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1 我们不争论是谁先开的口,不争论是谁先动的心。
有句古话说得好,说曹操曹操就到。
刚刚和陆翩芸争论了徐老师和覃洲木两人的人品,颜小弯就不期然地接到了覃洲木的电话。
她心情复杂,语气自然也怏怏的。
“什么事?”她问。
那头安静了一阵,才传来覃洲木低哑的嗓音。
“考试完了?放寒假了?”
颜小弯扭头看了看陆翩芸空****的床铺,回道:“对,放寒假了。”
“那正好。”
“嗯?什么正好?”
他声线冷冰冰的,没什么起伏。
“来我家一趟。”
这没来由的冷漠是怎么回事?
颜小弯刚想拒绝,电话那头就传来冯助理的声音,冯助理刚刚从覃洲木手中救下了手机。如果她没接住的话,手机刚才险些就掉在地上一命呜呼了。
“颜小姐是我是我,你别生气……覃总只要一喝酒就这副臭脾气……咳咳,你千万别跟覃总说我说了这句话啊。”
“他无缘无故喝酒做什么?”
冯助理无奈:“哎……还不是为了公司应酬嘛,真是太辛苦了……”
覃洲木这段时间雷厉风行地整顿了公司,用自己的强硬手腕和敏锐的头脑吸纳外资、与有实力却苦于没有资金的中小企业合作,阻止了因丑闻而导致公司股票下降这一颓势。
风波渐渐平息的同时,他还将一直在暗地里对他使绊子的公司保守派隐藏势力一一挖了出来。
他虽然人不在银星市,却始终掌控大局,俨然将鹤安当成了主战场,并且有将公司总部迁至鹤安的想法。
这一系列举措,让他得到了不少赞誉,同时也受到了不少明里暗里的诋毁和咒骂。
而对于这些恶言恶语,他从不主动向人谈及,依然谈笑风生、生活肆意。
语毕,冯助理期期艾艾地再度开口:“覃总刚刚结束一场酒会,酒喝得有点儿多,好像谈得不太顺畅,心情不太好……颜小姐您现在有时间吗?”
“你的意思是他喝醉了?撒酒疯?”颜小弯一语中的。
冯助理咳嗽两声:“我可没这么说。”她扭头看了捏着高脚杯、面无表情的覃洲木两眼,走远了两步,压低声音,有些为难,“覃总……他能在这种状态下打电话给您,应该是非常信任您的,您能不能过来看看他……”
“好,我来。”她低低应道。
事实上,颜小弯已经好几天没见过覃洲木了。
虽然覃洲木联系过她几次,但她却以要考试为理由一一拒绝了。
她从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所以她感到无所适从,她需要冷静冷静,也需要时间捋一捋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们最近唯一的联系就是——每晚他都按时发短信给她,而她也认真回了短信。
不管怎样,通过这几天她彻底明白了,她想念他。
可他是否也在想念她呢?
不得不承认,颜小弯开始因为这些汹涌而来的、从未有过的思绪烦躁起来。
她自认不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女生,虽然她经常会被覃洲木逗得脸红心跳的。
她还是很有原则的,只要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就会去做。
她遵从自己的心,而她的内心告诉她,她想要追求覃洲木。
那日,覃洲木和颜小弯并未来得及从阿康口中得到更多的线索。因为他们刚打算问他问题,就被巡房的护士看见了,实在太凑巧了。
没办法,他们只好找借口敷衍两句便离开了。
那个护士并没有过问为何覃洲木身穿病号服,看到他也是毫不惊讶。虽然护士喊不出他的名字,但这也间接证明了他们对覃洲木这副面孔并不陌生。
那日,离开医院后,颜小弯急着回去找许桑娅,也没来得及和覃洲木多说些什么。譬如,告诉他,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不是无依无靠、无父无母,你不是孤单一人,如果你愿意的话,你还有我。
她满脑子的想法,也组织了不少语言,可在进入覃洲木家时,她却彻底愣住了。
她原本想着,他心情不好,自己一定不能乱说话,一定要好好安慰安慰他,在他心里塑造一个温柔体贴的形象,就算来不及重新塑造,好歹也能改善改善。
但是!
他这叫心情不太好吗?这明明应该叫心情太好了吧?!
