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缘来

(亦阳的内心)梦,又是梦。知道是梦却仍旧是怕,这么多年了,每一次一合眼,我就会做到这样的梦。我总是在迷雾中奔跑,却不知道要跑向何处,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奔跑……哎?有光?怎么有光。我从未梦见过光,我……

“你醒啦?”我看着他慢慢睁开双眼,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他看着我,眼神有些失神。

好奇怪,为什么我的脸忽然开始发烫了。我只好低下头去,不再看他,开口说到:“你…你好些了吗?”

“呃……”他一侧身,似乎是想要坐起来,我连忙去扶他。

“你先别乱动,浑身都是伤,万一伤口再裂开怎么办。”

他这才低下头去,看了看身上的伤说到:“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来日亦某定当报答。”

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你当我师傅就行了。”

“这个……”

“这很为难吗?我的资历有那么差吗?就这么不想收我为徒吗?”我有些生气,急了。

“不是,只是,我的身边处处都是危险。你跟随我,会很危险的。”

“我不怕,江湖哪里有不危险的。”我倔强的看着他。

“这个……”忽然他似乎看到了地上的什么。然后马上伸手摸了摸脸,有些惊慌的说:“我的胡子呢?”

“额……”看着他如此紧张的模样,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扬了扬手里的剪刀,吐了吐舌头。

他有些愤怒的盯着我,看的我心里有些打颤。但是,我更不服气了,明明是我救了他,还把那么丑的胡子修剪过了,他居然还敢凶我。

“怎么啦,就是我剪的,怎么样啊?你要杀了我吗?”我气愤又无赖的说。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是有些失态了,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我看着他剪完胡子的模样,其实也就二十来岁,高挺的鼻子,虎目剑眉,面如刀刻,唇薄如翼,只是眼角有道不短的疤。看他失落的样子,我的心里又有些不忍。

“其实…其实,你不留胡子的模样更好看一些。真的。”我认真的看着他,小心的说着。

他看了我一眼,苦笑了一声:“留下胡子,本是为了行事方便。以免被敌人认出来。”

我这才意识到,为什么他不愿意剃去胡子了。我沉默着不说话,看着他,万分抱歉。

“罢了。”他看着我委屈的模样,轻笑道。看我迟迟不敢抬起头来,又说道:“我早已被奸人认出,即便留着胡子作用也不大了。你别自责了。”我仍是无法原谅自己的轻率而给他造成麻烦。

良久,他缓缓开口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愣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居然在问我的名字。我傻傻的看着他。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说:“哦!嗯…我叫亦阳。你呢?”

“我…我叫王雪鹰。”我低着头,浅笑着。他笑起来的模样可真好看,就像春天的太阳一样。

“不过……”

“不过什么?”亦阳微微俯下上身,像是想看见我低下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似的。注视着。

“大家,都叫我二丫。”我抬起头,笑得灿烂。目光正迎上他的眼睛。

看不见的空气里,粉色桃红,温度慢慢升高。

“咳咳……”他又止不住轻咳了起来。

“你没事吧。”我赶紧上去给他拍拍背,顺顺气。

“哎,”

“对不起,对不起,打到你的伤口了,很疼吧。”说着,手肘又碰到了。

“嗯,”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真是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还是离你远一点好了。”

我默默的往外挪了挪。

他有气无力的笑了笑说:“没事的。”在我不敢直视的眼里有一丝温柔闪过。

他摸了摸身边,拿出那把剑,对着我说:“我可以教你一些习剑的方法。”

我的一下子便抬起了头来,激动的喊道:“真的真的?”屁股都往里挪了挪。

他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我不会做你的师傅。我只能给你一些指点罢了。”

“啊?那我不学了。”我失望的挪回了原处。

他又好气又好笑的说:“为什么非要拜我为师不可啊?你不拜我为师,就不必行虚礼,也不必冒什么风险。有什么不好?”

