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初守猫耳风险多(一)

我在墙边靠了一夜,刚开始不断地回想着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事。从我离家到这儿来也不过几个月的时光,可是就是这短短的时光里却发生了多少不可预料的事。人生真是反复无常,这一秒你活着,兴许下一秒你就不再存在于这个世上。所以啊,与其碌碌无为地活着,倒不如趁着有限的生命做一些无限光荣的事情。所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包括和连长讨价还价来到这8号洞守护,我都觉得这是我身为一名军人理所应当要做的事情,毕竟我这个干部也是从兵堆里滚出来的。我想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等到我醒来时志辉和周信两人正咬着饼干对着我傻笑。

“山哥,你醒啦!”志辉瞪着大眼对我坏笑。

“怎么了?你两这是干啥?”我感觉自己像是刀板上的鱼,而他们就是那宰鱼的人。

“没事儿,就是山哥你睡觉时是不是做了什么梦?”周信问道。

“梦?我怎么不记得?”我确实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梦了,不过他两怎么突然这么问?

志辉对着我一脸坏笑,“山哥,你可是又说了什么话?”

“什么话?我说了什么?”我突然有点心虚,我记得自己昨晚是想过翠英和女儿,可是那时候不是没睡着吗?而且他们还在放哨啊。

“没说什么吗?”他两对看了一眼,然后似有所悟地互相点点头,“哦~没说什么啊?那就好,那就好……”

我这才知道自己被他们给捉弄了,感情这两小子是在套我话呢,他们还以为我是当初强化训练时的我吗?“两个兔崽子,好的不学学坏的。怎么样?昨天晚上没出什么事吧?”玩笑归玩笑,工作的事还是要严肃对待的。

“除了你过来,就没其他的动静了。”志辉笑着说。

“咳咳……”我感觉又被捉弄了一下,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赶紧骂到,“他娘的,你们两个昨晚差点将我和李全给端罗。不过,这倒是说明你们警两惕性还是不错的。”骂完我又夸了一句。他两“嘿嘿”一笑。“笑什么?”我把他们喝止,“你看你们两怎么射击的?强化训练三个月看来是白训了。这也幸亏是自己人,如果是越南鬼子的话,你们还能活到现在?”我说得并不错,一发子弹打骗了,等你再想打第二枪的时候,时间已经来不及的。

“嘿嘿,山哥,瞧你这话说的,昨晚这不是有雾嘛。”周信赶紧制止。

“不用解释了。就是技术没到家,真正的枪手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准确的射击!”我想起了李云,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精准的射击,当初100米夜间射击他可是夺得了49环的优异成绩。而且,我和他还有一场未完成的比试呢。

“是,山哥。你批评的是!”周信在一旁堆笑着。我忍不住要敲他们一下,没想到刚准备起身,“哎哟”一下我的头便碰到了洞顶。这下子他们笑得更厉害了,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你们就这样交替着守着洞口?”我问他们。

“是啊。否则也没事干了。”他们脸上没透露什么表情。

“那你们这几天有遇见耗子不?”我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

“耗子?要是真有两个耗子倒也可以了,那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成天没事干闲着。”周信又接着说,“不过山哥,你怎么想到跑到这儿来的?”

“我?连部那有连长和二排长看着就行了,我自从腿受伤后就一直歇着,不过要是再继续下去的话恐怕非得熬出什么病来。这不?搁连长那求了好久他才肯放我出来。”我是不可能告诉他们我也是担心他们出乱子才过来的。

“山哥,有你在这儿我们可放心多了。”志辉说。

“得了你,我现在可还是病号呢。”我指了指大腿,“那弹片可还在里头!”

“那你这以后可是人弹合一了啊。哈哈”李全打趣道。我们都跟着笑了起来,是啊,以后人弹合一怎么着也该多杀些敌人了吧?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外面起着阴风,树木被刮得“哗哗”直响。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炮弹爆炸的声音,跟天空的春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的沉郁。

“这天是要下雨啊!”周信说道。

“是啊,现在是梅雨季节,这雨一下起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停呢。”李全也在一旁感叹。

“走!志辉,你跟我去偷些木枝,等会自然有用。”我对志辉说。

“偷?”他疑惑不解,“为何是偷啊?”

“嘿,你有所不知了吧?”我故意笑了一下,“现在外面说不定就有敌人拿枪对着我们洞口呢,这个时候出去捡树枝不就是偷吗?”

