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宗祠决战(中)
庄贤帝十六年,苗疆花家的宗祠里。
“花掌门,你的重点似乎放错了吧?”欧阳弦华见刘垂霖从进门起就一直低垂着头,以为她还因当初花不易血腥杀人的一面而一直忌惮着花不易,虽然以他的功力,无须担心花不易会伤到她,但欧阳弦华仍旧不想看到她不开心的样子。
“怎么?这,也算是重点?”花不易撇撇嘴,露出不屑的样子,”中原武林,从来都是这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自命不凡,其实也不过是半桶水而已!”花不易盯着刘垂霖说完之后,轻蔑地看向正戒备地看着他,气息内敛隐瞒自己实力的欧阳弦华。
“你!”刘垂季年少气盛,不曾历经过什么波折,听见这个阴毒的苗疆贼子如此羞辱中原武林,想也不想便朝花不易貌似毫无防备的后胸一掌击去!
“垂季!”刘垂仲只是一个恍惚,微微松开了一点拽住刘垂季的手,却没成想竟被刘垂季挣脱了去,待他反应过来,刘垂季的手早已直直地劈了过去,想拉回来却已是来不及。
“三哥!”欧阳弦华也没想到刘垂季会如此沉不住气贸然出手,花不易作为苗疆之主,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露出破绽?说不定刚才他的一系列举动就只是激将之法而已,而后背的空缺可能是故意漏给他们的陷阱!
花不易见自己的诡计得逞,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凭着两人份的非凡修为,只一个敏捷的转身,便用左手直接接住了刘垂季袭来的那一掌,当即紧抓住刘垂季劈来的手,施展蛊毒,霎时间刘垂季的半条手臂变得乌黑!
“垂季!”刘垂仲见自己的三弟中了损招,在咬牙硬撑、额角直冒冷汗的刘垂季不住地呻吟中,也再顾不得什么防御戒备,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全凭真气护体,赤手空拳地就与浑身是毒的花不易缠斗起来。
花不易一把推开已经失去战斗力的刘垂季,一脸的闲适,游刃有余地与刘垂仲打斗起来,并貌似无意地将刘垂仲一点一点引向了宗祠中心的五毒阵。刘垂季凭着浑厚的内力完全可以抵挡住花不易身上甚至是五毒阵的剧毒,但倘若他有一处不慎或者是受了伤,漏出破绽,就势必将无力抵挡剧毒的入侵,花不易虽吞噬了刘垂伯的所有功力,但毕竟未得其精髓,目前虽能与刘垂仲平分秋色,但却不能持续对战,若是进了五毒阵就不一样了,那里可是他花不易的天地,是集五行八卦和苗疆蛊术于一体,到了那时,刘垂仲就不再只是和花不易一个人对战了!那时的情形必将凶险无比也绝非他们可以料想的了!毕竟在五行八卦和蛊术方面他们都无法和从小就修行这些的花不易相提并论。
“二哥小心!”欧阳弦华见此景立马冲上前去,交战之前只来得及对身后的刘垂霖说上一句小心,便与刘垂仲一道和花不易缠斗起来,竭力将打斗的中心推离五毒阵,可便是此时他也没有用上全部实力,”二哥!留意打斗的方向,万不可被这奸人引入了五毒阵中!”
“多谢妹夫!”刘垂仲闪眼一看,他们果然已离五毒阵不远,见欧阳弦华在竭力阻拦,刘垂仲心下一松,果然还是自己太过鲁莽了!
“二哥何必言谢!你我还是尽快解决了这奸人,去看看三哥的伤势如何!”欧阳弦华并未转头,左腿一个回踢,终是伤到了花不易,在抬起右臂挡住了花不易的一击后,他转头看了一眼正走向刘垂季的刘垂霖,对刘垂仲说道:“二哥!三哥离那五毒阵也太近了些!”
“妹夫说的是,不过也不必担心,这蛮子的体力已经不支,没有内力,他充其量也就是个花架子,你我合力,给他最后一击!”刘垂仲心下暗笑当年花不易虽然吞噬了大哥刘垂伯的所有功力,但苗疆却并没有系统的修行法则,他必然是一直荒废未练,内力自是没有他们的深厚,只要不进五毒阵,拿下他就不是难事。
“好!”欧阳弦华气沉丹田,顺势和刘垂仲一起给了花不易致命的一击,将花不易击飞到了五毒阵边缘。”不好!”欧阳弦华收势后大叫一声,他们一个不慎,没有控制好方向,花不易落得离刘垂霖太近了!
