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再见，我亲爱的小公主
1
让我们把遗漏的部分补一补。
把时光倒回半年前，在“小雕”死了的那天，秦漫月决定联手丽莎对付谭展飞。
她找到陆均璨，让他帮助她演一场戏给谭展飞看，他们查到谭展飞将会为学校的化学实验楼剪彩，秦漫月特意和一个学妹对调参加了那次活动，再故意在蝴蝶谷发生吵架那一幕，让谭展飞误以为他们分开了。
后来烟火晚会陆均璨向江蓉蓉求婚那一幕，也是作秀，目的就是让谭展飞更加确认他们分开了，进而进行下一步计划。
不知道是谭展飞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不够谨慎，还是他们演技太好，事情就这样顺利地进行了。
秦漫月在回陆家的途中，想起了许多往事。
她一直处于耳鸣的状态，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对她说话，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她捂住耳朵，那声音还在响。
陆均璨在她耳边兴奋地说：“漫月，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很快，谭展飞就会被拘捕，他会一无所有，牢狱将会等着他……”
秦漫月觉得他的声音与她隔得很远，她一句也听不进去，一点儿也没有开心的感觉。
“怎么了，漫月？你不高兴吗？”陆均璨问她。
她摇摇头：“我有点儿累。”
“刚刚从他身边离开，会有点儿不习惯吧？相信我，你很快就能适应。”陆均璨安慰她。
秦漫月点点头，或许自己真的只是不适应。时间会改变一切的，不是吗？
陆均璨带她回陆家，带她上楼。
陆家没有变，依旧是华丽婉约的陈设，大富人家的气派，他妈妈迎面向她走来，脸上挂着担忧。
“妈妈，从今天开始漫月就住我们家了。”陆均璨的声音有种可怕的亢奋。
“秦小姐，你想好了吗？”她像是在询问。
“妈，你别担心了。”陆均璨拉过秦漫月。
秦漫月转过头，看到他妈妈的目光，忧伤的眸子在珍珠耳环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忧伤。
2
秦漫月并没有打算在陆家长住，她准备和陆均璨说明一切，她从来没有打算和陆均璨在一起，她只是想打倒谭展飞，为爸爸和小七报仇，然后离开这个地方，从此一个人漂泊。
可是陆均璨一直不给她这个机会，他每天早出晚归，忙得没有时间和秦漫月说话。
而这段时间，两件大事轰动了整个清榕城。
一件是陆氏和江氏因为解除婚约而大伤和气，而另一件莫过于城中有名的富商谭展飞，原来竟是洗黑钱的幕后黑手。
在警察调查期间，负责人谭展飞已经不知所终，展讯游戏公司暂被警方查封，包括谭展飞名下房产、资金、不动产都被冻结。
城中富商一瞬间沦为通缉犯，警察找到秦漫月的时候，只是告知她谭展飞名下的“飞月海岛”在一个月前已经换成了她的名字，因此推测秦漫月和谭展飞的关系匪浅，希望她能为警方提供线索。
她觉得非常震惊，明明她寄给丽莎的U盘里面什么内容都没有，在寄出的时候她就后悔了，换了一个U盘，为什么谭展飞还是出事了？
这件事为什么变得这么蹊跷？
秦漫月听到谭展飞失踪的消息，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在说了无可奉告之后，她独自坐在床沿上想事情。
还好他没事。她内心只有这一个想法。
飞月海岛。
原来谭展飞为他们居住的那片海岛取了一个这样好听的名字。
闭起眼，是谭展飞低头帮她掖好被子的画面，是谭展飞把她温柔地抱在怀里的画面，是谭展飞在咖啡机前煮咖啡的画面，是谭展飞轻轻地把唇印在她额头上的画面。
阳光照到她眼睛里的一瞬间，她突然发现，原来，她的心里，不知道何时已经爱上了谭展飞，那个让她仇恨了许多年的男人，那种爱，哪怕她不愿意承认，不愿意相信，可是每次只要她想起来，都会伴随甜蜜的刺痛，一阵一阵地袭击她的心脏。
她决定去找丽莎问清楚这件事。
丽莎已经收拾完行装准备离开，她站在高楼里，遥望下面的万家灯火。
她掐住猩红的烟头，吱吱的声音从她的手指间蔓延，她并不觉得疼。
从她把谭展飞的犯罪证据交给警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从此只是一副剩下躯壳的行尸走肉，没有了期待，没有了爱，这十几年的追随和希冀，都永远消失了。
