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终不舍

{再深的怨,再深的芥蒂,在一想到可能永远失去他时,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顾恒止回到家时,阮阮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今晚的事情,实在太令她震惊了。

哥哥……怎么会……

“阮阮。”顾恒止在她身边坐下来,阮阮下意识便往旁边移了移。

顾恒止苦笑,走到她身边蹲下来,面对着她。

“阮阮,对不起。我说对不起,并不是为了之前我对你做的事情,而是,”顾恒止声音艰涩,“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个被隐藏多年的秘密。”

阮阮看着他,一脸的迷茫不解。

“关于你的身世。”他微微迟疑,最终还是说了出来:“阮阮,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你不是我小叔小婶的亲生女儿。”

阮阮耳畔“嗡”一声巨响,喃喃:“你说什么……”

“我说,我跟你,并没有血缘关系。”他轻声重复着,见到她脸上巨大的震惊神色,他心中有些许不忍,也知道自己有多自私残忍。

可之前的那一吻,他必须做出解释。

那份感情,他隐忍了这么多年,在今晚之前,他也并没有决定**于她面前,也许是今晚她营造出的气氛太过美好,烛光美酒,她久违的笑容,令他迷了心智。

那一吻,如此情不自禁。

但他不后悔。

“哥哥,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阮阮皱着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似乎是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出玩笑的端倪,可他的神色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与严肃。

“我没有开玩笑。”

她想起他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丫头啊,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骗你,我也永远不会骗你。

阮阮的手指开始发抖,然后是腿,再是嘴唇,仿佛忽然被人丢到了冷库里,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阮阮。”顾恒止伸手握住她的双臂,想要拥她入怀,却被她推开。

她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却没有成功,她起身时身体依旧在颤抖,她朝门口走去。

顾恒止拉住她:“你要去哪里?”

她推开他,声音几乎喃喃:“我一定喝多了,产生了很多幻觉,我出去吹吹风……”

今晚的一切,她都不相信。

或者说,她拒绝去相信。

顾恒止挡在门口,握住她的肩膀,让她直面着他:“阮阮,对不起,你说我卑鄙也好,无耻也好,趁虚而入也好,我都承认。我今晚对你做的事,不是一时冲动。我爱你,阮阮,不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我爱你,很久很久了。”最后一句,他的声音轻得像是一声叹息。

他其实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并不是明智之举,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如果此刻不说,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阮阮呆呆地望着他,她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一种很熟悉的东西,她凝视着傅西洲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固执的、深不见底的深情。

她闭了闭眼,双手紧按在太阳穴上,她并没有喝醉,却觉得脑袋要爆炸了,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一般。

最后是顾恒止离开公寓,留给阮阮独自的安静,她需要空间与时间,来消化这突如其来令人震惊的一切。

他离开时,阮阮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是十五岁那年的春天,他记得很清楚。那是清明节,全家照例去给阮阮的父母扫墓,母亲一大早就在准备祭拜的食物。他听到父母在厨房里交谈,母亲叹息着说,世钧也真是命不好啊,这么早走了,连个血脉都没留下。父亲说,阮阮去祭拜,也是一样的。母亲说,又没有血缘关系,怎么能一样。父亲就呵斥她,管着你这张嘴,待会见到阮阮与阮家的人,别乱讲话。母亲说,当初弟妹在医院里生下的孩子没活成,你们兄弟俩就出了这个主意,抱了个弃婴来冒充亲生儿,还瞒着她与阮家,我就不太赞同,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那时候,他听到这个秘密时,震惊不亚于今晚的阮阮。后来他再见到她时,对她便多了一份怜惜,总想对她好一点,更好一点。那种感情,随着岁月,渐渐变成了另一种情愫。

阮阮一夜未眠。

天亮时,她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开始收拾放在顾恒止家里的一些物品。

打开公寓的门,她愣住了。

顾恒止竟然靠坐在门口正睡着,他睡得极浅,阮阮刚蹲在他面前,他便醒了过来。

阮阮轻问:“哥哥,你怎么……”

“我不放心你。” 顾恒止凝视着她青黑的眼圈,说:“你一夜没睡吧,这么早,你要去哪里?”他看一眼她手中的行李袋。

阮阮站起来,也将他拉起来,说:“哥哥,你进去睡会吧,我去山庄那边收拾下东西,然后回莲城。”

顾恒止挽留的话涌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来,他想起昨晚,她对他说的话。

她说,哥哥,对不起。

没头没尾的话,他却知道,她在拒绝他。意料之中的答案,可听她亲口说出来,他心里的失落还是那样重,那样难过。

他知道,他与她的关系,并不会因为这个夜晚,而有所改变。

顾恒止抓过她手中的行李袋:“我送你。”

阮阮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

他蹙眉,语气有点不好:“阮阮,你以后都要跟我这么生分了吗?”

