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你在乎我我也是

“我们不一样,但我们的困扰却都一样,对吧,齐月儿!”齐月身旁的这个男孩儿——陈曦说到。“你现在也被人指指点点的,我也是啊!有时候,我真的是……想不通……为什么?”

“齐月,你听见了吗?”陈曦用胳膊肘圪蹴了一下齐月。

齐月正呆呆地望着西山的落日出神,当然是听不到他说话的。

“明明……”齐月恍然如梦,用手拍了拍左边的位置,却落了个空,才回到现实。

记得以前他们三个人常常会坐在这里——齐月、齐明家的房顶上,排成一排,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聊天儿。也是这样的落日,也是这样的放肆,也是这样的……一排。

“我以后啊,最好呢是能当一名大夫,最最好的呢就是能够把我的腿治好,让他们再没有理由说我是瘸子。”陈曦脸上笑嘻嘻地说着,但立马又转了脸,存了一丝的伤感。齐月、齐明都悄悄地转过脸去看他。顷刻间,便又转了回来。

齐月、齐明互相对视了一眼:“陈曦,我们都支持你,能勇敢追求自己梦想的人最伟大啦。”三个人都同时笑了起来,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力量和意义,最伟大。

那天隔了一个上午陈曦没来上课,齐月、齐明跑到他家里去找,结果是门户紧闭。回家问了阿妈才知道,陈曦一家人都出了车祸。后来,后来陈曦就又来上课了,只不过右腿一跛一跛地,据说是当时留下了病根儿,没法儿治。陈曦的爸爸在车祸中走了,只剩下崩溃的妈妈和跛脚的陈曦。此事当时在齐家村还兴盛了好长时间,一度成为爷爷奶奶大爷大妈们饭后茶余的话点。

“哥,我就没有陈曦那么大的野心,想着要是能考个清华北大之类的大学,能让咱们家从土方子里搬出去就好!

你呢,你呢!?”

“喔……我也没有我们家明明‘这么小的野心’,想着咱们能一直这样在一起就好,和阿爸、和阿妈、和姐姐,和我们家明明还有陈曦,能一直这样生活……就好!”

只是,如今……

“陈曦,你还记得我们一直唱的那首歌谣吗?”齐月扑了个空,便七扯八扯地想着从前。

“当然记得呀!”

“记忆中的小时光,

阵阵青草香,

是谁把它留下来,

留在老地方;

往事被风轻轻吹**,

人群已散场,

我想把你留下来,

留在我身旁。”

齐月轻轻地哼唱了起来,陈曦也落了一句紧跟上,婉转悠扬。“我以前呀根本不明白这些都是个什么意思,什么是人群已散场,只是……现在……好像都懂了。”齐月缓缓地开口。

陈曦也不再看落日转过了头见齐月,却已是两行眼泪断弦般地珠珠滴落。

齐月怀抱双腿,头部重重地埋进了两膝盖的缝隙中间:“我,我想明明啦,我对不起他,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月儿,谁也不想的……”陈曦左手抱住齐月的肩膀,轻轻地拍他。

“是,是我……”

陈曦的心咯噔跳了一下,放开了齐月的肩膀:“难道……难道真的是你吗,齐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月抬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他咧嘴苦笑了一下,便即刻蹙了眉:“陈曦,怎么连你也在怀疑我吗?我本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齐月轻轻地“呵”了一声,便起身,顺着木梯爬了下去。

只剩一百口难辩的陈曦坐在这儿,委屈地含了泪:“我……我哪儿有啊!

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齐月,你信过我吗?”

开学季。

齐月一边儿双手合十祈祷着千万不要和陈曦分在一个班,一边又想着从小到大的兄弟不应该能说出那样的话。最后,还是命中注定地和陈曦分在了一个班。

因为从炽水镇到齐家村一个来回大约需要五个小时的路程,所以齐月他们只能选择住宿。齐月又恰巧和陈曦分到了同一个宿舍,他果断地抢占上铺,把下铺留给了陈曦。

他还是照顾他的。

忙碌一天的收拾终于结束了,回到寝室在生活老师的照看下,宿舍楼渐渐地恢复了宁静、恢复了漆黑。

陈曦和齐月在一进门左侧的这张**,刚好能看见从窗户照射进来的微微月光,格外明亮。静静地无人讲话,也许是因为彼此不熟悉,也许是因为大家都累了。

实话实讲,虽然齐月与陈曦情同手足一块儿光着屁股从小玩到大,但还从没有在一张**睡过,即使是上下铺。这还真的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齐月此刻却无眠,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弄得床板吱呀吱呀作响。陈曦用手指敲了敲床边空心的钢管儿,示意他睡老实点。齐月也敲了两下作为回应。他静静地浮想联翩,姐姐现在也在大学的宿舍吗?阿爸阿妈他们在家会不会想念齐元齐月呀?明明,哥哥……对不起你……

