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你会带我吃雪花冰吗
1.
夏也不敢确定自己和苏则的关系。
可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苏则完全没想过小女生会有这些细腻的心思，在听说了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笑了。虽然这样的担心看上去有点幼稚，但证明她也是真的喜欢他。
两个人互通心意之后，决定仪式化地做个纪念。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
KTV的包厢里，以秦之澜为中心，分成了两边。
左边是宁星和邢枫，右边是夏也和苏则。
秦之澜一个人坐在长沙发的中间，握着话筒把一首伤情的老歌唱得毫无感情。如果不是他头顶上的呆毛萌感不减，那么静坐在那儿的他看上去已经是一个冷酷的杀手了。
秦之澜靠在沙发上，往左移了移眼珠。
“啧！”
又往右移了移眼珠。
“呵！”
他果然还是瞎了的好。
想起来上午问邢枫去不去打篮球，得到回复说他要来唱歌，当时的秦之澜一脸兴奋：“唱歌？带上我！”
邢枫说：“还有别人。”
秦之澜一拍胸脯：“没问题啊！我这么开朗活泼人见人爱，哪个别人不喜欢？”
如果时间能倒回，秦之澜一定会毫不犹豫把自己抓成鸭子嘴，或者直接把自己的嘴照着包子那样捏个褶儿，让声音死死封在肚子里。
“你什么表情？”
邢枫递给秦之澜一罐啤酒，收获的却是一脸怨念。
“没什么，吃多了。”
可不是吃多了吗？秦之澜内心跳出来个小人，蹲在角落捧着自己的小心脏，尾巴蔫蔫地垂在身后。从进来到现在，两边的人一边给他塞一嘴，狗都要撑死了。
邢枫很不厚道地笑了。而秦之澜连和他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只是给自己灌了口啤酒，继续COS一个没有感情却带着呆毛的杀手。
这时，宁星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
秦之澜跟着邢枫一起转过去，却只看见邢枫的背影，宁星被他挡得严严实实。他低了眼帘，笑得很轻，带着点儿啤酒的苦味。
宁星一手拿着洒了一半的水果罐头，一手拿着纸拼命擦着头发和裙子：“糖水洒了，弄到头发上了。”她皱着眉头嘟嘟囔囔，“好黏啊，我出去洗一洗。”
邢枫跟着站起来：“我陪你。”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包厢。
夏也看宁星出去了，张嘴说了几句话都淹没在嘈杂的音响声里，她闷闷靠回苏则的怀里，不出意外地感觉到了他身子一僵，好半晌才稍微放松下来。
虽然长了这样一张脸，但相处下来，夏也惊讶地发现，苏则的性格和他的外表其实是完全不搭的，在某些方面甚至能够用“纯情”来形容。
比如，她每次抱他，都能够感觉到他条件反射似的僵硬。
“学长。”
夏也抬起头，顶上那张脸表情平淡，可耳边的心跳声真真切切，一下比一下快。
“嗯？”
“学长以前有喜欢过其他人吗？”
她知道苏则在她之前没有找过女朋友，可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也许在别人看来不重要，可夏也一想到学长或许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别人、为了另一个人心跳加快，就会有点儿计较。
或许相爱的人就是这样，一点点细节都在意得要死。
怀里的人软软地趴着，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虽然苏则的脸上依然是那副万年难变的表情，可事实上，他被萌得心肝儿直颤，脑子一时也就转不动了。
于是，他说：“我初中的时候，很喜欢奥特曼。”
夏也：“……”
偷听中的秦之澜：“……”
秦之澜一个没忍住：“噗！”
苏则慢慢转过头，半张脸被笼在阴影里，充满威胁。
秦之澜咕咚咽了一下口水，迅速低头。
真是活见鬼！一到苏则面前就犯怵，自己这种见到老大的小弟心态是怎么来的？接着脑子一抽，自个儿给自个儿接了一句，或许是爱情吧。
接完之后，秦之澜成功被自己给冷到了。
当苏则再转回去，怀里的小夏因为他的答案乐开了花，一双圆眼弯成了月牙状，她说：“所以我是学长喜欢过的第一个人吗？”
苏则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回答。
“是吗？是吗？”夏也闹着他，非要他说。
被闹得心软成了一片，苏则终于开口：“是。”
苏则认真地对上夏也的眼睛：“从以前到现在，我只喜欢过你。以后也是。”
拿着话筒的秦之澜慢动作捂住脸。
这个包厢，他待不下去了。
2.