阮阮叹口气:“那你去洗个脸,我等你。”

她其实只是担心他没休息好,开车太累。如果说她心里对那个吻完全没有一点介意,那肯定是假的,可她也并不会因此而远离他,她只是太过震惊,一下子难以消化,也很尴尬。在她心里,他是家人,是包容宠爱她的兄长,是她从小到大的信赖与依恋。

她对他说对不起,是因为,哪怕明知道他的感情自己无以回报对等的爱,却也不想因此而远离他,失去他。顾恒止说他自私,她想,自己也是一样的。

从山庄收拾了行李,顾恒止开车送阮阮回莲城。

实在是累极了,阮阮蜷在后座上睡了一觉。再醒过来,车子已经抵达了阮宅。

下车时,阮阮问顾恒止:“我外公知道吗?”

顾恒止说:“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情,被我爸妈隐瞒得很死。”顿了顿,他问:“你要告诉你外公?”

阮阮闭了闭眼,轻轻“嗯”了声。

顾恒止蹙眉:“可是……”

阮阮打断他:“哥哥,你知道的,我从不贪恋阮家的一切。”

顾恒止点点头:“随你自己的心吧。”

沉默了片刻,她咬咬唇,轻声问:“你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吗?”

顾恒止摇摇头:“我爸也许知道。阮阮,你想找他们吗?”

阮阮掩面:“我不知道……”她打开车门下车,“哥哥,回去的路上你小心开车。”

阮家的保姆阿姨正在院子里浇花,见到阮阮,赶紧接过她的行李,上下打量一番,见她满面憔悴,心疼不已,说晚上要给她炖汤补一补。

阮阮看着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悲凉,这个家,原来也并不是她真正的家。

是工作日,预料中的,阮荣升不在家,陶美娟与阮皓天也都不在家。

阮阮没有给阮荣升打电话,回房补眠,打算等外公晚上回家再谈。

而这个时候,陶美娟正坐在傅云深的办公室里。

傅云深亲自为她泡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陶总,喝喝看,别的不敢说,我这泡茶的手艺,可不比茶楼的差。”

陶美娟是个急性子,她抬腕看了下手表,已经进来十分钟了,可傅云深却正事不谈,慢吞吞地给她表演茶道。

她皱眉:“傅总,你约我见面,说有事情谈,不会就是来喝茶的吧?我待会还有个会议。”

傅云深抬眸看了她一眼,心想,看来传言并非虚假,陶家也是生意人,与阮氏联姻后,因为傅嵘无心继承家业,阮荣升便让媳妇进了公司,这么多年,陶美娟在阮氏也有所作为,但性子急躁,不够沉稳,心胸也窄,容不了人。也难怪阮荣升虽器重她,可阮氏的大权,始终也没有交给她。

傅云深喝一口茶,然后拿起茶几上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顾恒止,就算她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你们也是兄妹!从顾阮阮被抱回顾家开始,她就是你堂妹,这个事实,无可更改!”

陶美娟神色一变。

“这是……”

这个声音,她熟悉!是顾恒止的母亲。

她放下茶杯,坐直身子,问道:“傅总,录音里的内容,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陶美娟双眸刹那间变得很亮,仿佛饿极了的野兽忽然看到食物:“这份录音,傅总可以给我一份吗?”

傅云深微微一笑:“当然没问题,我们即将成为合作伙伴,不是吗。”

陶美娟也笑了,端起茶杯,向傅云深致意:“傅总,合作愉快!”

十分钟后,陶美娟离开傅云深的办公室,她踩着高跟鞋,昂头挺胸,步伐迈得飞快,嘴角噙着一抹笑。

正从大厅另一边走过来的傅西洲看见她,顿住脚步,蹙眉,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微微侧身,对身边的林秘书说:“你去查一下,陶美娟来凌天是见谁。”

傍晚的时候,那份录音文件放在了阮荣升的办公桌上。

阮荣升一连听了三遍,陶美娟就站在他的面前,她仔细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可他脸上的神色就跟往常一样,没起丝毫变化。

“这录音哪儿来的?”阮荣升抬眸,凌厉地看向陶美娟。

“爸,您别管这是从哪儿来的,这份录音,千真万确,绝对不是伪造的。”陶美娟说。

“就凭这几句对白,你就敢断定,阮阮不是我的亲外孙女?”

陶美娟一笑:“如果您不相信,很简单啊,去做个DNA鉴定不就真相大白了。”

阮荣升猛地起身,一拍桌子,怒喝:“你是觉得阮氏在前两天的媒体头条没上成,想补上吗!”

陶美娟低了低头,都怪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就在前两天,被记者拍到与一帮富家子在会所里集体K粉。这事儿虽然后来被联手压了下来,可记者们最近都盯着阮氏。

“爸,我只是为我们阮家感到愤怒!这件事情,是他们顾家故意瞒着您的,他们怀的什么目的?”