冯助理早跑得没影了,估计是知道自己欺骗了她,无颜见她。
冯助理这段日子跟着覃洲木真是越学越不正经了,颜小弯不禁想。
她吐出一口气,看也不看覃洲木,看也不看满屋子精心的布置,看也不看一桌子的菜肴,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下。
覃洲木微微勾起嘴角:“生气了?”
“没有。”颜小弯硬邦邦地回复。
他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吐字清晰,一点儿也不像喝醉酒的样子:“现在已经考试完了,你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他笑容扩大,“躲我?”
“没有。”颜小弯自己也觉得这个借口有些可笑,“我也没打算再躲。”
“那你是承认躲我了?”
颜小弯一顿,嘴硬不肯承认:“有什么急事吗?关于徐老师的?居然串通冯助理联手骗我,真是好本事。”
“非得急事才能找你吗?”他一挑眉,“不能是好事吗?”
“好事?”颜小弯皱眉,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好事。
难不成是找到覃屿树的下落了?
“公司与一家知名外企合作了。”他说。
此番动作扩展了海外市场,最重要的是,公司将不再局限于在受丑闻影响的国内发展,有了更广阔的选择空间。
颜小弯望着他含笑的眼睛怔住了。
他这是在真真切切地向自己表达他的高兴。
在这种人人都认为他会一蹶不振的情况下,他居然做到了力挽狂澜。
他凑近她几分,眼眸深邃,唇畔染着笑意:“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这下子,颜小弯清楚地闻到了他身上的浓浓酒味。
看来冯助理说得没错,他的确喝酒了,因为高兴而喝。没有大肆开发布会宣扬、没有买新闻通稿,在这种紧要关头,纵使再高兴,他也不能太过显露出来,怕被有心人乘虚而入,只能隐晦地、偷偷地庆祝。
他愿意将自己高兴的事情分享给了她,愿意和她一起庆祝。
一想到这里,颜小弯仿佛感染到了他的情绪,也忍不住跟着他雀跃起来。
“恭喜你。”颜小弯说。
“还有呢?”覃洲木不满足。
“还有……什么?”颜小弯踌躇了,她实在不怎么会夸赞别人,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每次考试得第一时老师和父母说的话,无意识地脱口而出,“你真棒?你真厉害?再接再厉?”
覃洲木“扑哧”一声,颇有些好气又好笑:“算了,不该指望你说出什么好听的来。”
覃洲木决定换一种方式。
他示意颜小弯走到餐桌前,贴心地帮她拉开椅子:“吃饭了吗?”
颜小弯霎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还没。”她来来回回扫视着满桌子的丰盛菜色,“这是你亲手做的?”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看覃洲木养尊处优的样子,怎么可能会做饭?
覃洲木果然轻笑一声,但他并没否认:“如果是,你喜欢吗?”
颜小弯没有立即作答,而是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羊排送入自己嘴里,老老实实地嚼了嚼,吞掉,然后诚恳地答:“味道还不错,挺喜欢。”
“合你的口味?”
颜小弯点点头,又吃了一小块。
覃洲木舒展开眉头,慢条斯理地端起高脚杯,一口一口地慢慢抿酒:“那你知道红酒配什么最好吃吗?”
颜小弯想了想:“你的意思是红酒配小羊排最好吃?”
覃洲木低笑:“想试试看吗?”
颜小弯还没回话,覃洲木已经毫无预兆地前倾身体,手指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声音里带了些不容反抗的蛊惑味道。
“闭上眼睛。”
他隔着桌子准确地捕捉到她的唇,她的唇柔软又甜蜜,浓郁的酒液顺着贴紧的唇瓣渡到她嘴里,微甜微涩。
嗯,没错。
红酒配你最好吃。
覃洲木很快松开了她,看着她一瞬间僵住的表情,淡定自若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用餐布慢慢擦拭着不小心晃出酒杯滴落在手指上的红酒残渍。
“怎么样,红酒配小羊排,还合你的口味吗?”
颜小弯低下头,紧紧地咬着下嘴唇,隔了许久才低低吐出几个字:“你为什么亲我?”
