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疑虑丛生起

拱桥不远处,溪流淙淙依然入耳。

云伤立在一方岩石之上,脸色异常苍白,定定望着月初旬,却是笑意满怀。

月初旬被盯的浑身不自在,戒备道:“作甚?”

“姑娘莫非这么快便忘却了以身相许之约?”

月初旬一脸讶然,听他低咳出声,将右脸一扬,笑道:“看着这张脸,噩梦缠身,只怕公子这副身子骨折腾不起。”

“看不着才会睡不着觉呢,”云伤饶有兴趣的盯着她,“我又不在乎。”

顿了一顿,眯了眼睛,突地探近她身侧,笑嘻嘻道:“月姑娘这是在关心在下么?”

望着面前突然放大的脸,一脸嬉皮笑,风流无双,月初旬气极反笑,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一抽:果真欠揍的很,清半夏那一巴掌实该扬起。

月初旬不予作答,也不予撤身,怔了半晌,突地长叹一声,弯了唇角,笑道:“云公子眉眼实在好看,莫怪了他人唐突。”

说着,轻轻柔柔的抬了手臂,欲要探手去触他玉泽空灵的脸庞。

云伤不躲不闪,笑意更浓,只紧盯了她含笑眸底下的那一丝清冷淡漠,心中嗟叹一声,一把握了月初旬悄然凝力的另一只手,取出三枚飞针,在眼前晃一晃,道:“姑娘这点小心思对着那个傻小子还可管……”

“用”字尚未出口,见她唇角弧度倏忽放大,眼角瞥见欲要拂上他脸颊的那只手,袖中突地飞出一抹蓝光,不及多思,急急后退数步,一手抬起,指尖凝力,那抹蓝光忽地定在那里,浮在半空,又是三枚飞针。

云伤苦笑道:“这只手还真的藏有暗器……我这么好看的眉眼,被你针上毒液毁了,岂不是暴殄天物,所哀,所哀……”

月初旬敛了笑,上前两步一手取下浮在半空的飞针,冷冷挑眉:“云公子究竟有何事?”

敛不敛笑,她望向他时,眸底皆是清冷淡漠……

云伤长叹:“以身相许,男婚女嫁,人生一大事,就不算事了么?”

月初旬见他仍旧嬉皮笑脸,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方行数步,忽听背后男子敛了笑,沉沉道:“魔窟被困之人,未能全部救出……黄鼠狼精,未曾见到,怕是凶多吉少。”

……他记得曾答允她之事。

月初旬并不转身,听出他话中愁绪,只淡淡道:“生死有命,云公子何须介怀?其实你本可以像赤凤一样一举灭了血千魂,可你宁愿自身受血千魂重创亦要先救出被困的人和妖兽生灵,只因,公子早已明白血千魂亡时,便是魔窟塌陷之时,此等侠义肝胆,实在令人敬佩,天总是不能随人愿,既是尽了力,便勿需再添忧愁神伤。”

云伤一怔,忽而也淡淡笑了起来:“月姑娘是何时知晓血千魂与魔窟之间的关联?”

“赤凤斩杀血千魂真身之际,云公子本欲阻止,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血千魂真身被击成碎屑之时魔窟便开始坍塌,这二者间的关联,我亦只是猜测而已。”

“月姑娘果真心思玲珑。”语气是由衷的赞美,又加一句,“与云某果真心有灵犀一点通。”

月初旬抚额,唇角抽了一抽,抬脚便走,忽觉袖中蠕动,倏忽间想起了小毛球,眉间一沉,消了袖中结印,把小毛球放在手心,左右瞧了瞧,手举止齐眉处,对小毛球道:“小毛球,你娘亲……她与我们失了散,你是愿意留在此处,还是与我们同行?”

小毛球抖了抖黄灿灿的绒毛,碧绿幽幽的眼珠子转了一转,唧唧叫了两声。

月初旬一把把它放在地上,笑道:“你既不愿与我们同行,这便告辞……”

云伤勾了勾唇,嗤笑一声:“月姑娘竟能识得兽语?”

月初旬扭转身子,朝他眨了眨眼,笑嘻嘻道:“略识一二。”

这边众人见他二人归来,商陆道:“此番回师门,路途遥遥,御剑也需六七日方能到得清凉山,我与师妹打算今日先寻了小镇暂时歇息一晚,不知诸位有何打算?”

青左一揖,道:“妖王华君离现身在魔窟,并非偶然,怕是妖界也一早得知消息来探一探虚实,想要寻了魔神现世的影踪。如今血千魂已除,在下与兄长这便返回师门回禀掌门,告辞!”