“轰隆”一声巨响,接着出现了大面积的亮光,整个屋子基本被照得亮堂堂的。打断了齐月的思绪,惊醒了梦中之人。

“我听说,咱们宿舍有个会跳舞的瘸子呀?哪儿呢?”其一人说到。

房间被几只手电筒所打出的光照亮着,这些灯光时不时地来回扫动,像极了小时候大队放电影抗日片里鬼子的探照灯。

齐月坐了起来,随之所有人几乎都坐了起来,大家都沉默不语。门口站了三个个子高高的男生,开始缓缓地往里走。只有齐月和陈曦清楚,他们口中描述的那个人是谁。不过也是奇怪,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

“听说……听过那个瘸子叫做什么曦。你们都不知道,好啊,那我就一个一个地找,记得你们每个人的床铺上应该都有姓名标签吧!”

灯光隐隐约约地来回扫动,在寻找那张带有什么曦的姓名标签。最后,这束光,定格在了“陈曦”的标签之上。

“陈——曦,就是你吧!”那个似是为首的男生走了过来,“请你给我们,跳上那么一段儿吧!”

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集在了陈曦的身上,此刻他却没有任何动静依旧躺在自己的床铺。

“就说你呢,小子,别在这儿给老子装死。”另一人的手电筒直晃晃地照到陈曦的眼睛。

“我……已经……休息啦!”断断续续,言语中有些许的底气不足,没有了平时的那种铿锵有力。

为首的男生啧地一声,发出清脆的声响:“休息?大家都在这儿等你的表演呢,跟我说休息……”

无声。无答复。

“兄弟们,给我把这个死人拽起来。”为首的男生说。

“你们干什么?”齐月生气地大声说。

为首的男生微微仰头:“干什么?当然是请他跳舞咯!”

齐月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们……”

“老大,拽不动啊!”

陈曦死死地用右手抓着床沿,左手护着被褥,令他们难以拖拽。他用了所有的力气,只为了,只为了不想被他人轻辱,只为了不想自己成为众人的笑料。

大家都眼看着为首的男生轻轻地坐在陈曦的床铺,一只手伸了过去,紧接着有一阵嘶嘶的声音传来。原来这股力掐在了陈曦的大腿上。

“啊!”为首的男生掐得陈曦一声痛叫。齐月从上铺直接跳了下来,两手用力一扯直接把他给推到了邻边的床铺上。

“呦嗬!”为首的男生踉跄得差点倒在了被褥上。一起来,又是啧的一声。其二人见状,直接把齐月给钳制住了,想挣脱,却无奈二人力气太大。

“小子,连我也敢推,真是有前途,看来这是想要谋权篡位啊!要不……这初中的老大,你来当?”调戏般地冷冷开口。复又继续坐到陈曦的床沿。“最后再问一遍,起不起来?”

陈曦还是无话。

“好,有种!”

“啪”一声。大家都随着声音的来处追着看,这一记耳光正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齐月的脸上。

一阵实实在在的疼,齐月从小到大没有挨过别人的巴掌,无论是传说中父母的还是老师的,都从来没有。这一记,着实是疼得呲牙咧嘴,原来挨人耳光是这种感觉,左侧面颊一阵发麻,越来越滚烫的感觉。所有人都惊呆了,以为这一巴掌会落在陈曦的脸上,结果却落在了齐月的,着实一懵。

“再问一遍,跳——不——跳?”

陈曦犹豫,看着齐月的脸上渐渐泛了红,无奈中合了眼睛泪水滑落轻轻叹息摇头,又回眸看齐月的眼眶虽泛红却不曾有泪滴,这更是让他心疼不已。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才让齐月挨了打。可是这种事情又该如何去做,难道腿脚的残疾就意味着活该要受这种欺辱吗?这才是初一呀!才刚刚开学呀!可是又正因为是初一,正因为才刚刚开学,所以才不能奋起反抗吧!怕只怕今日逞一时之勇今后麻烦不断呀!思索中做了决断。

眼看着他又抬起了手向齐月的方向挥去,就快要落了下来。

“我……我,跳。”眼眸灰暗,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陈曦用牙咬着下嘴唇缓缓地掀开被子,从床铺站了起来。一步一起伏一步一摇晃地从这头儿走到那头儿,又折返回来。陈曦他噙着眼泪再不愿再不愿,可是学业终归是得继续念下去吧,除了忍、除了照着做,究竟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要再一次看着另一个巴掌落在齐月的脸颊上吗?

“好,这不就好,快睡吧!”其三人不知为何会捧腹大笑,这样的事情又究竟玩笑在哪里。

“兄弟,今儿对不住,明儿,明儿哥给你补偿。”

他们转身对还怔怔站在那里的齐月说到,随之浩浩****地走出了房门。

陈曦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躺回**侧了身面向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