阮荣升坐下来,挥挥手:“你先出去吧。”

“爸,顾阮阮既然没有阮家的血脉,她就没有资格继承阮家的任何东西……”

“出去!”阮荣升怒喝。

陶美娟想再说,但见阮荣升脸色铁青,犹不甘心地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房间里安静下来,阮荣升取过手机,拨通了顾恒止父亲的电话。

这通电话只有三十秒。

挂掉电话,阮荣升将身体慢慢靠向椅背,微微闭眼,双手揉上眉间。

漆黑的世界里,他仿佛看到了女儿的面容。他那么疼爱的小女儿呀,当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是那个才五岁的小女孩给了他一丝治愈与安慰。自此,他将所有的爱都转移到她的身上。

可是,却在十几年后,抛出这样一个真相来。

活了几十年,人生起起伏伏,也算是经历了大风大浪,此刻,他表面看起来无比镇定,可心中,早已是波涛汹涌,很多很多情绪一齐涌上心头。

他起身,忽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接着是强烈的昏眩朝他袭击而来,他身体微晃了两下,倒了下去……

阮阮是被强烈的捶门声吵醒的。

她拉开门,门外站着怒气冲冲的陶美娟。

“你这个害人精,野种!你给滚出阮家!立即,马上!”

阮阮整个人清醒过来,嘴角微动,却不知说什么好。

想必,舅妈知道了真相。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那,外公也知道了吧?

她深呼吸,说:“我要见外公。”

她想去找阮荣升,却被陶美娟一把拽住,恶狠狠地拉回来:“外公?谁是你外公?”她嗤笑一声:“养了你这么多年,宠得跟什么似的,结果呢,却被你气进了医院。你真行啊,顾阮阮!”

“什么……”阮阮一惊,外公住院了?她急问:“在哪个医院?”

陶美娟说:“怎么,你还想去见他,把他气死不成?”

阮阮用力甩开她,转身拿了手机,就疯跑下楼。

她还穿着睡衣拖鞋,下楼的时候差点儿踉跄摔倒,拖鞋被甩掉一只,她也顾不得了,拼命地往外跑。

她一边跑一边拨电话给阮荣升的私人医生,可是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她又拨李秘书的电话,也同样无人接听。

这片是别墅区,私家路上几乎没有出租车,她跑了很远,才到大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去第一医院。”

这是莲城最大的医院,可是医院的人却告诉她,没有一个叫做阮荣升的病人。她一连确定了三遍,都得到同一个答案。

她站在医院门口,茫然不知所措,心里的焦急担忧仿佛随时都要涌出来。

她一遍一遍拨电话,打到第十遍的时候,那边终于接通了。

“纪医生,我外公怎么样了?他在哪家医院?”她急问。

纪医生沉默了片刻,才说:“阮阮,你别担心,阮老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人昏迷不醒……”

“你们在哪家医院?”

“抱歉,陶女士说了,不能告诉你。”

纪医生挂掉电话,叹了口气,不能怪他,当听到陶美娟说起阮阮的身世时,他也是无比震惊。她还说,阮老之所以吐血晕倒,都是被这个事情气的。他想起陶美娟离开医院时,明是拜托实则是警告他说,坚决不能让阮阮接近阮荣升。

他是个聪明人,权衡之下,自然知道现在谁才是阮家最有话语权的那个。

他走进病房,看着病**昏迷不醒的阮荣升。纪医生知道,他之所以昏迷,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忽然得知了阮阮的身世。早在前两天,他因为阮皓天的事情就气得不轻,他还特意去阮宅帮他检查了身体,开了药物。本来嘱咐他一定好好休养,不易再情绪激动,哪想到……

唉,阮家啊,估计有一阵动乱了。

阮阮找到阮荣升住院的医院时,已是两天后了,最后还是找了顾恒止帮忙,才查到。

顾恒止本来要陪她一起来的,阮阮拒绝了,这是她自己要面对的事情,她不想任何人参与其中,尤其是顾家的人。

她没想到,陶美娟竟然找了人守在病房门口,早就防备着她了。

阮阮先是好言好语地请他们让开,甚至恳求了他们,可那两个面无表情的高大男人始终只有一句冷冰冰的话,不行。

最后阮阮与他们争吵起来,她想要硬闯,被他们架住,粗鲁地拖离病房好远,恶狠狠地将她推倒在地上。

她又愤怒又委屈,忍了好久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当阮阮坐在病房外无助落泪时,傅西洲刚刚结束一场会议,正在办公室整理公文包,准备出发前往机场,飞往法国。

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一边看手表,一边对林秘书说:“我不在的这一个月,你密切留意下傅云深与陶美娟的动作,上次他们见面,肯定在谋划什么。”

林秘书点头:“请放心。”他顿了顿,说:“傅总,真的不用再继续打听傅太太的消息吗?”

