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密谋大事

阴暗的地宫之内,不分日夜的黑暗,裴云汉低低地怒吼着,如同一只受困而又负伤的野兽。

他凄惨的叫声并没有引来帮助,反而将靠近此地的人纷纷吓退,那些恐怖的传说再一次的兴起,被传得绘声绘色。

六安城里漫长而严寒的开春似乎又被无休止地延伸,人们等着一个灾难的过去。

附近有些村落的保长,陆陆续续找过一些法师,大大小小的法事为这个严寒的开春增添了一丝热闹。法事过去,一切如旧的叫声又增添了人们心里的阴霾。

“这个地方是不能呆了。”

有些人已经着手迁家,但更多的人寄希望于法师解决此事,于是很多人又找到了这个老和尚。尽管道士驱灾,和尚渡人,但慌乱之下,人们似乎顾不了那么许多。

老和尚自信地点头答应,满脸都是普世渡人的形象。

他告诉大家,三日之后一切必有应验。这三日以来,村落的人似乎得到了一丝安宁,因为那些恐怖的叫声,再也没有响起过。

就在众人又打算过着安稳的日子,一个寒风凛冽的早晨,一具尸体被放在六安的郊外,那个曾经受伤被裴云汉救治的男子还是死去了,曲如鞍并非死于不治,而是被人活活地杀死。

他的死状极其恐怖,见过的人都说是被恶魔杀死。

衙门的仵作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对方的尸体,竟然是被活活撕裂而死,什么人有那么大的力量,仵作感觉自己浑身冒汗。

他吃惊地看着现场的情形,与近来恐怖的传说联想到了一起。

他将这事上报了衙门,衙门不敢草草地掩盖了这事,那曲如鞍乃是吕州知府的儿子,兹事体大,于是千里传书,将对方的情形报告给了吕州的知府。

先知府而来的是季筱筱,她得知自己的丈夫死于非命,哭得死去活来。这命运来得如此突然,让她一时不能接受,她几度昏厥了过去。在场的人无不看在眼里,也几度为这个女子的遭遇感到惋惜。

一个月以后,如天塌了一般的吕州知府带着衙役亲信,前来六安,见到一具腐坏的尸体,不禁老泪纵横。

尽管随他而来的仵作经验更加丰富,但得出的判断却是如出一辙,跟之前的定论并无区别。

吕州知府几乎昏厥,他动用自己全部的力量,也要找出凶手,并且将他绳之以法。

为了找到这个凶手,他甚至押上自己的毕生积蓄也在所不惜。这段日子,他找了很多人,包括大名鼎鼎的解魏门客,然而看到这样的情形,都纷纷退却。

直到有一日下午,有人给他推荐了一位无所不能的和尚,据说这个和尚,前不久刚刚消灭了一个恶魔,使得地方上的人得到安宁。

吕州知府问老和尚有何要求,那老和尚打着禅机。

“佛法旨在渡人,和尚只希望自己能圆满。”

“若是大师,能够替老夫抓得仇人,老夫定当为大师重立庙宇,终身奉养。”

他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没想到那老和尚却避而不语,显然吕州知府的条件没有进入他的法眼。

“若是那霍州千佛崖的主持,大师其有意乎?”

千佛崖就在吕州下面,也是全国闻名遐迩的名山大寺,没想到那老和尚依然不为所动,他甚至闭上眼睛。

“罢了,老夫为国举贤。定当向我的恩师当朝宰辅举荐,保举大师成为护国法师。”

和尚还是沉默着一言不发,见到对方毫无反应,吕州知府又说道:“看来这些都入不了大师的法眼。不知大师有何心愿,老夫定当竭尽全力。”

对方已经吐露真心,那老和尚才不慌不忙地说道:“贫僧自小发了宏图心愿。”他指着六安舒城方向,继续说道:“贫僧想在那万佛名山上凿一座天下最高的佛像,以佑四方安宁。”

听完老和尚的话,那吕州知府倒不由地吸了一口冷气,开凿如此之高的大佛,即便是他倾家**产也未必能够完成。不过他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却也不禁答应了和尚的要求。

