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磨练,凤凰涅盘

C H A P T E R

整个大屿山都因为帮主在议事厅打了一个女人一巴掌而沸沸扬扬。不是说这位郑二爷真的跟外表一样温润如玉,从不打打杀杀,相反这位‘谦谦君子’的手段也不是一次让人生不如死了,雷霆万钧的风格让多强悍的人都敬畏三分。可为了一个女人发这么大的干火,完全不像是能发生在这位爷身上的事。

石香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躺在哪里,被押来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可当他的巴掌真落在脸上的时候,她的心还是痛得无法言喻。

郑姑姑拿来冰袋让她自己敷脸:“晚些时候二爷会过来,到时且请姑娘好自为之。”

郑姑姑离开后,又有两个小丫头拎着食盒进来,三荤三素外加一碟小点心和果子,还有一碗鱼翅炖乌鸡。没人再跟石香姑打招呼,只是把饭菜放在那儿。石香姑闻着诱人的香气,肚子叫了几声,却是一点食欲也没有。

一直到了子时,整个大屿山夜上浓妆,石香姑的房门被重重的踢开。她从梦中惊醒看着门前长身玉立的男子正隔着散落室内的月光看着她。

石香姑的脸依旧肿胀得一指多高,黑发垂在腰际看向郑一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带着一丝恐惧,这样的目光更激怒了他。

门被哐当一声带上,郑一几步来到床前,捏起石香姑的下巴,冷笑:“石香姑,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放了你吗?”

石香姑本来准备了千言万语,没想到郑一早就识破了她的心计。大眼睛忽闪了几下,扭头避开他的力度。郑一的手捏得更紧,几乎像铁钳一样让石香姑的骨头生疼。

“你算准了我不会杀你,所以当着所有人的面断了我要你的可能,我说的可对?”

石香姑的眼泪顺着面颊滚滚落下:“郑一,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已经逃出花船,说不定已经和来福他们在内陆开了小店,逍遥自在。你早就知道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竟然骗了我这么久?”说着,石香姑的双手变拳狠狠的打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郑一松开石香姑的下巴,任由她发泄,最后紧紧的把她圈在怀里。石香姑百般挣扎也动弹不得,好像一只被网住的蚊蚁,只能受人摆布。

“你该知道,我瞒你这么久就不可能放你离开。这辈子要么在大屿山与我朝夕相守一辈子,要么在这大屿山远远的与我相守一辈子,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自己选。”

石香姑被他禁锢得不能动弹,怒极而笑:“郑一,你真是个混蛋!”

“你说过,海盗都是混蛋,更何况是海盗头子?”

郑一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在石香姑的眼中却都是满满的悲伤。

“郑一,你们红旗帮杀人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阻止?将来你也要带着他们继续烧杀掠夺?”

郑一用手抹去石香姑脸上的泪痕,更加用力的抱紧她:“这些不用你管,你只要记住,如果我有选择,不会坐上这个帮主的位置。现在你只需要想明白一件事,是要跟我这样在一起,还是要这一生远远的和我在一起?”

“算我求你了行吗?放我离开!”

郑一轻叹一声,突然含住了她的耳珠,让她整个人都轻颤了起来,她轻生的呢喃:“我也不想骗你,我只是不想破坏当时美好的时光。一分一秒都不想破坏!”

石香姑的眼泪再次落下,每一个毛孔都在依恋中突然升起无数排斥,她狠狠的推开郑一。

“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年我也不会嫁给自己的杀父仇人。别告诉我还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当着你所有下属的面娶一个根本就不喜欢你的女人。为了立威,你当下只有两种选择,一个是将我送出岛去,好歹落得一个知恩图报,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贤明。要么,就直接杀了我,让所有人看到不识好歹的下场。”

郑一猛地松开石香姑,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也有些手段。可你应该明白,既然我当初选择不告诉你实情,就是真心打算要你。别考验我的耐心,对你没有好处!”

“郑一,你威胁我?”

“你最好接受威胁!”

