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徐丽珊的悲情故事

29

梁松在一个晚上,一个人再次去了丽景花园一号楼的十一层。

这是他第二次来了。那天李果儿被吓着后,告诉了他情况,他便让李果儿在茶楼坐着,自己一个人去了。

其他情况和李果儿说的一模一样,只是少了那苍老的声音。

“为什么你去了就没那声音了?难道是因为你是男人,男人阳气重,所以不敢出来了?”李果儿说。

“哈哈……看来你是真被吓着了。明天吧!明天晚上我再去。”

“晚上?晚上去怎么看得清那房间?再说了,如果真有鬼,你去了,那可是晚上哦……”

李果儿虽然觉得说有鬼很荒唐,但那些反常的情况,不得不让她对“世上无鬼”产生怀疑。

“没事的,1104室一定是空的。不管晚上看还是白天看。晚上去的话,就能遇到那些下班回家的住户了。”梁松说。

李果儿呲牙裂嘴,打着寒噤:“那你小心点,反正我是不敢去了!”

晚上七点多,梁松出门,差不多十点的时候,他回来了,也给李果儿带来了“镇定剂”。

梁松告诉李果儿,他见到了1101室的人,1101室的人说,1104室一直都是空着的,那里不可能有人住。并且还告诉李果儿,她听到的那个“怪异”的声音,就是1101室的一位九十岁老人发出的。因为老人患有老年痴呆症,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所以家人怕都上班走了,她胡乱跑出去丢了,抑或是出其他事,便在上班时把她锁在家里。

孤独的老人养成了每天把脸贴在窗口的玻璃上,看外面的习惯。

“不可能,如果她把脸贴在玻璃上,我怎么会看不到?”李果儿说。

“那是毛玻璃,里面的能看到外面,外面的看不到里面。”梁松说。

“那……那为什么我会觉得那声音是跟着我跑的?”李果儿还是不相信。

“你是不是当跑到路梯口时,就觉得声音近了?因为1101室就在楼梯口呀!老人看到你又是搭椅子,又是趴在气窗口的,所以就问你了。”

“哦,原来是这样呀!看来真没有鬼。”李果儿放下心来,又问,“那……那老人有没有再说什么?她不是经常趴着窗品看吗?有没看到有人送餐什么的,或者有谁递出港币和冥币的。”

梁松点了点头。

“不过,还有更灵异的事情。”梁松严肃地说。

“别吓我!你故意的吧!”李果儿觉得自己后背又开始发凉。

“老人说,她看到送餐的了,还看见了递出来的钱,而且还看到一个披着长发,长裙子的人打开1104室的门,拿走了盒饭。”

“啊?那……那……真有鬼?还是……还是老人糊涂了,是幻觉?”李果儿说。

“应该不是老人的幻觉,从陈记茶餐厅收到港币和冥币上来说,1104室并不是一直空着的。”梁松说。

李果儿又害怕起来。

“真有鬼?真是徐丽珊?披着长发,穿白裙子?”李果儿喃喃着。

“这件事确实蹊跷,明天我再去问问1102室的人。晚上没见他们。”

“我……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吧!”李果儿咬咬嘴唇说。

“不怕了?”梁公逗她。

“有你在我还怕什么?”李果儿白他一眼,其实心里还是怕怕的。

第二天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梁松带着李果儿,再次去了丽景花园一号楼11层。见到了1102室的人,见到了李果儿第一次见到的那位中年大叔和他的妻子。

中年大叔是个出租车司机,通常一个白天、一个夜里地交替上着班。不上班时就回家睡觉,对于外面发生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李果儿那天能见到他,正是因为他上晚班,白天在家睡觉。李果儿的大声喊和敲门的声音,打扰了他休息,所以才很凶地出来的。

在梁松问起1104室的情况时,中年大叔和妻子都很肯定地说,1104室肯定没人。不可能没人。

“什么送餐,绝对是不可能的事。”中年大叔的妻子说。

“那……那1101室的老奶奶说她看……”李果儿说。

“她?她都老糊涂了,她说的话能信?”中年大叔悄悄说。

李果儿的心一惊,害怕地拉住了梁松的衣服,梁松倒淡定,又问:“1103室住人了吗?”

“没有,没见过!”中年大叔说。

“谁说的?有人,但不常来。”中年大叔的妻子说。

“是个什么样的人?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我看到过两次。”

“看到的两次都是什么时候?”

