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5 世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就算有,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这几天,新闻里详细报道了阿康的故事,又或者说,是因为“覃洲木”的关系,深入挖掘了阿康的经历。仿佛通过这种手段,就能获知一些关于“覃洲木”的见不得光的隐秘一样。

阿康患病住院已经有六年了,巧合的是,他也是五年前爆炸案的幸存者。经过反复查证,他与爆炸案的发生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在爆炸当天曾出现在百货大楼附近。

阿康在患精神类疾病前一直是成绩优异的优等生,尤其是物理化学方面非常出色,甚至还通过自主研发的实验,得过不少化学类奖项。

虽是如此,但因为他性子怯懦,经常受到嫉妒他的同学的欺负和辱骂,渐渐地患上了精神病,导致记忆退化、大脑功能出现障碍、智商也变得如同孩童一般。

虽然他身患疾病,但他的优势并没有消失,做出小型炸弹来也不在话下。只是,要哄着他这样容易暴躁的精神患者耐下心来制造炸弹,并不容易。

这又不得不回到两人最初的关系上——阿康口口声声说“覃洲木”是自己的哥哥,他在住院之初就认识了“覃洲木”,他无比依赖自己的哥哥。

而记者们也从主治医师徐倦的手中得到了“覃洲木”这六年来的所有病历单。以“覃洲木”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担任覃氏企业的老总。

随着新闻的播出,事件的影响力逐渐扩大,从“覃洲木”多年身患精神分裂却依旧试图控制整个覃氏企业,再到他恶意指使阿康制造炸弹,害死了覃氏夫妇和无数无辜的人。

这类充满恶意的揣测闹得沸沸扬扬。

颜小弯在覃洲木家中,认真地看完了当日的报纸,她不由得为徐倦的手段感到心惊。

除了少数几个人外,没有人知道真相,没有人知道覃屿树未死。而本来摇摆不定的许桑娅现在已经彻底站在了徐倦那边。

不同于之前不痛不痒的试探,这才是毫无漏洞的局。

这才是徐倦的终极杀招,让覃洲木彻底身败名裂。

他究竟为什么要针对覃洲木?没有人知道。或许真实目的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你没理由背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颜小弯说,“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覃屿树澄清,也只有他的出现能证明一切。”

话虽如此,颜小弯却明白,哪有那么容易。徐倦既然做到这一步了,他甚至敢当着覃洲木的面坦坦****地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他肯定是将覃屿树彻底藏起来了,不会叫人抓住他的把柄。

静默良久,覃洲木才淡淡开口,口中的话语却完全与颜小弯刚才的担忧无关。

“如果新闻中所说属实,那么,屿树病了六年了。”

颜小弯猛地扭头,将视线落到覃洲木身上。

覃洲木唇畔边噙着惯常的笑容,他看起来明明在笑,可她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他内心的自责,她不由得也一阵难受。

“我居然在他离开五年后,才知道他究竟得了什么病。”他的笑容蓦地扩大,冷冰冰地自嘲,“我这个哥哥做得真是好得很。”

是了,在外界谴责“覃洲木”隐瞒病情和猜测他极有可能制造了当年的爆炸案时,覃洲木真正关心和担忧的却是自己的弟弟。覃洲木关心的是他究竟何时患的病?关心他为何患病,关心他在患病的这几年是否孤独又痛苦?

虽然,她很明白,覃洲木也很明白。

但病症,并不能当作他引发爆炸案的托词。

“你说,他的病会不会就是我的漠不关心造成的?”他突然问。

“我从小到大对他其实并不是很关心,我吊儿郎当散漫惯了,打架斗殴的事情也干过不少。而他却不同,他性子孤僻内敛,只敢默默地跟在我身后,我甚至还经常嫌他太烦人。”他讥诮地笑了一声,“你说他是不是恨我?”

颜小弯怔了怔。

“说不定我和他一样,只是病而不自知罢了。”他语气很平淡,像是在很寻常地讨论今天天气如何一样。

“覃洲木……”

颜小弯一头乱麻,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何用意,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措辞安慰他。

恰好这时,外头传来低低的交谈声。随即,门被打开,冯助理一脸凝重地望着已经恢复平静的覃洲木。

“覃总,池警官来了。”

当年的爆炸案伤亡惨重,现场残留下来的讯息非常少,警方将嫌犯作案的原因归结于报复社会,但因为线索太少,始终未找到真相。可随着这桩事的发酵升温,又一次引起了鹤安市警方的关注。