借着窗外的月色,石香姑看到郑一脸色铁青,强忍着巨大的愤怒和失落,嘴角深深抿起,仿佛有千言万语都因此截在了候中。他没有再看一眼石香姑,转身离去。

来到大屿山这些日子,张保仔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石香姑的下落,奈何他身上的伤势太重,被红樱安置在栖梧宫山脚下的一座杂役屋内,几乎与世隔绝。下船那天,红樱凭着美貌和在花船上多年被**出的礼仪规矩进了栖梧宫的膳食房做婢女,打听到张保仔的下落后才得以施以援手。

“保仔,该吃药了!”红樱亭亭玉立的站在张保仔的身边,把药碗放在床头的小桌上,要扶他起来。

张保仔自己坐起来,“红樱,可有香姑的下落了?”

红樱愣了一下,顺势坐在了床沿上:“我听鳝食坊里的姐姐说,帮主带回了一个女子,但是只有郑姑姑她们几个人见过,我想八成就是香姑,你别担心了,好好养伤,等再见面时,才不会让她担心。”

张保仔的一颗心稍稍归位,可很快又像是五内俱焚一般。红樱把药碗递到他的嘴边,轻叹:“之前我一直怕香姑被这些海盗们带到啥地方给糟蹋了,如今能跟韩爷在一起也算是放心了。有的时候人都是命,香姑再刚强也争不过命。你也别多想了,总之,香姑这辈子生是郑帮主的人,死也离不开这大屿山了。”

张保仔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红樱,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药先放着吧!”

红樱看着张保仔,知道他的伤又开始疼了。她不放心又守了他好一会,犹豫了再三把衣襟里用安神香熏过的荷包悄悄放在了枕头底下。

膳食房伺候的一共有八个婢女,两个妈妈。红樱来的时候,赶巧有一个小丫头打碎了继位大典用的餐盘,被贬了出去,才补了进来。她长得秀气却不浓艳,手脚麻利却不张扬,平日里多一句话也没有,时间长了,膳食房的人都对她印象不错。

红樱快步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脸还跟火一样烫。变站在门口吹吹冷风再进去干活。窗子半敞开,里面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听说二爷亲自带回来的女人,今天早上就高烧了起来。郑姑姑回的二爷,早上就传大夫看病,整个栖梧宫都人仰马翻的。听说连张妈妈和李婶都亲自过去伺候了。”这是做面点的翠竹在说话。

答应的是负责煲汤水明月,“难得让二爷这么上心,可惜是个没福气的。听说刚刚连药都灌不进去了。大夫让准备后事冲一冲,气得二爷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然后呢?”翠竹捂着心口,整个栖梧宫的人最怕的就是二爷发火。

这时回廊上传来脚步声,红樱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绕到了不远处的大树后面。

“然后可了不得了!”张姑姑风风火火的冲进来,一脑门子都是汗。

“怎么了,怎么了?”翠竹和明月纷纷站起来,齐声问道。

张姑姑捂着心口说:“几个大夫都说这人不行了。二爷忽然想起说人肉可以补身,没办法的办法下就拿匕首割了自己手臂上的一块肉,要给那丫头做药引。如今就在房门外架起了火炉子,我刚刚送参汤时看了个满眼。”

石香姑这一病来势汹汹。年少时在花船上受尽苦难也没有这样差点断了性命。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站着一个华服美目的老妇人,映着从窗外洒落进来的阳光,她头上的祖母绿宝石簪子阴冷冷的散发着杀气。

“醒了?倒不如死了干净!”

石香姑刚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醒来就被这话砸得一阵眩晕。她的的喉咙里干涩难忍,像有被狂风卷起的沙石在胸肺里撞击,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老妇人磨了磨牙,对身旁的一个大丫头说:“给她灌下去,让她回话!”

“老夫人!”郑姑姑站出赶忙拦住,“还是我来吧!”