“好像都是在早上六七点的时候,我正准备上班,他过来了,还冲我笑了一下,长得非常帅!像,像个电影明星一样。然后就用钥匙打开1103室的门,进去了。”

听到妻子描述的这么详细,中年大叔不高兴了,瞪了妻子一眼,嘟咙道:“这么大年龄了,见到长得帅的男人,还走不动路了。”

“你看到漂亮的女人,不也一样?”妻子反唇相讥。

两个人争了起来。

梁松抱歉地向他们告别,走下楼。

“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去了很多次,什么线索都没有。”李果儿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梁松。

“我真怀疑你是侦探。”李果儿又说。

梁松笑笑:“你应该说我是警察才对,或者说我是卧底。”

“嗯,有可能,很像!”李果儿不停点头,接着又说:“可是……老奶奶为什么和中年男人和他妻子说的不一样?你觉得他们谁说得对?”

“都对!”梁松笑笑,没再说话。

“什么叫都对呀!敷衍我呢吧!”李果儿不高兴地说。

梁松没回答她,却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其他事!”

“什么事?不能带我一起去吗?”

梁松沉默了一会:“我要去徐丽珊的墓地!你敢去吗?”

李果儿停了停,长吸一口气:“敢!当然敢!”

30

在去阿珊的墓地时,梁松专门租了辆车,而且还在车里睡了一觉,然后才开着车七绕八绕的,绕到醉爱咖啡厅,然后又从那边走。

“这么晚了?不要去了吧!”李果儿看着都凌晨二点了,害怕起来。

梁松不说话,仍然走走停停。

“你懂不懂路呀,为什么不搭出租车?要不明天白天去吧!照你这么走下去,我们到了就明天一早了。”李果儿看得外面漆黑一团,梁松又把车开得七拐八拐,担心起来。

“如果害怕,可以下车搭辆出租车回去!”梁松看她一眼说。

“我才不怕呢!”李果儿嘴硬,但心里却在打鼓。

她紧张地盯着外面,黑沉沉的夜晚,每一个树影,都让李果儿的心跳加速。她甚至紧张地不敢和梁松说话。

梁松好像也没和她说话的意思,神色严肃,慢悠悠地开着。

“到了!”梁松突然说。

李果儿朝窗外一看,“天堂公墓”几个字大大地映在眼前。

梁松把车往里面开,李果儿看到,天堂公墓里,除了管理处有灯光外,其他地方都是静悄悄、黑洞洞的。

“为什么一定要晚上来?我们要下车吗?能……能……不下车吗?”李果儿说话都哆嗦起来。

梁松还是没说话,表情严肃,把车停到墓地管理处的空地上。

正准备开门下车,一个老伯走过来,拍拍车窗玻璃,没好气地说:“深更半夜来这里干什么?快走快走!”

李果儿看着梁松,梁松下车,微笑着给老伯递上了一盒好烟。老伯看看烟,又看看梁松,慢慢接了过去,脸色也好了一些。

李果儿没敢下车,卷缩着,把车窗打开一半,紧张地看着他们,听他们对话。

梁松给老伯把烟点上,老伯深深吸了一口:“有什么事?说!”

“老伯,几个月前,也是这个时候,是不是有人深夜开着车到墓地来了?”

“几个月前?”老伯想了想说,“对,有这回事。两个人,开着车就闯进来了,说是回去找错地了,吓得叽哩哇啦叫,我说你们是碰见鬼了。嘿嘿……”

老伯可能想起了那两个人的狼狈样,笑了起来。

“以后他们还来没来过?”梁松又问。

“这我怎么知道?每天来来去去的这么多人。”老伯说。

“我想去那边的墓地看看,可以吗?”

梁松又拿出一盒烟来给老伯,老伯笑得脸上皱褶四起。

“你去吧!我给你个手电筒。”

老伯说着,看了看车里的李果儿。

“她要去吗?”

李果儿拼命摇头。

“我不去,我就在这等他就行了。”

梁松随着老伯去了管理处,又拿上一个手电筒,向墓地深处走去。

李果儿看着留了自己一个人,后悔了,想出去,但又不敢,只得把车窗关得严严地,蜷缩在车里,嘴里不停念着“阿弥陀佛”,好像这样念着,“鬼魂”就敢近前了一样。

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时候,梁松和老伯走了过来。

“麻烦老伯帮我留意一下刚才看到的那个302号墓。有时间我把好烟好酒备着请老伯!”梁松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张纸,写下了自己的手提电话号码。

“有情况打这个电话。”梁松说。

“好!好!我一定给你留意着!”老伯笑得更欢了。

从天堂公墓出来,李果儿像不认识梁松似的,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的打量他。

“看什么?从墓地出来就不认识了?”梁松和她开玩笑。

“你……你怎么知道徐丽珊的墓地是302号?你来过了?你又怎么知道有两个人半夜闯进来过?那两个人是谁?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鬼’!”梁松做了个鬼脸,认真开起车来。

