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托付给时间的计划

“阿乐,你坚持住,很快就好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耳边轻柔地响起。

我在什么地方?老鲨呢?不,我还要去将老鲨救回来。

我挣扎了起来,但身体却似乎被捆绑住了一般,根本无法自由活动。从脑中传来的阵阵刺痛,让我几欲发狂,我使劲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呼出的气体化作了一大串汽泡,咕噜着飘到了头顶上面。

周身一片温暖水润的感觉,我努力睁开眼睛,眼前弥漫着一片温柔的蓝色水波。我这才发现自己正被浸泡在一个巨大的医疗舱中。

医疗舱的玻璃罩外面则是几个忙碌着的白色身影。

室内的光线很是柔和,给人一种梦幻的,仿若梦境般的失真感。

“阿乐,放松一点,不要紧张。我们正在给你治疗,你很快就会好的。”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似乎也更加清晰了一些。

医疗舱外面浮现出了一张熟悉美丽的脸,但这是谁?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脑海中一片空白,思维也变得迟钝了起来。

“他的身体还能承受地住,继续注射并增加药剂纯度。”那女声又响了起来。

我又挣扎起来,但在脖颈,心脏,四肢等处插入的导管将我牢牢地固定了起来。随即,一股幽蓝色的药剂就顺着导管注入到了我体内。被渗入到四肢百骸中的暖流包裹住的我,再次陷入了沉睡。

“阿乐,快醒醒!”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这声音如此熟悉,又如此遥远,一直蛰伏在记忆深处。

我翻了个身,将呼唤声抛之脑后,想要重新进入梦乡。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我觉得是如此疲惫,根本不愿就此醒来。

“阿乐,别睡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你快醒醒啊!”那声音有些焦急起来。

随着话语声传来,似乎有人在不停地摇晃着我的身体。脸上也传来了痒痒的,滑腻的,冰凉的感觉,肯定又是馒头,我心想。

我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一片青白色的天空,几朵流云高高地漂浮在苍穹之下,显得很是孤单。

我用手掌撑着地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长满了风信草和野花的小山坡上。我向四周望去,只见目之可及的地方,全部长满了一望无际,连绵着延伸到地平线尽头的浅蓝,蔚蓝,深蓝色的风信草。以及那些在草海之中低着头,沉默着吃草的牛羊群。

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季风也很是轻柔,混杂着青草和花香的清风吹在脸上有种让人想要昏昏欲睡的舒适感觉。

“呜,呜,汪!”一条半大的獒犬在我脚边轻吠着,正如临大敌般地怒视着我的鞋带,并不时歪着脑袋撕咬几下。

“馒头,别闹!”我弯下腰,抚摸着馒头的脑袋,看到它眉骨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阿乐,你快跟我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身边的少年又急切地说道,全然不似他平日那般的老成和淡漠。

“去哪儿啊?”我有些不满地伸了伸懒腰,想起刚才那个逼真的,漫长的,遥远的,惊险刺激的被少年打断的梦,心里就不免对他有些埋怨起来。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现在醒来后,还是觉得脑袋有些隐隐地胀痛,胸口也很是沉闷压抑,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

在梦里,我似乎和桑娅在一起了,还多了一些亲密的同伴,好像是丽莎,桃花,哈里斯,老鲨,张东,李飞等,这些名字稍一回想就清晰地浮现了出来。但我怎么会喜欢桑娅那个笨丫头呢,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耳热。不过,如果仔细去看的话,桑娅其实也是很漂亮的,我情不自禁地想到。

“阿乐,没时间让你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快跟我来!”少年再次冲我喊道。

“呜,呜,汪!”脚边的馒头对于我的拖拉似乎也有些不满起来,紧紧咬着我的鞋带和裤角往少年身边拽去。

“好吧。”我有些迟疑地向着少年走了过去。

四周柔和的光线突然变得耀眼了许多,刺地我的眼睛都微眯了起来。紧接着,四周的牛羊群,头上的天空与流云,犹如魔术般地隐入了这片光芒中消失不见,只有眼前逆着光的少年的身影更加清晰了起来。

我迈过这片爬满了风信草和野花丛的山坡,径直向少年走去。我伸出的手臂纤细,白嫩,柔弱,正是少年的自己,但我本该慌乱不安的心却意外地从容坚定。

就在我的手拉住少年的手的刹那,整个山坡突然间光芒大放,一片刺眼的白光闪过,就此消失不见。我跟在少年的身后,一下子就置身在了一条幽深宽广的隧道之中,从隧道另一端隐隐透射进来的幽暗星光让我感觉无比安宁。

等穿过隧道,我才发现身处于一片陌生的星域之中,背后就是一颗静静悬浮着的耀眼刺目的巨大恒星。

我和少年站在虚空深处,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有八颗行星静静地以身后的恒星为中心旋转着,散发着美丽的光芒,以此构成了一个小小的星系 。

但我的视线很快就被一颗水蓝色的星球吸引了过去,那颗行星并不庞大,甚至显得有些娇小,但却带给我一种极其亲切的感觉。

我看了看紧紧依偎在水蓝色星球旁边那遍布着环形山脉的卫星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刘轩,我们这是在哪儿?”

少年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他指着眼前那颗水蓝色的星球轻声说道:“这里就是家乡啊。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真正的大海吗?喏,就在那里,那些蓝色的部分就是真正的,奔腾不息的海洋!”

说着,他就轻飘飘地往面前那颗蓝色的星球飞了过去,我和馒头也赶紧跟了上去。

刚一接近星球的范围,我们就被一股巨大的引力吸扯了过去。等旋转停止,我们已经站在了一处遍布着银白色细沙的海滩上。

沙地很是柔软细腻,轻轻一踩,整个脚掌就陷了进去。旁边高大的椰子树上挂满了圆滚滚的椰果,在清爽的海风吹拂下,远处海天交界处的海鸥们也都飘忽了起来。

我抬起脚掌,慢慢向着面前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走了过去。海浪一层层地席卷而来,温润的海水冲上沙滩,打湿了我的脚掌。

我弯下腰,随手在地上一摸,就捡起了一个色彩斑斓的海螺。我将它放在耳边倾听,于是海风呼啸的声音就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这才是真正的海洋吗?”我握着海螺,有些心驰神往地看着面前这宽广无边,一望无际且生机勃勃的蓝色海洋,从心底生出一股无比崇敬的感情来。

“是啊,我们人类生命的起源就诞生在面前的海洋中,这里也包含着你一直苦苦追寻的所有问题的答案。”少年微眯着眼,看着幽蓝深邃的大海轻声说道。

“这里就是地球?就是家乡吗?”我弯腰从地上抓起了一把细沙,看着它们从指缝间慢慢滑落,散在风中。

“很多年前,由于人类的无度索取,地球再也无力支撑,环境极度恶化。人类为了掠夺资源,拓展生存空间,几个超级势力展开了太空竞赛,不仅向着茫茫宇宙进军,彼此之间更是爆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于是延续了万年的地球文明最终都变成了废墟和瓦砾。森林,荒原,城市都沦为了一片焦土,接着两极消失,冰川消融,海平线吞噬了大量的陆地,同时海洋也成了最大的垃圾站。但外太空的探索也并不顺利,这时失去了家园的人类才幡然醒悟。这时已经无力回天的人类再次把希望寄托在了海洋上,将地球生态系统的恢复交给了漫长永恒的时间。于是,侥幸存活下来的地球人就开始了漫长的,颠沛流离的流浪。”少年的声音有些低沉,充满了不可抑止的悲伤。

