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荃罗镇海历六十年七月十五日夜一点五十一分，华庭小区十四幢三单元1502室防盗门敞开，抽屉和柜子翻得七零八落，卧室内的壁纸切得四分五裂。结婚照里的玻璃框消失不见，燕尾服的男人和戴着头纱的女人之间，一道剪刀绞过的痕迹赫然入目。男人的惨叫声如杀猪般惨烈。他穿着风行快递的工作服，脸上遍布着瘀伤和血痕。他的右手肿胀如只卤猪蹄，此刻这只手正在一只褐色皮鞋下痛彻心扉：“豪哥，我实在是没钱诶，你再宽限我两个月吧，两个月内我保证把这钱还上。”
皮鞋离开了他的右手，蓄有小胡子的男人一掌掴在他的脸上：“我说西门豹诶西门豹，你小子既然不能还钱，那就别怪我们手黑了。兄弟们，把他架起来。”
黑衣手下揪住西门豹的头发，另一名扼住他的肩膀。西门豹求饶道：“康哥我求求你了，我保证下个月这一百万我一定还上，我一定还！”下一秒，他清晰察觉到自己的一颗臼齿滚落到了嘴里，下巴现出个清晰的鞋印。
“康哥，西门豹的血顺着嘴流了出来，我家里你也找了，什么值钱的都没有，我女儿和前妻也早都离开我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放过你？康哥嗤道，放过你老板就不会放过我了，这钱一个星期之内必须还，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他挥起拳头，在西门豹的胸腹之间一顿爆捶。
“康哥，西门豹咳血道，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快递员，一个星期真还不了这一百万啊。”
康哥勾起他的下巴，啐道：“现在在老子面前哭穷了，当初找公司借钱的时候你口口声声说一个月内还，可现在已经三个月了，你早干什么去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只芝宝火机，机身激光镌刻着他的姓名缩写Z.K（赵康）。点燃一支万宝路香烟后，灼热的烟灰弹到了西门豹的身上。
西门豹再次嚎叫起来，他说道：“康哥，我求求你了，当初我只借了四十万，可没想到这最后会有一百万之多诶，而且我运气太背了，连赌了五天都全是输。”
“这些我统统管不着，我只问你一句，这钱能还得上吗？”
“我发誓，两个月之内一定还上！”西门豹举起了手指。
“如果大家都像你一样不守规矩，那么我们公司还指望什么赚钱呢？把他给我吊起来。”康哥一拂袖。
两名手下抱起了西门豹，另外两个人取过麻绳开始往他脚上捆。
“康哥我求求你了，我不想死啊，别打我了，我家什么都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诶。”西门豹求饶道。
“我呢今天也没什么事，正好兄弟们也手痒得很，今天就拿你当沙包练了。”康哥解下了西门豹的皮带，说：“这条皮带挺不错，我来试试顺手不顺手。”
他晃了晃皮带刚要下手，门外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我劝你们别动手，因为我和他有事要谈。”
康哥扭头望了一眼来人，男人背头国字脸，条纹灰衬衫配黑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墨镜，手上不合时宜地戴了副皮手套。
“你小子他妈的是找死吧，康哥教训人还敢来管！”一名手下走到门前扬拳便打，刹那间他便飞了出去，撞到墙上龇牙咧嘴地痛叫起来。
“呦呵，西门豹你小子挺厉害的诶，还找了个帮手，兄弟们抄家伙！”康哥吼道。
三名手上抽出了匕首，箭步冲了上去。电光火石间，男子将三人制倒在地，说：“我最讨厌和不明事理的人打交道，这世上好人不会死，坏人也不会死，只有蠢人才会死！”
康哥挥出皮带，他侧过身扣住皮带，反手在康哥脸上留下了三道红印。他从身后抽出柄手枪，枪口前的消音管漆黑而森然。
“康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哥饶命诶，大哥你别杀我。我们也是在人手底下帮忙的，我们和这件事没关系的。”
“你们四个想走也行，男子扬起了枪，把他的借据拿出来，还有你的那只火机也留下来。”
“大哥，这借据留下来没用的，我们老板那还有底根的，再说这还钱的事不好赖掉的，我们在老板面前说话也不算数。”赵康说。
“我说要赖账了吗？我就不明白，你们这些人怎么会那么蠢，我和西门豹是来谈事情的。我向你们保证，三天之内这一百万必定还上，你们走吧。”
