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晋王之乱剑圣李家

庄贤帝二十六年,华浮山下净兰小筑,会客大厅。

“这么说,十年前的那一场战役,是狗皇帝的阴谋?”刘垂季放下手中的酒杯,直愣愣地看向欧阳弦华,心中只道,果然如此。

“不,不是皇帝,是朝廷的阴谋。”欧阳弦华摇头,语气很沉重。

“这又从何说起呢?”刘垂仲听欧阳弦华好似话外有话,眉头一紧,感觉事情不简单。

“要知道,在朝廷和社稷面前,有时候我们的皇帝也不过是傀儡,我们没有办法探究当初的那场阴谋他是否直接参与,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若没有他的默许和纵容,我们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况且……”欧阳弦华的内心很复杂,有些话事关家族的秘密,他也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不该讲。

“弦华你可是有何难言之隐?不妨说与我们听听,如今你我已于江湖再无牵扯,况且又早是一家。”刘垂仲悠悠道,他一直都察觉到欧阳弦华的身世不简单,而且这一点小妹和父亲应当是知道的,他们对于欧阳弦华异乎寻常的关注与小心谨慎的态度有时甚至会让尚在鲁莽的他都十分不解。

“哎,不知该如何告知,事关性命社稷,还望二位兄长千万保密!”欧阳弦华心下一横,举杯猛喝了一口女儿红,放下杯盏后向刘垂季和刘垂伯缓缓道来……

“二位兄长可还记得懿德帝在位期间的那场晋王之乱?”

“有些印象,倒是听家父说起过,说是晋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百日之内纠集数万兵力自东境封地直逼京城,却在翌日被懿德帝孤身劝退,令人甚是惊讶,贤弟所说的可是这场动乱?”刘垂仲回忆起当年在误杀了欧阳大叔之后醉酒时父亲自责的呢喃,还记得当时父亲分外担心欧阳弦华的性命安全。

“嗯,之后晋王便销声匿迹再不见踪影,对外朝廷也未曾给出过正面解释,只是从那以后朝中再无人敢提起晋王,史书中也只有晋王出生和受封的记载,这样一个亲王,竟好似蒸发了一般。”欧阳弦华语气伤感,眼眸之间萦绕着一股道不明的情感,刘垂仲一时也辨别不清,只感觉此时的欧阳弦华好似水中的倒影一般缥缈遥远,让人难以触摸。

“为何重提此事?难道十年前的阴谋与这有关?”刘垂季有些茫然,他不知道好端端的为何又扯出了近一百年前的旧事,况且那旧事似乎还关系皇族。

“因为晋王一脉并未消亡,传至今日,仍留有遗嗣。”欧阳弦华语气低沉,黑白分明的双眼变化莫测,看向惊疑不定刘垂季和刘垂仲。

“贤弟是说……”刘垂仲身体有些前倾,终于!终于!这么多年来在心上悬而未决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难怪!难怪父亲会想要将盟主传位给弦华,当时人们是道刘盟主心下自责才会想到将盟主之位传与欧阳一族血脉,因为当时,虽说欧阳弦华的功夫已独步天下,可是他刘垂仲也不差啊!当时只有他刘垂仲的内心是不认可父亲会仅仅因为自责就传位给欧阳弦华的,可是当时的他并找不到其他更多的答案,直至今日……

“是的,我们琅琊欧阳家乃是晋王一脉,当年先曾祖父晋王赵玄清之所以兴兵清君侧的原因便是为拯救东鲁刘家,拯救中原武林。”欧阳弦华站起身来走向门边,看着深夜山间起伏不定的雾色,心下凄惶。

“拯救中原武林?怎生这般……”刘垂仲有些惊讶,朝廷与武林难道不是向来就关系僵硬么?怎么身为亲王的晋王会帮起了中原武林,帮起了东鲁刘家?令人好生不解。

“很奇怪吧?其实在景濂帝、懿德帝和昭炎帝三位皇帝在位期间,中原武林和朝廷的关系是非常融洽的,先曾祖父自小爱武,并无称帝之心,景濂帝惜他一片痴心,便将他交与当时中原武林豪杰培养,那时收他为徒的便是东鲁刘家的掌门人刘飞雁。”欧阳弦华的表情刘垂仲看不清楚,但从欧阳弦华凉薄的语气中,刘垂仲听到了一丝无奈和沧桑。

“可我还是没有弄懂,这又和十年前我们经历的那场动乱有什么关系?”刘垂季依然还处在混乱的状态之中,一直未曾抛下对于十年前的丧乱,庄贤帝是罪魁祸首的执念。

“懿德帝十二年春,昆仑剑圣李家涉嫌与匈奴勾结背叛中原武林,当时作为中原武林三大护法之一的刘飞雁接武林和朝廷命令前往调查核实,若有必要,可先斩后奏。”欧阳弦华语气开始变得凌厉,山风吹进大厅带起他的衣角飘飞,不知为何,坐在他身后的刘氏兄弟突然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祥预感。