秦漫月站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只是微微地笑了笑：“你有疑问？”
“为什么？我明明……”
“你明明给我寄了个空U盘是吗？”她似乎很明白秦漫月的疑惑。
“我给你的那个U盘根本不是用来复制他的犯罪证据的，而是把洗黑钱的证据灌入他的电脑里，从而嫁祸他洗黑钱。”
“你说什么？嫁祸他？”
“对啊！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害他，所以我就骗你复制他的电脑资料，其实在你复制的时候，我们已经掌控了他的电脑，入侵了他的账户，造成他洗黑钱的账户记录。”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他？”秦漫月愤怒地大喊，她没想到谭展飞没有参与犯罪，一切都是丽莎的阴谋，而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帮凶。
“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我恨他！我要让他下地狱！这么多年我无怨无悔，可是他却爱上了你！凭什么？
“我故意三番五次让谭展飞看到你和小七在一起，我故意骗他说女孩子喜欢事业有成的男人，让他为了事业开始无暇照顾你，我故意在你来办公室的时候说出小七的死，让你误会他，我就是希望你恨他，让你们再也没有可能。
“他在我脸上烙下这枚印记，是为了惩罚我，可是我不感觉疼，那时的我是多么高兴，我觉得一切都有了转机，离开你之后，我们去了香港，我以为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可是他还是放不下你，又来到了清榕，他找了白萧做名义上的女朋友，只是觉得她像你。甚至连他办公大楼楼顶的彩虹也是为你画的，他给了你全部的爱，而我却一点儿都得不到。
“我不甘心，从头到尾，我是什么？我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他不让我如愿，我就要让他最爱的女人毁掉他，让他也尝尝这比死更痛苦的感觉。”丽莎大笑，狰狞的脸上有一种痛苦的扭曲。”
秦漫月的胃里突然感觉恶心，呕吐的感觉让她扶住了墙。
“你疯了！你疯了！”
“不，我很冷静。”丽莎走到秦漫月面前，“不过你也不用太自责，谭展飞那么聪明，你以为就你的那点儿伎俩他会看不穿吗？他是心甘情愿让你害他。他有今天，都是他自找的。谁让他偏偏就喜欢你呢？哈哈哈……都是他活该！”
丽莎拎起整理好的破旧皮箱走到门口，侧过脸来：“最后我只想提醒你，陆均璨不是好人，你不离开他，迟早会被他害死。”
秦漫月精神涣散地走在路上，路过展讯游戏公司的大楼，夜里的展讯游戏，有人去楼空的凄凉，她记得以前，哪怕是夜晚，都能看到金碧辉煌的灯光，里面的人加班，轮班，整栋大楼呈现出繁荣鼎盛的景象。
树倒猢狲散。每一次的散场都显得分外薄凉。
商务楼顶层那道醒目的彩虹，此刻正挂在月亮下面，闪耀着萤火一般的光泽，即使所有的灯都灭了，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彩虹上那清晰的英文字母。
一个巨大的LOVE（爱）。彩虹尾端直直地朝着月亮的方向，这是秦漫月第一次认真地在夜里看楼顶这道彩虹，不知怎的，居然湿了眼眶。
她相信他是爱她的，哪怕他从未对她说，哪怕她和他之间发生过那些无法回头的仇恨。
只有爱，是永远挂在彩虹之上的缤纷，无法取代，无法泯灭。
3
晚上，秦漫月敲开了陆均璨的房门，陆均璨对她的到来显得很慌乱，秦漫月看到他桌前露出半截的照片，是她和谭展飞在电影院外面，他帮她戴围巾的照片。
“你找人跟踪我？”秦漫月不可置信。
“我只是担心你。”陆均璨试图解释。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买了明天的飞机票。”
秦漫月道出心里话。
“为什么？我说过我要娶你。”陆均璨很激动。
“我不会嫁给你，我们根本不可能。”秦漫月有些淡然地说。
“不，不。”陆均璨抱住秦漫月，“我不会嫌弃你，无论你是什么样，我都爱你啊。”
秦漫月从他的怀里挣脱：“均璨，你是个好人，可是我们真的不可能。”她像是想了许久，咬了咬唇道出实情，“我爱谭展飞，我不会再接受任何人的爱。”