宁星在洗手间里整理自己，邢枫等在门外。
白炽灯从头顶打下来，空气里的灰尘看上去很明显，几颗几颗浮着，却也像是在发光，透过它们，邢枫忽然想起来从前的一个上午。
那是在教室，粉笔灰飘成小光点，落在一个女生的睫毛上。
她趴在桌上睡着了，就在离他不远的位置。
他坐在窗边，窗帘被风吹开，阳光洒了进来，把她脸颊上的小绒毛照得清清楚楚，感觉世界都柔软下来。
他原本在写笔记，却因为不经意的一瞥，被她吸引了。
可没过多久，她就被教授发现了，还被叫起来回答问题。他当然知道她不是他们专业的，他也当然可以直接告诉教授。但如果他说了，她不仅会尴尬，还会离开。
很奇怪，他居然是因为这个而没说。
更奇怪的是，在不久之后，他为了帮她解围，这么和教授说了。
也是那时，他从后座的两个男生那儿，听到了她的名字。
宁星。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他心想，还不错，很好记。
并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记，就记了很久很久。
“邢枫？”
被这一声从过去唤回了现实，邢枫回头，颇为惊讶：“哥，你也在这儿？”
对面来的男生穿着衬衫牛仔裤，模样和邢枫有几分相似，看起来没比他大多少。他是邢枫的堂哥，因为这一辈只有他们两兄弟，所以从小到大他们关系一直不错。
“和朋友出来放松一下。”堂哥搭着他的肩膀，“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邢枫浅笑：“等我女朋友。”
堂哥没见过这样的邢枫，那满满的笑意从眼底蔓延到了睫毛尖儿上，几乎要滴下来。
可更让人惊讶的是那句话。
“女朋友？什么时候找的？看你的样子……认真的？和家里说了吗？”
“嗯，说过了，但还没有带她回去过。”
“带回去？”堂哥问，“你是想和她结婚？”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这时，宁星走了出来。
糖水黏糊糊的，她把出门时候扎好的发髻给拆了，用水冲完又在烘手机那儿吹了许久，于是一头长发半干半湿地披在肩上，遮了些脸，在她一身浅色襦裙的映衬下，看上去颇有几分恐怖片的味道。
可邢枫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见宁星出来，于是牵着她给堂哥介绍。
“哥，这就是我女朋友，她叫宁星。”接着，他转头对宁星轻声道，“这是我堂哥。”
堂哥？
宁星一愣。
虽然已经和邢枫在一起了，可听见他用“女朋友”这个称呼向家人介绍自己……
等等，她这算是见家长了吗？
宁星一个大鞠躬：“堂哥好。”
在她弯腰的同时，披散的头发从两边滑落下来，挡在面前，堂哥直接被这长黑发白森森的影子吓得退了一步。
他很快镇定下来：“你好。”
堂哥伸出手，宁星也直起身子，她把散在前边的头发捋到耳后，露出一张笑吟吟的脸，握住他的手。
看清宁星的模样，堂哥悬着的心放下去大半。
这个“小女鬼”长得还挺好看的。
“那我不打扰你们，先回去了。”堂哥转头对邢枫说，“朋友还在等我。”
邢枫应了，和堂哥道别。
等到堂哥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宁星才终于松了口气。
“很紧张？”邢枫为她整理了一下落下的鬓发。
宁星用手指比出小小一段：“有一点。”
邢枫挑了挑眉头，没有拆穿她。
“不过，你就这么直接和你家人说了吗？”宁星的语速很慢，不知道是犹豫更多还是开心更多，“说我是你女朋友？”
“难道不是吗？”
“当然是了！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告诉全世界。”邢枫牵住她的手，“这样，你跑到哪儿，别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细密的睫毛在眼尾交错，因为背光，瞳色看起来更深，目光认真又专注，真和宣告所有权似的。
宁星踮了几下脚，低头笑笑，直接环上他的脖子。
“我是你的，那你呢？”
邢枫抱住她，宁星的腰肢细软，一手就能环过去。
“嗯，我也是你的。”
她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发顶上的小碎毛蹭过他的下巴，微微地痒。
秦之澜因为受不住包厢里的甜腻气息，想出来透个气，不料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了这甜度不逊于包厢的一幕。
他默默退后两步，捂住眼睛，叹了口气。
日子没法过了。
“秦•努力保持微笑•之•保持不下去了•澜”心道。
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3.