“那结果如何呢?”刘垂仲甩开脑中的胡思乱想,紧接着欧阳弦华的回忆问道。

“经核实,李家掌门人李叶却有勾结匈奴的事实,不过只是他一人,与李家上下无关,当时李叶的剑法修炼遇到瓶颈,总是无法突破,走火入魔之后更是急于求成,不想中了匈奴阴邪地圈套,这才不得不定期向匈奴透露大宋的情报,可刘飞雁并不了解这一情况,而且在核查过程中李家上下极度反抗无礼,认为中原武林无理取闹,好几次提出要退出中原武林自成一极,导致刘飞雁误判李家一门勾结匈奴危害大宋,因此将其一家灭门。”欧阳弦华迎着山风眯起双眼,思绪飘飞不定,”那时李家年已十八的儿子李销剑因在外游学不在家中而幸免于难,李家灭门让他难以忘怀,从此他隐姓埋名考取科举,一朝金榜题名被钦点为御前首辅,在任期间他克勤克俭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但却唯有一点让人无法理解,便是他对于中原武林近乎疯狂的偏见,此人是为三年前去世的三朝元老李孝杰。”

“啊,我总算是懂了,你的意思的三朝元老李孝杰实际上是昆仑剑圣的后人李销剑,他与东鲁刘家有灭门之恨,而你们晋王一脉又是和刘家一派,所以他对我们才如此地赶尽杀绝,心狠手辣!作为三朝元老,他在朝廷之中门生众多,难怪你说在众臣和朝廷面前,皇帝有时也不过是傀儡罢了。”刘垂季一拍桌子,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心下了然这事儿不能全怪狗皇帝。

“而且他正是知道我们力量的强大,才会想到用通过控制皇帝的心思那样卑鄙龌蹉的手段来残害我们。”刘垂仲心下一颤,有点畏惧这样强大的怨恨。

“其实这件事情不能全怪李孝杰,当年是因为刘飞雁没能查清楚实情因意气妄自下了灭门指令,导致李家惨逢冤案,让他流离失所痛失亲人,这原本是我们有错在先,这也是为何当年懿德帝能以一己之身全退先曾祖父的原因。”欧阳弦华转过身来走到桌边坐下,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因为他也发现,其实是刘家有错在先,所以他打着的清君侧清除李孝杰的旗号是自己站不住阵脚,所以将江湖义气和道义的晋王就草草退兵,从此销迹于江湖庙宇了?那懿德帝既然知道李孝杰的这种偏执,为何还要用他?”刘垂仲跟着欧阳弦华的思路一道分析了起来,却还是发现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因为当时的懿德帝才登基不久,正直用人之际,而且李孝杰的能力确实非一般人能比,他出了对于江湖的偏执的看法,几乎没有任何一个缺点,所以懿德帝就留下了他,就像我们爱月季也必须忍受它的刺一样,这是一个皇帝为了社稷的一点私心。”欧阳弦华一阵苦笑,他懿德帝倒是用了一个名臣创了一个千秋万代传颂的景懿盛世,可他们的日子就只有如此凄惨。

“所以你是想说,十年前的阴谋,其实是与欧阳家的家世和刘家的前尘往事有关,而十年前的丧乱其实与皇帝没有多大的关系?”刘垂季开口问道,他始终解不开心底的那个结。

“可以这么说吧,这一切的丧乱,其余近一百年前的那场动乱,而非一朝一夕而成。”欧阳弦华点点头,有些疲倦。

“现在李孝杰死了,那是否可以说明,我们安全了?”刘垂仲突然想到,既然这一切源于李孝杰,那么李孝杰的去世,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厄运的结束?

“不一定,李孝杰作为三朝元老,肯定是有不少羽翼的,我们仍旧要小心行事。”

“我一直很好奇,这些早已经被雪藏起来的过往,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不相信这全是欧阳大叔告诉你的。”刘垂仲心里又是一阵奇怪,这些朝廷命官的家世,这些久远的曲曲折折的过往,他欧阳弦华是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的?

“二哥忘了我信上的落款吗?”欧阳弦华的嘴角微微上扬,有些好笑地看着刘垂仲,看样子这么些年来,他们真的是隐居山野不问世事,连江湖上如此重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什么?”刘垂仲还真没注意,”什么落款?”

“弦起出,风雨潇湘。”欧阳弦华一字一顿说得很慢,有些自豪也有些无奈,从他脑后的窗户里又吹进了一阵阵山风,越来越烈、越来越急,吹断了窗钩,窗户啪嗒一声巨响,回**在陡然沉默的大厅里面,有些诡异的味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看样子,要下大雨了!”刘垂季起身把被吹断了窗钩的窗户锁起,走到刮起大风的门口,临风而立,心下惴惴。

“是啊,怕是要下暴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