对于这样的酬劳,他自然是不可能一次性的拿出,于是便交付了定金。

老和尚许诺于一个月之内,便将那杀人恶魔交付给对方。

他走出府衙,尽管表现的不失一位高僧的沉稳,却难以抑制那内心的喜悦,接下来的计划都如他预料的一样,六安出现了一个杀人恶魔,这个恶魔自然就是裴云汉。

裴云汉已经完全迷失了心智,却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力量。

他完完全全地被这个老和尚控制着,平时就住在那阴暗的地宫里,仿佛不能见人一样,只有到了黑夜之后,才是他行动的时间。

这天,那和尚要他去刺杀一个,这个女子他很熟悉。

这个女子就是季筱筱,她的丈夫出事之后,她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她在六安的衙门里,哪里也没有去。

夜已经深,那个房间的灯火还亮着。尽管季筱筱没有在流泪,但并不表示,她的悲伤就减少了一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孤身一人的她还是难抑内心的悲伤,她甚至几乎整夜不睡,也很少吃饭。

可奇怪的是,她的身体并没有因此而消瘦,除了精神略有不济,其他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由于是一个寡妇,她的门前永远是安静的,除了一个送饭的丫头之外,就没有关注过她的举动。

裴云汉很轻易地就找她地房间,他潜伏在房顶之上,他在等待着时机出手。

他要杀她简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他没动手,是因为他没有接到动手的命令;他们在等人,等待吕州知府返回府衙,他原本亥时返回府衙,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都快到子时了,还没有见到他的踪迹。

那和尚推迟了裴云汉动手的时间。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他的心越来越焦急,他不时地看着远方漆黑的路上,期待着那个人得出现。

夜色空空,时如逝水。

在他最为煎熬的时候,一声马蹄声传来,他喜出望外,不久之后,那吕州知府的马车便进入了他的视线。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接着便向裴云汉发出动手的命令。

裴云汉冷漠地跳下屋顶,几乎没有任何地掩饰,便走向了季筱筱的房间。那房间的大门就如同纸糊的一般,只是被他轻轻地就触破。

破门的声音与季筱筱的尖叫同时传了出来。季筱筱惊魂未定看着裴云汉,这个人她明明很熟悉,现在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浑身被一股黑色的真气所笼罩着,赤红的双眼发出凌厉的光芒,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无惧任何的疼痛,季筱筱拿起身边的东西如同暴风雨般砸向他,那些东西也如同雨点一样打在裴云汉的身上一样。而裴云汉木然地向前走,然后拔出长剑。

宝剑出鞘,长剑的冰冷让他的杀气变得更重,他将剑举过头顶,正要狠狠地刺向季筱筱,突然一只马鞭向他袭来,裴云汉一声低吼,反手将马鞭斩成两段。

他回头一看,两个公人并排站在门外,他的身后站着吕州的知府。

那两个公人乃是吕州知府的贴身护卫,拳脚功夫也甚是了得,他们一左一右向裴云汉发动夹击。

裴云汉突然一个加速,形同鬼魅,直接从两人的中间穿插而过来,那两人反应不及。等俩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剑已经放在吕州知府的喉咙上,不偏不倚的。裴云汉另一只手抓着对方肩膀上的衣衫,然后注视着两人。

僵局之时顿时形成,裴云汉冷冷地一笑。

正要结果吕州知府的命,远处一支长箭空破而来,直接击落裴云汉手中的宝剑。那和尚从屋檐中跳下,悄悄地对裴云汉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便对打了起来,一时之间,庭院内飞沙走石,无数真气横冲直撞。

那和尚又对裴云汉使了一个眼色,裴云汉便一个翻身跃上屋顶,而后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和尚假意追赶,却被吕州知府制止。

“大师,穷寇莫追。”

和尚这才回身过来,一脸着急的模样,问道:“大人,是否无恙。”

吕州知府摇摇头,脸上带着凝重。作为一个知府,他懂得世间的人情,杀人一定会有目的,他想不明白的是,那裴云汉为何对他下手。

两个公人已经勘查着现场的结果,他们得出惊人一致的结论,那破碎的门板是被一种拳法击碎的,这与曲如鞍被杀死时身上留下的伤口如出一辙。

只有那么大的力量才能将一个人撕碎,吕州知府的心更加沉重,他回头问起那和尚:“大师,你可看出那人的来历。”

和尚故作迟疑,良久之后才说道:“大人,可曾听过绿竹教?”