美术系的学生选择专业相关的兼职，要么就是插画墙绘，要么就是去培训班当助教。
这天，宁星一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因为临时有事，没办法去培训机构，于是想找她代两节课。那个同学拉着她的衣袖说得可怜兮兮，搅得宁星只得答应下来，然后硬着头皮打给邢枫。
电话另一头的邢枫抓住重点。
“所以你是说不能和我出去了？”
“也不是，只是可能要晚一些。那边的课是下午两点到四点半，我们上完课正好可以一起吃晚饭呀。”
“听起来不用多久。”邢枫想了想，“那如果我陪你一起去，会打扰到你上课吗？”
宁星蒙：“你陪我去干什么？”
邢枫笑：“想看宁老师上起课来是什么样子。”
所有关乎于她的、他没见过的样子，他都想看一看。
宁星捂住听筒，问了身边那个同学，同学非常干脆：“可以啊，以前我也有带过小伙伴去，主教老师很好说话的。”
于是，这个下午，他们的安排就这么从约会变成了上课。
培训机构有几个班，宁星来代的是高中。
比起小学和初中，高中是最好教的。因为坐在这儿的孩子大多是为了梦想在努力，他们知道手上的纸笔对于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所以大部分都认认真真，只是偶尔会出于孩子心性皮几下。
毕竟是任教，宁星难得穿了T恤和牛仔短裙。这样的打扮，和白T牛仔裤的邢枫站在一起，看上去有点儿像情侣装。
宁星走进教室，看见因为被画架画板画箱堆挤着而显得空间不大的教室，心底一下生出了亲切感。在艺考之前，她的青春也是在这样的小画室里度过的。
“咚——”
宁星被脚边的动静吓了一跳，一低头就看见石膏像的头滚在了地上。
这怎么回事？
“哇！你是来代课的老师吗？”蘑菇头小女生边拿橡皮擦虎口的铅灰边走过来，“老师你完了，刚来就把小卫的头弄掉了，得赔的！”
宁星一蒙：“我弄掉的吗？”
跟在她身后的邢枫即便不走到前边，也能想象出宁星的表情。一定是眼睛睁得圆圆的，眼睛里大写着惊慌。想着想着，他就笑了出来。
“老师别听她的，小卫的头早就掉了，拼一下放在那儿不去动就行，我们一直这么画。”戴着眼镜的男生过来解释。
宁星刚刚松口气，就被蘑菇头小女生抓住了衣袖。她顺着小女生的意思低头，对方在她的耳边嘟嘟囔囔：“老师，外边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靠在门边的男生正歪头看她，宁星刚转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忽然转过来，邢枫一顿，很快朝她笑笑。
明明是逆光的，可她看他还是很清楚。
和第一次一样，连他脖子左侧那颗小小的痣都能看见。
教室里的小女生们时不时偷瞄一眼门口的人，有几个拿起了手机偷拍，有几个假装镇定目不斜视格外刻意，还有几个聚在一起嘀嘀咕咕，有一种很微妙的激动感。
边上的小男生听了几句，却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漫画？什么咸鱼太太？为什么一条咸鱼也能有太太？
就在教室即将掀起小风波的时候，主教老师进来了。
他只是简单说了几句，学生们就按捺住小激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宁星知道，这节课是人物素描，她读书的时候，是全班轮流当模特的，不知道现在是怎么样。
她正想问，就听见有人说今天当模特的同学请假了。
“那怎么办？”
蘑菇头小女生鬼精地提议：“老师，不然……可以让你男朋友当当模特吗？”
这话一出，立刻得到了全体女生的附议。
宁星为难地望一眼邢枫，却见他直接走进来：“我没问题。”
她凑近他小声道：“很累的，要坐两节课，一动都不能动，最好不要有表情，眼珠也要固定住，只能看一个地方……”
邢枫看着她：“你做过吗？”
“嗯，高中的时候都要轮着做。”
“那我也想试试。”
怎么什么都想试？宁星冲他皱了皱眉。随后就看见邢枫在同学们的指引下坐上了模特台。
画室里没有空调，吊扇的风也不大，可为了光影明显，都会给模特打一盏大灯。这样的灯又刺眼又热，看着都磨人。
但他都坐上去了，宁星只能抱着画板在前边，开始做范画。
她画过很多次邢枫，不止漫画，偶尔自己摸鱼的时候也会涂一涂他。
就像以前上课那样，宁星认认真真边画边讲。
框架、宁方勿圆、明暗交界线……
她讲课很专注，也习惯了被邢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同学里却有开小差的。
