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刘白山
张敬业轻轻敲门，里面无人回应，他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
他走了进去，经过一条干净而安静的走廊，来到一个宽敞的院子。
石墨色的假山已变成冰山，水池里的水也已结成冰。地面五颜六色的鹅卵石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彰显一种朦胧的绚丽。娇艳的梅花被白雪包裹，白里透红像娇羞的少女的脸。
一位白衣男子安静地坐在一张青色的石桌前，背对着张敬业，一缕缕青烟升起，带着淡淡的茶香。
张敬业竟然哈哈一笑，道：“不请自来，打扰公子雅兴。”
那白衣男子听到张敬业的声音，缓缓站起来，转过身，一本正经地说道：“寒冬腊月，一起过来喝杯热茶。”
张敬业见他年纪二十五六，眉清目秀，外形俊朗，不禁心生赞许，再看一眼，忽然想起花百柳来，两人长得竟有几分相似。
张敬业道：“来的唐突，失礼。”
白衣男子依然脸色平静：“江湖儿女，不必客气，请坐。”
张敬业依言坐下。
白衣男子道：“兄台怎么称呼？”
张敬业微笑道：“不瞒你说，我就是近年来臭名昭著的张敬业。不知阁下大名？”
白衣男子道：“我叫刘白山。”
张敬业虽早已猜到对方是刘白山，但没想到刘白山竟然这样年轻。如此年轻，武功竟不弱于“天下第一快剑”贺天南，实在匪夷所思。
张敬业正想告知他关于贺天南的事，见刘白山用木夹取了一杯热茶放在张敬业面前，道：“请喝茶。”
张敬业只有先喝茶。
刘白山又道：“多谢张公子救了舍妹一命。”
“令妹是？”
“舍妹刘白花，化名花百柳。”
“原来如此。不知她身上的毒可解了？”
刘白山道：“有劳挂心，已喂她服下解药，正在修养中。舍妹本来是要杀你，后来却反而被你所救，世间之事，有时候实在是奇妙。”
张敬业脸上竟露出狡黠的笑容，道：“我若早知道她是女子，或许不会这么轻易放她回来。”
刘白山脸上终于微微浅笑，一笑即收，道：“我本来要亲手杀你，现在却只能在这里和你一起喝茶。”
从进门到现在，张敬业见他脸上一直保持平静和冷漠，现在才看到他微笑，笑容对他来说仿佛是一种奢侈。
张敬业道：“现在茶已喝过了，阁下可以动手杀我了。”
刘白山道：“如此佳茗，如此美景，杀人岂不是很扫兴？”
张敬业道：“杀人之后，还可以继续品茗赏雪。”
刘白山道：“杀了人，血溅当地，哪里还有心情品茗赏雪？”
张敬业心中雪亮，由于自己救了刘白花一命，所以刘白山才不肯对自己出手。
只见刘白山缓缓站起来，道：“人虽不杀，但剑还是要比的。”他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长剑，剑在鞘中，却仿佛透出森森寒气。
张敬业也站起来，不敢怠慢，缓缓抽出长剑，眼睛盯着刘白山。
寒风不知从什么地方吹来，令人感到阵阵寒意。张敬业忽然感到对方手中长剑似乎已脱鞘飞出，怔了怔再看，那把剑却又好端端地插在剑鞘中，心觉奇异，当下屏息凝神地盯着刘白山手中的剑。
刘白山本来安静地站着，突然一剑已刺到张敬业胸前。
张敬业一直在防备对方出手，见对方身形欲动未动之际，便即后退三步，可是对方拔剑、刺剑的速度快得看不清，张敬业后退过程中竟来不及挥剑格挡，对方的剑尖已刺到他胸前衣服，剑尖一触便即收回，接着又一剑向他腹部刺来，张敬业脚下落地后立即身形一闪，堪堪避开，腹部衣服却已被刺破，那一剑若是再挺进两寸，张敬业定是肚破肠流血溅当场，但刘白山的剑却是一点即收，那一剑后劲余足。张敬业心道：对方若非手下留情，自己这条命早已保不住了。