石香姑眼前晕了一下,莫非这位杀气腾腾的老婆婆是郑一的娘?作为最会看人打扮的某人,在细细打量了对方这一身行头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心里顿时一沉。

“冷梅,连你也这么依着他,说都不敢说一句吗?”

郑姑姑额头冒汗:“老夫人,二爷连自己的血肉都舍得,您让我们做奴婢的如何去拦,依着二爷的脾气,我若是拦了,恐怕此时早已不能在您跟前回话了。”

“孽障!”老人家的龙头拐杖磕得金砖砰砰直响。石香姑想闭眼再装晕过去算了。郑姑姑已经几步走过来,亲自扶着她坐起来,喝了几口参茶,才放了手。

“冷梅,你先下去吧!”

“老夫人?”

“下去!”

石香姑猜得没错。当年郑氏盘踞大屿山并未分家,这位老妇人便是郑一的亲生母亲正老夫人,年近六旬膝下只有一子。

“把她给我拉起来,狐媚子迷惑男人,可迷惑不了我老太太!”两个大丫头一前一后把石香姑从**生拽了起来。

石香姑头晕目眩,在老夫人的一声声责难中,才知道自己这条命能捡回来,竟然是郑一用自己的血肉做了药引。

石香姑的心涌过一阵阵密密麻麻的丝痛。当初在花船上的一幕一幕不可抑制的涌进了脑中。

老夫人看着石香姑呆若木鸡的样子,冷笑道:“我儿一直不肯回家,如今继承了帮主之位,好容易能母子团聚。他能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不感恩戴德的顺着他,反而让他劳心,还为了你一个女人伤了自己,你有几条命够死的?”

郑老夫一步步的走到石香姑的面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突然她抬起手,狠狠的朝石香姑扇了下来。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手臂被面前斯若有似的丫头用手臂狠狠搏开了。她根本不是阻挡,而是迎战。

“好大的胆子,莫非你还想还手,真想死?”

“老夫人,我从始到终可都没想过要死,我做的一切一切都是想要更好的活下去。”

“你想活,那还为何这么不识好歹?还敢反抗”

石香姑慢慢从**艰难的坐直:“我这个人早年很受过一些苦,知道在这世上女人要想活得好,依附一个有本事的男人是为上策。可对一个男人来说呢,如果把一个根本不爱他,不能用心伺候他,甚至让他伤害自己的女人留在身边,您说这是不是下下策呢?”

郑老夫人登时脸刷的失去了血色:“天生反骨,太张狂了。”

石香姑看着老夫人,媚眼如丝:“我不是张狂,我只是在和老夫人谈一笔交易。如果我没有猜错,您和儿子郑一之间这么多年多有生分。若是杀了我。如今这个形势,母子间势必会产生隔阂。可如果您放了我,帮我离开大屿山,我保证一辈子也不会回到郑一身边。而您也可以让你自己喜欢的女孩成为郑一的妻子,巩固住在红旗帮的势力,到时母慈子孝,儿孙满堂难道不好吗?”

石香姑眼睛上一直蒙着白绫,凭着知觉她觉得自己是被带到了大屿山深处的丛林之中。当初逃跑的时候,她就是昏倒在了一片黄婵旁。小时候师傅曾经教过她,软枝黄婵浑身是毒,她当时奄奄一息伏在花丛中就没有醒来,但是周围的气味,就算是蒙上眼睛,她也是可以闻出来的。

“放开她!”瞬间,她眼上的白绫被扯下来,整个人因为惯性使然扑倒在了一块山石上。

轰隆隆一声巨响,她身后的巨石移动开来,竟然是暗藏在山林正中的一处密道。

石香姑惊讶得长大了嘴边,里面又深又黑即便是在洞口也能隐隐隐约约的看到里面的幽冥鬼火,仿佛是地狱之门正向她招手。

“怎么怕了?”郑老夫人坐在竹椅上由四个人抬着,并没有落地。她摸着自己手上的金护甲说,“这是唯一一条能出山的密道,我可以放了你,但是能不能活着离开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石香姑被几个人推进了洞口。一声巨响过后眼前陷入了另一个世界。脚下是一片由高到低忽明忽暗的长阶。不知道走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两天,或许是更久,或许只有几个时辰。

