睁开眼睛正看着她。她虔诚地用双手在胸前合拢,并小幅度点头,当作是“鞠躬”之意。她觉得这还不够,又双手合十,请求家里过世的老祖宗保佑她们母子。

祈祷完毕,她心里似乎好过了些。身体也有了新的力量重新聚拢,她抓着包站起来。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