傅西洲手上动作微停,说:“不用了。”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此刻,她大概待在某个安静的地方散心。天知道,他多想念她,可为了长久的将来,他必须忍下立即去见她的冲动。他决定好了,等这次从法国出差回来,他的香氛系列开发案也差不多步入正轨,他将给自己放个小长假,去找她,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她离开他身边。

他走到秘书办公室时,小姚正好在整理收到的快递,看到有一封写着“傅西洲亲启”,她叫住他:“傅总,有一份您的特快。”

傅西洲匆匆疾步往外走,不在意地说:“放在我办公桌上吧。”

阮阮站在病房门口,已经三天了,她什么办法都用了,却始终无法推开那两个保安进入病房,她想见外公都快要疯了,心里那样担忧,一墙之隔,犹如天涯。

夜深了,陶美娟与阮皓天带着两个来换岗的保安来病房时,远远就看见靠墙席地而坐睡着了的阮阮。

阮皓天皱了皱眉,对陶美娟说:“妈,你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老头一手带大的。”

陶美娟瞪儿子一眼:“你装什么好人!要不是有她在,老爷子会这么对你吗?”

阮皓天嘟囔:“那让她跟老头见一面也没什么啊,他现在不省人事,也做不了什么决定。”

陶美娟恨不得一巴掌拍醒自己这个草包儿子,哼道:“你想做阮家唯一的继承人的话,就给我收起你的烂好心!”

阮皓天撇撇嘴,不做声了。

阮阮被他们的动静吵醒,见到陶美娟,立即起身抓住她的手臂:“舅妈,您让我见见外公,好不好?当我求您了,舅妈,让我见见他,哪怕一眼也好。”

从小到大,她跟陶美娟的关系就一直冷淡,正常的礼仪有,但绝对谈不上尊敬,也从未以这样的恳求语气跟她说过话,可她现在完全顾不了那么多了。

陶美娟似是很满意看到她这个样子,嘴角挑起得意的笑,欣赏够了,才慢悠悠地拨开她的手,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手臂:“我担不起这个称呼的,你可别乱叫。”

阮阮深深呼吸,说:“就算我不是阮家的血脉,但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舅妈,您一点情分也不讲吗?”

陶美娟笑了:“情分?顾阮阮,像我们这种商业世家,你跟我谈情分,不觉得有点好笑吗?”

阮阮咬唇,说:“你让我见外公一面,半小时就好。然后,我明天就搬出阮家。”

陶美娟说:“除了搬出阮家,还有,老爷子赠予你名下的房产、店铺以及基金,全部都转给皓天。”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哦,你现在用的手机号码也不能再用了,以后也不要再来医院。”

阮阮微微皱眉,她这是让她与外公彻底断了联系是吧?她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陶美娟见她迟疑,嗤笑说:“你这两天不是一直嚷着说,你不贪恋阮家的任何东西吗,怎么?舍不得……”

阮阮打断她:“好,成交。”

她如此干脆利落,倒叫陶美娟与阮皓天都微微吃惊。

陶美娟原本以为将阮阮赶出阮家需要费点心思的,更别提把她手上的资产占为己有了。为此,她甚至连阮荣升病重昏迷的消息都瞒得死死的,就怕传到傅西洲耳中去。虽然他跟阮阮现在闹离婚,可毕竟夫妻关系还没结束,那么他与阮荣升签订的那份协议也就没作废,傅西洲那么心机深沉的一个人,指不定会使什么手段呢!

见阮阮进了病房,阮皓天指着她的背影说:“妈,那么多东西,她就这么轻易地送我了???”他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陶美娟说:“别咋咋呼呼,还有,别让老爷子知道。”

虽然阮荣升因为那段录音而昏迷,但她实在也拿不准他心里真正所想,毕竟顾阮阮被他带在身边养了十多年,而且还那么宠爱。

阮阮坐在病床边,握住外公的手,看着他苍白的面孔,心里无比难过。

“外公,对不起……”

他待她那样好,自己从未回报过他一丁一点,反而让他因她而遭罪。

“您一定很伤心吧。”

“也很失望吧。”

“不管您以后认不认我,在我心里,您永远都是我外公……”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陶美娟一分钟都不肯多给她。

阮阮微微俯身,拥抱阮荣升,眼泪落了下来。

外公,以后,我不能陪在您身边了,请您保重,一定要长命百岁!