“在离开时,我们尽可能地带走了地球文明的果实,可惜在漫长的流浪岁月中,这些传承也渐渐遗失在了时间的长河中。我们不得不编造历史来欺骗子孙后代,以此掩盖人类早已迷失了的真相,想方设法在那遥远的星系中求生,扎根,建立安栖的国度。但自然环境和原生物种的排斥,生存资源的匮乏等不可抗拒的因素始终限制着我们发展。现在,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和联盟那些亚人族在进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吧,因为我们根本就是不同的生命形式。我们始终在提防着联盟人的入侵,却一直在逃避自己才是侵略者的事实!但被篡改的历史终将回归原本的轨道,我们也终究无法一直逃避下去。”

“你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我强行按捺住内心的震惊,尽量平静地问道。

“时间不多了,灾难和灭亡随时会到来,但人类还根本没有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我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人类回归的那天了,你就是我留下的种子。如果可以的话,你就接替我,让历史重回正轨,让无家可归的我们重新投入到母亲的怀抱中吧。”少年的脸在耀眼的阳光下看不出悲喜。

“我们到底面临着什么灾难?你又是谁?”我终于问出了困扰我多年的问题。

“我是刘轩啊,就是和你一起长大,一起放牧的刘轩啊!”少年的嘴角难得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不信!不,我是说,你到底是什么来历?”我不死心地继续追问着。

“我算是一个守护者吧。在最后的人类离开地球之前,他们制定了一个重返故土的计划,叫作‘深蓝之时’,意思就是等到地球漫长的自净结束,海洋重新恢复深蓝的时候,就是我们回家的时刻。这个计划必须有人将秘密和希望一起延续下去,因为托付给时间来完成的任务是个极其漫长的过程,谁也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会发生什么。于是就有人这些将秘密分开储存在了开拓者的遗迹中,这些开拓者也是人类探索宇宙的先遣队。除了储存在这些飞船中的资料外,还需要有人熟记并传承这所有的一切,你知道的,代代相传的记忆总比那些存储器更为长久靠谱一些。”

“我们这些人的存在只是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最早的先驱者发现了紫云星系,并掀起了一场和亚种人的战争。因为长久的流浪,人类的资源并不足以支撑这么一场庞大的入侵战争的消耗,所以我们没能完全取得胜利。除了一小部分人类在各个星域间建立了据点和基地图谋发展外,大批的人类都受到了亚种人的奴役,这也就是‘黑暗时代’的由来。最终,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并适应了这个星系环境的地球移民,在我们守护者的协助下共同创建了人类自由联邦,并组成了深蓝议会。因此,得知了一些秘密的深蓝议会才会不留余力地不断去探索各种先人遗迹,以期许能够获知所有的真相。”

“那你们为什么不将这一切全部公布出来?或者干脆将这一切全部告诉联邦政府呢?议会高层肯定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你们寻找回家的道路。”我平躺到了沙滩上,看着自由地飞翔在海天交界处的海鸥缓缓说道。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让我懒洋洋地再也不想去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纷争了。海浪不停卷上沙滩,让我的双腿如同鱼儿一般随着波浪而漂浮摇摆着,再远处的馒头不时追赶着低飞的海鸥在沙滩上自由地撒着欢。我深吸了一口咸咸的,湿润的,清新的海风,心里充满了宁静和满足。

“永远不要将希望放在贪婪的政客身上。这是我记事起,就熟记的警言。你看看这一望无际的海洋,再想想身处的这广阔的天地,以及其中蕴含着的足够养活近百亿人的庞大资源。在这里,我们不用制造人工大气,不用耗费庞大的人力物力去维护那些造价昂贵的设备。不需要一步步地,用上几代人,甚至长达百年的时间去改造环境,在贫瘠的土地上种植娇贵的粮食。”

说到这里,少年忍不住叹了口气后,才继续道:“在这里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地奔跑和呼吸,更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地提防着联盟人和那些凶兽的猎杀。泥土中可以长出足够果腹的粮食,森林和海洋里有取之不尽的食物。不管是政客,商人还是平民,你觉得他们在被积年累月的战时配额搞地心力交瘁后,在面对这样的庞大资源时还能不被贪婪蒙蔽了双眼吗?”少年的嘴角扯起了一抹讥笑:“贪婪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劣根性啊!”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湛蓝的天空中漂浮的朵朵浮云。

“我没有时间了,你一定要记住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但这些秘密不到时机成熟时,千万不要传出去。我把力量,还有回家的钥匙,全部交给你,你一定要保管好!”少年的声音有些急促起来,他伸出手一把扯开了我的衣领,在我左胸口快速地写着什么。

他的手掌中光芒大放,随着书写,我的胸口传来了阵阵灼痛,想要挣扎却根本动弹不得。那阵灼痛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汹涌,我拼命挣扎着,于是,海风,沙滩,蓝天重新化为了一片虚无。

濒临窒息了我不停地剧烈挣扎着,喘息着,但渐渐地,还是重新陷入到了沉睡之中。

这一觉睡的很安生,也很舒心,直到眼前突然洒下了一片白色的光,这才将我从梦境中唤了出来。那光线很暖,很柔和,一下子就驱散了黑暗,于是,我就再次睁开了双眼。

我躺在一张宽大的**,整间房间都被那朦胧的白光照得很是明亮。没有灯,但是那柔和的白光又无处不在,从墙壁中,地板中静静地透射而出。

“你终于醒了。”一道轻柔悦耳的女声传了过来。

我从**坐起身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莱雅正坐在一张舒适的沙发椅上静静地看着我。

房间很大,摆设却很简单,除了我身下的床,床边的几台医疗设备外就只有几个简单的沙发椅和一张小茶几了。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就连门窗都没有。

我没有说话,继续环视着四周,直到将身处的环境牢记于心后,才转身静静地看向莱雅。

虽然心中充满了疑问,但我还是没有去问什么。在经历并得知了那么多的秘密后,我原本简单的佣兵思维不知不觉间就变得缜密了起来。

莱雅身穿的白色工作服,和我之前在医疗舱中看到的熟悉女人渐渐重叠了起来。这个发现让我心中五味杂陈,颇有些失落起来。从我接到这个任务起,身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变得神秘莫测起来,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遮着一张巧妙的面具,让我难以辨出真假虚实。

这种情绪也让我失去了说话的兴趣,如果莱雅想告诉我什么的话,她自然会说。要不,就算我如何逼问,恐怕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你不先问问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吗?”莱雅突然嫣然一笑,脸上充满了自信的神色,再也看不到一丁点的稚嫩和柔弱。

“不想。”我淡淡地回答。

“好吧。那我等下再详细告诉你,在你昏迷其间所发生的事情。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为了救回你,我们可是费了不少功夫。”莱雅神色一正,郑重地问我。

我活动了下胳膊,又扭了扭身体,并没感到丝毫的异样。身体中也充满了力量,这种状态比之前身体没受伤时还要好上许多。

“没什么问题。”我肯定地说道。

我又伸手摸了摸胸口和肩膀,就连那接连在数场战斗中留下的创伤,也全都愈合了。不仅是伤口不见了,就连疤痕也没留下,神奇地仿佛我从来都没有受过伤一般。

“那就好。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死了?如果不是我们的救援队及时赶到的话,你现在也就只是一具腐尸了。桃花也是,那种不完全的禁忌之力也敢多次激发,差点留下了不可挽回的创伤。唉,不过也多亏了你们的坚持,我们才得到了‘月宫’的控制权。这几天你可能会觉得胸口有些刺痛,那是给你心脏中输入的药物没有完全吸收而已,你不用担心。”莱雅有些关切,又有些后怕地说道。

