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无骨之尸围攻

一连几日,凤翩一直在帐中不出,只有魏祁月偶尔出来活动一下手脚,然后又回帐去。

几个魏十六的心腹,大概都知道那位凤翩仙子与魏十六关系不一般,此时却见她整日与魏祁月在一个帐中,多少有些不服气,旁敲侧击的在魏十六面前提过几句,魏十六却都不予理睬,只是每日看看地形图,或者在各营之间走动。

营帐旁的黄天湖虽然是盐水湖,却生长着一种手指长短的鱼,骨细肉鲜,煮成鱼汤美味异常,但因为此鱼尤其灵活且狡猾,既不好钓,下水捕也难得手,所以营中难得尝到一次美味。

魏十六喜欢月正当空时到湖边钓一会鱼,此鱼爱财,喜欢金子的味道,他便用金子做了副鱼钩,用上好花雕泡过的肉做饵,一晚竟能钓上好几条。

他钓鱼目的并不是鱼,只是让自己脑子清醒,刘温之的军队已经出了关,昨日用《食鬼录》上的法术,大破自己最靠近边关的一处营地,据探子来报,所有人只剩白骨,皮肉不存,消息一出,各营人心惶惶。

他不能等到又一个营出事再作反应,更不能将胜算全压在一个凤翩身上。

有鱼咬钩,细长的鱼杆晃动了一下,他回过神,正要拉杆时,看到弥漫着水气的湖上远远的漂来一具具白色的东西,越漂越近,越来越多。

他站起身,只觉得有股寒气随着那些漂近的白色物体袭向自己,而等他看清,不觉吸了口冷气。

那些白色的物体,竟是一具具裹着白衣的尸体,尸体个个仰躺在水面上,看不清眉目,只觉得他们具具都睁大着眼,带着无比诡异而恐怖的气氛。

又是刘温之的鬼咒?

难道第二个要破的营已是此地了?

魏十六站在岸边,冷冷的看着那些尸体,放下鱼杆,拔出了腰上的剑。

尸体已飘到了脚边,寒气更重,魏十六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只等异动发生,果然,只听远处一阵箫声,那些尸体忽然张大了嘴,无数股黑色的烟自尸体的口中喷出来,向四周弥散。

“快躲开。”有人叫了一声,将他整个人扯离湖边,同时一道白光,如同一个无形的容器,将那些黑气罩在其中。

凤翩不知是何时到的,站在岩边的一块石头上,衣袂翩然,两手结印,那道白光正是她发出来的。

她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那道困着黑气的白光越缩越小,眼看黑气就要全部被白光吞噬时,远处的箫声一变,湖中的尸体忽然跃起,向凤翩扑来。

湖面上本已布满了尸体,此时全部跃起,如同忽来的暴风骤雨一般,带着渗人的寒气,直逼凤翩。

凤翩本是双手结印,此时不得不空出一只手来,自腰间掏出玉笛,放在唇间吹起来。

那是首思乡曲,轻跃的盖住远处的箫声,那些尸体忽然滞住向凤翩扑来的动作,悬在半空,不再动弹了。

一旁的魏十六毫不怠慢,已提剑向那处箫声传来的方向而去。

不远处的山顶,有个黑影坐在光秃的山头上,手中执着一支箫,望着黄天湖的方向,魏十六看不清他的脸,也没时间去看清,几步跃上山头,提剑就刺。

月光如水,那黑影在魏十六的剑就要刺向他时忽然缓缓的抬起头,一脸的血,却冲着魏十六憨憨的笑,口中含糊道:“王爷。”

魏十六此时已看清了那人的脸,脑中“嗡”的一声,骤然收住剑势,向后退到身后的石头上。

那张脸他是认识的,昨日全军覆没的那个军营的秦将军,跟随他五年,憨直勇猛,是难得的猛将,他不是死了吗?又何故坐在这里用箫声来控制湖中的尸体。

“王爷,”秦将军还是憨傻的笑,“属下死的好惨,你是来救属下的吗?”他忽然的站起来,身形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扭曲着,几乎是爬着向魏十六走来。