“我不管。我高兴。”我嘟着嘴,假装不看他,眼睛的余光小心翼翼的扫着。

他不再说话,只是轻轻的抚着那把剑。

说起来,那剑的模样真是古怪。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就是觉得与其他的剑有些不同罢了。那剑上没有一点装饰镂空,就是个剑的形状。这朴实无华的也算是到了一种境界了。

“好特别的剑,我能看看吗?”我好奇的问道。

他犹豫了一阵,轻轻点了点头,慢慢的把那剑递给了我。

我接过那把剑,心下一惊。怎么会这么轻,我的心里涌起一阵波澜。我左手握住剑鞘,右手拿着把手,想拔出来看看。可却奈何如何都拉不出来。

他看着我一脸平静,似乎是意料之中的。我有些掷气,把剑递还给他。他笑了笑说,不必懊恼,拔不出来是正常的。这把剑无鞘。

无鞘?我一脸讶异的看着他,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这是……”

“对,这是一把木剑。”他细细抚摸着那把剑,犹如至宝。

其实,我是想说,这难道不是把剑而是一根造型奇特的棍子,看它的气质如此装逼难道是打狗棍。

“木剑……阳兄为何要使用木剑。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我曾与人有约,今后只使用木剑。”他的话里有些落寞。

“有人……可是阳兄的心上人。”话说太快一不小心也能噎死自己啊。说出这话,是什么意思,女孩子家家怎么能如此相问。真是羞煞人了。

“额……不是。”他的表情有些尴尬。

“哦……”听到这儿,我居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是什么鬼,我怎么会如此。我对自己今日的行为忽然感觉到有些惊吓。

“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去个地方。你现在能走了吗?”我赶紧岔开了话题。

他摇了摇头,说:“我不能再麻烦你了。我要走了。”

“走?现在?你要去哪儿?你能去哪儿?”

“姑娘莫不是觉得亦阳可怜,无处可去。”他的语调有些冰冷,定是觉得羞恼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这般疑神疑鬼的,我是觉得你现在受伤多有不便。好吗?”我劝慰道。

他不说话。

想了想,于是我便接着说:“而且你不是还在寻找什么吗?你若是不把伤快快养好了。谁去替你找啊?我只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罢了。”

说到所寻之事,果然,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我扶着他来到了一处僻静破落的小院子。

“此处早已荒废多年,无人问津。整个镇子没几个人知道。你且在这儿养伤。我每天给你送药和吃食过来。”

“多谢姑娘,只是怕姑娘也会遇到麻烦啊。”他的话意味深长。

“不会的不会的,我这么机敏怎么会遇到麻烦呢?这儿怎么说也是我长大的地方啊。”我拍了拍胸脯,信心满满的说到。

“来,跟我来,”我扶着他来到院子角落里的一个小洞边上,说:“就是这儿。进去。”

听闻此言他的脸色大变:“狗洞?”

我看着他惨白的脸,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说:“是啊。怎么了。”

“士可杀不可辱,我是绝对不会钻狗洞的。”他推开了我,义愤填膺的说。

“哎,别那么迂腐了。这可是逃命的时候啊。你要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那我先爬给你看,好了。”说着,我就提起裙裾往里慢慢爬了进去。

“你看,你看,没事的。快进来吧。”我兴高采烈的招呼着他。

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吓得我魂飞魄散。回头一看,竟是亦阳。

“你…你…你怎么进来的。”我张大了嘴巴一脸惊吓的看着他。

他捂着胸口的伤,气息奄奄的说:“自然…自然是飞进来的。”

我看着自己满手的沙,脏兮兮的裙子,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会轻功了不起啊。小心伤口再裂开。”

“呵呵。已经裂开了。”他一脸苍白的笑着。

“怎么那么傻,那么傻。”我边气恼的埋怨着他,边把他扶进去,心里竟是有些心疼。

屋里,落尘处处,显得屋子更为狭小,一言一语,音容笑貌,和谐的让人觉得,这不应该本就是一对吗?屋外,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有一朵小花正在慢慢绽放,像是遇见春天。

“哎哟妈呀。小时候没好好练轻功真是难过啊。弄得我一身沙。”