眼前的光线越来越亮,气温也越来越高。地下的岩浆豁然出现在离自己几百米远的地方,汩汩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炙热的拍打着皮肤。她累又饿,又恐惧又绝望。长阶已经到了尽头,岩洞的四周爬满了又粗又高的树藤。上面结着石香姑认不出的果子。她实在是饿极了,冲过去摘了一颗,狠狠的咬了下去。果实甘甜爽口,她一连吃了三个,整个人好多了。

“果子是我用来练功的,你吃了,拿命来还吧!”

根本看不到人,只听到一个苍老如幽灵般女子的声音。石香姑吓得心肝儿发颤,可脸上却强装着不表现出来,“什么东西大呼小叫的?女妖怪吧?赶紧给姑奶奶出来。再装神弄鬼的,我一巴掌拍死你。”

一股内力裹着岩浆的热度席卷而来,石香姑整个人被扔在了一块光鉴如镜的岩壁上,像八爪章鱼一样贴在上面。

“没有任何攻击力的菜鸟。在这大屿山上,像你这样的人除了等死,就是被欺负到死,还敢在这儿大言不惭?”

石香姑马上要炸,可那‘女妖’好像有读心术样,收回掌风石香姑倒栽葱掉到了地上,屁股直接裂了八瓣一样。

“不服?以为自己很厉害是不是?那么怎么还会跑到这里来?你可能还不知道,我这里被送进来的都是偶人。供我们修炼用的,你已经是个活死人了,还逞什么强?”

石香姑在身上一波一波的疼痛中,想到自己自从来到大屿山后的境遇。以往,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这许多年来都未曾再吃过亏。可大屿山上终日与土匪周旋,他们一个个身怀绝技,杀人如麻。像郑老太太之流表面富贵温存,实则更加狠戾。自己早已不是熟悉的那个聪明伶俐可以保护身边人的石香姑,而是处处被欺负的受气包。

“你肯跟我废话这么多,恐怕不只是让我死这么简单吧?”

女妖发出渗人的大笑声:“有意思!来大屿山的人都知道偶人要死,你却第一个敢反问的人。没错,人偶也不是必须全都死。如果你能达到更高的体能要求,就可以长期助我修来,而不是被我吸干了人气,几天就死掉了。”

石香姑问:“怎么才能达到更高的体能要求?”

女妖冷笑:“你看上去就像一只怕死的蚂蚁。”

“你说错了!”石香姑费了几牛二虎之力从地上爬起来,“我不是怕死,我是非常非常怕死。我活了这么大,做过很多冲动的事情,也为了救别人喊过很多豪言壮志,可是没有一次我是真的想去死。”

“既然是贪生怕死,那我就放心了。”妖女从天而降,竟是一个长得极妩媚**的妇人,她看着石香姑眼底毫不掩饰的带着厌恶,“打死一个没骨气的,也算是为名除害。过来!”

妖女冲石香姑摆摆手,示意她过来。石香姑本能的站起来,闭上眼睛转身死命就跑。可一睁眼,妖女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一脚踢过来,直奔她的面门。石香姑侧头躲开,摔倒在地,连滚带爬的往来时的路上跑。

妖女根本不给她任何逃走的机会,一招一式狠厉至极,石香姑吓得上蹿下跳。她不会武功,体力早就已经消耗得干干净净,可一想到停下来就会死,她竟然一直坚持了下来。

以前听说过逃跑时身后放一只老虎的故事,以前她不信,现在她真的信了。直到她彻底的筋疲力尽躺在地上的时候,眼前的光线突然暗了下去,她所在的位置像一个巨大的吊床升上了半空。

石香姑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妖女没有再次出手,她想自己第一关的考核恐怕是已经结束了。