她转身,快步离开。

她怕自己一迟疑,便会反悔。

阮家的大房子,她名下的财物,这些她是真的不贪恋,她唯一贪恋的是,家的温暖。

她捂着嘴,快步下楼,走到医院门口,她掏出手机打电话,刚接通,她便对着那端放声痛哭:“叮当……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

风菱开车赶到医院时,被阮阮的模样吓着了,她瘦得不像样,精神极差,脸色惨白得像个女鬼。

她将她紧紧拥抱,心疼不已。

她开车载阮阮回阮家,收拾东西,立即搬去她那边。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大部分物品都在傅西洲的公寓里,后来也没有回去取。

住了十几年的家,离开时,一只行李箱就打包装满。

保姆阿姨已入睡了,阮阮没有去吵醒她,她在她房间门口留了一只首饰盒,把告别的纸条压在下面。这些年,阿姨对她一直很好,照顾得尽心尽力。

风菱轻声问她:“傅西洲知道吗?”

阮阮摇摇头。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不打算告诉他?”

“暂时不了。”阮阮微微闭眼,轻声说。

其实这几天,无数个瞬间,她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想给他打电话,想听听他的声音。她为了躲避他,换了新手机号,没有存他的号码,可那十一个数字,早已铭刻在心,一个个按完,最后又一个一个删除。

说什么呢?

告诉他,我并不是阮家的外孙女,只是个不知父母是谁的冒牌货,没有任何身家背景的我,你还会坚持不跟我离婚吗?

他会怎么回答呢?

她害怕,索性缄默。

至于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去多想,现在,她唯一希望的就是,阮荣升快点醒过来。

夜深了,阮阮与风菱都没有入睡,躺在**轻声说话。

阮阮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风菱,风菱觉得这简直像是一出波折横生的狗血剧。

“没想到顾大哥对你……”风菱感叹,又怒说:“可是你舅妈也太过分了!软软,你就甘愿这么被她欺负?”

阮阮说:“那些东西,她想要就给她好了。我只祈求,外公没事。”

风菱抱抱她:“傻孩子。他一定会没事的。你就放心住在我这里吧。”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说:“不过,软软,我下个月被公司派去米兰学习,要去大半年。”

阮阮由衷为她感到开心,她知道风菱凭借自己的努力与拼命,在公司甚至在业界都有着非常好的口碑与地位,看着好友越来越好,她为她骄傲。

阮阮说:“真好,叮当。总算有件开心的事情了,祝贺你。”

风菱心思一动,说:“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我可以带一个助理的,你就当去散散心。”

阮阮沉吟,想到目前这一团乱麻似的生活,她觉得疲惫不堪。可是,她很担心外公的病,就算见不到面,在同一个城市,离得近一点,她心里也好过一点。

她摇摇头:“算了,叮当,虽然我也很想离开这一切乱七八糟的纷乱,可是,我想等外公醒过来。”

顾恒止很快就知道了她被陶美娟逼迫着离开阮家,他愤怒不已,要去找她算账,被阮阮拦住了。

她掩面,低声说:“哥哥,我很累。你就别再掺合了好吗?”

顾恒止瞪着她,有点生气,从小到大她总是这样,不愿意为自己争取,怕麻烦,所以才总是被别人欺负。

可他见她憔悴的模样,又心疼起来。

他放软声音:“好了,我答应你,尊重你的决定。可是阮阮,你跟我去海城。没有阮家,你还有我。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自己的家,我给你。”

阮阮讶异地抬头,望着顾恒止良久,怔怔地说:“哥哥……”

“你没听错,我也没说胡话。”他握住她的手臂,郑重其事地说:“阮阮,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阮阮皱眉,她以为自己之前表达得很清楚了,可哥哥似乎……

其实顾恒止何尝不知道她的答案,可人就是这样,总是不愿意死心,总有执念。

她正想开口,电话忽然响起来,是纪医生。

“阮阮,阮老刚刚醒过来了,你可以放心了。”纪医生的声音里透着欣喜,顿了顿,他又说:“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我知道你一直为阮老担忧。陶女士现在在医院。”他言尽于此,挂掉了电话。

“哥哥,送我去医院,快。”尽管她听明白了纪医生的言下之意,知道就算去了,也未必能见到外公,但她还是必须要赶去。

她怕顾恒止与陶美娟起冲突,所以让他留在车里等他,她独自去病房。

门口的两个保安看见她走过来,神色一凛,立即进入了戒备状态。阮阮觉得好笑,她走到门口,却并没有敲门,也没有更进一步,就那样静静地贴墙站着。

她听到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是陶美娟还有阮皓天在说话,她侧耳仔细听,也没听到阮荣升的声音,大概是刚醒来,人很虚弱。

她缓缓闭眼,她多想撞门而入,叫一声外公。

可她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遵守诺言。

她站了一会,默默离开了。

外公,只要你无事,比什么都重要。

病房里。

阮荣升觉得好吵,他疲惫地挥挥手,让阮皓天扶他坐起来,然后问陶美娟:“阮阮呢?”

陶美娟微愣,说:“爸,您就别念着那个白眼狼了,您说吧,就算不是亲生的,但好歹您也养了她这么多年,她知道您是因为知道了她的身世才晕倒的,大概怕您醒来了赶走她,我让她来医院看您,她也不肯来。现在倒好,人都联系不上了,估计是躲起来了。”

阮荣升蹙眉:“你说的是阮阮?”

