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温润女子

武林七公子当中最年幼的疏影公子袁暝为了贴身侍女击杀袁世成的事情,虽然轩辕山庄极力压制还是被江湖上面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赞誉有人责骂,褒贬不一,一时间关于疏影公子的是非被人们重新高度关注。

关于他被阴花郎花无意软禁的事情也成为闺中各方千金小姐的闺中密语,有人倾慕,有人不屑。其中不乏南宫世家的小姐,秦淮河独秀楼的花魁,碧海流的十一小姐等等。

天道门的少门主上官名禾听闻此事,担忧袁暝的生死,不顾父亲上官图的阻拦一定要前去轩辕山庄探望袁暝,无奈上官图主持帮派事务走不开,偏巧同宗师姐蓝星溟造访上官图,顺便护送上官名禾去轩辕山庄。

在上官图千叮嘱万叮咛之下,蓝星溟陪伴上官名禾离开了天道门前往轩辕山庄,一路上上官名禾心急如焚,蓝星溟则不急不缓的陪伴前行。

“名禾,疏影公子失踪那一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蓝星溟在前往轩辕山庄的路上问道。

“不知道,问过两次,他不肯说。”上官名禾叹道:“想必是难堪的记忆吧!”

蓝星溟除去易容恢复原本的女儿装,少有地看见一向活泼个性飞扬的上官名禾感伤不已,“名禾,怎么了,平时见你总是叽叽喳喳,现在突然安静了让师姐我险些不能适应。”

“什么吗,蓝姐姐你也取笑我,蓝姐姐你知道吗我很喜欢袁暝,可感觉他一点也不喜欢我。”上官名禾幽幽的回想着,对袁暝总是似懂非懂,可是长时间不见又如此想念对方。

“他如何,淡漠无礼吗?”蓝星溟看见这个小师妹情绪异常低落,宽慰道:“世上好男儿可不少。”

上官名禾不由摇头,眉间带着一丝欢喜,“他不爱多言,有时候一个人吹吹箫写写字,他临摹王羲之的字写得好像。我爱吵闹,他喜欢安静,但如果强拖着他一起去逛市集他也不会拒绝,可他也不会像师兄弟他们那样讨好我,为人清清淡淡的和我所见过的男子都不同。”

“名禾!”蓝星溟摇头叹息,提起从不离身的佩刀大雪满弓刀,一时不知如何宽慰这个小师妹。

这时看见蓝星溟如雪般阴寒的名刀,上官名禾立刻想起了罗刹刀,问道:“蓝姐姐,玉姐姐最近在何处?”

“呵,你终于问起天珏的下落了,也不枉她一向疼爱你。”蓝星溟一贯淡然的微笑,温和的轻柔的,对每个人都报以微笑看不出喜怒,一点也看不出她真实的情绪。

“她为什么重伤袁暝?”上官名禾气道:“玉姐姐明明知道我喜欢袁暝的,她干吗还下手那么狠。”

“呵呵,这又是哪里来的说法?”蓝星溟不解问道。

于是上官名禾将在轩辕山庄的所见所闻一一告诉了蓝星溟。

蓝星溟了然了一些事情,心中也有了三分判断,“原来如此,不过这一点你就冤枉了天珏,她何来重伤袁暝一说,况且你知道我这半年在干吗么?就是在照顾垂危的天珏,她被一个枯瘦的男子打伤险些命不久矣,她的罗刹刀也被抢走。”

蓝星溟想到玉天珏生命垂危,她险些怒火攻心地去焚烧了西南地区最大的土匪窝,不过面对上官名禾,她不便多说什么,“不知是何方高手,下手狠绝,全部都是致命的招数。”

“啊,那玉姐姐现在何处,她身体现在可安好?”上官名禾急道,“我就知道玉姐姐不会乱伤人,可恨的那个抢剑的恶人,下次遇见一定要过几招将他大卸八块。”

“不可!”蓝星溟风淡云轻的笑容变得肃穆起来,“以后假如遇见此人必须绕道而行,以天珏的身手都受了重伤,万不可轻敌。”

“这么厉害。”上名名禾担忧道:“那他为何要打伤玉姐姐还抢走了罗刹刀,又跑去轩辕山庄打伤袁暝的兄弟姐妹们?那要爹爹去教训他,让他不要那么嚣张到处打伤人。”