“我现在越来越怀疑你是不是律师了,我觉得你在骗我。你是国际刑警!”李果儿认真地说。

“哦?就因为我知道徐丽珊的墓地和知道有两个人半夜来过?哈哈……那两个人是kim和司机,我是从kim那里知道的。疑团解开了吧!哈哈哈……”

“哦!”李果儿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真是傻,我还以为你来的时候,真是不知道路呢,原来……原来你是故意的。你是在走kim当晚遇‘鬼’的那条路来墓地的吧。”

“不错!有当国际刑警的潜力。”梁松翘起大拇指说。

“唉!看来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李果儿叹口气说。

“kim那晚,回的应该是铜锣湾,但却走到了这里,根本就是南辕北辙。Kim喝醉了就不说了,司机阿伟没喝醉吧,怎么可能把方向都搞反呢?”梁松说。

“你什么意思?是说阿伟有问题?”李果儿高兴地说。

“很有可能。”梁松说。

李果儿想了想,想起她也曾找阿伟了解情况,但阿伟却以老板不让说为由,拒绝回答。

“真的也,真的有可能是他。你想想,好象一切的灵异事件,都有他在身边。”李果儿像个小孩一样,兴奋地手舞足蹈。

“过两天我们去趟洪伯家。”梁松说。

31

在一个星期一的早上,梁松开着租来的车,和李果儿去了锦田水头村。

洪伯家就在那里。

洪伯平时住在醉爱咖啡厅里,每个月有四天的休息时间,他会回到家住上几天。

“你怎么知道今天他在?”李果儿问。

梁松神秘地一笑:“你不是说我是国际刑警吗?国际刑警连这点都不知道,怎么当?”

李果儿白了他一眼:“反正我觉得你越来越神秘了,对了,你怎么对这事这么上心?是kim让你帮他查的?”

梁松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岔开话题说:“这路不好走,我们把车停在村口,走路进去吧!”

李果儿答应了。

天空下着毛毛雨,到处都水雾蒙蒙、静悄悄的。

把车停在村口后,两个人下了车,打着伞走在小路上,小路上看不到一个路人,整个村子若隐若现,隐在雨雾中。

“怎么这么静呀?”李果儿像是被安静的氛围影响了,用很小的声音说。

“乡下下雨时都这样。你先在这里等着,我找户人家问问。”梁松说完,向一户住宅走去。不一会儿,他回来了,对李果儿说,“继续往前两百米,转角处就是。”

一听快到了,李果儿的精神来了,看看溅得满是泥浆的腿,也不管那么多了,快步向前走去。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着kim遇鬼和冥币事件。越想越觉得阿伟搞鬼的“嫌疑”最大。因为如果陈林生收到的冥币,是阿伟放的;kim喝醉当晚绕车去了墓地,也是阿伟故意把车开到哪里去的,貌似什么“灵异”问题都解决了。

可kim和阿伟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是同时看到“鬼”的,也就是说,最起码除了阿伟外,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又是谁呢?

“既然阿伟嫌疑最大,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找阿伟?”李果儿曾问过梁松这个问题。梁松说,也许这里面还有重大阴谋,先不要打草惊蛇的好,最好能从侧面了解。

“重大阴谋?”李果儿又有些糊涂了。“如果是阿伟伙同另一个人‘搞鬼’的话,一切就非常简单了。还存在什么重大阴谋?只要他一说,什么不就知道了吗?”

“貌似是这样,可那丽景花园的1104室又是怎么回事呢?你可别忘了,那是套三室两厅的房子,一般人怎么买得起?即使这事跟阿伟有关,阿伟最多也就是一颗棋子。”梁松说。

李果儿当时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不得不佩服的说:“你太厉害了!想的真周全。如果没你,我肯定冒冒失失找阿伟了。你这么一说,那……那绝对是个大案?”

李果儿兴奋起来,这事要是全挖出来了,还不是绝密的独家大新闻?

“这一切都还只是我们的推测,等了解了阿伟和阿珊的情况后再说吧。”梁松最后说。

而要从侧面了解阿伟的情况,最好的人选当然就是洪伯了。

当梁松和李果儿走到洪伯家门口时,坐在厅堂喝着茶,抽着烟,看着蒙蒙细雨的洪伯愣住了。

当他认出梁松后,一下子被一口烟呛着,哐哐哐地咳嗽起来。

“洪伯,我们来看你了!”梁松亲热地说着,走进去把两瓶酒放在桌子上。

洪伯嘿嘿地笑着。

“没想到你来?你怎么找来的?”说着又看看两瓶酒,“拿这么好的酒干什么?我喝酒不挑,好酒没有,可也不缺酒。”

话虽这么说,洪伯还是抑制不住高兴。拿起两瓶酒,左看看右看看,嘴里不停说:“嘿嘿~这酒好,贵呀!以前陈林生给过我一瓶,好喝!”

