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楚四

“他们追上来了吗?”

宁殿青用手费劲的触碰了一下漏水的地方,还好,那个地方只是不停地滴水,回头不放心的看了看,没看着人,还不确定的问了前面的李江泽。

“应该没有。”李江泽眼角比较凌厉,时刻注意着四周的状况,看着还剩一点的油表默默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儿应该是犹加敦海峡。”宁殿青几年前参加了一场中美的学术交流会,就是在这附近举办的。

“古巴应该在那吧……”李江泽环视了无尽延伸的海岸线,鳞次栉比的高低矮楼远远看过去,好像是蜃楼,还有绵延不绝的山脉,云峰缭绕和覆盖其上的白雪看上去不是那么真实,呼吸间全是清爽的空气,海面一派尽是宁和安详之气。

“真不像曾经发生过战乱的地方……”

“没经历过所以才善于遗忘。”宁殿青似笑非笑看着这个四周环海的岛屿,快艇的速度慢慢减了下来,之前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倒是沉默起来。

李江泽与宁殿青其实没很多接触,一路过来一直在谈论着卜菱的事情倒也没有让气氛多尴尬,一下子空下来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这个教授……让人难以接话,不过李江泽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因为自己说话也没人能接的起来。

这个教授看起来是软中带着硬,可说起话来又是有些看不透。

“关塔那摩在那个地方,在1898年的美西战争中夺到手里的,后来建了一个海军基地。”宁殿青的手冲着古巴东南处点了几下,“之前只是一个临时关押拘留者,但后来逐渐形成一个长期性的监狱,鬣鳞蜥营、D营、X营组成的,我家老头子就在那里度过余生的。”

“之前联合国多次要求关闭这个监狱,美国到现在一直没有行动,这里.....”李江泽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宁殿青,年老的教授回笑了一下,“当然不是囚犯,是守卫,回不来,这条通向巴拿马运河,回不去啊……”

听完这句感叹,李江泽不再言语。

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江泽,我这位学生,”宁殿青顿了顿,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接上去,“她不适合社会,这好几年我尽量护着她成长,可发现……现在好像没办法护着了……”

宁殿青笑着咳了几声,带动浅白的鱼尾在快艇里摩擦了几下,声音不知不觉就染上了几分伤感,“不知道她以后……唉……舍不得啊……”

“菱菱没您想的脆弱。”李江泽很认真,“不过这么多年她的棱角,似乎就没有不伤着人的……”

宁殿青从喉咙里传出气流的声音,有些短促,“江泽你也是个好孩子。”

李江泽不懂宁殿青的意思,只好默默地转过头。

“江泽,快要下雨了。”

说着,宁殿青抬头看天上的云层有些厚重,手轻轻地在李江泽的背上拍了拍。

“要下雨了吗?”李江泽机械般的来回扭了几次头,才找到目标,“这个快艇里应该有伞,教授别担心。”

还真是个好孩子……宁殿青在心里又夸了一下。

他第一次看见卜菱带着李江泽出现的时候,就知道两人走不长远,但卜菱认死理,看前几天那样子,还是没想通,不过那个鲛人陪着就很不错了,谁说只有人类才了解人类,才能安抚心情呢?

想着,宁殿青就闭着眼睛在后面坐着。

“楚辛!”

宁殿青就感觉身下的快艇猛地震了一下,立马眯着眼睛看着的庞然大物,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驶来一艘豪华游艇,就停在快艇不远处。

“江泽,你认识?”

“教授没事,是我……朋友……”李江泽突然转过头,向宁殿青解释道,可说到两人的关系又有些停顿。

“阿嬅……”

站在豪华游艇首舷处的楚辛摘掉墨镜,居高临下的看着在小小快艇上的李江泽,几日不见有些瘦了。

该死!不应该甩着脸吗?怎么还关注他瘦没瘦!

楚辛暗自咬了咬牙,又重新把墨镜带上,双手搭在游艇上,笑眯眯的说,“哟,阿嬅,好巧!”

“楚辛,你来这干什么?”

“阿嬅,你那小船上后面是什么怪东西啊?”

“……”

李江泽身体僵硬了一下,被亲密的人喊着最亲密的名字,却在问着最残忍的问题,仿佛在打脸。

看到李江泽慢慢低下头的时候,楚辛一瞬间怀疑自己说错了话,可看着后面的鱼尾人身,他眯了眯眼,从喉咙里传出冷嗤。

但在李江泽准备把快艇从游艇绕过去的时候,楚辛又像犯了错误又像在补救一样的跟了一句,生生让李江泽加了几节速。

“过会就要过运河了,阿嬅你上来可以避税的!”

……

楚辛在游艇的第二层,李江泽吩咐着他手下的人轻手轻脚的把那个怪物抬上来以后,就抬脚消失在船舷那里。

“楚辛,我现在很认真的跟你说,”李江泽平时舒展开的唇角都抿得紧紧的,“就是教授变异这件事,我不想你跟别人说这件事。”

“凭什么?”

楚辛凭栏远眺,态度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只有楚辛知道自己是隔着墨镜,才让自己看的柔和一些,天知道他看了阿嬅的定位当时是怎么一回事……

这才几天没见,他们就是隔了一天的时差了!

竟然还跑去白令海!

这也太调节神经了,楚辛搓着牙根,脸上继续不动声色,看着李江泽的下文。

“不为什么,如果没遇到你,你也不用隐瞒了。”

什么?

看到楚辛有些狰狞的表情,李江泽又补了一句,“你就当做没看见,记住了吗?”

好一股扑面而来的霸道总裁之气啊,这是从他在**压着的人说出来的话吗?