蓝星溟摇头,堪忧的事情何止一个枯瘦无来历的男子,宽慰道:“如果他和轩辕山庄有仇今后必定会出现,我们先走吧,去看看天道门的未来姑爷,正好也去一趟洞庭拜祭一下先人。”

“嗯!”上官名禾知道一点蓝星溟的事情,故不再多言,安静地跟随,想着可以见到袁暝心中又是一阵甜蜜。

可只是安静了一会,她又忍不住问道:“蓝姐姐为啥我觉得你和玉姐姐的事情特别多,你们天南海北的四处游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完成,我也可以帮忙的,不如等臭小子的事情结束,我和他一起帮你们。”

“呵!”蓝星溟在前面的路口勒住缰绳淡然一笑,道:“名禾你只需要快快乐乐便好,师门的事情,有些复杂你不需要理会,何况上官师叔早已不在神刀门,这些事情还是不要牵累你们的好。”

上官名禾也勒住缰绳见蓝星溟迷蒙的眼神望向前方,嘟嘟嘴没多说什么。

蓝星溟看见上官名禾这样子知道她小姐脾气又开始任性,却无法宽慰什么,只是抬头望向远处的苍山,也不再掩饰满眼浓重的忧色。

洞庭苏家,昔日的世家名门,十五年前的一场大火让一切化为虚无。

这其中的缘由蓝星溟至今未查明,但是母亲死于那场大火,她的母亲苏紫涵也少有的前往娘家探望,偏偏那场大火母亲没有躲过。

至此这世上空留她一人,父亲蓝恋星在她三岁那年病故,传大雪满弓刀于她,继任神刀门的新一任门主之位,她大概也是神刀门有史以来最年幼的门主。想着被神刀门的各位长老逼着练习刀法,那时候虽然苦也有母亲陪着。

蓝星溟想到疼爱她的母亲惨死在火海,手中的刀鞘都被她无意之中捏得发出了痛苦地呻吟。

一旁的上官名禾看在眼里也不在使性子,她所知道的两位同宗的师姐经历了许多痛苦的事情。

比如,玉姐姐脸上的伤疤那一定是经历了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那些惨痛的经历和她相比,她已经幸福的不能再幸福。

她关心道:“蓝姐姐,我是真心想帮忙的,玉姐姐的事情我也很担忧。”

蓝星溟一听刁蛮的大小姐服软,不由微笑,“这次去轩辕山庄,天珏如果能找到妹妹,那就有可能干戈化玉帛,如若不然也许会至死方休。最近江湖真是不太平,是非多。”

“什么是非,玉姐姐还没找到妹妹?”上官名禾忧虑不已,看着下马的蓝星溟检查食物和水,忙问道:“蓝姐姐你说爹爹让袁暝入赘天道门是不是过分了?袁暝他会不会舍不得他家?”

“傻孩子,你爹就你一个孩子自然希望你在他的膝下,何况你都说袁暝在轩辕山庄形同软禁,你嫁过去你爹爹岂不是担心。”蓝星溟翻身上马,微笑道:“名禾,我们快些,夕阳落山之前争取赶到洞庭湖,那里我还有一件未完的事情需要处理。”

轩辕山庄听雨轩!

幽幽的白云在天空飘过,袁暝气脉被封,无法运功,内力更是一点施展不开。

此时在听雨轩的亭子里,袁暝坐在石桌前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玉箫,这支玉箫还是上官名禾送他。

想起上官名禾,他不由微微一笑,觉得天道门养伤的那段日子十分轻松,虽然伤痛依然,可是天道门的人比起轩辕山庄,他觉得那里十分的清静宜人。

听雨轩外侍卫从无到有,虽然可以任意行走却时刻有侍卫守护,这和之前门庭冷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侍卫不多前门后门一共四人,因为此前的行为,袁暝几乎成为庄中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他的武功让大家对他的认知不再局限在病弱的少年公子,原来他的武功藏而不露。