血一滴滴的落在岩石上,自他的口中,眼中。

“王爷,你扶属下一把,属下走的好辛苦。”他边咳着血,边冲魏十六哀求道。

魏十六立在那里动也不动,执剑的手却在不受控制的颤。

那人已经死了,死时惨状便是如此,跟了他五年的兵,他一手扶持,曾经一起杀敌的属下,他明知该再给他一剑,让那箫声无法控制湖中的尸体,却终是不忍心。

“属下走的好累,王爷,你扶一把属下。”秦将军已经爬到他脚边,满是血的手颤抖着就要抓到魏十六的鞋子。

魏十六依然一动不动,而那秦将军已经抓住了他的脚,一滴滴的血便全滴在魏十六的鞋子上,魏十六似已经完全愣住,而同时秦将军猛然抬起头,嘴巴大张,一般黑气喷了出来。

黑气转眼会将魏十六包围,而本来似在发愣的魏十六,手中的剑却忽然刺出,将那只箫生生削成了两截,一脚踢开秦将军,向后急跃,避开了那股黑气。

黑气喷到石头上顿时将石头熔去了一半,那秦将军一击未成,箫也被削成了两半,顿时像发了疯般,向魏十六扑过来,动作敏捷还哪有方才爬不动的样子。

他扑过来,黑气同时喷出,像上了弦的利剑,速度极快的射向魏十六,魏十六连连闪躲,衣摆上被沾上了几点黑气,那黑气瞬间向全身蔓延,他一惊,慌忙举剑将衣角割去,本来雪白的衣角变成漆黑,随风飘走。

魏十六索性将衣摆全部收起,连剑上的流苏也斩断,立在高处,看着整张脸都已变形的秦将军。

秦将军尖啸一声,如野兽一般扑来,黑气仍是不断自他口中喷出,魏十六下意识的用剑去挡,剑上沾上黑气,顿时向整个剑身蔓延,魏十六一咬牙举剑向秦将军丢刺过去,剑带着风声,直飞秦将军,秦将军根本不躲,那剑便生生的插进他的头颅,然而他并未倒地,只是动作一滞,又尖啸着向魏十六扑来。

魏十六只得向后急闪,再退几步,发现身后便是悬崖,万丈深渊就在脚底。

秦将军已经扑来,力道极猛,魏十六急中生智,人想也不想的往崖下跳,那秦将军扑了个空,尖叫着跟着坠下崖。

四周风声呼呼乱响,半晌,只听一声闷哼,一只手伸出来抓住崖上的石头攀了上来,正是魏十六。

他费力爬上崖坐在崖上猛喘气,他方才不是真的跳下,而是抓住了崖上突起的石头,想着秦将军坠下时尖锐的叫声,他闭了闭眼,这才站起来,不敢停留,而是急步回营。

营中并无异样。

魏十六稍稍松了口气,带人直奔黄天湖。

凤翩立在黄天湖边的乱石间,月光照在她身上犹如仙子,本是美景,但她的身边却偏偏躺着上千具尸体,全部一身白衣,在月光下好不渗人。

几个大胆的士兵翻开随近的尸体看,本是人形的尸体,被这么一翻顿时垮塌下来,成了一团碎肉,士兵尖叫一声,蹲在一旁狂吐起来。

“这些是什么人?”一个军士忍不住问凤翩。

凤翩看看魏十六未作答。

魏十六答道:“若我没猜错,是之前被灭杀的那个营的整营将士。”

“什么?!”

“有人剔去了他们的肉,做成了这上千具无骨的尸体,”凤翩在旁边补充,“而刘温之很可能控制了那上千将士将他们练成了恶鬼,现在这招不过是宣战。”

四周顿时哑雀无声,有一个胆小的士兵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哭起来。

湖边的风还在“呜呜”作响,魏十六忽然抽过随近一个将士腰中的长鞭,几步走到那个大哭的士兵跟前举鞭便打。

一连数十下,那士兵痛叫着缩成一团却不敢反抗,而旁边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又是一连几下,魏十六才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那个遍体鳞伤的士兵道:“若你害怕,我不如现在就要了你的命,我魏十六的军中没有胆小的士兵。”

那士兵全身还在发着抖,他旁边一个军士可能是士兵的上级,抬脚又是给了那士兵一下:“你丢尽我们三营的脸了。”

士兵一下子又哭起来,旁边的军士边踢边骂:“还哭,还哭,我踢死你,让你丢我们三营的脸。”动作虽然狠,但脸上却并无狠意,而是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毕竟是自己带的兵,哪会真的狠心下重手,只是恨他不争气丢了自己的脸。

魏十六冷冷看了一会儿,才举手示意那军士停下,冲周围的士兵朗声道:“前路艰难,这点不用我多说,我魏十六治军,无非‘神勇’两字,若做不到,别说与这些鬼怪斗,就算与人斗,也会一败涂地,心存惧意,不用上阵便已败了,死在别人手中,不如我先要了你的性命,从今日起,要么与我并肩杀敌,匡复大统,要么先死于我手,如同此鞭。”他举起手中的长鞭,使力一扯,牛皮混着牛筋制成的鞭子竟然一下被扯成了两段。