看到她眼神中流露而出的担心和淡淡的责备,我心里也微微一暖。不管立场如何,毕竟还是曾经一起并肩战斗的同伴啊。

“好的。那现在可以跟我说说,在我昏迷后所发生的一切了吧。”我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那些隐隐的敌意,也被我收了起来。

“对了,老鲨呢?你们找到他了吗?”我又急切地问道,如果老鲨的死只是我昏迷前神智不清的错觉多好。

如果我脑海中关于刘轩出现的场面都是幻觉,都是梦境的话,那我们曾面对的一切,那些残酷的画面可不可以也只是我的梦呢?我多希望自己是疯了,也不愿意那些生死相依的同伴就此在我身边倒下不醒。

“老鲨。”莱雅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迟疑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很遗憾,老鲨,斯坦和哈瑞都死了,你都亲眼目睹了的。对不起,阿乐,那时我们真的无能为力。救援队一直在拼命,实际上,他们为了支援我们所付出的代价,远远比我们这个小队沉重太多了。我们都没想到,萨马商会会在这时突然就展露出了獠牙,更没想到他们对于‘月宫’如此眼热,竟然不惜血本地将暗中培养的军队都派了过来,把希亚-4号周边全部封锁了起来。”

想起老鲨,我心里就难过了起来。我从踏入黑金城的那刻起,最先认识的就是老鲨。那时,在李先生的邀请下,刚刚退役的我带着桑娅,不远万里从遥远的联邦星域匆匆赶来,路上还巧遇了桃花。

我还记得,那天刮着很大的沙暴,我们乘坐的飞船刚刚降落在黑金城外,就被萨马商会的武装队给包围了起来。我这才知道佣兵工会想要在黑金城崛起有多么不易,于是就和前来接应我们的老鲨带人将那帮大蜥蜴给狠狠教训了一顿。晚上,老鲨还特意带了几个佣兵朋友请我在黑金酒吧喝了次酒,在此后的很多年,老鲨也一直是我最重要的同伴之一。

我不愿沉浸在悲伤的回忆中,就又开口问道:“那桃花呢?她怎么样了?还有我们另外一些同伴都到了哪里?”

“桃花差一点基因崩溃,直到现在还在接受修复治疗。她使用的禁忌力量太过于野蛮霸道,和联邦军方的研究一样,只盲目追求力量的提升,而忽视了药剂对人体造成的严重伤害。这种不完全的,极其落后,也极其极端的研究成果,我猜也应该是来自联邦军方早期的实验数据吧。不过还好我们在这些年的研究中取得了重大的突破,成功将药剂中所蕴藏的亚种人基因压制了下来,所以也暂时克制了亚种人基因的残暴性征对人类载体自身基因引起的异变。”莱雅给我解释道。

“那会不会对桃花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我又追问道。想起桃花的来历,我就觉得心疼,实在不愿她再因为这所谓的禁忌之力而受到丝毫伤害。

“不会,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们最新研制出来的深蓝药剂,可以修复载体原本就受损的基因,并加以重组完善。不只是桃花那样的基因崩溃,甚至连我们之前培养出的自由战士的兽化都可以成功压制并修复,重新让人类的基因占据主导的地位。”

“你来自幽蓝?”虽然早已隐隐猜到了,但我还是想开口确定一下。

“对了,正式介绍一下。我是莱雅,隶属于幽蓝下属的生物科技研究所,现在的职位是助理研究员。”莱雅笑嘻嘻地冲我伸出了手掌。

“鹰隼上的追踪器是你安装的吧?”我没好气地在她手掌上拍了一下。

“不是我安装的,我可是和你们一起上船的,再说,那又不是我的工作。好吧,其实给鹰隼进行保养和检修的技术人员中一直都有我们的人在,只是恰巧这次的轮值人员有别的任务,所以不得以之下我们才留了个小礼物在上面。反正也没指望能瞒过谁。”莱雅大大方方地就承认了下来。

“你们的渗透能力还真是可怕啊!”我由衷地感叹道。

“你以为李泽庆那个老狐狸就不知道我们暗中做的手脚吗?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一直在背地里支持着佣兵工会的发展,不管是武器装备,还是技术援助都离不开我们。否则,野心勃勃的尼禄会长怎么会容忍以人类为主的佣兵工会一步步强大?”莱雅淡淡地说道。

“这么说,你们一直都在和李先生那个老狐狸暗中合作?”我又问道。

“是啊,甚至于当年佣兵工会的建立都是我们一手促成的,这些事情也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当然佣兵工会还是独立自主的,我们没有权利去干涉你们,也不会在你们的高层中安插我们的人员。只有在一些重要任务上才会开展合作,比如这次寻找‘月宫’的任务,其实就是我们放出的风声,也是我们牵头的三方合作。只是没想到这次帝雪也跑了过来,更是一早就将联邦的精英小队和我们的自由战士小队给全灭了,所以在后期的战斗中,我们才一直落于下风,被那群可恶的蜥蜴追着打。”莱雅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想起那战斗力堪称恐怖的帝雪,我也有些头疼。特别是那把蕴含着强大的紫色能量的长矛,竟然能够自行攻击,也太过诡异了些。

“帝雪到底是什么来历?”我皱着眉问道。

“你应该知道比亚部族曾经也成为过联盟的王族吧?”莱雅问我。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比亚人的个体战斗力也是排在联盟所有部落的前列。但比亚人似乎是在和联邦旷日持久的战争中持续消耗掉了自身的实力,才被别的部族联合拉下了王族的神坛,甚至还因此遭到了联盟的放逐。”我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比亚人的一些事情大致说了出来。

“对,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你应该也和联盟的一些部落交战过,那你觉得比亚人的实力到底如何?在联盟中是不是真的那么强势?”莱雅继续问道。

“和传闻相比弱了许多,甚至连一些二等部落的战士都有不如。”我如实回答。

“是啊,原本的比亚族应该被称作比亚王族。在鼎盛时期,他们所有的战士基本上都有着A级以上的力量,其中的比亚皇族全部都有S级的战力。这哪是现在失去了力量传承的比亚人能够相比的。”莱雅感慨着说道。

“S级力量?这是什么等级?”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哦,这是我们幽蓝内部为了方便研究,而对力量进行的一个划分,并没有对外公布。”莱雅给我解释道。

“可以说给我听听吗?”初次听到这样新奇的说法,我也不由地产生了些兴趣。

“当然没问题,反正也不是什么太过机密的东西。我们按照生物体所能达到的综合力量极限,大致将其划分为了五个等级,分别为:S级,A级,B级,C级,D级,依次递减。比如一些力量强横的凶兽,战力强悍的生物都能划到S级之中,当然这只是一个综合的评价。力量,速度,防御,有无特殊能力等,都会计算在内。”莱雅仔细说道。

“S级啊,那馒头能算得上S级吗?”

“馒头当然算得上S级的力量了,只不过在S级中也并不出众而已。科多兽也能勉强归入这一类别,不过也只是垫底的存在,能排进来,也是靠着它能飞行的优势而已。你要知道单论力量来说,科多兽在凶兽也很是弱小,但拥有飞行能力的凶兽又极其稀少,所以科多兽也算是一个异类吧。它的本体应该只是狮虎兽而已,只是被比亚人改造了基因,所以才引起了变异,长出了翅膀。”

“那帝雪也能算得上S级了吧?”