袁暝虽然气脉被封,但是吹箫的气力还是有,他若不离开听雨轩倒也安静。

院中梨树清雅地绽放,箫音忧伤,听得门外的侍卫带着心酸却也不敢多言什么,生怕开罪了这有名无实的七少爷,江湖人称疏影公子的袁暝。

袁雪镜歉疚地徘徊在听雨轩外,关乎碧云一条人命,这几日来她自责不已若是出面阻止,说不定碧云不会兵行险招刺杀三叔袁世成,那么七弟袁暝不会伤了三叔,现在也不用气脉被封,比起之前如今是实至名归的软禁。

待离去发现琴剑公子之称的江源摇着折扇而来,待言语可心情烦乱,只是微笑示意算是打了招呼便一走了之。

听雨轩内隐约有断续的箫音传来,时断时续,明显是气力不足的缘故,一曲《江南柳》竟不能终了。

袁暝放下玉箫无奈地起身,乔大夫医术惊人连封人气脉也是一绝,如今他真是弱不禁风的羸弱公子哥。

“碧云,你安心的去吧,袁世成我必将其斩杀于剑下,为你瞑目。”袁暝望向午后的荷花池,满池的莲藕已经发出幼芽,姐姐,我杀了那个人你知道后会不会恨我?我学了息影剑法你会不会怪我?我隐瞒了许多事情,如今想要对你开口却什么都无法言语。

内心惆怅自责的袁暝专注于前方梨树未想到身后多了一个身影。

“哼,可惜了一个姑娘家,更可惜的是袁世飞只是一个徇私护短的伪君子而已。”冷冰冰的话语从身后传来,“不过,我现在却是挺欣赏你的,疏影公子。”

袁暝依旧淡然的立在原地,对身后来人无所畏惧,一直到身后的人走到身边并肩而立,“这一池春水全部吹乱了。”

风微微掠过,荷花轻摇而动,袁暝这才侧身看了一眼身边的影子,淡漠的言道:“来也来,去也去,这里似乎真是无人之境,看不懂,真是看不懂。”

瘦长的影子不解袁暝在念叨什么,又看了一眼袁暝,费解道:“既然这里如同软禁为何不离开,听名禾说你的武功不俗,那离开这里应该难不倒你才对。”

提到上官名禾,淡然的袁暝眼中闪过忧色,随即又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的他只想杀死袁世为碧云报仇,提起碧云,袁暝面带悔意和深深的歉疚,这让一旁的影子轻叹:“真是不明白,名禾这丫头喜欢你什么。”

袁暝没有听清影子说什么,却知道这是一个脾气冷冽,嫉恶如仇的冷冽女子。

她曾经为了一个青楼的清官女子遭人欺凌千里追凶,偏偏那人是碧海流的幺子备受整个碧海流的宠溺,为此玉天珏凭着手中的罗刹刀诛杀了那个幺子,这些在江湖上仍然是未解之谜。

若不是听名禾说起,他也不会知道,想起那个偶尔任性的上官名禾一时间他满心的困惑,喜欢吗?喜欢,可他似乎更喜欢姐姐和碧云,可也不讨厌。

在天道门在听雨轩上官名禾悉心照料他,对,恩情,姐姐教导过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是还不完的恩情。可,如今她不在身边又十分的想念,想到她温暖的笑靥又十分的暖心。

想着诸多事情的袁暝内心逐渐波动起来,如今欠下的情便是碧云的一条命,该如何偿还?

“轩辕山庄欠下了一笔血债。”冷冽的女子决然道:“这笔血债我一定会一点一滴的讨回来。”

“呵!”袁暝轻笑,正视这个影子玉天珏,这才发现玉天珏不同于第一次相见,完全是女装装扮,她的脸上有两道刀疤,全部都在左脸一道自左眼下方直至耳朵,另一道从太阳穴垂直而下在左脸形成一个十字的伤疤。

这一眼望去足够狰狞可怖。

不同于姐姐雪晴的温婉和碧云的清秀,她一脸寒霜,目光如寒刃,笑意如冷霜,整个人从头到脚全部都是阴冷气息,唯有那双眼睛正义凛然。

这好像回到了三年多前他初次见到花无意,那个人也是这种气势注视着他。

那个人的眼睛里始终包裹着迷雾,常年阴霾,偶尔会在他武功进步的时候展露笑容,那种笑意让他倍感温暖。

那个人,为什么要教他武功,又为何消失不见,将他丢在坟堆处?