“我不相信！”陆均璨仿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紧紧地抓住秦漫月的手臂。
“我也不相信，可是我真的爱上他了。”秦漫月有些悲伤，是她一手促成了现在的局面，又关陆均璨什么事呢？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可怜的局外人。
“你爱过的小七呢？你一直说我像小七，你不爱他了吗？”陆均璨咆哮道。
“我对不起小七，他给过我最单纯的爱，可是你知道吗？有的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占据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位置。谭展飞于我，就是这种爱。”
这番发自肺腑的话从口中说出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这样爱上谭展飞，或许，她对他的爱一直都没有消失过，只是后来的失望和仇恨，封闭了她的心。
秦漫月准备打开房门离开，突然，一阵疼痛袭击了她，让她一下子昏死过去。
陆均璨抱着瘫软在他怀里的秦漫月。
“我说过要娶你，就一定会做到。”他笑了笑，目光空洞，眼睛里露出诡异的光泽。
4
近日，继前几周的事件之后，又有一则特大新闻在清榕引起了哗然。
陆氏公子在和江氏千金解除婚约之后，即刻传来结婚的特大喜讯，新娘为大学校友秦漫月，婚礼在游轮上举行……
电视、报纸、广播争相报道此次婚礼的时间，像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一时间轰动了整个清榕城。
婉珍因为前几日的事情打电话给秦漫月，都被秦漫月拒接了，而在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再次拨打秦漫月的电话，竟然是陆均璨接的。
“小陆，漫月呢？”
“她睡着了。”陆均璨的声音有些阴沉，他看了一眼像睡美人般睡着的秦漫月。
陆均璨给她打了一针，让她每天挂营养液过日子。
“你们结婚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也不和我说？你快让她接电话。”婉珍催促。
“她接不了。”陆均璨回答。
婉珍感觉不对：“漫月怎么了？”
“放心，死不了，能挨到婚礼那天。”陆均璨笑了，声音是缓慢的，“让你男人通知谭展飞，结婚那天千万别迟到，我等着他。”
“啪……”电话挂断。
“喂喂，喂……这个小陆搞什么鬼？”
她赶忙打了个电话给陆均璨的妈妈：“阿姨，漫月住在你家吗？”
“前几天我看到均璨把秦小姐抱着放上了车，不知道带哪里去了，这几天都没回来，我也很担心。”
“到底怎么了？”婉珍越发感到害怕。
“我不知道，我最近才发现，均璨他一直在吃镇定药，我偷看过他的病历，他有严重的妄想症。”
婉珍感到秦漫月有危险，她的手指冰冷，颤抖着拨通了Rain的电话。
5
私人海港上，停泊着几艘游艇，其中有一艘张灯结彩，挂满了缤纷的彩球，没有宾客，没有亲人，只有几十个身穿黑衣的杀手。
这是陆均璨一早的计划，所有的一切，都是为谭展飞准备的。
陆均璨知道，只要秦漫月有危险，谭展飞哪怕明知是死路也会来。
船舱里的秦漫月，在微亮的光线中睁开眼睛。
陆均璨端着秦漫月最喜欢的猪脚面线等着她，还是那张她熟悉的干净脸庞，却在笑容里看出了恐怖的神色。
“漫月，来，你不是最喜欢吃猪脚面线吗？”他笑声恐怖，整个人变得失常。
秦漫月闻到一阵油腻的味道，开始反胃，她不知道陆均璨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变成她不认识的样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漫月虚弱地问。
“报仇。”他的嘴里狠狠地吐出了两个字。
“你报什么仇，与我有什么关系？”
陆均璨把面线狠狠地放下：“你还记得任夏航吗？那个长得和我很像，却死了的任夏航！”他的声音激昂。
“小七？你是说小七？”
“你还记得他？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他吗？为了他放弃了我的追求，我甚至想替他好好爱你，可是你为什么又爱上了别人？他是为你死的，你怎么能对他不忠？”陆均璨一点点地逼近秦漫月。