“就是那个没良心的死丫头。”陶美娟哼道,她还想说什么,阮荣升说:“我累了,你们先回去吧。”

陶美娟朝儿子使了个眼色。

阮皓天马上说:“爷爷,我留下来陪您吧。”

“不用了,都走吧。”阮荣升挥挥手。

陶美娟走到门口,将两个保安叫到旁边,嘱咐他们不要再守在门口,以免阮荣升起疑,但也不能离开,站到楼梯口与电梯口那边去,时刻要防备着顾阮阮出现。

下楼时,阮皓天问:“妈,您说老头相信您的话吗?”

陶美娟说:“当然不会全信,但他生性多疑,我这么说,他心里多少也有了点芥蒂。只要顾阮阮一直不出现,他现在又病着,也没精力去找她。等老爷子出院了,我会联合其他股东一起召开董事会,让你进公司来。至于顾阮阮名下的公司股份,我会想尽办法拿回给你,哼,股东们都知道了她并非阮家血脉,名不正言不顺的,对公司也从没有作为,谁会支持她。”

“还是我老妈厉害!”阮皓天笑嘻嘻的,揽住陶美娟的肩膀。

陶美娟抬手就给了儿子一记:“你啊,给我长点心!别再犯浑了!”

顾恒止送阮阮回到风菱家,她下车时,对顾恒止说:“哥哥,谢谢你,对不起。”她能说的,也只有这句话了。

顾恒止微怔,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那个问题的。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心里泛起苦涩,他下车来,走到她身边,为她理了理头发,又为她拉了拉衣服。

他说:“天凉了,注意添衣。晚上睡觉盖好被子。”

“哥哥……”

“多吃点饭呀,你看你,瘦成纸片人了。”他捏了捏她的脸颊。

阮阮心里酸涩不已,拼命点头。

“好了,你上去吧。”

“哥哥,你开车小心。”

她转身走了几步,顾恒止忽然又叫住她。

她回头。

他遥遥地望着她,路灯下身影模糊一片,声音却清晰而郑重:“阮阮,任何时候,只要你回头看,我总是在的。”

阮阮眸中升腾起一片雾气,她挥挥手,赶紧转身。

她怕自己在哥哥面前落下泪来。

她没有上楼,而是绕着小区走了一圈,在小区花园的凉亭里坐下来。夜深了,亭子里没有人,秋风吹动着树木,簌簌作响。

她抱紧手臂,在亭子里静坐了许久。

然后她掏出手机,一个一个按下那串熟记于心的数字,这一次,她没有再删除,而是静静等待电话接通。

可回应她的,却是一句冰冷的“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

她挂点电话,微微闭眼。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给他打电话,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对他诉说,这些纷纷扰扰,这些变故,以及离开他后,她一边怨恨他,却也在无数个深夜里,深深想念他。

天知道她拨出那串数字时,是多么不容易,可是,那句机械冰冷的回复,令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这是天意吗?

阮阮睁开眼,深深呼吸,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她回到风菱家,对她说,叮当,我跟你去米兰。

傅西洲结束法国的出差,比他预期的时间短了几天。工作结束的那天晚上,他去参加了一场拍卖会。

第二天,他飞回国内。

他没有回家,直接从机场去了公司,漫长的飞行,满身疲惫,可他没有休息,立即召开了会议。

他安排完各项工作,就打算给自己十天的假期。

会议结束时已经天黑,他回到办公室,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色泽不是全新,仿佛历经了许多时光,沾染了岁月的痕迹。这是一只古董首饰盒,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红宝石戒指,一看就是收藏多年的古董珍品。

他从法国的拍卖会上以高价拍下,据说来自路易王朝的一位王妃。

他知道阮阮平日里压根就不佩戴首饰,但有一次他们深夜里一起看一档节目,是古董首饰展览专题,她指着屏幕里一款年代久远的红宝石戒指赞不绝口。

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他求婚的戒指,是一枚虽昂贵却看不出心意的钻戒,后来还因为他缺席了婚礼,没有机会在祝福声里为她亲自戴上。

这一点,他始终觉得亏欠了她。

他轻轻摩挲红宝石戒指,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笑意,阮阮,如果我重新向你求婚,你会答应我吗?

他合上首饰盒,起身,打算离开。忽然,瞥见桌子上一份快递文件袋,他想起来,那是出差那天小姚收到的他的特快专递。

他拆开,见了里面的东西,他微微皱眉。

是一支录音笔,谁寄这样的东西给他?

他按下播放键。

“顾恒止,就算她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你们也是兄妹!从顾阮阮被抱回顾家开始,她就是你堂妹,这个事实,无可更改!”

“然后呢?你还想跟她结婚不成?”