赵康站了起来：“大哥，我们也是混饭吃的，这谎话说出去容易，万一还不上我们也不好办的。”
枪赫然顶在了赵康的额头：“我不值得相信，它总该让你相信了吧。”
“大哥，我相信，我相信。赵康冷汗直流，这家伙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它说话了就不好了，我们现在就走。”借据以芝宝火机押在凌乱的茶几上，他连连颔首道：“大哥您不用送了，我们这就走。”他一招手，领着四名手下奔出了门。
男子用匕首割断麻绳，西门豹扶着肚子站了起来。
“兄弟诶，看你这住的房子装修的也挺好，怎么会得罪了这些放高利贷的？”男子说。
“兄弟今天多谢你了，怎么称呼？”西门豹说。
“喊我K先生就好，他从烟盒里敲出一支烟举起了火机，你要吗”
“我也来一支吧，这珍珠王是砗磲港的特产好烟，我好久都没抽过了。”西门豹吐出了烟圈。
“实不相瞒兄弟你，我和我老婆以前都是风华地产公司的员工，我老婆是个小主管，我的销售业绩不好所以一直都是业务员。去年年初我们公司大范围裁员，我让开除了。由于经济不景气暂时找不到工作，我就暂时当了个快递员。”
“后来你赌博的恶习越来越重，欠下了这四十万还不上，老婆和女儿也离开你了，利滚利越来越厉害，所以他们隔三差五就来找你逼债。”K说。
“兄弟，你怎么会知道的，你不会是警察吧？”西门豹警觉道。
“如果我是警察，还会这样对付他们吗？”K笑道。
“不好意思兄弟，是我多想了，今天真的多谢你了，若是你不来，我让他们打的至少三天都不能上班了，说不定这工作都保不住了。”西门豹说。
“这一百万说来也不是特别多，你就没想到去到处借点先把窟窿堵上吗？”K说。
“兄弟，你看我这样子，谁还能愿意把钱借给我？几乎认识的人都得罪光了。西门豹叹了口气，现在老婆和孩子都走了，我这孤家寡人根本活不下去了。”
“现在我这有一桩买卖，只要你做好了，就可以得到六百万荃币的报酬。”K放低了声音。
西门豹两眼放出精光，他奔到玄关前关上了防盗门。小声说：“兄弟你没开玩笑吧，什么生意能让我一次得到六百万？”
“我没和你开玩笑，我带来了二十万定金，事成后尾款会打入这张卡里。”K取出了一张VISA卡。
西门豹接过卡片半信半疑道：“究竟要我做什么事？”
K说：“这卡里就有二十万，你让你老婆和女儿买明天最早的班机飞上海，事成后我们会派人送你出国和他们团聚。”
西门豹问：“你们不会是让我去做毒品交易什么危险的买卖吧。”
K笑道：“当然不是，明天你是长白班，你下午的时候开车去做掉一个人，事成之后我们送你出国，你带着钱呆在中国不再回来，这买卖就算成了。”
“万一我当场让人抓住了呢？”西门豹问。
“这正是我要说的，你若被抓了就是醉驾，按照《刑法》修正案就算入狱的话，七年之内必然出狱了。如果你成功逃脱的话，我们专人会带你由海路离开荃罗。”K捻灭了烟蒂。
“万一警视厅全境通缉我呢？”西门豹担忧道。
K忽然笑了：“你以为自己是黑蛇团吗？荃罗每天都会发生交通事故，死亡人数多如牛毛，若是他们都发通缉令，怕是夜里也要加班了。”
“这事太过危险，你得让我好好想想。”西门豹猛撮了两口烟。
“明天就需要人去做，这样的好事错过就再也没有了。”K紧逼道。
“可这毕竟是杀人诶兄弟，弄不好可是要杀头的。”西门豹说。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瞻前顾后。你做了这单不仅可以还上欠款，剩下的钱你去中国完全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K说。
“兄弟，出国不是那么好出的，我根本没有护照。”K说。
“你老婆和女儿先出境，二十万已经绰绰有余了。至于善后的事情，我们会全都帮你搞定的。”K说。
“若是你们骗我怎么办？二十万杀个人我可不值得诶。”K丢掉了烟屁股。
“既然没有信任，那算我白说好了，明天你等着赵康他们来杀你好了。”K抬腿迈出了门。
“慢着，兄弟，这事我做了，反正我现在欠钱也无力偿还，迟早让他们打死，还不如冒险做这一票。”西门豹点头道。
“兄弟你终于算是开窍了，下面我开始和你讲具体的行动方案，这张VISA卡你先揣着，里面的二十万足够让你老婆孩子明天出国了，密码是七个八。”K递上了银行卡。
“好，你快说具体事情吧。”西门豹说。
昏黄的灯光下，K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沓叠好的文件，仔细讲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