“你和小七到底是什么关系？”秦漫月颤抖着问。
陆均璨笑了，阴沉的光落在他的嘴角，瞳孔里全是恐怖的神色。
他像是酝酿了许久，一字一句地说：“小七，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
一句话，让秦漫月震惊得说不出话，小七居然是陆均璨同母异父的哥哥。
小七从未提过他有个弟弟。
“妈妈每年去看小七，都是带我一起去的，可是小七不知道他眼中的小姨，就是他的妈妈，因为我们的身份特殊，我们从未对外说过我们的关系。小时候我有自闭症，是小七把我从自闭症里拉出来的，他带我去看安海的建筑，和我分享他的故事，在遇到你的那一年，他高兴地告诉我，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我偷偷地去他学校见你，看到你对他不理不睬，我恨透了你，可是后来小七告诉我，你其实只是一个孤独而善良的人，他说你们约定毕业之后要来清榕，到时候他会介绍你给我认识。”
陆均璨的回忆里，有幸福，“可是小七死了，是被你们害死的，如果他没有遇到你和谭展飞，他根本就不会死！”陆均璨激动地咆哮，那是一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回忆起来撕心裂肺地疼。
“上天就是这么巧，那天在解放西路让我再次看到你，你喊我小七，你表现得那么爱他，我为了试探你，故意追你，你也不为所动，我几乎都要被感动了，可是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谭展飞居然来到了清榕。并且他派私家侦探调查你，你每次生病，我都看到他偷偷地来看你，把你轻轻地抱在怀里，我觉得这一切有趣极了，我越发对你好，在你身边，无微不至。”
原来那些夜里温柔的拥抱，都是谭展飞，是他的温暖，让她如此安定。
“所以你故意对我和谭展飞的一切假装不在意，其实你早已知道，这都是你的计划。”
“当然，包括你回到谭展飞身边，都是我的计划。”他似乎有些得意，“你以为这个计划是丽莎设计的吗？当然不是，是我找的丽莎，一个对爱绝望的女人，等同于一只螳螂，可以随时无情地将爱人吃掉。我让她出面找你，在你摇摆不定的时候杀了小雕递到你面前假装可怜。果然，你乖乖地上当了。哈哈。”
秦漫月突然觉得可怕，这个男生再也不是曾经那个眉目清婉的男生，他比谭展飞可怕一万倍。
“原来是你杀了小雕。”秦漫月不忍再想。
“你以为我舍得吗？那是我妈妈送给小七和我每人一只的龙猫，小七那只被谭展飞杀了，我就要用一样的手段来博取你的同情，很可怕吗？你知道我下手的时候有多痛心吗？可是为了报仇，我必须这么做。”
“你故意利用我破解谭展飞的电脑然后栽赃陷害他，谭展飞说得对，我只是你的一颗棋子。”
“不，漫月，其实，我是爱你的。”陆均璨突然说，“在我看到你和他幸福的照片的时候我居然是嫉妒的，嫉妒到让我发了狂，我甚至想停止这个计划，我花了大价钱给阿冰，让他做掉谭展飞，可惜他没有做到。”
秦漫月又一阵惊愕，马来西亚遇到的狙击居然也是陆均璨的计划之一。他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他计划密谋了这一切，处心积虑地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你太可怕了！”秦漫月听不下去了，她想起身离开，身体虚弱地倒下去。
陆均璨扶住她：“你别急，谭展飞就快来了，等出了公海，我就把他杀死，我会娶你的，这是小七的心愿，我要替他完成。”陆均璨笑起来，邪恶阴森又癫狂。
陆均璨疯了，他彻底疯了。
“他不会来的。”秦漫月说。
“他会来的。”陆均璨像有十足的把握，“他那么爱你，甚至为了你不惜输掉他的人生。一个这么爱你的谭展飞，他一定会来。”
陆均璨隔着玻璃朝外面看了看，嘴角浮出一丝笑容：“你看，他来了。”
顺着陆均璨的方向，秦漫月看到谭展飞走了过来，风吹开了他的发，颀长的身材一如既往地潇洒俊逸，气质非凡。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沉寂。
陆均璨好整以暇，抱起秦漫月，说：“走吧，小美人，我带你出去看好戏。”
6