商陆客气道:“此次多谢二位师弟相助,请代我等向掌门师伯答谢。”

青左又虚了一礼:“一定,一定。”转身又瞧见月初旬,顿了一顿,朗声道:“此番能脱险于玉长卿的阴阳鬼瘴,还需多谢月姑娘,此番一别,咱们后会有期,定要促膝对饮一杯才是。”

月初旬微微颔首,见他兄弟二人眉清目秀,言语真诚,洒脱磊落,并不介怀自己容颜寝陋,心中早已多了份欢喜,道声“珍重”已见他二人蓝衫猎猎,御剑而去。

商陆走近云伤身侧,拈过他手中酒囊,笑的温和:“让师兄品尝一下师弟的美酒。”说完,仰头灌了一口,立马紧皱了眉,嫌弃道:“师弟,你这酒喝着远不如闻着那般香甜,怎地如此寒苦。罢了罢了,今日师兄做东,咱们不醉不归,如何?”

又转头对北宫沐风道:“北宫师弟,咱们便一起下山前去寻了酒肆大饮一场,如何?此后青山绿水,又不知几时才能相遇了。”

北宫沐风一揖道:“那就有劳商师兄破费了。”

商陆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稍顷又微敛了神色,恭敬的对月初旬一揖道:“月姑娘,此番蒙你相救,大恩大德我等必铭记在怀,不知月姑娘此行欲往何处?”

月初旬还了一礼,道:“举手之劳,并未帮上大忙,商公子不必挂怀,我此次本欲西行前往昆仑之墟寻找家师……”

“好巧不巧,月姑娘可与我们同行,若有需要之处,尽管开口……”

清半夏急急打断商陆,挑眉瞪他:“师兄,她与我们同路,但不同道,我们还是就此别过的好,看这日渐西斜,又不晓得多远才能寻得休顿之所,我可不想一个毫不相干之人做了我们累赘。”

商陆刚想说些什么,已被北宫沐风打断,只见他涨红了一张脸,气恼道:“师姑在阴阳鬼瘴中救我们于危难之际,怎会是毫不相干?”

他一路之上对这个骄矜少女早有不满,虽是不善言辩,见她如此折损月初旬,却也是没了忍耐。

清半夏斜了他一眼,又望了一眼月初旬的眉角处伤痕,提高了嗓音,讥诮道:“真是郎有情,妾有意,不枉人家宁愿舍了性命也要救你出来,可是,北宫师弟你莫要忘了,你师姑手中灵蝶可是至邪之物,若非如此,那紫霜豪为何对她灵蝶无丝毫作用?你可还记得玉长卿所说,你师姑是妖邪之人?凭她低微修为,甚至连御物飞行都未曾学会,如何依一己之力折损了玉长卿至宝?那把阴阳扇至阴至邪,是冥界至宝,若想修复极为困难,玉长卿此后怕不会放过她了。”

清半夏虽是言语无礼,但却并非没有道理,一时之间静了下来,唯有山风徐徐,溪水迢迢,不知一水频生几许愁?

北宫沐风突地思及他与月初旬陷入紫雾旋风,漫天水蓝色灵蝶萦绕身侧,被她推出雾瘴之时,她眼中赤红如血,直如鬼魅,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月初旬却只愣怔了片刻,冷冷回道:“师姑救师侄于危难,合情合理,何须清姑娘置喙?”

一句话将她与北宫沐风的关系撇的清清楚楚。

北宫沐风心中一动,鬼瘴之中,她所说的欢喜,果真便是在作弄他的吧……

微松了口气,冥冥中却似徒添了一抹失落,抬头望了一眼月初旬,只见她面色仍是泠泠。

月初旬避开北宫目光,又道:“手持至邪之物,是我的事,身是妖邪之人,亦是我的事,玉长卿日后寻了我麻烦,我想,仍是不关清姑娘丝毫罢了。”

说完,抬脚便要离去,便在此时,一个哼哼唧唧的声音从地上传来,低头望去,见一个黄灿灿的小毛球正蹦跶着两条小短腿仰头,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望着众人。

“好可爱的鸟儿。”

清半夏手腕一凝,小毛球径自飞入她手中,又是捋又是揪的,甚是好奇,突听她“哎唷”一声,一个吃痛,一甩手,把小毛球狠狠的摔了出去。

月初旬一怔,眼见小毛球被摔在那尖锐的岩石上,便要粉身碎骨,惊愕焦急间已有一抹白色身影急掠而去,身形一个旋转,白袍翻飞间,已是稳稳接住了小毛球,笑意盈盈的递给了她。