那是要何等的臂力才可以办到,四周哑雀无声,但并非全是慑于他超强的臂力,而是他的破釜沉舟。

要么战死,要么如同此鞭。

众人动容,有人忽然高呼了一声:“属下等都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一定誓死跟随王爷。”

然后,有人附合,顿时声音响成一片。

凤翩静静的立在一旁看着,她对人世的事情不感兴趣,事非成败在她眼中算不得什么,她只是等众人沸腾时走到魏十六的跟前,轻声在他耳边道:“你中的尸毒不轻,该回帐去了。”

魏十六不动声色,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直到众人散去,他才伸手来扶住凤翩,随她一起回帐去。

他确实中了尸毒,方才他虽然躲过了秦将军喷出来的黑烟,但他忽略了他口中滴出的血,此时他全身冰冷,滴到血的那只脚已经完全失了知觉。

魏十六的帐中铺着一张黑的发亮的黑熊皮,凤翩让他坐下把脚上的靴子脱掉,魏十六乖乖的照做,除了袜子后才看到自己的整只脚到脚踝都变成了黑色,且已经腐烂了,带了股极难闻的气味。

凤翩伸手过去,魏十六往后一缩,道:“脏。”

凤翩不以为意,再一伸手抓住他的腿,道:“脏是脏了点,但除非你腿不想要了。”说着手掌盖在那处腐烂的地方开始运力驱尸毒。

一股暖意自本来冰冷的地方传过来,魏十六看着雪白细长的手按在肮脏发黑的伤口上,心中万般情绪。

又是她救他,无论身陷恶鬼阵,还是似真非假的画中山水,土匪窝中了埋伏,还是自己伤重差点丢了性命,都是她救了他,与其说恩情,不如说已经有些依赖了,是全然的信任,是丑陋如现在他这样的腿,他也可以平静的在她面前呈现,而这样的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竟是要拱手让人的。

他忍不住伸手来抓住她额前的一缕发将它理到她耳后,然后捧住她的脸不肯放开了,凤翩却向后缩了缩,避开了,他的手失望的停在半空,人没有发怒,只是拧着眉看着她。

“我真的比不上那个人吗?为什么你要选他?”

“人不是用来比的,王爷,”凤翩平静的答,同时手收回来,魏十六本来发黑的腿已经变回了原来的肤色,腐烂的地方也开始愈合,她站起身,冲魏十六淡淡地笑,“再说,我答应那个傻瓜陪他到老死,不过几十年而已,我就回我的仙界,再不会与凡人有瓜葛,王爷也无需计较这几十年吧。”

“几十年而已吗?”魏十六苦笑,“你不知吗,凡人争的不过就是那几十年?”

他站起身,一伸手将凤翩扯进怀里,抱紧,却并不说话,只是一寸寸的收紧手臂,想着自小到大,除了想拼命的出人头地,身边一切皆不在眼中,儿女情长更是如天上浮云,此时却深陷其中,几乎想弃了所得到的一切来换这区区几十年。

“凤翩,凤翩。”他只是叫着她的名字,任着心中翻江滔海,却不会再像前几日那样情绪失控,因为就是方才,他才在从将士面前说过那番话。

要么战死,要么如同此鞭。

他不可能说着誓言,同时又纠缠在儿女情长中脱身不得。

那样太无耻。

凤翩感觉到他整个人在发颤,手臂太过用力的将她抱紧,几乎嵌进身体里,她没有见过这样的魏十六,心中只是权利,眼神太过冷漠的一个人,是不该有这么热烈的情绪,即使之前他因为自己与魏祁月的事而怒火中烧,那只能说这个人太过霸道,但此时不同,他只是唤着自己的名字,却已是千言万语了。

心不自觉的软下来,她对这个人不是完全没有好感的,画中山水揭开的凄楚童年,危险面前的大无畏,紧急时的不离不弃,若要比,他确实不比那个鬼差,但正是因为如此,他会好好的活完之后的几十年,而那鬼的魂魄却牵在自己眼中的那株佛界幽昙上,她要替他养魂,直到他百年老去可以带着完整而强壮的魂魄去投胎。

她试着推开他,喉间却忽然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怎么了,凤翩?”魏十六大惊,看着捂着嘴不断有血自她的指缝间滴下来的凤翩,慌了手脚,他一把将凤翩横抱起来,放在自己的**,冲帐外喊道,“大夫,快点叫大夫。”

“我没事的,一会儿就会好,”凤翩伸手阻拦,“何况,凡间的大夫对我根本没用。”

魏十六抓了自己的衣袖替她擦嘴,见凤翩自己盘腿坐起来,开始打坐,便不敢再说什么,退到一旁,却见凤翩的右眼也开始有血流下来,他越发心惊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王爷若想帮忙,能否帮我看看太子的状况,若他有异常,帮我将他带来。”凤翩紧闭双眼,在**有些坚难的说道。

只是她话音过落,账门掀开,魏祁月已冲了进来,还没看到凤翩就道:“翩翩是不是出事了?”等看清**的凤翩,不由大吃一惊,抓着旁边的魏十六道,“她怎么回事?”