病后的虚弱与超强度的体力消耗,让石香姑彻底体会到了生不如死的感觉。她用指甲狠狠的掐着自己手臂内侧的嫩肉,强迫自己不要昏过去。她敢肯定,只要她这个时候失去意识,妖女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她丢进岩浆或者击碎天灵盖。一阵阵眩晕的感觉最终被疼痛击退,石香姑意识越来越清明,无尽蔓延的恐惧终于暂时被击退了,她放松的咧了咧嘴,谁说怕死不是一种无敌的技能呢?石香姑放松的闭上了眼睛。

“要死还能笑出来,怪物。”妖女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感觉身下的位置在不停的移动,四周暗如永夜。当再次感到刺眼的光亮时,石香姑睁开了眼睛。

“妈呀!”

疲惫到都一动小手指都想死的某人,看到自己面前蹲着两只似人似兽的家伙,他们一胖一瘦,眼睛里精光四射,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石香姑,随时都要扑上来将她撕碎。

比起开始无边无际的行走,后来对妖女灵活的闪躲,面前的这两个家伙恐怕已经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了。

敌不动,我不动。在经历了石香姑的惨叫后,两只男人依旧看着她,眼睛里透着一丝茫然。石香姑明显感觉到对方也正在琢磨她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眼睛完全适应了光亮,石香姑看到自己手边的藤蔓上长满了之前吃过的又圆的果实,就在她和两只男兽中间。如果对抗需要体力,如果真的要死,好歹也当个饱死鬼。石香姑拿定主意,盯着左前方的浆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稳准狠的摘下一个,迅速放进了嘴里。

两只兽男脸上流露出懵圈的表情,紧接着便是暴怒。浆果甘甜多汁几乎是被石香姑吞在了肚子里。这时她才发现正有一股热流从丹田处缓缓淌过,而自己的体力也在逐渐恢复。

石香姑恍然大悟,原来这些果子竟然有这样的作用。怪不得刚刚那个女妖说她吃了果子,要拿命偿。

那还等什么?石香姑是个行动派,在怪兽眼皮底下抢果子,干起来毫不手软。

两个兽男刚开始像是没想到石香姑敢这样,很快他们便一起恼羞成怒,伸出利爪撕向石香姑。

石香姑跳起来从自己身下的巨石跳向一米外的另一处巨石。这些石头的位置浑然天成,往下看去深不见底,别说掉下去,看一眼就都觉得要粉身碎骨。她干脆闭上眼睛,一边喊娘一边奋力的往前跳。身后的两只男人紧追不舍。石香姑的体力渐渐下降,危急关头,她又不得不一边逃跑一边摘果子吃。

两只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声,用更快的速度扑过来,根本不再给石香姑吃果子的机会,还伸手扯断了藤蔓。看着一颗颗果子滚落,石香姑的体力也渐渐衰减。整个人别说跑就连走也走不动了。肩膀被身后的兽男抓住,几乎要捏碎了肩胛骨。绝望中的石香姑大喊一声,用尽全力狠狠的用手臂朝兽男挥去。兽男没想到这样一个弱小的女子敢于反抗,眼睛被她是胳膊肘碰到,嗷的一声松开了自己的手臂。

狭小的空间上,石香姑在要自己体力衰弱之前跟这两个兽人殊死一搏。她发现自己的体力随着每一次攻击成功而增长,反之体力也会成倍的下降。她非常奇怪,大屿山上怎么会有这样一处地方,而她打败了这两个人后,真的可以重获自由吗?

人在没有选择下,就会爆发出自己想象不到的力量。悬空的巨石上,柔弱娇小的身影踉踉跄跄,随时都像是要倒下,可却总是在下一秒又直起了身体。明明是一棵柔弱的菟丝花,可实际上却是一棵踩不死的杂草,随时随地都可以重生。