吕州知府点了点头。

那和尚又说道:“这种拳法据传是魔教的长老陆仲珩所创,但瞧这个人的身形,却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想必是陆仲珩的传人。”

这一点,吕州知府也瞧得明白。

“这魔教的余孽是胆敢与我们作对,我定然不放过他们。”

当下他便修书,一封至魁首,一封至解魏门客。

要这两派齐心协力,务必将武林之中恶迹斑斑的绿竹教铲除,他义愤填膺,在书中列数了绿竹教多年以来的种种危害,要求两派分别去攻打绿竹教。

这封书信以及会同他的手令密封匣内,分别遣亲信重要之人员连夜送去。

那和尚便问道:“大人,真的打算要这两派去攻打绿竹教?”

“有何不可。”

“大人,此事尚需斟酌。”和尚似乎洞悉一切,吕州知府一脸疑问,道:“有何不妥?”

“那绿竹教纵横江湖久矣,魁首虽也是三大派别之一,可比起绿竹教那是远远不如,加上解魏门客或可一敌,然而两派互不统属,亦无相互配合之例,若无统一调度,势必被绿竹教一一击破。”

听到和尚的一番言语,那吕州知府陷入深深地沉思,想那魁首与解魏门客,一整一邪,自是水火不容,难以配合。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大人何不想方设法,使两派结盟,再择一盟主,从中调遣,那时将绿竹教一举击溃。”

吕州知府道:“大师以为两派有合作的可能?”

“眼下两派虽然势成水火,可是击败了绿竹教,魁首便有统治武林的可能,而解魏门客曾经因为沙子的羞辱,对绿竹教早有看法。大人若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两派也不是不可能合作。”

那和尚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关键眼下是何人去说服两派,这人在两派之中必有一定的影响,更能兼具智慧谋略方可。”

听完那和尚的一番言论,吕州知府猛得站了起来,握紧了拳头。

“看来此事,老夫非得亲自走一趟了。”

他原本不日北上,不过此时对绿竹教的愤怒已经掩盖住了一切,尤其是想到那个曾经挥剑相向的裴云汉,几乎是怒不可歇,作为一个城府极深的人,那愤怒显示在脸上,旁人几乎从未见过。

他打定了主意之后,便差人调来了一支亲兵卫队,分别修书给魁首与解魏门客,让他们会猎于吕州,一同商议对付绿竹教。

也许是先前被裴云汉的刺杀给吓着了,他又吩咐亲兵们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看护着房间,这一夜他几乎是担心受怕中度过。

六安毕竟不是他的地方。

翌日,五更时分,天还是灰蒙蒙亮的时候。他便迫不及待的,带着随从,沿着小路前往返回吕州。

一路上,早起的鸟儿尚未早起。

护卫们毫不知情,甚至搞不明白知府老爷的行程怎么如此匆匆,还挑了一条那么难行的道路。卫队们云山雾罩的,吕州知府却已经是心急火燎。

他仿佛一刻也不能懈怠,吩咐卫队们全力前行。

行至一片偏僻之处,此时朝阳初升,折射至山峰处,连续一个时辰的急行军让他们疲惫不堪,见到这样的情形,吕州知府知道溃不能行。

寻思离开六安已久,也就吩咐队伍休整。

这时,远处的山峰上立着一个人,发出一声长啸,在这个宁静的早晨显得极为尖锐。吕州知府抬头瞧去,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他看到的人分明就是昨晚刺杀他的那个人。

“快走。”声音之中带有一丝颤抖。

那人从山峰上跃下,几个健步,霎时就出现在人群的前面,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阁下欲以何为。”他壮着胆子厉声问道。

裴云汉没有答话,他只是拔出宝剑。见到这样的情形,护卫立马围成一个圈,将吕州知府围在中央。

裴云汉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将众人打到,那两个吕州知府的贴身护卫拼死保护,逃出战圈,三人顾不得许多,一溜烟地往北逃窜。

路过几十里地的时候,看到曾经的浩浩****队伍就剩下两三人,吕州知府一身灰头土脸的,不禁放声痛哭,他遇到的麻烦远不止眼前的追杀,还得承受更多人命丧失的受难。

“大人,何故悲戚?”