由于覃洲木是银星市人,出于对他是精神病患的考虑,鹤安市警方还特意邀请了银星市出色的警官协同参与调查五年前发生的爆炸案。

从银星市过来的警官姓池,据说破过不少凶险复杂的大案。

但,这种古怪的旧案,他也是第一次碰。

虽然池警官没有穿警服,但冯助理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便相信了,他的确是与传言中一样出色的刑警。

池警官比想象的要年轻。

他身上没有一点儿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身上的世故和圆滑。他眉目俊朗,举手投足间,有着常年浸泡于案件中的敏锐和从容,以及遥不可及的疏离感。

他看到覃洲木的第一眼起,并不是警惕地打量,而是像老友一般打招呼:

“覃先生,好久不见。”

覃洲木在银星市人脉广,每天接触的人和事很多。几年前,出于各种原因,他和池警官打过好几次照面,虽算不得是很熟悉的老友,却也不是陌生人。

覃洲木起身,示意池警官随便坐:“池警官,好久不见。”

池警官神色不动,语气生疏客套得很:“想必覃先生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覃洲木轻轻笑了笑,不以为然:“池警官是要逮捕我吗?”

池警官微微一笑。

“虽然我不是医生,不懂怎样分辨精神分裂的病人,但我至少懂得如何分辨罪犯。在只有数不清的巧合,却没有准确证据的情况下,我并不会听信传言便认定覃先生是爆炸案的真凶。”

“池警官的意思是认为爆炸案的真凶另有其人?”覃洲木眼睛眯起,说话直白得很。

池警官不置可否,停顿了两秒,才继续说:“从来不会有天衣无缝的案子,不管罪犯再谨慎也会有百密一疏的地方。有的罪犯隐藏得很深,善于抓住别人的弱点进行攻克,这类罪犯看似狡猾,却并非不可击溃的。”他直直盯住覃洲木,眸中带着说不清的深意,“据我所知,覃先生的弱点有且只有一个,并且,那人早在五年前就死了。”

他在指覃屿树。

覃洲木嘴角噙着的笑越来越浓:“池警官真是了解我。”

“因为,除了覃先生的确就是主使人之外,还有一种可能……”池警官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

“覃先生在意的人没有死。”他说。

覃洲木抬眼看他:“池警官何出此言?”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事情,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也是真相。”池警官站起身,朝门口的方向走,“这句话是福尔摩斯的经典名句。”

在银星市风头极盛的覃洲木有一个双胞胎弟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并且,他的弟弟已经离世。

倘若他的弟弟仍旧活着,那么一切就会茅塞顿开。

世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就算有,也会留下不少蛛丝马迹。

覃洲木笑了,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危机感和刺激感。

“池警官不愧是省刑侦总队破案能手,但有一点你说错了。”

“哦?”池警官抬眉质询。

“我的弱点并不止一个。”覃洲木说。

他的视线轻轻落在书房的门上,仿佛能透过这扇薄薄的门看到里头那个为了不打扰他们,安静看书的身影。

池警官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知想到了谁,眉眼霎时间也放柔和了一些。

池警官立在玄关处,将他彻夜调查后找出的一个地址放在桌面上。

“想必覃先生也很明白,要想绝处逢生突出重围,只能争分夺秒地把自己的弱点找出来。”

他朝覃洲木微微颔首,脸上浮起一丝很淡的笑意。

“找人的动静小一点儿,目前警方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无法实施抓捕。这次局里能让我独自过来问话已经是极限,那帮鹤安市的警察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我可拦不了多久。”

在池警官即将出门之际,覃洲木叫住他。

“川白,”覃洲木微微一笑,“多谢。”

颜小弯在池警官离开后,踩着拖鞋,走出房门。

“他走了?”她问。

“嗯。”

覃洲木将池警官留下的地址仔细看了两遍,确认自己不会记错后,才望向颜小弯。

通过刚才和那位警官的谈话,覃洲木心情好像好了些。

颜小弯仔细打量他,嗯,她十分肯定这一点。

“今晚我会去找屿树。”覃洲木说。

颜小弯惊讶:“你知道他在哪儿?”

覃洲木轻笑,示意颜小弯离自己近一点儿:“这就是有警察朋友的好处。”

“朋友?”

“朋友。”

“那……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不用,我一个人去。”他一顿,顺势将穿着毛茸茸毛衣的她抱个满怀,闻着她发间淡淡的香味,他嘴角轻轻勾起,“你乖乖在家里等我。”

“还是别麻烦冯助理送我了,我可以自己走路回去的。”颜小弯正色道。

覃洲木皱眉:“什么?”

颜小弯抬起脑袋,也觉得这话怪怪的:“你不是说让我回去等你吗?”

覃洲木好气又好笑,惩罚似的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

“傻姑娘,我说让你乖乖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他一顿,语气温柔,“乖乖待在我们家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