“啊?原来如此,那咱走吧。”志辉可待不住了,除了站哨就在这儿憋着,他感觉自己真的成了个鳖了,就是再大的脾气到了这儿也得给憋没了。

“山哥,把我也带上吧?”周信在一旁祈求。

“不行,必须要留些人在洞中保障,更何况去的人太多的话也容易暴露目标。”我看到了周信脸上那委屈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忍,但是为了工作不出差错,况且……就算从他们的安全角度出发,我也不能同意他的请求。

“山哥?你们这是干啥去呢?”张皇和任银趴在门口放哨,看到我们出来赶紧问到。

“哦,我和周信去拾些树枝,我看这天快要下雨了,等会可能用得着。”我趴着跟他们解释道。

“好的,那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你们放心吧,我们不走远。”说着我就带头匍匐前进,志辉也跟在我后面过来了。

我和志辉头上扎着一束草,身上也挂着草,腰间别着一枚光荣弹,一把手枪然后就朝前行进。我们就像一条蟒蛇一样蠕动在草地上,我和志辉的动作频率完全一致,这是长期的训练协同才培养出来的默契。我伸手他伸手,我缩腿他也缩腿,看起来像是小丑在表演。我们爬到有石头掩体的地方,志辉替我放哨,我悄悄爬到树上撇了一些树枝下来,然后用荆棘包扎成捆背在背上,等差不多扯完两捆我正准备下树时,我突然听见一丝响动,赶紧对志辉做了个“嘘”的手势。我看见大约左前方二十来米处有两个越南鬼子,其中一个正对着树撒尿呢。

“嘿”我心中冷笑一声,顿时有了计划,一等今天晚上就毙了你们的狗命!我先指了指左前方,然后又摆了个二的手势,志辉立即点点头,他懂我的意思,这代表左前方有两个耗子。那个越南兵尿完后还对着四周瞅了一下,我心中冷笑,“哼!量你有千里眼也看不到这树上还有个人吧?”我看见他们往前又走了大约五六米,然后一个士兵端着枪警惕着四周,另外一个则偷偷扒开了一从草,这时一个猫耳洞映入我的眼帘。

“好家伙,藏得够深!”我想着想着也不禁一身冷汗,昨天晚上过来8号哨位时正路过这洞口不远处,倘若当时再走偏一点,或者有片刻停留,估计这会儿也不能安全的和志辉一起出来捡树枝了。“不过……今晚定要给你们一锅端了!”我暗下决心。

我又在树上等了一会儿,发现他们确实没出来时才悄悄地沿着树干滑下。

“山哥?刚刚是怎么……”志辉刚想说话我就给他打断了。

“先别问,赶快走,回去再说!”我声音低沉不容否定,志辉点了点头,跟我分别背起一捆树枝便往回赶。

“哎呀,山哥,你们可回来了,这都老一会儿了,可吓死我们了。”任银见到我们回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刚刚出了点事!”我皱着眉头。

他们看我挺严肃的,也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没事吧,你们?”

“没事,有山哥在我能出啥事啊?”志辉在一旁接口道。

“别乱说!赶快进洞去,我有事情要交代。”我对志辉命令到,然后抱着树枝先滚进洞里,志辉也跟着进来了。

我把荆棘解开,把树枝分散给他们。“来,把树枝铺在下面。”

“这是干什么啊?山哥?”周信在一旁问道。

“等会可能要下雨了,万一雨水灌进洞里就会损坏粮食和弹药,我们把下面垫高一些,把物资架在上面。”我认真地说着。

“哎呀,山哥,你想得真周到,否则后面日子我们真的只能吃冷水泡饼干了啊,哈哈”李全笑道。

“可是这样子我们的位置就更小了啊。”周信小声嘀咕了一下,不过还是被我听见了。我对他瞪了一眼。

“你是想要舒适还是想要活命?”

“嘿嘿,活命,活命!我可是连媳妇还没娶呢。”周信打着哈哈,我也被他逗乐了,但心中同时又是一股悲凉。

“放心了,周信。你这长得帅得很呢,能急着娶媳妇吗?等咱们回家了,哥给你寻门亲事。”我也是客气地说说,只是为了安定他的心,不让他有消极想法而已。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他一定能回去的!

“哈,行!山哥,你可是答应好了,到时候我找你你可不要反悔哦。”周信顿时乐了,好像自己现在开始娶亲了。我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们呢?山哥?我们的媳妇呢?”志辉和李全可看不下去了,赶紧也跟着凑起热闹。

“行了,别闹了!”我把他们喝停,“要找媳妇问你们丈母娘要去!”说完我又“嘿嘿”一笑。就在这时一声闷雷响了起来,周信被吓着了,大骂起来。

“他妈的!什么破天,老子还以为是有人给我放了一弹呢。”我和志辉、李全互相看了看然后大笑起来,志辉对他竖起了中指,李全也跟着骂到,“真是个熊崽子!”我就坐在一旁斜着眼看着他笑。

当第一滴雨水打在洞口的土壁上时,我知道,一年一度的梅雨季节终于来到了。这段时间确实闷热的很,待在洞里坐着不动也会全身湿透,睡个觉也能从半夜中热醒。在这里我们真是有了一种世上方一日,洞中已千年的感觉。我们把一天辦成二十四小时,一小时辦成六十分钟,一分钟辦成六十秒,就是一秒钟也要辦成几瓣来过。我们就像一只只鸭子一样被猫耳洞这个小烤炉在不断地烧烤着,烤得滴油,到最后甚至连油都没得滴了,只剩下干瘪的骨头。这场雨下得好啊,至少能够让我们凉爽片刻吧?如果记得没错的话,除了上次在在医院里洗过一次澡,到了山上后我就几乎没洗过了。天天都是这样油腻腻的,被衣服蹭着,被草、被灰土包着,如果说刚开始还有一点儿不舒服,那么到了最后已经完全适应,反而不愿意去洗澡了,这时候那些什么脏的、黏的东西完全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彼此之间也丝毫不会嫌弃,如此这样倒是更显亲近。