胖兽男一拳挥过来,重重的打向石香姑的心口。石香姑用最后的力气奋力一跃,摘到了蔓藤上最后的一棵巨型果实,迅速的放进了自己的口中,一股巨大的力量再次从丹田中升起。

天地重新归于一片黑暗,两只兽男蛰伏在黑暗中。巨大的光影从远处移动而来。光影中,石香姑看到了一个长身而立的男人手中拿着火把走来,而他的身后跟着方才的妖女,妖女的身后跟着无数的人。石香姑嘴里的果核呲溜钻进了胃,整颗心沉了下去。

这次真要玩了。石香姑看清楚了,妖女身后的那些人应该就是她上岸之后就一直不断听说的‘偶人’。郑氏在海上叱诧风云这么多年,红旗帮发展到今天除了雄厚的海上实力外,靠得还有帮中很多奇人异士,武林高手。在做洗衣奴的时候,她也曾听石榴几个丫头八卦过,红旗帮的几任帮主都是靠偶人练功的。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一天天吸干精气,最后像干树叶般死去。但是在死前会因为反噬武功爆棚。

石香姑跳起来,逃无可逃只能应战。另一个巨石上的张保仔一直远远的看着她。他被放进来的时候,与石香姑经历着同样的事情。他们是在挑选最适合的偶人,显然石香姑爆发出巨大的耐力与意志都大大超出了挑选者的预期。就连他自己也一次一次的被这个女孩子身上爆发出的力量所倾倒。

脚下悬空的巨石一点点的向着石香姑所在的位置移动,张保仔知道他和她同样连过两关,第三关他会和石香姑一起接受挑战。他手上的剑挥舞的越快,就会离石香姑更近一点。

人偶在张保仔的剑下一个个灰飞烟灭。当石香姑看清白衣少年那张无与伦比的俊彦时,整个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奄奄一息了。在她陷入黑暗之际,她看到的是张保仔挥剑砍落了两只兽男的头颅,一汪黑血弥漫在空中,成为定格。

不知道过了多久,石香姑睁开了眼睛,看到一条长长的栈桥晃晃****的连接着两端,而他们的脚下依旧是是万丈的深渊。身边的张保仔身负重伤,白色的袍子几乎都被鲜血浸透了。

“张保仔,我觉得过了这座桥就能找到出山的洞口了。郑老太太就是这么告诉我的,你再坚持坚持,我们很快就能回内陆,离开这鬼地方了。”

张保仔轻轻的咳嗽了几声,看着下面的万丈悬崖,“你抓紧过去,等找到出口,告诉我一声,我在这里等你。”

“张保仔,刚才打怪兽时你挺爷们的啊,这会也不能怂,赶紧跟我过去。我们的体力会越来越虚弱,再不过去,恐怕连自己都更没又求生的机会了。”

张保仔笑了笑:“我走到哪,开始都能被人说成娘炮,认怂是应该的。”

石香姑的鼻子有点酸,刚才要不是张保仔,她恐怕早就死了。现在他这一身伤,多半也是为了保护她。

可就在几次冷风入骨后,她从嘴里匪夷所思的吐出了几个字:“张保仔,我背你过去!”

“你背我?开玩笑!”

“谁有功夫跟你开玩笑?”

张保仔淡淡的一笑,“你自己一个人过桥尚且勉强,我可不想和你同归于尽。”

“别唧唧歪歪的了,是爷们就赶快到我背上来。你要是特别想在这被吹成人干,那我就陪你一起?”石香姑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挽起了袖子蹲了下来。

“张保仔怎么现在给你一个和我一起死的机会,拒绝我,别怪老娘黄泉路上都不搭理你!”

过了好一会,石香姑终于感觉到张保仔的身体轻轻的向自己靠了过来,她嘿嘿笑了笑,用尽全力背着张保仔向栈桥上走去。

“张保仔,如果一会老娘实在坚持不住了,把你翻到桥下去,你可别埋怨我。左右你今日救我的恩情,下辈子我在做牛做马也不会还给你,你亏大方了。”

“掉下去也无妨,你不曾欠我什么。”

“不过你放心,摔死你我会记着每年给你烧纸的,左右我多烧点纸钱,你帮我存着,等百年之后我过去时,也能好好享受。”

“好!”张保仔的手不自抑的在她的肩头合拢,低声的笑了一下。

走了几步远而已,石香姑便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声自己真心是娘的外强中干。她的脚下像灌了铅,手臂和腰就像是快折了一般,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滴答答的落下来。

迎面的冷风吹来,她和他的长发在风中清扬,交织在一起,他血水和她的汗水混落在一起,飘飘洒洒的落在空中。她的脚底是万丈的深渊,踏空一步等着两人的便是此生此世的万劫不复。

“张保仔,你要是活着出去,好好寻找妹子。每年替我爸妈烧纸钱。?”