花不易当年可是瞅准了机会制造混乱杀出一片血路逃出问鼎山庄重重包围的人物,怎么会放弃眼下大好的时机,他用力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拼尽全身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将正在查看自家三哥伤势、毫无防备的刘垂霖推进了五毒阵里,以血为引立即催动了阵法。
“垂霖小心!”见此景,欧阳弦华急得双眼血红,只恨不能以身代之,还没等刘垂仲反应过来拉住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推开了阴侧侧站在阵边的花不易,提气跃入阵中。
“弦华!”刘垂仲看着自己的小妹和妹夫双双陷入了五毒阵这个相传是天下最难摆平的阵法,即使明知道欧阳弦华见多识广,五毒阵对于他而言也许不是那么难以应对,但刘垂仲却始终是无法心安,心里一股子火气上涌,想着重伤的三弟和生死莫测的小妹妹夫,压根顾不上庄贤帝和刘子升活捉花不易的要求,拔剑直直地刺向花不易,招招直攻要害而去!
“哼”花不易轻蔑地笑了笑,以手为刃,冲正处在昏迷中的刘垂季的手直直砍去。”你们的破绽到底还是太明显了!”
“垂季!”刘垂仲收势朝躺在地上的三弟伸出手去,喊得撕心裂肺,但却为时已晚,刘垂季尚未中毒的左手已经被花不易生生砍断!
“啊——”刘垂季在一阵痛呼中猛然惊醒,满眼痛苦地看着自己被砍断的手,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便又立即痛昏了过去。
“垂季!”刘垂仲扔下碍手的剑,直冲过去扶起刘垂季,声音颤抖,突然一下子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哈哈哈!情之一字,乃是世间最无用之物也!尔等仍是太软弱也!”不顾嘴角涌出的粘稠血液,花不易笑得分外张狂,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可是,处在悲愤之余,双眼怒瞪着他的刘垂仲却分明看见在他上扬的眼角里,有几滴清泪缓缓淌出!在极度震惊中,刘垂仲都没有注意到花不易是何时离开的宗祠,又是怎样离开的。
“刚才那眉眼,那神色,不就是大哥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欧阳弦华走进时说的那一番话又在刘垂仲的耳边响起,”难……难道说……”刘垂仲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住,一时哑口难言,”如果真是那样……”刘垂仲心中悲痛,”大哥啊……我的大哥!啊——花长行!花不易!你们死不足惜——”心气郁结,双眼血红的刘垂仲突然猛吐一口鲜血,就这样昏迷了过去。
五毒阵中,欧阳弦华轻轻放下了惊魂未定的刘垂霖,看着阵中的毒物正从四面八方袭来,一阵头皮发麻。花不易也真是煞费苦心,天下的毒物他似乎就没有一个落下的,种类之多简直让人骇然,以至于这五毒阵里乌烟瘴气,让人甚至连呼吸都在受着毒气的侵袭,加上发动阵法时花不易以血为引,这些毒物此时更加疯狂。同时,由于五行八卦的作用,人一旦进入阵中就会产生幻象,像是进入了一个没有边界的空间里,分不清方向看不见任何物体,连脚底下也是悬空的,就像处在真空之中。阵法之强大,纵是欧阳弦华阅历丰厚,也是有些措手不及。
“小心!”刘垂霖抽出腰间匕首,朝着欧阳弦华背后一只正欲袭击他的眼镜蛇掷去,本以为可以一下解决了这毒物,却没想到在欧阳弦华转身的空档,那眼镜蛇竟突然随同匕首一起消失了!待刘垂霖正惊慌地四处找寻匕首时,匕首却以快原先三四倍的速度从五毒阵的西北上空朝他们二人飞来,刀尖直直地指向刘垂霖的心脏!