岂料,小毛球方才受了惊吓,张嘴便抱着她手指狠狠咬去,月初旬只觉自有一股钻心之痛,没承想它小不点的个头,竟有如此大的蛮力,一把拎了它两条小短腿,把它倒立在半空,笑道:“小毛球饿极了也不能咬人,被你娘亲知晓了定要生气。”

小毛球便又哼唧了两声。

清半夏见月初旬竟与这似鸟非鸟,似鸡非鸡的小畜生说话,冷冷哼了一声,再不多言,呼啸一声御剑而去。

商陆业已祭出天寒印,道:“云师弟,北宫师弟,时日不早了,我们也走吧,早些寻了落脚之处……月姑娘,我师妹心直口快,望你不要介意,你此番前去昆仑之墟,路途遥远,可与我们作伴,路上彼此也好有个照应,若姑娘拂了意,便是我们清凉山的不是了。”又望了一眼北宫沐风,道:“北宫师弟,你便携了月姑娘一起来。”说着跃上了天寒印,呼啸而去。

他这话说的委婉得体,不卑不亢,既不会让人觉得清凉山有随意诬陷之嫌,亦不能拒了他好意。

北宫沐风祭出断邪剑,恭敬道:“师姑,我们走吧。”

月初旬望了他一眼,又瞧了一眼云伤,淡淡道:“我同云公子有话要说,北宫你先行一步。”

北宫沐风不疑有他,暗暗长舒了一口气,道了一声“好”,绝尘而去。

月初旬还是把小毛球丢在了玉笥山,她寻着师父,自顾不暇,又思及方才清半夏所言,低眉望了一眼腰侧那香荷,疑虑丛生起。

果真自己便如他人所说是妖邪之人?

这般想着,心中忽地多了一抹无措,似是三更雾,五时霜,无弦冷对夜茫茫。

承痕剑飞离玉笥山许久,月初旬只怔怔不说话。

云伤忍了几忍,终于道:“月姑娘不是有话要同我说?”

垂眼低眉,并不作答。

云伤笑吟吟道:“既是无话可说,如此好一个亲近北宫师弟的机会,姑娘怎地活脱脱放手溜走了?”

她方才婉拒北宫沐风,不过是不想让他不自在而已,岂料被云伤戳中心事,当下一怔,抬头瞪他。

“要你管!”

云伤一双眼眸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脸瞧,瞧了许久,也不接话。

月初旬斜斜瞪他一眼,冷冷道:“瞧什么瞧,脸上又没长花。”说着,扭转了身去,直望了玉笥山方向。

云伤静静望她青丝穿云,迎风起伏,眸底明灭不定,低低一叹:傻丫头,你本身便是一株花……

白色玉簪,夜间开放,冰清玉洁,花香浓郁。

月初旬没听清他嘟囔了一句什么,望着脚下浮云,自是惆怅。

“月姑娘可是后悔了?”

……后悔没将小毛球带在身侧。

月初旬讪讪然,顾左右而言他:“有甚可后悔,不过是思及血千魂所说魔神,上古之神魔,理应数十万年前便已绝迹,何以突然会现身六界?”

“月姑娘可曾听过魔君九凤盗取天界灵珠一事?”

月初旬点点头,却并不知晓那灵珠是何等至尊之物。

云伤沉吟了一下,终于道:“一千年前,六界都知晓魔君九凤从九重天偷盗一颗灵珠,却甚少人知道那灵珠便是封印上古魔神灵力的般若念尘珠。上古魔神后卿,骁勇善战,颇受皇帝重用,不料在涿鹿之战中战死,死后曝尸荒野,魂魄四周游离,长期以往,后卿的怨念越来越重。为了报复,他宁愿让自己的三魂七魄及残**躯让与犼,肆虐六界,后来女娲联合后土、紫薇、勾陈、地藏以五行阵法将其封印,被封印之前,因其怨念深,戾气重,不甘心之下遂把嗜血魔力和诅咒神力震碎,散于六界,女娲慈悲,斩断自己一根手指,碾碎为尘,布在六界,历经万年终于收集齐全,便用般若念尘封印,一直保存在天界。”

“魔君被冰封,般若念尘理应亦被一起冰封在天界才是,岂料数年前天现异象,降血雨七天七夜,妖魔横行,鬼怪肆虐,民不聊生……”

月初旬不由打了一个哆嗦,道:“可正是五年前?”