不得不说，模特台上那一动不动却含情脉脉的眼神让全班都受到了暴击——
这是上课吗？这明明就是来给他们喂狗粮的！
宁星画到了精细之前的一步：“还有什么问题吗？”
“老师，我有问题！”
这一声出来，因为话里的歧义引得哄堂大笑。
可提问的女生却没管：“老师，我想问考上大学就能找到这么好看的男朋友吗？”
宁星原本认认真真听着，却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一愣。周围的笑声更盛了，甚至传到了隔壁画室里。
“这个……”宁星与邢枫对望一眼，不出意外，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笑意。然后，她肯定地点点头，“可以的，而且越好的大学里，好看的男生会越多。”
她歪着头笑：“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人群里有男生小小声问：“那像老师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呢？”
邢枫的目光雷达一样立刻定在了问问题的男生那儿。
“大学里好看的女生很多，但像这个老师这么好看的不多，而她已经有家属了。”邢枫开口，声音清朗有力，成功地把所有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不好意思，抢了老师的话。”邢枫无辜地对着宁星眨眼，“老师不会怪我吧？”
宁星脸上一红：“这位模特，请专业一点。”说完用口型和他示意：这是在上课呢！
邢枫闻言点头闭嘴，立刻专业了起来，看上去听话又乖巧。
全班同学的内心：暴击值max！
做完范画，就是同学们自己动笔的时间。
宁星走了几圈挨个儿指点了一下，接着就抱起了速写板，站在所有人的后边开始在各个角度画起了邢枫。她画得很简单，神态却捕捉得很好。
邢枫偶尔会动一动眼珠望一望她，但很快又会转回去。
她说的话他都记得，做模特，眼珠都是不能动的。
他要专业一点。
两节课的时间不长，但也足够让模特腰酸背痛。
在走出教室之后，宁星有问过邢枫感觉怎么样。邢枫叹了口气：“我一个男生都这么累，你高中的时候一定更累。”
他回头望一眼画室：“艺术生真的很不容易。”
“还好，喜欢嘛。”宁星笑得满足。
做喜欢的事情，再怎么累也是开心的。
邢枫摸摸她的头，眼神柔软得像是在看一只小动物：“宁老师出汗了，想喝奶茶吗？”
“想吃雪花冰。”宁星挽着他，“所以这位模特先生会带我去吃吗？”
“那就要看宁老师的表现了。”
此时已经出了画室大楼，邢枫弯下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宁星往后看一眼，没有看见学生，她皱皱鼻子，直接扳过邢枫的脸，吻在他的嘴唇上。
她刚想气派地问——这样的表现怎么样？
就听见楼上一片暧昧的“哦——”声，此起彼伏，引得街道上的路人都因此驻足。
宁星一脸蒙，转身抬头，楼上的窗户边趴了一圈学生，每个脸上都带着笑。
她握着拳头往上挥：“回去画画！再趴那儿小心我告诉你们主教老师！”
“可是老师，这是下课时间啊！”
“对啊，对啊，哈哈哈……”
“老师你们继续啊！当我们不存在就行了！”
身边的人像是一只奓毛的白团子，邢枫也忍不住低头笑了出来。
宁星抿着嘴捶他：“还笑！”
邢枫冤枉地看着她：“没忍住。”
宁星哼了一声转身就走，邢枫在后边追着拉她的手，没几下就牵住了。
“老师也没有怎么反抗嘛。”
窗边的学生啧啧继续看。
“女孩子都这么好哄的吗？”
和看热闹的不同，之前念着“咸鱼太太”的几个小女生，她们在宁星和邢枫离开之后，飞快地扑向宁星之前拿着的速写板。
宁星画了四五张，每一张上边都有两三个角度。
明明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线条，明明只是铅笔勾勒出的轮廓而已，很奇怪，她们就是在这上边看见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女生们一张张翻着，最后一张，宁星画的是全身，在人物之外，她在空气里画了几颗小心心，边上写了小小的两个字——
我的。
当天晚上，这张画就出现在了微博上的“咸鱼酱”这个话题里，并且引来了无数粉丝在底下疯狂呐喊。
顺便，期待咸鱼酱在完结时提到过的新漫画的粉丝又多了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