覃洲木接话接得很快:“作为你给我的奖励。”
颜小弯倏地抬眼,起身,极快速地伸手拉住覃洲木的领带,在他微讶的表情里,蜻蜓点水般地在他唇上触了一下。
不是想象中浪漫的样子,鼻尖与鼻尖猛地撞在一起,有些疼,在分离的那一秒,颜小弯吃痛地捂住了鼻子,觉得自己有些滑稽。
但是,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举动,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颜小弯只觉自己扳回了一局,心里不禁有些得意。
她坐回椅子上,又自顾自地吃了一小块羊排。
“可我不喜欢红酒配小羊排,我不喜欢喝酒。”
她说:“你亲我是因为喜欢我,对吗?喜欢我你就直说,为什么用红酒做借口?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太迂回了。”
覃洲木自认自己在感情里是主动进攻型,但此刻听到颜小弯直来直往的话语也不由得有些发愣。
他丢开餐布定定地望着她发红的鼻尖,也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不直说?我迂回?”
颜小弯想了想,诚恳地说:“对,比如……我喜欢你,覃洲木。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她顿了一下,看着覃洲木不太好看的脸色,接着说,“但我就是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主动告白,颜小弯不是不紧张,不是不忐忑。
但是,她骨子里是极传统的,她更愿意把宣示情感当作一种仪式。
没有互相说过喜欢,没有确切说过要在一起,就不算是喜欢,不算是在一起,顶多是玩暧昧。
说她古板也好,固执也罢。
她此刻确认了自己的心,就要勇敢说出来。
所以,她对他说:“我喜欢你,覃洲木。”
听完这番表白的话,覃洲木戏谑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从微怔中回过神,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老半天,他才再度开口,语气里带着某种紧绷的慎重。
“我之前不是说过,我在追你吗?”
“你是说在人体标本陈列室那次?当时你明明在开玩笑。”颜小弯反驳。
“你怎么知道我是开玩笑?”覃洲木反问。
“你分明是误以为我是幕后的神秘人,所以才接近我。”颜小弯一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的样子,带着些不同往常的挑衅和得意,她一字一顿,“是我先向你表白的,覃洲木。”
是我先喜欢你的,覃洲木。
我就是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覃洲木看着她的模样,轻笑一声。
恐怕这世上也只有她,能将告白说得无比正经,像是在开学典礼上做汇报演讲一样。
“那好。我们不争论这个了。”
我们不争论是谁先开的口,不争论是谁先动的心。
他很快就缴械投降,因为他突然发现,与其争论这些,他倒更愿意看到颜小弯在他面前表露出更多不一样的一面。
如果说之前的他,只想逗那个时时刻刻小心翼翼的颜小弯,想要看她生气恼怒的样子,那么现在,他想要看到的是更加鲜活的她。
覃洲木看着颜小弯一口接一口吃东西的动作,说:“这桌菜其实是冯助理亲手做的。”
在她错愕的表情里,他又带着些苦恼接着说:“不是很合我的口味。”
颜小弯放下刀叉定定地回视着他,她无比笃定,此刻他眼里翻涌着温柔的情绪。
“不过,如果你喜欢吃,我可以安排她天天做给你吃。”覃洲木自顾自低笑。
“要是你不喜欢吃她做的也无所谓,我也可以学。对,我承认,我喜欢你颜小弯。你愿意吃我亲手做的小羊排吗?”他唇畔边噙着惯常可见的镇定笑容,这笑容和平时看见的并没有不同,可是她却明显感觉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说不上来。
她的眼睛弯起来,点点头:“好啊,我愿意。”
明明是最亲密的承诺,却正式得像是在会议室谈合同一样。
话虽如此,他看着颜小弯清亮的眼,笑容里不自觉地染上了深意,或许不仅仅是喜欢这么简单。
覃洲木不愿轻易地把爱挂在嘴边,正如他本不欲说出“喜欢”这两个字。
在前二十多年里,他听各式各样的人说过无数的谎话、无数的甜言蜜语。
言语是伤人的利器,也是迷惑人的毒药,他更愿意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内心。
但是,如果那个人愿意听、喜欢听,那何乐而不为呢?
他愿意为她妥协。
其实覃洲木也问过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颜小弯的,为什么会独独喜欢上颜小弯,不能是别人吗”这个问题。
答案是没有答案。
因为这根本不重要,遇到了就是遇到了,心动了就是心动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和所爱之人互相信任地走下去,荣辱与共、相濡以沫,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