“你想跟她在一起,除非我死!”

……

傅西洲脸色剧变。

这是……

他急走出去,扬起手里那份快递文件,厉声问小姚:“这是谁寄来的?”

小姚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仔细看了看,才回想起这份特快专递是他出差那天收到的。

她摇摇头:“没有寄件人的任何信息。”

傅西洲冷静一想,也知道自己是白问了,这份文件,肯定是有人别有用心的,当然不会有寄件人信息。

他回到办公室,心中涌上了后悔的情绪,如果当时自己不是因为赶时间去机场,如果当时自己拆开了这份文件……

阮阮……

他抓起车钥匙,飞快地跑出去,他从未在下属面前这样失态过,看得小姚一愣一愣的,赶紧打电话给林秘书,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

傅西洲一边疾走一边拨电话,第一个拨打的是阮阮以前的号码,关机。他改拨阮荣升的,也是关机。又赶紧拨风菱的电话,无人接听。他又拨了顾恒止的,接不通。

他觉得自己像是忽然进入了一个怪异的世界,似乎所有跟阮阮相关的人,统统都联系不上。

他一边开车,再次拨电话,没有一个接起来的。

他想了想,拨了阮宅的座机号,这一次,电话很快接起来,他认出来,是保姆阿姨的声音。

“傅先生?你找阮阮吗……”阿姨顿了顿,叹了口气:“她从阮家搬走了,您还不知道吧,阮家最近出了好多事,阮老至今还在医院里静养,唉……”

傅西洲问了医院地址,立即掉头,朝医院开去。

他推开病房的门时,阮荣升刚刚接受完医生的检查,服了药物,打算睡觉。

见了他,阮荣升微微讶异,自从阮阮决定要与他离婚后,傅西洲来找过他一次,只说了一句话,他说,我坚决不会同她离婚的。然后,当着他的面,撕碎了他们之前签下的那份协议。

因为这个举动,他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也因此,他也没有再插手他跟阮阮之间的事。

傅西洲问候了他的身体后,便开门见山地说:“您真的把阮阮赶走了?”

面对这样的质问,阮荣升没有生气,平静地反问:“你相信我会这么做?”

傅西洲沉默。

片刻,他又问:“您知道她在哪里吗?”

阮荣升挑眉:“你不是说过,不会放弃她吗,为什么你自己妻子的下落,还要来问我?”

“我去法国出差了很久,才回来,刚知道这件事。”他忽然对着阮荣升微微躬身,道:“您知道的,她很在乎您,我恳求您,不要抛弃她。”

阮荣升望着他的举动,内心忍不住微微震动。

傅西洲离开时,他忽然叫住他。

“你去找她那个朋友风菱,那丫头应该在她那里。”他顿了顿,叹息般地说:“那丫头啊,白养了这么多年,不相信我呢……”

傅西洲走出病房,轻轻呼一口气,他放下心来。

他知道,阮阮不会失去外公。

忽然又对她生气,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没有联系他!她是真的铁了心要把他隔离在她的世界之外了,是吗?

可是阮阮,我不答应!

当傅西洲焦急找她时,阮阮正跟风菱走在月色下的暮河边。

秋天的夜,凉风渐起。阮阮挽着风菱的手,沿着河堤慢慢散步。正是月中,夜空中月色莹莹,清冷光辉洒在水面。

她们明天的飞机离开,今天特意回暮云古镇看望风妈妈。

她们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石拱桥附近,阮阮遥遥望着月色下的石桥,此刻夜深,鲜有车辆通行。她恍惚又看到了那年的夏天,她从水底将他救起。

“既然你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我帮你取一个好不好?嗯,十二,就叫十二。”

十二,拾爱。

七月十二,她捡回了他,也丢失了自己一颗心。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那个夏天开始。

“软软,你后悔当年救下他吗?”风菱忽然轻轻问。

阮阮没有丝毫犹豫地摇头:“不,从不。”

风菱摸了摸她的脸,说:“软软,你知道吗,我最欣赏最喜欢你的,就是你这一点。”

人生一场,无愧于心,从不后悔。

简单几个字,却极少有人能真正做到。

回到家,风菱发现有好几个傅西洲的未接来电,她将手机递给阮阮,然后走出房间。

阮阮握着手机发了许久呆,最终,她没有回拨过去。

第二天,天空忽然下起了雨,天气一下子变得有点冷。傍晚,她们直接从暮云古镇去了机场。风妈妈一直送她们到码头上,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在异国照顾好自己。

同时,一份离婚协议书与一封信正由快递发出,目的地,傅西洲的公司。

她们是晚上的飞机,时间尚早,换好登机牌,便找了家咖啡馆吃晚餐。

咖啡馆外,林秘书正一边拖着行李箱一边打电话,走了过去,忽又退了回来,他透过玻璃望了眼靠窗而坐的人,眨了眨眼,又确定了一遍。

是傅太太,没错!