魏十六不语,只是看着凤翩打坐,随魏祁月一起来的碧诀探出头来,冲凤翩嗅了嗅道:“是内伤,啧啧啧,还很重,”它回头白了魏祁月,道,“这事还得怪你。”

魏祁月不明所以,道:“如何怪我?”

碧诀尖尖的手指用力一指魏祁月的额头,刻薄的说道:“你的命靠凤翩养着,白天破什么《食鬼录》,晚上又要用自己的元神养你的魂魄,本就是大伤元气的事,方才又与这么多恶鬼交战,不内伤吐血才怪,真不知道凤翩在想什么,偏要救你这一点用也没有的凡人,”她说着围着魏祁月转了一圈,吐着信子道,“早晚我趁她不注意吃了你,以绝后患。”

魏祁月的脸色因碧诀的话立时变得苍白,并不是因为碧诀说要吃了他,而是以魂养魂之法,他记得《食鬼录》中这则方法,知道其中的凶险,怪不得自己在恢复,怪不得凤翩一出事,自己的头就疼的厉害,并且知道凤翩出事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自己何时竟成了凤翩的拖累?

他看着凤翩满脸的血,心如刀割,一把扯过碧诀,问道:“如何救,要如何才能救她?”

碧诀一脸鄙夷,懒懒道:“用你的魂,她吃了你的魂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取魂便是要他的命,魏祁月却一点也不迟疑:“那你取,取出来喂给她。”

碧诀眼睛一亮,笑道:“你早说。”

说着人已恢复了蛇身,凑近魏祁月,猛然地张开嘴,一股腥臭迎面扑来,魏祁月不躲不让,闭目等它来取自己的魂魄。

碧诀蛇眼一眯,张嘴就要咬下他的头颅,**的凤翩却忽然睁开眼,一道白光自她手中一闪,碧诀直接被打飞出去。

“孽畜,你敢动手。”凤翩睁着眼,冷冷地盯着碧诀。

碧诀半晌才爬起来,蛇形已经变成手指粗细的小蛇,委屈的扭到凤翩跟前:“凡人而已,还将你害成这样,你留他做什么?”

凤翩不理会它,冲魏祁月伸出手道:“扶我回帐去。”

魏祁月不动,凤翩叹了口气,自己下床来,魏祁月见她动作迟缓,本想僵着不动,终是不忍,一咬牙将她抱起,出了魏十六的帐去。

魏十六看着两人出去,始终未做反应,**还有凤翩的点点鲜血,他想到方才凤翩死命护住魏祁月,他虽不清楚那条蛇口中的缘由,却明白魏祁月必定受了什么重伤,凤翩在舍命救他。

还以为自己是特殊的,原来她不止对自己舍命相救过,他冷冷地笑,一抬手,桌上的杯盘被他一骨脑儿扫在地上。

魏祁月直接将凤翩抱回帐中,抱到**后却不肯松手,将她抱在怀中一起坐在**,看到她脸上的血,也不作声,小心的用衣袖轻轻的擦去,凤翩任他一下下的将血擦干净,见他眼中全是绝望和自责,想到他方才竟然甘心祭出自己的魂魄,差点死于那条蛇的手中,又是叹了口气,抬手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上。

她从未有过这样主动的举动,魏祁月僵了僵,原本环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

“碧决所讲是真的吗?”他问。

凤翩趴在他肩上点了点头。

魏祁月的身体更僵:“那你还不让它杀了我,治你的伤?”

凤翩自他肩上抬起头,脸与他凑得极近,轻声道:“你的命是我的,怎由你说了算?”