身后传来张保仔沙哑的声音:“好!”

只走到了栈桥的三分之一处,石香姑已经彻底不行了,她跪在浮木桥上看着脚底的万丈深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放我下来,你自己走过去!”

“你让我再歇一会保证能行,我发誓!”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石香姑的身上的汗水已经将衣衫湿透了,她默默数到一百下,强迫自己重新站了起来。在她看来身上的重量已经不是一种负担,一种压力更是一种信念。

她石香姑这一世没有一天不在努力,她一定会得到幸福。

大概走了五步,石香姑再一次跪了下来。她瘦弱的手臂紧紧的抓住张保仔的身体,仿佛已经用手指嵌入了他的皮肉中,不能松手,就是死也不能松手。

张保仔也不再说话了,静静的伏在小女人的身体上,似乎怕自己的呼吸都会加重自身的重量。

98、99、100石香姑觉得自己真是神力无边啊,居然咬牙又一次站了起来。

迎面的凤越来越凛冽,似乎还隐隐能听到暴雨的声音,心中一喜这应该是离出口越来越近了,坚定的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走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劲风卷着石块迎面砸来石香姑的额头、膝盖、胳膊全都被打中了,心里的一口气随着身体的疼痛完全耗尽了,她重重的摔在了浮桥上。随着惯性,张保仔一个翻转人已经越过铁锁翻了出去。

“张保仔!”石香姑惊叫一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丝丝的抓住张保仔的手腕。

一道浮木桥宛如阴阳交接之处,黑暗中石香姑看到张保仔俊秀如画的面庞上,一双眼睛像天空中最璀璨的一颗繁星。他静静的看着她,然后嘴角浮现出一丝浅笑,宛如雪莲盛开,让黑夜瞬间有了霁月般的光华。

“你敢!”石香姑惊叫着恐吓他,“你要是敢放弃,我就跟你一起跳下去!”

“别松手!

石香姑顿时好像听到了天籁之音,鼻涕眼泪都一起流了下来。可是渐渐的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手好像失去了知觉,麻木到随时就要控制不住的松开,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让自己保持清醒,哪怕是这条胳膊断了也不能松手。

张保仔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布满汗珠倔强傲然的小脸,她的眼眸像最灵动的宝石般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她用从没有过的专注看着他,他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不舍、心痛、留恋和坚持。

这一生从没有人用这样的目光看过他,就这短短的一瞬间,他好像觉得三世轮回前世今生所经历的一切苦都只为了此刻的甜。

突然间张保仔的身体在黑暗中,在长长的浮木栈桥下在万丈深渊的上空徐徐升起,凭借体内在短时间内汇聚起的一股内力将自己甩回了栈桥之上。

“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能修复自己的内力?”石香姑高兴的忘形中拍了仰面倒地的张保仔一拳,“你真爷们,是条汉子!”

以前师父教过她大凡练武者内力受损,短则数月,长则数年才能修复。张保仔被伤成这样,竟然还能重新聚集内力,这要有多大的毅力啊?

