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第二次天狐之乱彻底将琅琊山夷为平地,当年舍身与天狐一战的四方帝君亦不曾现世。

有人说,他们早与天狐一同魂飞魄散。

也有人说,他们功勋盖世,残魂已被召往域外天际。

……

每年的这时候,阿雪总会提上一壶梨花酿,带上几个小菜前往琅琊山境内。

一去便是五百个年头。

点苍山上已无玄溟与她的三位师兄,她只能担起大任,着手管理点苍山。

她血脉正统,五百年的苦练已使她修为深厚,也不是没有人请示由她担任西方天帝一职,她却始终相信,总有一日,玄溟还会回来。

整理玄溟寝宫的时候,她无意间发现自己当年留给听笙的木牌,一切都仿佛冥冥中早有注定,原来她与玄溟之间的缘分这般深。

从前的她并不觉得,有一个人天天在身边捉弄自己是件多好的事,而今方才明白,那些看似幼稚的行为里究竟蕴含了玄溟多少细腻心思。

她从来都以为这世上只有微醺对她好,却不曾想到竟还有一个人会以这样的方式默默守护着自己。

微醺的残魂早在四百年前进入轮回,而今已长成小小少年的模样。

这是他第一次与阿雪来此祭拜,看着阿雪一碟一碟地从竹篮中取出小菜,整整齐齐码放成一排,他禁不住问了起来:“师尊,这里便是天狐之乱的遗迹吗?”

阿雪摆好最后一碟小菜,微微颔首:“正是。”

“那……”小小少年的脸上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为何会有这么多人站在此处呢?”

阿雪敲了敲少年的脑门,没好气地道:“瞎说什么呢……”余下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完,便悉数被她一咕噜咽回肚子里。

她猛地一抬头,却见三方帝君与自己的三位师兄皆站在不远的地方望着她笑。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擦了擦眼,再次睁大眼睛时,瑾年已然拽着碧取凑近,仍是那副欠揍的模样:“啧,真是流年不利,甫一出来就撞上你。”

阿雪仍是一脸震惊,碧取亦睁着一双死鱼眼,将其打量一番,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道:“怪不得我看不出你的命理,师尊说,你曾胎死蛋中,是你母亲替你续的命。”

阿雪仍在发蒙,三方帝君朝她微微颔首,旋即纷纷御风而去。

直至这时,阿雪方才回过神来,喜极而泣:“既然你们都在,那师尊定然也还活着吧……他在哪儿呢?”

瑾年面色古怪至极,瞅着阿雪道:“你哪有什么师尊?”

阿雪唇畔的笑顿时凝在脸上,瑾年摇摇头便拽着碧取以及聆兮一同离开。

阿雪脑子一片混乱,她不明白瑾年为何会说这样的话,想要追上去问清楚,却发觉自己已然害怕得手脚发软,连挪动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一个岔气便哭出了声。

始终站在她身侧的小少年想要踮起脚去安抚她,话未出声,就被一个懒散的声音打断:“我还没死呢,哭什么?”

阿雪轻轻颤抖着的身子突然一僵,却见雪衣乌发的玄溟眉眼带笑地朝她走来。

阿雪的哭声越发大,直扑入玄溟怀中,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师尊。

玄溟轻轻拍打着阿雪的背脊,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目光却悠悠转至那小少年的身上,道:“这孩子是?”

阿雪这才想起,自己的徒儿正全程看着她出丑,连忙停止啜泣,问了句:“你可是问北冥?”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玄溟敛眉沉吟,“他可是微醺那只大鸟的转世?”

阿雪点头:“正是。”

玄溟简直不能更嫌弃:“你取名可真省事。”

阿雪才不管这么多,有些东西一脉相承,她当年既被微醺这般荼毒,自然不会费脑子去替微醺的转世取个有深意的好名字,能听便行。

阿雪兀自思索着该以怎样的话语来反驳玄溟,岂知脑子还没转上一圈,她整个人便被打横扛了起来。

许久不曾这般失态的阿雪一声惊叫:“你这是要干什么?!”

玄溟的声音依旧听上去懒洋洋的:“把你扛回去成亲。”

向来脸皮厚的阿雪竟为这样一句话羞红了脸,撒娇似的在玄溟肩上一捶:“谁要与你成亲!”说到此处,声音突然降低,“再说……您不是我师父嘛……”

玄溟白眼简直要翻破天际:“谁说我是你师父?”

阿雪觉得自己脑子都要转不过来,又听玄溟含笑的声音传来:“我可曾宴请宾客昭告天下,你又可曾行过拜师礼?”

玄溟一语犹如醍醐灌顶,阿雪瞬间惊醒。

亏她还总在踌躇犹豫,觉得自己若是真与玄溟在一起便是违背纲常伦理……

她竟被耍了这么多年!

一直压在阿雪胸口的巨石就这般轻松落地,欣喜之余阿雪又觉气愤,使劲地在玄溟背上一顿敲打:“你个黑黝黝的臭王八精!谁要嫁给你!”

玄溟一声闷哼,仍是笑道:“咱俩元身一个赛一个的黑,谁也别嫌弃谁。”

阿雪冷哼:“我可是流着帝皇血统的高贵金乌。”

“哦,那正好,金乌与玄武,尚可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