偏僻的小道上,一个身影很是狼狈,满身的沙子黄土,像是刚从沙丘里钻出来的。可是却又步履轻快,像一只小精灵。

我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走回房间,轻轻关上房门。正当我舒了一口气的时候,身后传来“啪”一声,我心里一惊,转身开门,却是怎么也打不开了,门被锁住了。我下意识的大喊:“爹,爹,爹……”

屋外爹的声音响起,语重心长:“丫头,你过门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从今以后直到你出嫁那天,你哪儿都不准去。”

“啊……不要啊,爹。爹,我不要嫁不要嫁。爹……”我歇斯底里的敲打着房门,门外却已渐渐没了声响,想到自己的一生不被自己掌握,就要这样委屈了。

鼻子一酸,泪珠子就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像是被人抽去了一身的力气,软了下来,两眼无神,不知该把目光放到哪里,呆呆的抽泣,不管把自己环抱的再紧似乎都无法让自己的心多一点点的安慰。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亦阳,亦阳……我低低的唤着他的名字,好累好累,不知不觉的便沉沉睡去了。

“噶”一声,门开了。有人托着蜡烛,把屋里的灯点上了。

“丫头…丫头……”似乎有人走近我,在唤的我名字。我被摇醒了。

我慢慢的睁开眼,昏黄的烛光里娘亲正担忧的望着我,我的身子半蜷在门边,有些失神。“丫头……”娘亲蹲下,慢慢的扶起我。娘亲搀我到凳子边上,让我坐下。眼前,摆着我所喜爱的吃食。

“吃一些吧。丫头……”娘亲看着我疲倦的脸庞,柔声说到。

我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其实……”娘亲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娘……你走吧,”却被我打断。

娘看着我,叹了口气,只好离开。当那一声“啪”的锁声响起,我的心又颤抖了一下,眼泪止不住的掉。娘又怎么会违背爹的意愿,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我看着桌上菜,毫无胃口,我趴在桌上,万念俱灰。

夜里,爹娘的房间,灯火未熄。

“夫君……”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爹一摆手,说到。

“那你为何……你知道,我看着丫头那模样心里有多心疼吗?”娘有些激动,不自觉地往前靠近了两步。

“哎……”爹转过身来,看着娘的眼睛说到:“玉儿,你还记的当年,你我为何要隐退吗?”

娘看着爹说:“是为了玉儿和丫头,你说要给我们一个完整的家。可是如今,我看丫头这个样子。我们的保护于她根本就是一种负担了。她……”

爹又叹了一口气,朝着娘的方向走去,爹搂着娘,抚摸着娘夹着银丝的发说到:“远离江湖纷争,自然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娘把埋在爹胸口的脸,扬了起来,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哎……还有,就是…就是为了逃离党争。”

娘忽的就把爹给推开了一些,瞪大了眼睛说:“你怎么会……”后又压低了些声音说:“怎么会惹上党争的。”

“放心吧,宫里的那些人若是来了,凭着我的武功,怎么可能会听不到。哎,当年三皇子贵为嫡长子理应继承大统,可怜吴兄等一干忠臣忠心耿耿却最后落下一个叛逃的罪名。”爹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激烈,胸口剧烈的起伏。

“哎……”娘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不知是舒了一口气还是出于无奈。

低头看见怀里的佳人,眼角的皱纹,发间若有若无的银丝,当年吹弹可破的肌肤,如今却剩下褐色的褶皱了。依稀间还能看出当年的风姿。

“玉儿,”爹柔声唤道。

“嗯?”

“你悔不悔?若不是当年我惹上了……”

娘捂住了爹的嘴说:“不悔。这里虽然艰苦但是却无人会打扰我们,也再没有人能认得出我们。”

娘想了想又说:“那个小伙子是……”

“对,他是,不仅是宫里的人,而且还是那位的人。”

“所以你才把丫头锁起来。”

“看得出,丫头对他有意。”

“只可怜我的丫头……”

“别想了,只要丫头能跟二虎尽快完婚,咱们就能不沾惹这件事。二虎一定会对丫头好的。”

“只是…丫头,似乎并不喜欢二虎。”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寻常人家哪一个不是生活在一起,慢慢培养出的感情。”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