接下来刘白山又连续刺出十六剑，每一剑发出后都立刻收回，没在张敬业身上或衣服上留下半点痕迹，张敬业只看到对方长剑起处，却看不清长剑飞行的轨迹，等他看到长剑将刺入自己的身体时，想提剑挥挡，却已明显来不及了。张敬业身体连闪十六次，始终逃不出对方长剑的笼罩，整个过程两剑未曾相碰，无声无息。
张敬业额头已冒出冷汗，感叹刘白山的剑法实在太快了，对方若要杀他，他已死了十六次。
刘白山长剑入鞘，道：“在我见过的所有剑客中，虽然你的武功不是最好的，但你却是最聪明的，若拜得名师，前途不可限量。”
张敬业顿了顿，道：“我曾见过一个人，他的剑并不比你慢。”
刘白山动容道：“谁？”
张敬业道：“贺天南。”
“你在哪里看到他？”刘白山十分震惊。
张敬业道：“在一座岛屿上。”
刘白山道：“后来怎么样？”
张敬业道：“后来他又离开了那座岛，不知去向。”
刘白山轻轻叹了口气，道：“贺天南是在下恩师，去年夏天，师傅受天地门万门主邀请入京，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据说他是去了海外一座岛上，这一年来我曾多次派人去那岛上找寻，但都失去消息，这次我准备再派人去。”
张敬业忽然记起刘白花说过的一句话：我也将去一个地方，也是可能有去无回。心道：莫非刘白山将派刘白花去那座岛上找寻？那座岛，难道就是狐妖岛？贺天南被狐妖王所控制，贺天南又是被万门主邀请前去，莫非万门主和此事有关？
张敬业道：“我本欲到京城去找万门主，询问关于那座岛的事，只可惜我乃大奸大恶之徒，恐怕未走到万门主面前，就先做了天地门的刀下鬼。”
刘白山道：“大奸大恶之徒，未必会说自己大奸大恶。”
张敬业道：“多谢谬赞，告辞。”
刘白山道：“请。”
张敬业拱了拱手，向外走去。
他走出正义山庄，没有看到蝶庄三老。
忽然闻到那股极似檀香的气味，便顺着那味道，一路往西走，穿过街道，来到野外，那股气味越来越浓。
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竹林，碧绿的竹子高耸入云，争相比高，竹林中没有雪，没有冬季，没有寒风，有的是生机勃勃的竹子，半空中还不时传来几声悦耳的鸟叫声。
他忽然想起了仙鹤岛上那片竹林，那个他从小玩到大的地方，那时候他常跟紀小可在竹林中、木屋前后奔跑、玩捉迷藏，那是他童年最快乐的时光。
这里的竹子，跟仙鹤岛上的竹子一样挺拔坚韧枝叶翠绿，生机勃勃。他仔细一看，发现这竹子的种植方位，和仙鹤岛上那片竹子一样，暗合八卦阵的布局。
他慢慢走了进去，白烟弥漫，他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仙鹤岛，仿佛再走几步，前面就会出现一排排木屋，就能看到师傅师哥师弟师妹，而他最想看到的，就是五师妹紀小可，那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陪他聊天驱走他内心多年烦闷、让他孤独的心灵不再感到孤独、默默为他付出对他情深义重、愿意陪伴他一生甚至愿意为他生儿育女、在他完全没有预料却突然离开人世离他而去的女孩。
不知何处飘来一阵青烟，遮住了他的视线，令他什么也看不见，忽然青烟中竟出现了紀小可的脸，她的眼睛还是那么灵动，脸色还是那般红润，皮肤还是那样白皙，笑容还是那么可爱而迷人，张敬业心里依旧感到一阵悸动和喜悦。
他大步向她扑去，一阵风正好吹过，吹散了青烟，紀小可的脸随之消失，他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失落。
青烟散去后，前方渐渐出现一座棕色的小木屋，屋顶上的烟囱不断冒出青烟，四处飘散。
张敬业越走进那小木屋，那股香气越浓重。
他走到小木屋前，木门紧闭。
他轻轻叩响木门，道：“有人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