“张保仔?”石香姑猛然惊醒,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迹将他的头轻轻的抱在了自己的怀中,抬起他的面庞看到他的嘴角鲜血止不住的落下来,自己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

历经生死好几次了,可是这条不算长的浮木栈桥却只走到了一半,她知道张保仔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此时连站起来的可能都没有了,而她自己更是气力全无。

“张保仔,你安心睡觉,接下来看本姑娘的威力吧!”石香姑向前挪动了一下身上,感觉手脚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浮木在自己身下隔的生疼。

石香姑想了想,重新把张保仔放在栈桥上,然后紧紧的抓着他的身体然后自己钻到他的身下,用自己做垫子在栈桥上艰难的匍匐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长长的栈桥终于到了尽头,石香姑也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风不动了,雨也不动了,她闻到了鼻息间雨后清新的味道,好像看到了天空中璀璨的星光,那星光好像是一个男子的眼睛。

石香姑的心灵随着夜风涤**起来,可当她再次睁开的时候但,她看到自己所在的沙滩上,几十个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矗立在夜色中,手中刀剑俱已出鞘,在夜色中闪耀着刺目的寒光。而在他们中间,一个男人正用亮如星辰的眼睛看着她。

石香姑浑身一震,只听一道冷如冰雪的声音在天际下响起:“石香姑,恭喜你能活着出来。”

石香姑坐在地上,看着这些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面前的海盗们,顿时心像坠入无底深渊一般,整个身体完全失去了重心。

她看夜色中宛如神谪的郑一一步一步的走向她,脸上好似凝结着寒冰一般,随着所近的距离一点一点的让人后脊发凉。就在离石香姑三步之遥的地方,他突然从腰间抽出长剑,仓啷一声,剑尖映着日月的寒光直奔石香姑的哽嗓咽喉。

“大屿山风景秀美,姑娘贪于玩耍也是情有可原,现在更深露重,还请二爷和石姑娘尽早回去休息吧!”

石香姑用力的紧握着拳头,一双双无形的手紧紧的扼住了她的咽喉。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就这么被抓回去?她不甘心,今天就算是以卵击石她也要试一试。

“郑帮主,我当日要嫁的人是韩子君,是被海盗逼得藏身花船,满腹经纶,寄情于山水的翩翩君子,可不是红旗帮的海盗头子。”

“你以为自己还有选择?如果方才不是我…….”郑一突然把话又咽了回去,气得额头上的青筋冒起,咬牙道,“我要你是你的造化,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妓女。”

石香姑哈哈大笑,眼底带泪:“也不知当初是谁躲在妓女的**装孙子才活下来。如今要恩将仇报,就不怕将来遭报应吗?”

郑一真想一剑结果了这女人,也就不用再被气到了,“即便是我将来遭天谴,也不会放你离开。”

石香姑气疯了,凭着方才体内残余的功力,她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有愤怒,有仇恨更有一种大无畏的快感。

长剑划破皮肉的声音传来,郑一看着剑尖处流淌下的血珠,看着石香姑一脸倔强的容,握着剑柄的手几次想真的想把剑送上上去。

两个人僵持着,周围的人谁也不敢在讲话。只听到不远处起伏的海浪声一脉一脉的激**着人的神经。

“义父,还请剑下留情!”

所有人都惊呆了。只见月光下,少年眉目如画,一身白衣静静的跪在郑一面前,一张惊世容颜像是夜色下绝美的昙花。

“义父,母亲大人方才刚刚在洞中险些丧命,如今才脱险片刻,心中必定有怨恨之情,还请父亲大人见谅。”

石香姑不敢置信的看着张保仔,眼珠几乎要掉了出来。

张保仔神情平稳的看着她:“母亲大人还不知道,几天前,我已经认帮主为义父,您自然就是我的义母了。”

石香姑看着张保仔,就那么看着这个白衣少年。眼前一阵眩晕,跌倒在地。郑一看了张保仔一眼,收回长剑,附身向下一捞,将石香姑烙进了怀里。

“石香姑,你若是有这个义子一半的识时务,也不会受这些苦。”

石香姑没有再看张保仔,此时她只看着郑一,就这么看着他。

“香姑!”郑一叹息着,望着石香姑的双眸泛起一丝不易查询的柔情。

噗嗤,转瞬间石香姑口中一鲜血霸气的喷在了郑一的脸上,郑一整个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