魏祁月愣住,定定的看着她,半晌伸手抚上她的脸,道:“你想学你姐吗,掏出整颗心来替我养魂?有一个凤嫣就够了,我这条命真要说归谁,也是你姐姐的,并不是你的,”他说着推开她,“你不是想替你姐姐报仇?现在正是时候?这样我也可以找你的姐姐团聚,我们各自都无遗憾了。”

他的声音冷冷地,透着绝望,他知道凤翩情淡,与他一起也不过是自己厚着脸皮求来的,若自己说不要了,她绝不会坚持,前一刻吵着要厮守,并因此雀跃不已,此时却要亲手断送,想到这里,他只觉心痛到极处。

然而,凤翩却半晌没有回应,人因为伤重软软的靠在床架上,表情不知是悲是喜的看着他。

“若我说,我就是凤嫣,你要如何?”隔了很久,凤翩才轻声道。

他一惊,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她。

“我根本没有什么姐姐,世上只有一个凤嫣,或者说只有一个凤翩,我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你还要说你的命是凤嫣的吗?”

“我问过你,你说过你不是的。”魏祁月摇头。

“骗你的,”凤嫣坐起身,伸手放在他的胸口,“我用命救来的东西,就算有一天要消失,也要得到我的允许。”

魏祁月看着她的神情,胸口狂跳,脑中凤嫣与凤翩的影子交织在一起,不住的跳出又消失,他心中大乱,忽然倾身上来,扯开凤翩的衣领,里面的胸衣露出来,他如失了理智一般,拉开她右肩上的衣服,等看到右肩上的一朵朱色胎记后,一滴泪猛然滴下来。

果然是她。

他抬头看凤翩:“为何我之前问你,你不承认? 。”

凤翩还盯着自己被扯开的衣服,肩头的胎记鲜红,她的脸莫名的烫起来,她很想像方才拍飞碧诀那般将魏祁月踢下床去,但看到魏祁月眼角的泪,又狠不下心来,听到魏祁月的问话,她拢好衣服坐起来道:“还是凤嫣时的一切我一概不记得了,那对我就像前世的事,承不承认又如何?我此时告诉你我就是凤嫣,无非是想说明,你的命确实是我的,你要生要死由不得你来作主。”

她说的漫不经心,觉得一切合情合理,但在魏祁月听来却全不是这样,本就是情淡之人,前世过往更是看得淡,此时却是为了让他惜命而承认了自己就是凤嫣,自己的性命对她,真有这般重要吗?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认认真真的看了凤翩半晌,忽然闭上眼轻轻的笑了,拉过凤翩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道:“既然你是凤嫣,那我们的誓言何止是今生相守,我们曾约过生生世世,就算我老死,你也要等我转世之后再相见,我的命是你的,你的命何尝又不是我的,我答应你惜命,你也要答应我这段时间停了以魂养魂,等打败了刘温之再说。”

“那是凤嫣的誓言。”

“不也是你吗?”

“但……。”凤翩还想说,魏祁月伸手捂住她的嘴,阻止她说下去,顺势一推将凤翩压在身下,唇代替了手吻了上去。

凤翩睁大眼,还没来得及反应,魏祁月在亲吻她的同时一只手已经伸进了她的里衣,凤翩只觉身体迅速滚烫起来。

太放肆,她抓住魏祁月伸进来的手,含糊道:“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魏祁月在她唇上咬了一下,道:“你既是凤嫣,我们便已是夫妻,但我还是要检查一下才放心。”说着唇已经往下移,已经到了凤翩的领口。

然而眼前忽然白光一闪,他只觉得全身一轻,人已经自**飞了出去,重重的跌在地上。

“翩翩,”他惨叫一声,半晌才自地上坐起来,“你不是受了伤,还哪来的力气?”

“制服你一个凡人至少还是够的,”凤翩坐起来,忽然觉得本来因为内伤而浊气凝结的丹田此时竟然轻松许多,她一怔,回头看跌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魏祁月,此时脸色竟然苍白异常,她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叫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魏祁月还是坐在地上,没有力气爬起来,哑着声音道:“没做什么,只是还了点元气给你,毕竟《食鬼录》是我背给你的,我不能指挥恶鬼,但有些咒法还是可以用的,”他喘着气,总算自地上爬了起来,但整个人已经比之前弱了很多。

将元气还给她?他现在的样子,等于是空养了半个月的魂,凤翩心里一慌,人下床来,扶起魏祁月道:“不许再用,再用一次便会要了你的命的。”

“那你也答应我,不许再在我身上用,不然若刘温之再来,你也会没命,”他抬手轻轻抚上凤翩的脸,声音温柔,“我这样就可以了,虽是废人一个,但也不会死,就算不能生生世世,我至少也会坚持这下半生,直到我老死。”

他说的认真,没有半丝遗憾,眼睛更是认真的瞧着凤翩,凤翩眼中有泪光闪了闪,没有说话,半晌,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魏祁月看她肯点头,微微松了口气,心中似乎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忧郁,但又迅速的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