“帝雪?呵呵,那个女人的战力在所有已知的S级生物中也能排进前几名了。我们在她重伤的情况下还险些被她全灭,你说呢?能在她手中活下来,还真是幸运啊!”莱雅苦笑道。

“呼,你是说帝雪在同我和桃花战斗前就已经受了重伤?”想起和帝雪战斗时的场面,我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当时和桃花联手将她压制的时候,我还沾沾自喜过,现在却不由地有些后怕。原来帝雪不是尖牙利爪的花猫,而是地地道道的病虎啊!

“是啊,当时帝雪刚刚和我们人类这边的S级强者大战了一场,然后才突破重围赶到了希亚-4号。就是因为知道她身负重伤,所以我们才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出现在萨马商会的队伍中。”

“什么人能将帝雪打成重伤?”我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然而莱雅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想必这又涉及到了她们的内部机密,于是我也就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

“其实桃花在激发了禁忌之力后,也暂时达到了A级巅峰,接近了S级的地步,再加上原本就勉强达到了A级的你,这才能暂时抵挡住帝雪的攻击。李飞,老鲨,哈里斯也能达到B级,一般的精英战士也都勉强能达到这个级别,比如张东,哈瑞他们。而普通的士兵能到C级就不错了,至于平民就没必要去细究了,只能笼统地划到D级之中了。”莱雅淡淡地说道。

“我还能达到A级?”虽然莱雅已经说了是勉强才划到了这个级别中,但在见识过开启了禁忌之力的桃花的战力后,我还是感到有些诧异。

“是啊,就算是同一个等级也是有些差距的。再详细的划分有些复杂,我就不多说了。”莱雅想了想才继续说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力量的划分,那我们就重新回到比亚人这个话题上。你也发现了比亚人的实力只是徒有虚名而已,也知道了比亚人曾经衰落过,但对于其中的一些内情好像还并不清楚吧?”

“这其中还有什么内情?”我有些惊讶。

“比亚人是逐渐衰落的,这个李飞以前给你们说过,比亚人也确实经历过那些变迁,但逃离联盟的那个比亚人分支却不是被放逐的。原本的比亚王族在联盟中就不是什么大部落,他们的人口也很稀少,只是靠着压倒性的战力才得到了王族的地位,并占据了大量的土地,资源,支配着十多个中小型部落。但在后来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大量的比亚战士死在了战场中,所以战力锐减后的比亚王族就再也压制不住别的部族取而代之的野心了。那时比亚人中的皇族就已经意识到了灾难的来临,他们放弃了拥有的大量土地和资源,自愿将王族的称号让出来,想以此换取部族生存的机会。但那些想趁机将比亚人取而代之的部族害怕比亚人有天会再次崛起,于是就对迁徙中的比亚人展开了血腥的屠杀。对于任何的种族来说,那都是一个可怕的灾难啊!”莱雅沉声说道,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悲凉。

“剩下的一些被俘虏的,被打散的,侥幸存活下来的比亚人则被送往了各个部落中,被他们压迫着,奴役着。而那些宣称庇护比亚人的部落大多也是在打比亚人力量传承的主意而已,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你应该知道,部落指的是多种族的集合体吧?”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比亚人不是有一个分支在灾难来临前就成功逃出了联盟,躲到了希亚小行星带了吗?”

“当年逃出来的只是比亚人掩人耳目,吸引敌人注意的一个分支而已,并没有真的携带传承,更没有什么重要人物隐藏其中,真正的比亚皇族根本就没离开过联盟。那些被打散的,失去了种族传承的,被人奴役着的比亚人才才是为了比亚种族的延续付出的最多的。有了他们的存在,才打消了联盟内部那些因为比亚人的衰落而强盛起来的部族的戒心。所以这些年来,比亚皇族一直躲在暗处积蓄着力量,在外他们得到了萨马商会的支持,在内又取得了很多中小部族的支持,而那些被奴役着的比亚人则成为了他们在敌对势力中最好的内应和眼线。就是有了这些依仗,比亚人才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线中。”莱雅缓缓说道。

“那也就是说,比亚人的实力并不是平时展现出的那样?”我问。

“是的,真正的大战就快要开始了。比亚人蛰伏了这么多年,一旦决心复出,绝对会展开血腥报复,何况比亚皇族中又出现了以帝雪为代表的天才战士。而萨马商会也终于表现出了野心,很快就会对萨马星域展开清洗了。”

“萨马商会真的有那么强大吗,当年还不是被我们佣兵工会打地抬不起头来?”虽然知道萨马商会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但我还是不觉得他们能在萨马星域掀起多大的浪花。

“那是萨马商会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才故意示弱而已。我们有证据表明,他们这些年在暗地里早已掌控了不少的星际海盗,赏金猎人,并组建了一批武装船队和贸易公司,甚至还建造出了自己的军队。更何况,对外他们又得到了比亚皇族和一些联盟部落的支持。”

“那就是说,我们佣兵工会现在的处境并不太好?”我挑了挑眉继续问道。

“不只是你们,别的一些人类的商会和组织最近都遭受到了不明势力的攻击,幕后黑手自然就是萨马商会了。”

“那我得赶紧回去才行,桑娅可还在黑金城中呢。还有,哈里斯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想起桑娅,我就有些着急起来。

“这个你不用担心,现在可还远远没到大战的时候,金土星还是十分安全的。萨马商会还不敢同时对全萨马星域的人类势力宣战,再说,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哈里斯和张东都在等着你一起回去呢,丽莎也在几天前就回佣兵工会了,李飞也先一步回晨星报告去了。至于桃花,她的身体问题太大,还要接受一段时间的治疗,短时间内恐怕是不能跟你们并肩战斗了。”莱雅说道。

“那好吧。”听到黑金城没事,我才舒了口气。

“阿乐,你身体真的没事吗?”莱雅突然神情古怪地又重新打量了下我,看得我一阵的莫名其妙。

“没事啊,感觉很好,这要多谢你们了!”我郑重地感谢道。我也再三检查过了,身体确实没什么问题,也没有异样的感觉出现。

“没事就好,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对于力量的提升,你以后还要慢慢去适应一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从莱雅的话中,我感到有些异样。

“好吧,我也实在不想瞒你。在李飞将失控时的你打晕后,我们也以为你只是情绪上有些失控而已,所以也没太过于担心,就优先对基因出现了崩溃的桃花进行了检查和治疗。”

说到这里,莱雅就沉默了下来。我没有催她,只是从她脸上那仍然有些惊骇复杂的神情上来看,就知道那时发生的事情绝对不只是她说的这般轻描淡写。

又等了一会儿,莱雅长长舒了一口气后,才接着说道:“但给你治疗外伤时,你却突然发疯起来,并攻击了医护人员,身体也产生了一些异变,症状很像是我们早期被凶兽和亚人基因主导而兽化的自由战士,这时才引起了我们的注意。随后,我们将你制服,又重新进行了检查,这才发现你的基因已经在一些紫色的生物能量的入侵下产生了变异。这种生物能量,我们在馒头身上也检测了出来,但它本身就已经进阶成为了凶兽,所以它能够将其分解并吸收,但你却做不到这点。我这里有那天的视频,你还是自己看看吧。”莱雅边说,边在手中拿着的智脑上轻轻点了几下,随即一段全息影像就出现在了我们中间。