五月份的雨本来并不大,可是落在树林里,落在草木上,然后被风一卷刮得到处都是,跟大雨一个样了。雨连绵地下着,张皇和任银趴在洞口一动不动如同两块石头,他们静享着春末雨水的洗礼,只有两个眼珠在那儿滴溜着转动。这些东西是在一开始强化训练时就已经涉及到的,那时候我们顶着大雨狙枪,一狙几小时也是正常的事情。

“山哥,幸亏你提前做了准备”他拍了拍座下的树枝,开心地说,“不然我们可成了泡酒的料儿了。”

“先别开心得太早,等会这些树枝就没用了。”雨还在不停地下着,这一下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记得我们入伍那会儿多么渴望能够下一场雨啊,只要下雨我们就不用顶着大太阳出去训练了,就算是训练也是待在室内,那样可轻松多了。而今呢?我们是多么不喜欢下雨,这只会给战斗带来诸多不便而已,不过……有时可能并不是这样。我嘴角不由露出一笑。

“山哥,你笑啥?”周信好奇道。

“我有一个计划!”我没有直接说出来,我得给他们留一点悬念。

“什么计划?”果然,周信就是一个性急的人,最先忍不住性子问道。

“一个杀敌的计划!”我轻轻一笑。

“杀敌?”李全一听到这话,立即就振奋了,看来他也是个待不住的人啊。“什么杀敌?山哥?”

“哈哈!”我故意又拖延了一会儿,“这个事得从今天我和志辉出去捡树枝说起。”我看了看志辉,他明白我的意思,点了点头。

“今天我和山哥出去捡些树枝,却不小心遇到两个出来尿尿的越南兵,嘿,也该他娘的倒霉,竟然敢跑出来尿尿!”志辉说着说着还骂了一句,“当时我跟山哥就静静地等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钻进不远处的一个猫耳洞里。”他看了看我,像是在告诉我他已经说完他所知道的了。

“山哥!你说的杀敌就是杀他两啊?”李全把头伸过来。

“啪!”我给他敲了一下,“都急什么?一个个毛手毛脚的!”我转了一下眼睛,“这些人可不好对付啊。当时我没和志辉解决他们,目的就是想知道他们洞中还有没有其他人,到时候一网打尽!”

“哈哈,这个计策妙啊!”周信乐了,禁不住鼓起掌来,“山哥,这下子我们有活儿干了。”他撇了撇手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都好久没认真打过架了!”他还觉得不够,又撇了撇头,眼神突然冒出一股杀气。

李全问我,“山哥,你有了什么计划?”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神秘地笑了笑。

“干嘛啊?山哥!你直接说出来得了,别拐弯抹角的了行不行啊?你知道我性子急。”周信急了起来,志辉和李全也瞪大眼睛看着我。

“哎!”我叹了一口气,“也罢!你们过来”我对他们招了招手,他们立即靠拢了过来,我小声说着,“咱们可以这么来……”

雨在逐渐下大,洞里的水也在逐渐变多,张皇和任银甚至都被水盖住了,他们把背包垫在胸口使自己头部保持在水外,然后又给枪下面抓了一把草,避免使枪浸在水中,然后又像两块石头一样停在了那儿。

“山哥,水快淹到粮食和弹药了咋办?”志辉问我。

“把屁股底下树枝全抽出来,然后垫到物资下面去。”我给他们吩咐到。

“那我们自己呢?”周信问道。

“他娘的,你是想饿死还是想好好待着?反正咱们已经湿了,倒不如直接浸在水中,粮食和弹药坏了你就是死路一条”我骂道。

这个天气确实不好,但是我们必须得适应它,甚至利用它干一些有利于我们的事儿。所谓天时地利人和,那也是需要互相间共同配合的。就让它下吧,反正我们也好久没洗澡了,今天不如趁着这机会好好淋淋。我让他们把水壶拿出来放在洞外,这样就能接点水以保障我们的生活了。

我们的下半身都被水泡着,这水从上面流下,夹杂着泥土和石头,简直就是一摊泥水。后来水多了一点反而好了许多,毕竟给它稀释了嘛。我们把上衣都脱了,这样的天我们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凉爽,反而燥热难耐,可能是因为热得太久的缘故吧?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我们是真正做回了人,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说不定以后还要慢慢进化。志辉和周信靠墙休息着,他们放了一夜的哨确实挺累的,如今就是在水中他们也是“呼呼”大睡,丝毫不受环境影响,这样子看起来像极了睡在水中的鳖。李全也靠着墙休息了下来,我心事太多,而且还得考虑刺杀越南鬼子的事,所以根本没办法安稳入睡。我端坐在水中,像观音坐莲一样闭目冥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