云伤轻轻嗯了一声。

魔神尚未出世人间便如此惨景,月初旬此时恍然明了仙界何以如此严阵以待,不由轻叹一声,道:“魔神之力威威,断不能落入至邪之人手中。”

又转头瞧见云伤一脸阴霾,笑道:“邪不胜正,云公子不必过分担忧。”

听闻此言,云伤忽地低眉笑了起来,浅浅道:“……未曾有过担忧,魔神……也许并不可怕。”

顷刻间已是瞧他喜忧交替,月初旬只觉奇怪,并不多想,忽地盯了他双眸,一字一句道:“血千魂说……云公子修仙之体,却行嗜血……”

云伤神色无变,显出几分慵懒,闲闲道:“月姑娘,可信?”

月初旬突地嗤笑一声,摇摇头,又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云伤。

云海缥缈,自是各有心绪浮动。

残阳点墨清风浮。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承痕剑终于落在一小镇外,阡陌古道,青烟渐起,柳青梨白,影影绰绰绕不去,似情丝,缠绵欲断,不得。

月初旬微微一叹,淡漠神色尽是低落。

云伤微眯了眼,吸了吸鼻子:“这家客栈酒水果真香醇,大师兄好眼光。”

月初旬刚用失而复得的帕子遮了面,听他如是说,道:“云公子好嗅觉,这么远便闻得酒香,若公子见着了家师,想必亦会投缘,师父他老人家简直嗜酒如命。”

突地顿住了脚步,感受着脖颈处微凉,她低眉望了蛊隐中一抹冰蓝和殷红,眸底多了一丝期许,道:“云公子,你在清凉山多年,想必对昆仑之墟甚为熟悉,可否代我看下家师所在何山?”

云伤轻轻点了点头。

念了咒决,蛊隐闪了一闪,半空中倏忽间便浮现出一帘紫色水镜,但水镜中升腾着一抹紫雾,并未瞧见师父丝毫影踪。

月初旬心中一慌,不待她收决,水镜便已随风散去。

云伤已认出蛊隐乃巫族之物,追灵之术极其精准,见她眼底布满焦虑,不安和恐慌,沉吟了许久,终于道:“月姑娘,追灵蛊隐许是受了阴邪污秽,失了灵,你且再试一试。”

月初旬略一怔,想着北宫沐风就在前方客栈,便拿他试一试,又念了法决,水镜依然一片虚无,她这才收了决,长舒一口气来。

因又耗了剩余灵力,月初旬只觉脚步虚浮,眼神迷离,忙扶了一枝垂柳支撑住身子。

若蛊隐果真是沾染了阴邪之气才失了灵,便是玉长卿和血千魂所为,此时,不仅没能寻回师父,却又该如何向黑团子交代?

她心下叹息,苦笑道:“这下可如何是好,我曾对蛊隐主人承诺定要完璧归赵,现下怕是要食言了。”

云伤听她言语艰涩,嘻嘻一笑,道:“如此至宝舍手送人,你在他心中定是十分重要,若有折损,想必你那位朋友亦不会介怀,何况……”他顿了一顿,又道:“何况并非没有法子可修复。”

月初旬眼睛一亮,仿若千年万年时光已逝,风絮依旧,满城落。

盯了半晌,忽觉失礼,怔松回神,忙低了眉。

云伤斜斜挑眉,阴邪一笑,“既然月姑娘喜欢看我这一幅眉眼,何不再多看几眼?”

……

月初旬语塞,抚额低叹,眼角瞥见他双手拂衣,急道:“不必了,折子上说看多了会长针眼,渡老头见了必要怪罪。”

说完,转身便走,方行数步,耳边却隐有唧唧叫声,扭头一望,小毛球正蹲在她肩上,斜着一双大眼瞪着她,不满的哼唧哼唧。

月初旬一惊,又是一喜。

将小毛球遗落至玉笥山,她早已是悔的肠子都青了起来,又不便让云伤折返,一路思着它是否饿了肚子,是否被凶兽吞了去,竟是好不心酸。

云伤却兀自在身后笑:“云某忘记告知月姑娘,云某亦懂得兽语,小毛球说它改变了主意,希望跟随着你,小毛球还说,月姑娘,天色已晚,酒菜好香。”

说完,身子一闪,早已入了小镇内。

清风徐来,遥遥传来云伤爽朗笑声:“月姑娘以身相许在下,小毛球可是作了媒证,怎可随意弃置不顾……”