画面中的内容,是在一个和我现在处的房间差不多大的病房中。我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张病**昏睡着,随即,两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医护人员就出现在了画面中,并开始为我清洗伤口。这时,我还在沉睡,也没有什么异常状况发生。但就在他们剪开我胸前焦黑一片的战斗服时,我却突然睁开了双眼,瞳孔竟诡异地变成了紫色的竖瞳,一伸手就将身边的一个医护人员拍飞了出去。但我似乎还不能适应身体的变化,身体有些笨拙,又好像遭受了什么痛苦一样地**着,低吼着,声音也如同野兽般嘶哑。被我击飞的医护人员并没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他在地上一滚就和另一名医护人员站在了一起,并打开了通讯仪进行呼叫。

没多久,病房的门就被重新打开了,一队警卫匆匆赶了进来,举起电子枪就向正在病房中挣扎,大吼的我射了过去。强大的电流让我在地上不停翻滚着,抽搐着,但并没有就此昏厥,反而更加拼命起来,并且自指尖冒出了长长的利刃。那利刃轻易地将地板抓出了几道深深的划痕,甚至还割伤了一名距离我太近的警卫。

“我们始终搞不明白你是怎么会被那股能量感染的,从馒头伤口处残留的能量情况来看,在经过了馒头身上抗体的吸收后,它们并不精纯了,也不能再靠接触进行传播了。”

“我接触过帝雪的那柄长矛,并被它发出的能量击打过好几次。当时没有什么异常发生,我还以为没人催动下,那能量并不足以发挥出应有的威力。”我将接触到紫色能量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些亚种人和我们不同,他们自身都能产生出不同的能量,并能从别的强大生物身上汲取能量,这就是我们常说的生物能。我想那柄被比亚人作为传承之器的长矛上也应该储存了不少这样的能量,并能以此来补充使用者的消耗,就像是一块超级电池一样,所以帝雪在其辅助下才会拥有更加强悍的战斗力。这股力量对本体强大的生物并不能造成太过致命的伤害,或者说造成的伤害也很有限,但对个体弱小的人类却是致命的。”

“你那时不仅是产生了兽化,甚至连基因都不稳定了起来,随时都有死亡的危险,所以我们不得不在征得了刘先生的同意下,为你注射了更高纯度的深蓝药剂。也就是说,你现在也拥有了S级的力量,只是这种力量需要你慢慢适应和发掘而已。”莱雅终于一口气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刘先生?刘轩吗?”我有些迟疑地问了出来。

但脑海中蓦地就浮现出了刘轩的脸,以及在那个怪异却异常清晰的梦境中,他曾告诉我的所有事情,以及他所说的交给我的力量和钥匙的情节。

“对啊,就是刘先生。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但他说如果你问起的话,只告诉你他的名字就行,不需要多解释什么,你一切都明白的。”莱雅轻声说道。

“他也是你们的人?”

“不是,刘先生的来历很神秘,就连我也没有权限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情。唯一肯定的是,他也绝对是不输于帝雪的S级强者。馒头也是在他的主导下进行的变异,而且这次寻找‘月宫’的线索也来自于他。对了,你使用的药剂,据说就是他当年亲自调配出来的,不过这种药剂也只有你和他使用过,别的人都承受不了这种纯度的能量。”

“好的,我都知道了。”我轻舒了口气,有种就此认命的想法。

也确实是想明白了,如果说是刘轩暗中筹划的这次任务的话,那我的加入也就是必然的了,这也肯定在他的计划之内。也肯定是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实施,所以馒头才被他留到了这艘飞船的附近来接应我。这个儿时玩伴的做事风格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缜密细心,滴水不露啊。

虽然还不困乏,但我知道莱雅肯定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于是也没有再做挽留,目送着莱雅走到旁边墙壁上打开的门户中消失不见。

莱雅走后,我躺在**,仔细回想起这所有的一切,有种宛在梦中的感觉。我握紧拳头,然后再松开,如此重复了几次,实在感觉不出S级的力量到底在哪里。

第二天,我刚离开那个房间,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哈里斯和张东。

“嗨,见到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哈里斯高兴地冲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

“队长。”张东也一脸兴奋地看着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然后就随着他俩一起向外走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时,遇到了好多来去匆忙的工作人员,我一个也不认识,倒是哈里斯时不时会和认识的人打着招呼。

出了身处的建筑,我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那艘巨大的飞船,从莱雅那里我也得知了它极具华夏气质的名字:月宫。

四周都是一群群来去匆忙的工作人员,原本巨大的飞船停泊场已经变成了庞大的建设工地。围绕着月宫的空地上围满了白色的简易房屋和实验室。而在这临时的研究所和生活区域的外边则是正在兴建的科研中心和一些必要的军事设施,看来对于月宫的研究和分析也确实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完成的了。

“李飞因为要赶回晨星作行动报告,所以没能等到你康复就匆匆赶了回去。他让我转告你,等什么时候有空了,随时欢迎你去晨星做客。”哈里斯对我说道。

我们穿过了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才来到了月宫前。我并没打算进去,就只在远处静静地看着。

整艘飞船和以前相比,已经有了巨大的改变。至少上面的附着物已经被空中飞来飞去的清洁车给清理干净了,所以现在看去,那锃亮的三钛合金外壳在阳光下折射出了耀眼的亮光,真的宛如一座庞大的神殿一般给人以极其震撼的感觉。

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些建筑废墟也被清理了出来,天空中飞来飞去的小型近地飞行器正忙碌着将废料和各种建材输送到各处工地上。

看着重新焕发出了勃勃生机的城市遗迹,我心中也涌起了诸多感慨。

“丽莎什么时候走的?”我问道。

“这次任务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另外,我们也从幽蓝那里得知了不少关于萨马商会的情报。虽然工会在第一时间就要求我们回去报告,但丽莎还是坚持等你和桃花都脱离了危险期后才赶了回去。她让我和张东留下陪你,还说她会包下黑金酒吧等我们回去一醉方休呢。”哈里斯说道。

经历了这许多事后,张东也成熟了不少,看起来也多了些沉稳老练的气质。

我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老鲨是个浪**不羁的汉子,孤家寡人一个,也不会反对我们以这样的方式为他送别,更何况还有斯坦和哈瑞一起陪着他,这样,想必他们三个也都不会寂寞了。

“我昏迷这几天你们都在忙什么呢?”我问。

“几天?你都整整睡了一个多月了,莱雅没告诉你吗?”哈里斯神色古怪地看着我说道。

“她没有说,我也没问。我还以为只是睡了那么几天而已。”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刚开始我们也很担心,但你的生命体征一直很稳定,我们就只能这么等下去了。不过,还好你醒了过来,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桑娅了。”哈里斯如释重负地说道,显然在我昏迷期间,他们也始终为我担心着,这让我心里也不由地为之一暖。

我摸了摸上衣口袋,才发觉这是件新衣服。原本的随身物品都取了回来,但仅剩的半盒烟却没了,想必早已在战斗中遗失了吧。

“喏,给你。”哈里斯给我递过来一根烟,然后又给张东也递过去了一根。

我点燃香烟,然后狠狠抽了一口,将那股苦涩灼热的烟雾咽进了腹中后才觉得舒服了些。

“这些天你们都在忙什么呢?”我重新问道。

“陪着幽蓝的人一起进到飞船内部转了几圈而已。说起来,那些先人还真是了不起啊,竟然能在那么多年前就造出这样的庞然大物。其中的一些科技和思路更是我们不曾涉及的领域,丽莎和莱雅都肯定我们将在飞船中取得一些重大的发现。”哈里斯感叹着说道。