她怎么在这里?餐桌上放着的是登机牌?她要出国?

他抬脚想走进去,想了想,转身离开了。

他走到一边,立即拨通了傅西洲的电话。

“傅总,我在机场国际出发大厅看见了傅太太,她买了机票,似乎要出国。”

傅西洲心中一凛,说:“你赶紧查询一下她的航班信息,几点起飞。我马上赶过去!”

挂掉电话,他飞跑出公寓,电梯等许久不来,他转身,去走楼梯间。

这个时候正是晚高峰期,又下着雨,路上塞车厉害。他按着喇叭,焦心不已。

好不容易终于上了机场高速,他不时看时间,离她飞机起飞的时间原来越近,他心里的焦虑也越来越浓。

忽然,他手机响起来。

他以为是林秘书,插上耳机就说:“我快到了。”

那边却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西洲哥,你快来,姐姐她生病了,很严重……”

“嘉乐?”

“是我……西洲哥,姐姐病得很严重,不停地呕吐,还发高烧了。医务室的药物不管用,护士说让送去医院。”乔嘉乐的声音里带了哭声。

“嘉乐,听我说,我现在有急事,在机场这边,赶过去太远了,估计来不及。你先送姐姐去医院。”傅西洲说。

乔嘉乐仿佛没听见一般:“西洲哥,我好怕……你过来好不好?”

傅西洲蹙眉,忽然想起有一次乔嘉乐也是这样,在电话里带着哭声说乔嘉琪生病很严重,硬把他从一个重要的会议上叫过去。结果,嘉琪只不过是吃坏了东西,拉肚子到虚脱了。

说完,傅西洲就挂了电话。

这是高速公路上,车子又多,还下着雨,讲电话并不安全。

哪知,过了一会,乔嘉乐的电话又追过来了。

傅西洲看了眼,没有接。

等了一阵,电话又来。接二连三,不知疲倦。

傅西洲叹口气,正打算取过电话接起,手机不小心被他碰到了脚下,他微微弯腰,想要捡起来,其实这个动作很危险。他本就焦心,又被乔嘉乐催命般的电话弄得心烦意乱的,下意识就这么去做了。

这个时候他的车已经驶出了高速,到了公路上,快要接近机场,正经过一个小十字路口。

事故总是来得那样突然。

他弯腰的瞬间,只听到“砰”一声巨响,接着他感觉到剧烈的震动与痛意,然后是强大的昏眩感。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口中发出微弱的呢喃:“阮阮……”

“软软,走吧,我们去过安检。”风菱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对阮阮说道。

“嗯。”她起身。

安检处人挺多,排起了长龙。

林秘书站在不远处,望着她们的背影,焦急地走来走去,一边拨打傅西洲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见阮阮她们就要过安检了,林秘书又拨了一次电话,依旧无人接听。他恨不得走向前去,拉住阮阮。可傅西洲说过了,什么也别做,等他来。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阮阮与风菱走进了候机厅。

此刻,离登机时间还有半小时。

不知道为何,阮阮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慌,眼皮也莫名跳得厉害,手心微微出汗。

她去洗手间里,用冷水洗了把脸。那种慌乱的情绪,却并没有减少一点。

她深深呼吸,拍拍自己的脸,顾阮阮,既然做了决定,就别再犹豫了。

她走回座位,无所事事,也为了转移注意力,便抬头看起了电视。

是本地的电视台,正是晚间新闻时段。

风菱抬头看了眼,说:“本市的新闻做得最没意思了,有什么好看的。”

阮阮笑笑:“打发时间。”

忽然,画面一切,临时插播进来一条刚刚发生的连环车祸事故新闻,车祸现场一片混乱,警笛呜鸣。

“天呐,是在机场附近!”风菱低呼。

阮阮低声说:“希望没有生命危险。”

画面里,救护车也已经赶来,忙着将伤者抬上车,镜头给了伤者一个特写,当那张熟悉的血色模糊的面孔出现时,阮阮猛地站起来,抓住风菱的手,声音颤抖得厉害:“叮当!”

风菱也发现了,立即站了起来,紧紧握住阮阮的手:“别急,先别急,也许只是长得像的人呢……”

“是他,是他……叮当,是他……我不会认错……”她说着,眼泪哗哗地落下来,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心里那样慌乱了。

风菱帮她擦掉眼泪:“我明白的,你快去吧。”她抱了抱阮阮,“对不起,软软,接下来,你可能要独自面对很多事情,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要坚强,加油!”

阮阮点点头,转身,飞奔着朝出口跑去。

她一边跑,眼泪在飞溅,心里祈祷,老天爷啊,我求您了,请您保佑他,平安无事。只要他平安无事,您拿走我任何,我都愿意。

再深的怨,再深的芥蒂,在一想到可能永远失去他时,都变得无足轻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