“好……”楚辛长长喘一口气,他知道如果自己把这火发出来,李江泽又会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便勉强柔下声音跟李江泽抱怨,“你这几天出来怎么没跟我说?”

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的定位的时候有多生气,你竟然跑那么远都没跟我说,难道我之前付出那么多你还是把我当一个摆设?我可是跟我哥做了交易后连忙赶过来找你的,你什么都不问,还说让我不要说balabala……

“哦,忘了。”

楚辛又一句哽在喉咙里。

好得很啊……

“……那你去看那个什么教授吧……”

楚辛转过身,就听到李江泽下楼梯的声音,嘴型在骂骂咧咧。

又过了好一会,游艇驶过运河后,楚辛自认为吹了海风心情平静下来了,自认为可以心平气和的和李江泽说话了,便提脚走下去了。

“那个女人呢?”

李江泽没有接腔,只盯着手机屏幕,没有理会进了门就在那没头没脑问问题的楚辛。

可能是一肚子的火无从发泄,理智有些岌岌可危,双目定定的盯着在**坐着的李江泽,脚仿佛扎根在门口。

“怎么了?”李江泽正在查最近有关怪异事件的新闻,表情有些严肃的看着气压很低的楚辛。

“我再问一遍……”楚辛把话音加重了几分,又把之前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哪个女人?”李江泽碰巧看到楚辛的消息,情不自禁的把标题读了一遍,好奇带着惊讶的目光锁定了楚辛,“你上新闻了!”

“我知道。”楚辛不知道李江泽是有意还是无意岔开他的话题,嘴快的应了句便要求李江泽回答他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女人。”

“就是你前女友!”楚辛看李江泽还在装傻充愣就恶狠狠的甩出这几个字,可李江泽好像没什么反应。

“菱菱啊,我现在不知道她在哪。”李江泽说的很实诚,可他搞不懂为什么楚辛一上来就问卜菱的事情,不应该问教授的事情吗,怎么一上来就莫名其妙谈到卜菱,差点没反应过来。

“我不信,你没见过她?”

“见过,怎么了?”

这回轮到楚辛沉默了,你是不是专门去找她的,连家里的资源都不用自己一个人去涉险,还是说你跟她藕断丝连……这些话太多了,楚辛一下子卡住了。

“只是不小心遇到她了,我从出事的地点,沿着次声波的衍射路径过去看看的。”李江泽安静的抬头看着楚辛,“而且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菱菱是我比较喜欢的朋友,是我对不起她在先,总想弥补一点。”

楚辛永远理解不了李江泽的界限,你说前女友还能做朋友吗,要楚辛回答只能是床伴,而且两人一旦相爱过,分手必是有些痛苦,怎么还能作为朋友呢?可到李江泽这儿就不一样了,他似乎没有那所谓的纠结感情,也许没投入过感情,但好像个设定好的态度,对情人、对朋友、对母亲……

当时他知道李江泽为什么答应卜菱的追求,是因为李江泽的母亲想找个儿媳妇照顾他儿子,当卜菱认为自己终于把男神收到手里的时候,李江泽也早已视卜菱为囊中之物了,说来真是可笑。

可是他还是会吃醋。

“不过她为了帮我们逃出来,就留在海中了。”

“……”

“你说你是沿着次声波衍射的途径——”楚辛听到前情敌还在茫茫大海中,心稍微咽下去了,注意力转移到那个听起来很酷又实用的科技。

“嗯,传说鲛人会发出次声波,所以我就想着看看海面上的次声波衍射途径哪儿比较密集,可是由于风声和海浪摩擦或者海上风暴都会产生一定程度的次声波,这个方法并不可行,不过我用水母耳排除了风暴的可能性,最后留下几个方向,算了概率便向白令海峡过去了,然后就遇到菱菱了。”

“嗯。那个水母耳是什么?”

“而且之前曾经研发出来一个预测风暴的警报仪,水母耳,它就是根据水母多年来进化出来的预警风暴这项功能,就像在深海中有些鱼类会隐形,但其天敌也进化出可以察觉其隐形形态的眼睛。”

“你不是考古的吗?也包括考这些?”

“只是感兴趣。”李江泽把手机递给坐过来的楚辛,“我以为你真的只是私家侦探。”

“呵……”你不知道的多的是呢……楚辛强压住心中的洋洋自得,定睛看着手机屏幕,随即冲李江泽苦笑着,“这是我最近去的一个宴会,没想到竟然能拍到我,我就走了个场子。”

“你是英诚药业代理人的儿子?”李江泽琢磨了一会才想起来英诚药业是什么。

“……”

楚辛很享受这样跟自己的爱人说话,氛围刚刚好,不浓烈不冷凝,然后在接过李江泽递过来的手机后,只注意到照片没看到标题,听到李江泽问他的时候,猛地抿起了嘴巴,后背有些发麻,这是谁搞出来的幺蛾子,为什么要把他的身世暴露出来,难道他要被大哥那边人当成活靶子,这是谁泄露出来的?

脑子里一个个排除,忘了回答李江泽。

李江泽叹口气,直起身来,慢慢汲着鞋拖走到卫生间,身后的床因为长时间坐的凹陷下去,慢慢反弹回去,好像楚辛身边没坐过人一样。

“教授,等到了中国,我给您送到一个地方,还有您的学生。”卫生间的浴缸里勉强塞着宁殿青的下半身,鱼尾优美的弧度像个指向标立在空气中,还有随着挪动会从浴缸里没出来的海水,宁殿青安详地看着李江泽,眼里没有落魄。

“江泽,谢谢你。”

“教授,您好好休息,不舒服了跟我说。”李江泽没有回谢也没有否认,只是摸了摸有些卷曲的鳞片,想着要换个大的容器才行,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