“倒不是我们造不出来这样庞大的战舰,只是它们对于能源的消耗太过于恐怖了一些,这不是联邦愿意承受的,所以以前的星舰制造计划才一再搁置。”张东突然说道。

“你还知道这些?”哈里斯有些惊讶地问道。

“我家以前有个小型飞船制造公司,也提供飞船的引擎改造和保养服务,所以和联邦军部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张东解释道。

听到这里,我和哈里斯就明白了。联邦为了减少政府工程的预算和支出,所以时常会将一些核心之外的工程或者研究交付给一些中小型企业,借助他们的研发力量或生产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们抓到尼坤没?”我又问道。

“没有,帝雪将他带走了。后来我们在附近仔细搜查过,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哈里斯恨恨地说道。

“那就等回到黑金城后再动手吧,我不信他会一直躲在萨马商会的总部里不出来。”我将烟蒂弹了出去,然后咬着牙说道。

“不管尼坤躲在哪里,他都要死!”

“老大真酷!也算我一个,我和那些大蜥蜴早都是不死不休的了。”哈里斯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然后满不在乎地说道:“让不得在黑金城寻仇的禁令见鬼去吧。”

不得在黑金城动手寻仇是黑金城自建立一来就定下的规矩,也是黑金城被称为萨马星域最安全城市的基石。因为萨马星域本来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彼此之间拥有仇怨的组织和个人实在太多,而大家又都需要一个可以放纵享乐的地方。于是,黑金城的所有势力就共同制定了这个规矩,在城外可以尽情杀人寻仇,但在城里就必须和平共处,哪怕是天大的仇恨,只要你动手杀人就会遭到全部势力的共同追杀。

“队长,也算我一个吧。”张东也沉声说道。

“你不怕被黑金城的所有组织共同追杀?”我挑了挑眉有些惊讶地问道。

“怕。但有些事情不是害怕就能够阻止的。”张东沉默了半晌,然后才肯定地回答道。

离开希亚-4号前,我去看了看桃花。她仍然躺在医疗舱中静静地沉睡着,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还挂着甜甜的微笑。她披肩的黑色长发如同水藻般飘扬在蓝色的水波中,宛如静静沉睡的公主一样优雅,甜美,安静。

她身上裹着的白色睡袍在水波中显得有些宽松,露出了一截白皙消瘦的锁骨,显得很是倔强,又有些惹人心疼。

“她还要睡多久?”我轻声问身后的莱雅。

“快的话也许几天就能醒来,慢的话就不知道了,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几年,这谁也说不定。她以前使用的半成品药剂对她身体的伤害实在是太过严重了,如果不是我们的研究在最近恰巧取得了阶段性地突破的话,恐怕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基因崩溃的极度痛苦中挣扎着死去而无能为力了。我根本不敢想像她在动用禁忌之力时究竟承受了多少的痛苦。”莱雅的神色有些黯然,她伸出手隔着玻璃罩爱怜地抚摸着桃花的脸。

“替我照顾好她。”我低声请求道。

“当然,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莱雅承诺道。

我也抽空去看了看馒头,它被派去看护正在兴建的研究中心了。这是整个建设工作中最为重要的地方了,甚至可以说,我们以前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这栋建筑能够成功地在月宫旁建立起来。

馒头看到我很是兴奋,不停地在我身上嗅着,又围着我绕来绕去,并低声地吠叫着。

“嗨,馒头。你要听话,好好地待在这里,会有人照顾你的。”好不容易才将馒头哄着躺到了地上,我才靠着它的脑袋在它耳朵旁轻声地说着。

馒头舒服地半眯着眼睛,耷拉着舌头,享受着我在它脑袋上的按摩和抚摸。

馒头也许真的听懂了,也许只是以为我在逗它玩。它还是欢快地用鼻子在我身上拱着,显得很是亲昵,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虽然很是不舍,但我终归还是要离开的,我也不能自私地带走馒头。从莱雅那里,我已经知道馒头在这里已经自由自在地生活了很多年了。身体的变异不仅给了它强大的力量,同时也让它有了更为长久的生命。这自由的荒地,才是真正适合它的天堂。

我知道刘轩这么做,肯定不是为了制造出一个力大无穷的怪物,或者冰冷无情的生物兵器。他将馒头留在这里,何尝不是给了它另一种自由。所以,我怎么忍心带着它走进另一处战场。

飞船在嗡鸣声中一阵剧烈地摇晃,然后猛地吹起一大片烟尘后才终于挣脱了地心引力,腾飞到了空中。

这艘小型的货运飞船上除了幽蓝外派的采购人员外,就只剩下我,哈里斯,还有张东了。我们将乘坐着这艘货船避开萨马商会的封锁,重新返回黑金城。

老旧的货运飞船在大气流中轻轻颤动着,我透过舷窗向下看去,杜兰大峡谷在视线中越拉越远,渐渐地,就再也看不清那规模庞大的遗迹和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了。只有月宫的合金外壳仍然如同一颗璀璨夺目的钻石般在林海绿色的波涛中闪闪发光。

“有些不舍?”哈里斯问我。

“有点。”我说。

“我也是,在这里发生的事情足够我记一辈子了。”哈里斯也感叹道。

“张东,你在想什么呢?”哈里斯用脚踢了踢在另一边的上铺上躺着的张东。

货运飞船很小,为了更大容量地囤积货物,改装后的生活舱就更加狭小了些,何况还是我们三个挤在一个舱房中。

“没想什么,想睡也睡不着,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烦躁。”张东从铺位上直起了身子,将后背靠在舱壁上,然后老实地回答道。

哈里斯叹了口气,也有些惆怅地看向了舷窗外面。

终于,杜兰大峡谷也隐入了林海深处。我只能看到浅绿,墨绿,橙黄,火红的一片片浓重的植被的色泽,就像一副正在绘制的抽象的油画作品一样,被随意地涂抹在希亚-4号的表面。虽然凌乱,但很和谐,有种别样的惊心动魄的美感。

我靠在下铺的床柱边,点上一根烟,然后吐出一片青色的烟雾,将室内的情形映衬地如同舷窗外的云雾一般,都显得若隐若现。

“哈里斯,你和摩蜥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我还从来都没听你说起过。”我开口问道。

“没有,我没有问过。”我回答道:“我又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或者喜欢随意窥视别人隐私的人。我们马上就要去找那些大蜥蜴的麻烦了,这些事情还是了解一下比较好。”

“哦,也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哈里斯有些满不在乎地在上面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重新躺好。

“老大,帮我拿瓶啤酒,就在那边的背包里。”沉默了片刻后,哈里斯又从上铺探出半个身子对我说道。

我起身从对面那个下铺上堆着的几个背包中摸出一瓶啤酒,打开后,就伸手递给了哈里斯。

“张东,你要不要也来点儿?”我问。

“谢谢,给我也来一瓶吧。”张东说道。

我又拿出两瓶,给张东递过去一瓶,然后靠在舷窗旁的舱壁上,也给自己开了一瓶。

“我并不是在萨马星域出生,和你们一样,我也是联邦人。我家乡在西南行省的一颗矿星上,相信我,那里除了被开采冶炼金属而染黑的天空外,就只剩下我们这些终日流落在街头的同样脏兮兮的孩子们了。与数量有限的金属相比,疾病和贫穷才是那里最好的特产。但说实话,有时候我还会偷偷怀念那样一个糟糕的地方。”