李果儿用一种“服了”的表情看了梁松一眼,心想:“想不到他会这么心细,他怎么连洪伯爱喝酒都了解到了?怎么还知道他最爱喝的是什么酒?”

洪伯也许是太可激动,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梁松忙问:“洪伯有哮喘?”

洪伯点了点头:“老了,哮喘也是越来越厉害了!”

“改天我给你找点好的治哮喘的药。”梁松说。

“那好!那好!”洪伯眉开眼笑地看着梁松。

由于洪伯哮喘复发,暂时不能喝酒,洪伯便让隔壁一个小孩在街上买了点熟菜。三个人就着茶吃小菜。

洪伯并没问梁松来找他做什么,梁松也没说。两个人就像久违的朋友一样聊了起来。聊得最多的还是洪伯在陈记茶餐厅的事情。

“可惜了!”洪伯突然说。

“陈记茶餐厅变成了醉爱咖啡厅,对您们这些看着陈记茶餐厅成长起来的老人来说,是有些伤感的。”梁松附和着。

“茶餐厅没了,原来的老板没了,连原来一起工作的……唉!”洪伯说着说着,擦起了眼泪。

“kim最近精神也很差。”梁松把话题引到了kim身上。

“是啊!唉!”洪伯长长叹了口气,“早都说了,让他们找法师给阿珊念念经,超度一下,可他们就是不。这下好了,陈林生死了,kim……唉!我看呀,这都是警告,他们要是还不给做,那……那就难说喽。”

洪伯不停地摇头叹息。

李果儿看了梁松一眼,他在想着,洪伯会不会是和阿伟联合起来“搞鬼”的人呢?

“听说几次撞到鬼,阿伟都在,他就不怕吗?”李果儿问。

“怕,怎么会不怕。咖啡厅开业那晚,阿伟吓得路都走不动了。能不怕吗?那是凶死的鬼魂,厉害着呢。”洪伯说着说着,眼神中露出了恐惧。

李果儿被他的情绪感染,禁不住也害怕起来,眼睛不由自主地朝四周看着。

“阿伟既然这么害怕,怎么还不离开‘醉爱咖啡厅’?还给kim开车?”梁松倒镇定自若。

“陈林生和kim都待他不错。阿伟是个老实人,他走了谁还敢给kim开车?再说了,那阿珊是被逼的,阿珊善良,即使成了鬼,也不会伤及无辜的。”洪伯又说。

“阿伟还真有良心,他家是哪的?”李果儿插嘴。

“阿伟家,好像是……是石澳。对是石澳。”洪伯想了想说。

“哦,那倒挺远的,来香港做事也不容易。”梁松说。

洪伯点了点头,沉默起来,好半天才说:

“阿珊可怜呀!死的时候,唉!年纪轻轻,就从哪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了,摔的……多靓妹,和……和这李小姐一样,个子好像比李小姐还高点。摔得……不忍看,不忍看呀。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kim给她的那个蝴蝶胸针。那可是她的宝贝。”

李果儿看到洪伯的眼神中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

“阿珊和店里的其他人,相处得还很好吗?”李果儿问。

“好!对谁都好。这女孩啊,对kim那可是一心一意。中学一毕业就在陈记茶餐厅打工。刚开始陈林生还给她点钱,最后都不给了。说是一家人,这店以后都是他们的。没想到,没想到kim去国外上了学后,就……唉!命苦的孩子。”

“阿伟和阿珊认识吗?怎么每次‘鬼’出现都被他撞上了?”李果儿又问。

洪伯摇了摇头。猛地醒悟过来,看着梁松和李果儿。

“你们今天来,是想问我阿伟的情况吧,是想说冥币、遇鬼,都是阿伟装的?不会的。阿伟前年才来的,在这也就一年多。阿珊死多久了?六七年了。再说了,阿伟对陈林生和kim都是一心一意的,不会的!不会的。”说完停了一会儿,又说,“我倒情愿有人扮鬼。能让kim良心发现,给那苦命的孩子做个法事,超度一下,让她在地下也能……这又不犯法!”

李果儿和梁松对视一眼。

“可是陈林生就是被吓死的。”李果儿说。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是心虚。”洪伯大声说。一边说,一边还把手里的杯子在桌子上敲得咣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