“想我等从吕州而来,人马数百。而今只有三人逃出生天,前面吉凶难料,实乃人生之不幸。”

“大人放心,我等兄弟拼死保护,必定护送大人安全返回吕州。”

患难见真情,见两人如此忠心,那吕州知府说道:“若是如此,我必不负汝等,定如亲人般相待。”

他回头看着自己逃亡的路,隐约见到远处兵戈之声渐熄,此时北风呼呼直叫,他总感觉身后似有追兵,当下慌不择路,向远处逃窜。

他刚逃不久,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唤,等他抬头看望的时候,才发现是那个和尚赶过来了,这才稍稍心安了一点。

“大人,休要慌乱,那歹人已经被我赶跑了。”

吕州知府惊魂未定,又使劲看着和尚的身后,确定无恙之后,才说道:“真是太好了,还请大师护送我等返回吕州。”

现在他最焦虑的不是如何说服魁首以及解魏门客,而是这一路如何到达吕州。

这一路上还有多少的追杀他并不知道,但无论多少的追杀也不能阻挡他一心铲除绿竹教的心愿。

在他见识过裴云汉的恐怖,昨日那冰冷的长剑还在他的脖子上,刚刚还有大批的人倒在了他的跟前,这些都让他不寒而栗。

吕州知府被吓得不轻,遂改变了原先的计划,直接打算前往魁首的总部。

这一路的距离有多长,他的心就有多慌,然而担心像是多余的,那个杀人的歹徒再也没有出现。

尽管裴云汉也是一路尾随,但他再也没有出手吓唬这个只剩下半条命的老头子。

这些天,他没有接到额外的任务,跟随着他们也从南往北一路向魁首总部而去。一路上的风餐露宿,一路上的舟车劳顿,将他磨炼得更为尖锐;一路上的跋山涉水,一路上的人情世故,又让他似乎清醒了一些。

终于在一个宁静的早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他得到了瞬间的清醒,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有了自主的意识与判断,刹那间的清醒又让他恍惚了起来。他试图留住这一瞬间,努力地回想过去。

就在他想起某些片段的时候,他的头又疼了起来。

冰冻三尺,终非一日之寒。

不几日,这一伙的人便到达了魁首的总部,裴云汉也跟随着过去。

在这个荒凉而又偏远的魁首总部,他就像蛰伏在黑暗深处的幽灵,等待着有人召唤他。

吕州知府四处走动,翻江倒海的游说,上下走通关系,终于换来了魁首的一纸承诺,魁首答应高手尽出,与解魏门客一道来攻打绿竹教,唯一还有存在争议的是,魁首对于盟主的位置一直没有松口。

在这关键的时候,吕州知府决定给魁首来一剂猛药,那和尚命令裴云汉易容成绿竹教的人,前往与之对战。

是夜,有人大举进攻魁首。

魁首掌教大长老亲自出马,与之对战数百招,终于将来犯击退。传闻此人是绿竹教第三代弟子,他是跟着吕州知府而来,魁首下上震惊之余,又感到了恐惧,一个年纪轻轻的三代弟子竟然与掌教大长老对招数百招,之后全身而退。他们一方面惧怕绿竹教的强大,另一方面又担心若不将其除去,日后不会有他们立身之地。

至此危难之际,在魁首的总坛,教主面如寒冰。

所有的教众都站立在下面,大家齐声一致要攻打绿竹教。为此,他们甚至连盟主的位置也不要了,一心想着怎么对付绿竹教。

见到此情形,吕州知府与那和尚会心一笑,计划比他们预料的还要顺利。当日便修书至解魏门客,让其到吕州与魁首会盟。

很快,解魏门客便与魁首达成一致。

时值三月三日,解魏门客与魁首大举进攻绿竹教,这场声势浩大的会战日久年深,一直持续到六月六日,双方互有胜负。

与其说是莫名其妙的引发战斗,倒不如说是日久年深积累得矛盾让双方闹得不可开交。

曾经安宁的武林不复存在,一切如同那和尚预料的那样,他用一根木棍成功地撬动了整个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