听着哈里斯的描述,我却突然想起了流火星,虽然都是一样贫瘠偏远的资源星,但终归是自己的家乡啊。那些在春天带着风信草的淡淡苦味的清风和青白色的天空,以及那一望无际的草海,点缀在其中的点点野花和小小的湖泊,想起来却如同天堂一般令人向往。

我喝了口啤酒,竟微微有些痴了。

“我父亲死在一场矿难之中,但保险公司却以他没有按章程开采为由,拒绝支付我们赔偿金。”哈里斯喝了口啤酒,然后开始缓缓地说起自己的故事。

“我父亲隶属的西南矿业集团只是象征性地给我们送去了一丁点微薄的丧葬费,然后就态度强硬地要求我们搬出矿区分配的公寓。我母亲不能忍受这些屈辱,于是就花光了所有积蓄和别的矿难家属联合起来将保险公司和矿业集团告上了法庭。那时我刚读高中,我弟弟在读中学,我们不得不停课,和别的孩子一起陪着家长在街上游行,居住在大桥下,吃超市即将过期的打折食物。这些举动终于引起了媒体的注意,我们还因此登上了地区新闻的版面。”

“再接着就是政府部门的介入,立案,调查,把我们隔离起来进行所谓的人身安全保护。但调查的戏份持续了没多久就又草草收场了,法院不断宣布开庭却又推迟判决。生活从来都不肯给你真正想要的。”

“你们也知道,我们根本不可能告得赢那些吸血鬼和资本家,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希望,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所以最终我们还是输了那场官司。但迫于舆论压力,矿业集团还是妥协了,他们对外宣称要将矿难家属一起送往新开发的一个矿区安顿,并承诺给矿难家属提供一些相对轻松的工作,以及一些生活上的援助,也就是医疗和教育什么的。”

“你们就这么被送到了萨马星域?”张东问道。

“如果矿区真在这里,如果我们真能顺利到达就好了,那我绝对会真心感谢上帝啊,命运啊,那些的鬼东西。在刚刚离开家乡时,我们都很高兴,以为会有新的,充满希望的生活在等着我们。那是我和弟弟第一次乘坐飞船,虽然客船很破,很旧,很颠簸,住宿环境也很差,底舱中挤满了脏兮兮的人群。但我们还是很兴奋地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守在舷窗边,看着那些时远时近的星球,想像着会不会有人像我们以前仰望别人一样地仰望我们。唯一用来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憧憬未来的生活,我甚至都有了想读大学的念头,想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就连母亲脸上也终于浮现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和几个同龄的伙伴实在闲不住的时候,也会溜出底舱,去偷看船员们的生活,探究飞船的秘密,对我们来说,这就是枯燥生活中最大的冒险了。这样的生活大概持续了数月,以致于我对时间都没有了什么概念,只是麻木地日复一日满怀希望地憧憬着未来。然而,灾难还是没有放过我们,在航行到萨马星域附近时,我们还是被一伙海盗给盯上了。他们轻易地就侵入了我们的飞船,将矿业集团的武装护卫全部俘虏了,然后又命人将飞船开进了萨马星域深处。”

“难道是人口贸易?”我震惊地问道。

人口贸易一直是一些不法商会牟取暴力的手段之一,危害绝对不在贩毒之下。他们往往会将联盟部落中长相最接近人类的亚人女性抓捕起来,再通过萨马星域的中间商偷偷卖到联邦去。据说在首府星圈中,这种带有异域风情的女奴一直很受那些世家公子的欢迎,就连一些长相奇特的也可以关在马戏团的笼子中供人参观,猎奇。当然,这种贸易也是双向的,我也听说过贩卖人类的勾当,却一直没有真正遇到过。因为有着黑暗时代的惨痛经历,所以联邦上层对于残忍的人口贸易深恶痛绝并大肆打压。但重罚和重罪始终不能真正打消那些人口贩子贪婪的胃口,这种惨剧还是经常发生,特别是在中立之地的萨马星域。

“对,但比你知道的还要残酷。他们将我们带到了一处秘密基地中,那里已经有了买家在等着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样貌丑恶的联盟人,以及那些恶心的摩蜴人。我至今还能清楚地想起他们犹如看待牲畜般打量我们的目光。”哈里斯恨恨地说着。

他一仰脖将瓶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随手将空瓶子抛到了舱门旁的垃圾桶中。

“再给我一瓶。”哈里斯又对我说道。

哈里斯点了点头,接过酒瓶喝了一大口后才继续说道:“萨马商会出钱将我们买了下来,然后又当着所有孩子们的面,将大人们全部枪杀了,一个没留。只有那些护卫被联盟人给带了回去。”

哈里斯说到这里,嗓子陡然低沉沙哑了下来,握着酒瓶的手指关节也因为用力而泛起了一片青白。

“我和弟弟亲眼看着母亲倒在了我们面前,她就定定地看着我们,我从她嗫嚅的口型中读出,她要我们好好地,勇敢地活下去。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她还在担心我们。”哈里斯痛苦地说着,他将身子蜷缩了起来,额头抵在膝盖上,然后从嗓子中发出了几声微弱的呜咽声。

我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低头狠狠地将瓶中的啤酒灌进了肚中。

“接下来,我们这些孩子被送到了萨马商会的一个基地中。在那里我看到了更多的孩子,既有人类的孩子,也有亚人的孩子,他们都神色麻木地呆在铁笼中。也是从他们口中,我得知了我们即将面临的命运。你们知道联盟的一些部族依然保留着用人类进行祭祀的仪式吧?”哈里斯沙哑着声音问道。

“当然知道,在战场上,我们还遇到过靠猎杀人类战士来完成成年礼的。”我点头说道。

“有些小部族,特别是那些居住在联邦深处,没有能力在战争中插手的小部族只能想方设法从别的大部落中用资源交换战俘。但随着战争的减少和人类的逐渐强大,战俘的数量根本不够他们消耗,于是向联邦进行人口掠夺或者花钱从商会中购买,就成了他们最后的选择,这也是人口贸易屡禁不止的主要原因之一。”

“有需求就有市场。”张东低声说道。

“但用以向祖先和图腾献祭的祭品只能是战士,越强大越好,所以萨马商会才杀死了所有大人,然后将我们圈养了起来。我们被关了两年,也就是在那两年里,我学会了用枪,学会了战斗,学会了杀人,在残酷的死亡威胁下,我终于成为了合格的战士。而最讽刺的是,我们学习战斗却只是为了去死。所以在一次训练中,我带着弟弟和几个同伴杀死了守卫,然后逃了出来,但在半路上,除了我之外,他们都被闻讯赶来的血爪卫队重新抓了回去。我也在逃跑的过程中,被击成了重伤。”

“所以你才联系了佣兵工会吗?”我问。

“没有,养好伤后,我第一时间赶回了关押训练我们的基地。但是在基地的位置曝光后,谨慎的摩蜥人就将和我同批受训的孩子们提前送去联盟了。我抓了一名守卫,从他那里逼问出了萨马商会很多关于人口贸易的事情,就连当年攻击我们的海盗,都是他们暗中扶持的。于是,在之后的几年里,我到处劫掠萨马商会的商船,一处接一处地破坏他们的据点,也一次又一次险些死在他们手中。也就在那时,我从一个赏金猎人那里得知了佣兵工会的事情,知道了有这么一股人类的势力要在黑金城崛起,并且正在和萨马商会战斗。于是被追杀地走投无路的我,才拨通了佣兵工会的电话。”