他虽不通人情世故,但也分辨得出来对他的善意和厌恶。

比如大哥对他便是厌恶;

二哥对他冷淡;

三姐对他亲切;

四哥嫌弃他;

五姐待他普通;

六姐自闭又内向。

至于山庄的各色人等,已经无所谓。

魔靥的袁暝风淡云轻的一笑,这阴郁的笑容让玉天珏一怔,这种笑容竟有两分蓝星溟的味道,对每件事都看的透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此时想到上官名禾念叨的事情,玉天珏决定试试袁暝。

“听闻之前有个枯瘦的使罗刹刀的男子打伤了你们袁家的子女,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再来捣乱寻仇呢!”玉天珏的话像突然投进平静水面的石子,让袁暝淡然的面容多了不少的情绪变化。

“听闻袁雪晴被封为武林七美之一,玉箫仙子,假如脸上也多了一道我这样十字疤痕会怎么样?对了,袁雪晴第三次定亲已经许给了琴剑公子江源,天煞孤星克夫之命,不知这次琴剑风流的江公子又能活多久?”

提起江源,袁暝想到他似乎与风修尘、云俊彦都不同。

若是一丘之貉,他也不介意再杀一个姐姐的未婚夫,姐姐雪晴那样的女子值得更好的男子来配。风修尘死不足惜不值得,云俊彦懦弱无担当也不配。

袁暝想到风修尘临死前血红的眼睛一直怒视这他,咒怨的话语如今依旧在脑海里回**,即使化为厉鬼,生生世世也缠着你。

姐姐雪晴喜欢的男子,武林七公子之首风修尘,原以为他仪表非凡,正人君子,少年成名,两家据闻也是世家相交,父亲袁世飞对风修尘的父亲更有救命之恩,谁知道君子之表的面容下,隐藏着小人的狠毒心肠。

如今回忆起来那夜夜梦靥的画面长长来袭且整夜整夜无法安眠,杀人,杀人后鲜血喷涌,点滴的血珠染红了一切……

那些所有的一切都恍若隔世般缺失,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过往!

这一切没有任何人知道,只有他,袁暝,当场唯一活着的人,如果让姐姐知道她会怎样呢?伤心、难过、愤恨,还是只有无奈的叹息日日夜夜的困扰着他。

这些进进出出的事情让袁暝脑子一片混乱同时不由的疼痛起来,抓着的玉箫被捏得紧紧,冷汗也溢出开始从额头滑落。

思量多了之后,袁暝不理会玉天珏直接走入卧房,开始打坐让内心平息下来。

玉天珏也不再逗留,她只是想寻回亲妹妹,只是想查明十五年前洞庭血案的缘由,其余的事情她不想在放在心上。

十五年前她只有五岁,妹妹也不过三岁多,漫天的火海湮灭了苏家所有的希望,也烧死了苏家几乎所有的人,有些人甚至还在睡梦之中便被烧死呛死,浓烟滚滚,一切都是一场无法忘记的噩梦。

她不过是侥幸在外祖母家逃过了那一场大火,其后她跟随母性。

更加可怕的噩梦便是,外祖母家争权夺势,她被毁去面容丢在荒野,那年她十三岁。

十三岁的她遇见了同样十三岁的蓝星溟,那时候对方已经是神刀门的门主,两个人徘回在苏家的旧址,被她称作笑面虎一样的蓝星溟救了她。

那时候对蓝星溟是分外的讨厌,明明是同样的年纪,蓝星溟却武功非凡,容貌明丽,举手投足便是一派掌门的气势。

她呢,面容狰狞,武功差劲,一举一动都带着憎恨,恨这个世上所有的一切。

后来,后来蓝星溟少有的耐心化解她的心结,让她拜入神刀门,让她成为她的师妹,两个人切磋刀法武功。

敞开心扉之后,才发现原来她们的母亲是堂姐妹,她们也算是表姐妹,虽然蓝星溟年长她百日,她们一同查洞庭血案,为她们的母亲,为了苏家的火海被烧死的几百口人命。

玉天珏仰望着天空,这一场噩梦何时才能真正的过去,让她从噩梦之中醒来,心中再无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