“霖儿!”欧阳弦华凭借着敏锐的听力察觉到了身后上空的异动,立即转身,却见到如此令人心惊肉跳的一幕,说时迟那时快,他疾速抽出九洞箫朝匕首挡去,但在九洞箫接近匕首的一刹那,匕首又像流沙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欧阳弦华见势也不敢收回九洞箫,紧张地注意着四周,生怕匕首又会从哪里以更快的速度冲过来伤到刘垂霖。在他们分心对付那一只被掷出的匕首时,四周的毒物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动作,反而越聚越多,阵中的瘴气也越来越浓,若非二人内力深厚,恐怕早已命丧于此了。
“霖儿,你赶紧把随身携带的雄黄、米酒、艾草和梧桐树凤凰树根碾成的粉末混合在一起撒向四周,倘若可以,在自己身上也抹上一点,我的衣兜里有我当年游历江湖时鬼手神医送的避毒丸,你把它取出来服下,应该也能抵御一时的瘴气,”欧阳弦华紧张地注视着四周的情况,在不清楚阵法大致运行状况的情境下,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以花不易阴险的性格,这个阵法绝对不可能如此简单,那把匕首不可能会就此消失,怕只怕后面还有更加危险的招式,阵外面有二哥在暂时不必担心,以二哥的修为对付一个内力耗尽身受重伤的花不易自然不在话下,目前最主要的就是要破了这诡异的阵法带着霖儿一道出去帮助二哥!
“好!”刘垂霖听罢欧阳弦华的交代毫不迟疑甚至可以说是先他一步地从身后的行囊里立即翻出欧阳弦华所指的物事,紧锣密鼓地配起药来。
其实从一进门开始她就从欧阳弦华收敛实力的举动里大致知道了他的计划,只可惜欧阳弦华虽然对自己的对手十分了解,却未能掌控住两位大哥的所有行动,加之花不易也不是一个甘于被动的简单角色,所以从欧阳弦华把她往身后护住开始,他的计划就已经被打乱了,那时候的欧阳弦华就只能随机应变,处于了一个比较被动的地位。其实现在的局面是欧阳弦华与花不易也未曾想到的,在他们的较量中欧阳弦华本身一直都处于实力上的绝对主动地位,但他却没有花不易的心思狠毒,才导致了如今这有利于花不易的危险局势,若是在发动最后一击时的欧阳弦华和刘垂仲可以一起用尽全力让花不易命丧黄泉,那么他们现在估计早就已经班师回京了。
或者说,若是在她刘垂霖被推进五毒阵之后欧阳弦华能先去拿下花不易后再考虑如何救她的问题,现在也许情况会好些,因为他欧阳弦华不可能不知道作为当今武林盟主之女的刘垂霖根本不会在五毒阵里束手无策或者一命呜呼,但他还是为了救她而放弃了一个捉拿花不易立功的好机会,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进这个诡秘危险的阵法里,和她一起面对这个危险异常的阵法,甚至都不愿意让她因为那一推而摔倒在地……
“配好了。”刘垂霖说着便快速把手中的药水抹在欧阳弦华和自己的身上,然后再顺着向四周撒了一圈,对五行八卦浅有了解的她也知道,她们现在悬空的场景其实只是由阵法发动时五行易位八卦运行所导致的幻象而已,他们应该还是站在一个平面,包括那些毒物也是一样,现在毒物离他们已经很近了,她必须马上把药水撒好。
“霖儿,还有避毒丸。”欧阳弦华温和地提醒刘垂霖,怕她一紧张就忘记,虽然显得有点多余,但看着处乱不惊举止一如既往地恬静的她,欧阳弦华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总是会被深深触动,勾起他记忆里面最温暖的回忆。
“知道啦!”刘垂霖把药水撒好就站起身来,走到欧阳弦华的面前伸手进他的衣兜里找药。
“霖儿,你不害羞了?”欧阳弦华似笑非笑地看着在他胸前衣兜里找药的刘垂霖,突然就想起了她和他刚刚成亲的时候看都不敢看他的样子,明明是一个在父兄面前活泼到泼辣的俏生生的女孩,怎么到他面前就安静得像个瓷娃娃一样,一开始他还以为她不喜欢他,后来他才明白那是因为她对他异乎寻常的情感才使得她变得那么不像平素里在亲朋好友面前的活泼样子,那是因为从小历经过家破人亡的她,面对自己无比珍爱的失物,总是在害怕着失去,她害羞只是因为不知道如何表达那深沉的感情。
知道的时候,内心的那份感动和温暖真实到他至今难忘,自从父亲离世,继母的所作所为让他狠心和家族从此断绝关系后,历经江湖艰险的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另一个人对他真心实意的感情,从那以后,在他的心里,刘垂霖的意义已经不再只是一个从小就定亲的妻子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