“是啊,如果不是你将我从追杀者的手中救走,估计我早死在那些大蜥蜴的手中了。也或许会和我弟弟以及那些同伴一样,被送到联盟内部,当作那些怪物的祭品,然后被当场开膛破肚。来,为活着干杯!”哈里斯举起手中的啤酒说道。

我和张东也遥遥举起了手中的酒瓶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日子倒过得挺不错,每天和哈里斯,张东一起吹吹牛,玩玩牌,或者喝点小酒,一直到了黑金城也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从飞船上向下看到那一排排黄褐色的建筑时,我从心里感觉到了安宁,还有淡淡的疲惫。

飞船终于缓缓地,稳稳地落在了城外的停泊场中。跟飞船上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后,我们就扛起背包走出了那狭小的舱室。

当双脚踏上土地时,我感觉双腿都有些微微的颤抖,虽然在飞船上也有简单的锻炼过,但又哪儿有这种脚踏实地的安全厚重感。

我将太阳镜调出来戴上,眼前被热浪烘烤着的红褐色沙丘才清晰了起来,这熟悉的炙热和赤黄色的沙漠景观让我感到无比的亲切。

一片高大的仙人掌下面伴生着些红红的饱满的多肉植物,矮矮地铺在道路两侧,沉默坚韧。

我禁不住冲着黑金城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吓地一只躲在多肉植物中偷偷打量着我们的小蜥蜴再次钻进了沙丘中消失不见。

“等下你们先回工会报到吧,丽莎肯定早就将行动细节作好报告了,你们过去露个脸就行,我要先回家一趟。”我对跟在我身边的哈里斯和张东说道。

“好的,你记着天黑前来黑金酒吧就好。”哈里斯冲我挤了挤眼睛,笑着说道:“你先回家陪陪桑娅,别的事情交给我俩就行。”

“对了,你俩身上还有多少钱?”我低声问道。

“也没多少。喏,都在这了。”哈里斯将钱包拿了出来,然后递给了我。

我又看向张东,张东问也没问地就将钱包里的钱全部拿了出来,塞进了我手里。

“好了,这些钱我先拿走用了,回头再还你们。”我将哈里斯钱包里的钱也都拿了出来,又随手将空钱包扔给了他,然后朝身后挥了挥手,就大步向着旁边的汽车站走了过去。

我没有回家,而是打了辆车,直接来到了集市。

集市依然凌乱,嘈杂,形形色色的人群穿梭在拥挤的摊位中间,显得热闹非凡。其中夹杂的各种叫买叫卖声,更是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这花都被虫咬过了,你还敢跟我要钱,我不跟你索要赔偿就不错了。”一个刁钻的尖细声音从一侧的墙根处传了过来,在嘈杂的环境中也显得很是刺耳。我厌恶地揉了揉耳朵,又是可恶的,自以为是的摩蜥人。

卖花的小女孩甚至连摊位都没有,只在地上铺了一块防水布,又在上面摆放了一些新鲜的花束。而她身旁也堆满了各色各样的鲜花,将她纤细的身影都遮挡在了其中。

“好啊,你还敢说我冤枉你。你连摊位都没有,还敢大声嚷嚷,要不要我把商会的税收官叫来评评理?”那个摩蜥人又大声威胁起来。

女孩不说话了,于是那个摩蜥人又得意地搂着怀里的女人笑了起来。

我伸手推开面前围观的人群,走到了花摊跟前。果然是海伦,她正坐在防水布后面,抱着一捧捆扎了一半的雏菊,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委屈地看着围观的人群。

“你们这些进化不完全的大蜥蜴还真是不长记性,还有你们这些围观的垃圾,比那些蜥蜴还要让我恶心!”我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人群缓缓说道。

“你竟敢当面侮辱我们高贵的摩蜥人?”那个摩蜥人松开了怀里的女人,露出了满嘴利齿,恶狠恨地看向了我。周围各种不满的斥责声也紧跟着传了过来。

那个摩蜥女人也瞪着竖瞳,吐着分叉的尖舌狠狠地盯着我。她的怀里正抱着一束雏菊,花束的配饰虽然简单,但却显得很是精致,看来海伦用了很多心思来维持这对她们来说也很是不易的生意。

我没理会那些叫嚣声,只是转身朝海伦点了点头,然后往前跨出一步,就一脚踹向了那仍然喋喋不休,声色俱厉地出言威胁着我的摩蜥人。

这简单的动作竟然快地不可思议,我脑中刚想着抬腿的动作,那个摩蜥人就已经大喊着倒飞了出去,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那些被摩蜥人撞翻的人也一脸惊骇地看向了仍然呆立在原地的我。

我身子微微一动,就又诡异地出现在了倒地不起的摩蜥人面前,这次倒是比刚才更适应了一些。我伸出手,轻轻握了握,接着又松开,难道这就是S级力量吗?存在于本能中的,让我都来不及反应的无法轻易掌控的力量?但现在还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我将心中的惊疑按捺下去,重新看向了摩蜥人。

那个摩蜥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胸口直接凹下去一个深坑,从嘴中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这样的伤势虽然死不了,但也免不了要受些痛苦了。我不客气地将他掉在地上的钱包捡了起来,然后身子一晃就又突兀地出现在了花摊前。

那个瞪着眼看着我的摩蜥女人突然自喉中发出了一声干涩的尖叫,接着手中一松,那花束哗啦一声就掉到了地上,她看也没看那倒在地上的摩蜥人一眼就飞快地转身跑开了。

围观的人群看到摩蜥女人逃跑后,也赶紧四散而去。不到一分钟,这一片就只剩下我和海伦了,就连旁边摆摊的人也都跑光了,有的甚至连摊位都没顾得上收拾。

“这些是赔偿那束鲜花的。”我又拿出了自己的钱包,将从哈里斯和张东那里要的,包括自己的钱全部拿了出来,又一起丢到了海伦面前。

“太多了。”海伦有些羞涩地冲我说道。

“没有,多出的那些是替桃花带给你们的。对了,桃花正在执行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在她不在的日子里,我会照顾好你们的,比如赶赶这些小流氓呀,这样的杂事都可以找我。”我认真地说道。

“不用麻烦大叔了,工会也有派人照顾我们的。前几天丽莎姐姐还给我们送来了一些现金和衣物,只是我想多赚点,所以才坚持出来卖花的。”海伦有些害羞地说道。

听到这大叔这样的称呼后,我脸上一热,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似乎真的被区别对待了呢。

“你之前的那个摊位呢?”我看了看铺在地上的防水布后,又低声问道。

“前段时间忙着考试,一直没出来摆摊,摊位就被市场收了回去。这几天城外的花开得很好,我才又摘了一些回来。”海伦柔声解释道。

“好啦,天色不早了,把摊位收起来吧。桑娅让我邀请你们到家里吃饭呢。”我柔声说道。

“好耶,我们也好久没见到桑娅姐姐了!大叔等我一下,我先把这些花收起来。”海伦欢快地将所有花束捆在了一起,然后又小心地喷洒了一些保鲜液后,才放进了旁边的花篮中。

“好了,我要再去买些东西,晚饭前一定要记得过来啊。”我又叮嘱了一声后,才向着市场另一头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