月初旬望那远去背影,不由怔了一怔。

只是,雪肌般勃颈处,蛊隐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缕白色丝线,似是禁锢了那原本的冰蓝和殷红,白色丝线浅淡空灵,一如清风,目不可及。

待步至“闻来客栈”,商陆早已安排好酒菜和房间,他和北宫沐风,清半夏三人正在前堂酒楼对饮,云伤闻着酒香,业已循迹而去,月初旬念着叹妙伤势,让小二领着去了后院。

后院极为宽阔安静,是此处最上等住所,共有三个别苑,几人房间相连。月初旬跟着小二在曲折走廊绕了几绕先进了叹妙房间,又吩咐小二拿些酒菜来。

“姑娘……”叹妙半倚在**,一脸疲态,额头伤痕清晰可见,好在伤口较浅,没破了相。

月初旬轻舒一口气,总算醒了,这丫头,当初在阴阳鬼瘴中自己好不容易把她交给北宫沐风救出了紫色毒障,却不想她在见到云伤有危时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一根紫霜豪丝线把她缠了个结结实实,差点丧了命,多亏北宫把她及时救了回来。

月初旬见她并无大碍,放下一颗心来,本欲打趣几句,话一出口却带了从未有过的冰冷:“不自量力。”

叹妙脸上一红,犹自嗫喏着辩解:“害姑娘担心,是我不好,可我这也是为了侠义,斩妖除魔,姑娘就原谅叹妙一次,好不好?”

月初旬知她犯了痴,一心为云伤,却也并不拆穿,扬了眉,笑道:“斩妖除魔?你可别忘了你自个亦是妖,你是不是要先把自个斩除以做表率?”

叹妙便低了声音:“可……姑娘,我虽出身妖界,但我未曾害过人,也不曾怀有害人之心。”

月初旬不予理睬:“此行西去,你莫要再跟着我,自行寻了安生之所吧。”

叹妙一惊,急急从**跃下,扯了她衣角,道:“姑娘不可,我还要随着姑娘寻找恩公,报答相救之恩,请姑娘让叹妙留下!”说完,“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俏丽容颜,泪眼涟涟,一副我见犹怜的楚楚姿态让月初旬心中涟漪翻涌,她沉吟片刻,冷冷道:“一载有余相伴,恩义早已两清,再者,我可不愿多一个累赘上路。”说完,已拂掉那双扯着自己衣角的手,盈盈走了出去。

关上门的刹那,心中竟是一痛。

不过数日,已害她失了一臂,又因痴心错付差点丢了性命,遥遥昆仑,却又不知有几番凶险,这般冷言相绝,恩义两清,叹妙理应再不会跟随她了吧?

小二早已安置妥当,酒一壶,菜两碟。

月初旬把小毛球放在桌上,兀自倒了一杯酒,突觉一阵凄凉,索然无味起来,放下酒杯,盯着小毛球瞧,见它神情高傲,圆溜溜的眼珠子却紧紧盯着菜碟,这便夹了一大块肉放在它面前,笑道:“是不是饿坏了?”

小毛球对月初旬仍有几分惧怕,虽是饥饿难耐,身子却硬生生后退了几步,小腿一收,蹲在桌上竟闭了眼。

……何种类兽,心性竟如此之高?

月初旬一阵诧异,顿时来了兴致,道:“一身黄灿绒毛,远观犹如一团真火,又闻‘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我且唤你火珥,可好?”

小毛球哼唧了两声,兀自闭着眼不予理睬,似是极为不满。月初旬起身向床榻走去,一边笑道:“我就知晓你定会喜欢这个名字,火珥。”

待至亥时,半月卿飒,冷风惊扰夜,似是已沉睡千百年。

月初旬被噩梦惊醒,冷汗连连,忽听有人似在轻唤,忙起了身细听,却又一片静寂,眼角瞥到桌子,竟是一骇。

满满两碟菜竟光光如也,火珥巴掌大的圆滚滚的身子此刻足足大了两倍,睡的正酣,月初旬把它轻轻托起,鼻息处一股酒香,又瞧那空酒杯,突地笑了:这小家伙,竟是贪杯,醉了过去。

她正兀自轻笑,突觉窗棂有黑影闪过,只听一女子用传音术唤她:“月初旬,欲寻你师父,便随我来。”

月初旬一怔,急急追出,月明星稀下,身子一跃,朝半空一抹紫光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