刺眼的阳光让秦漫月睁不开眼，谭展飞站在甲板上，面对着坐着的陆均璨和虚弱的秦漫月，一个月不见，他面容憔悴，目光里多了几分担忧。
身后几十个杀手目光如炬，一切都像是等待死神的临幸。
“欢迎。”他拍手，“你喜欢这里的景色吗？”声音轻巧而充满得意，像是讨论天气，却又让人感到恐惧。
“你要我来，我来了，放了秦漫月。”谭展飞冷冷地说道。
“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陆均璨把秦漫月放在靠椅上，站起来目视他。
“谭展飞，多少次我这样看着你，那时候我就想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死在我手里。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你一直都想报复我，为任夏航报仇。”
谭展飞这几天才查到陆均璨和任夏航的关系，所以他之前三番五次看到陆均璨的目光是仇恨而不是嫉妒。
谭展飞继续说：“所以在马来西亚，阿冰那几天去纽约的计划取消，原来是你花了重金让他取消赛车比赛来杀我。”
“我知道他对丽莎恋恋不舍，所以特意用这个方法激他留下，虽然他被我说服了，可惜最后没杀了你，你命可真大。”陆均璨有些可惜，“但是不要紧，我依然可以继续我之前的计划。”他在甲板上来回地走着，“我知道，秦漫月就是你的死穴，丽莎就是我最好的帮凶，所以我根本不用担心你不自投罗网。”
“你一直在拿她们做局，只是为了让我死？”谭展飞淡淡地问。
“不，你错了。我是要你和秦漫月两个人死。”陆均璨像是发了疯，突然把枪举起来，对着秦漫月。
谭展飞一下子挡在秦漫月前面，子弹打在了谭展飞的后背，他皱紧了眉头，没有吭声，只是人虚弱地向前倾，秦漫月一把抱住他。
谭展飞背后的血汩汩地冒出来，浸湿了秦漫月的手掌。
秦漫月觉得自己心口有个位置也如同这些血液一样在疼痛，她哽咽地问：“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要回来？”
谭展飞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微微地抬起手，慢慢地帮她擦去眼泪，就像在马来西亚那天，他中了一枪，却只是温柔地对着泣不成声的她说：“别哭。”
就算是要死了，他也永远不要她为他担心。
“我说了那么多伤害你的话，你为什么还要来？”秦漫月哭着喊。
谭展飞虚弱地笑了笑，那张俊逸而冷酷的脸试图给她一点点安心。
他凝视她，这么多年，他从未这样认真而温柔地在阳光下注视过她，他明白她痛苦纠结的内心，必须要做伤害他的事才能得到解脱。所以他告诉她密码，甘愿被她陷害，成全她。
这么多年，是秦漫月带给他希望，是她教会他原谅，所以现在，他又怎么会不懂秦漫月做的那些事，只是出于心灵的一种慰藉。
“因为我知道，那些话都是假的。”谭展飞缓缓地对秦漫月说。
“漫月，你看到了吗？我是帮你测试他啊，我怎么舍得杀你呢？我只是让你看看，他有多爱你，我要你知道他爱你之后，再看着他死去，这世界上，最大的悲伤，就是活着的人看着最爱的人死在自己眼前。现在，你感觉到心痛了吗？”
陆均璨一语点破秦漫月内心的惶恐，她恐惧地嘶吼：“你这个疯子！疯子！”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你杀了我啊，你快点儿杀了我。”
谭展飞抱住她，有些艰难却又想安抚她：“我没事。”
可是满地的血告诉秦漫月，他在撒谎。
“这个男人，到死都不说爱你，真有趣。你想死吗？带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和他一起死吗？”
他道出了更惊人的事。
秦漫月和谭展飞同时错愕地看着陆均璨。
“你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你放心，我会做这个孩子的父亲，我会让他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秦漫月？”谭展飞问。
陆均璨把枪丢过去：“让子弹穿破你的头。”
“不要。”秦漫月先捡起枪，握在手上。
“把枪给我。”谭展飞捂住伤口，对她说。
“不要。”她哭了，眼泪布满了脸颊，“我不要你死，谭展飞，我不要你死。”
“为了孩子，听我一次话好吗？”他突然有种悲凉的口气，他靠近秦漫月，轻声在她耳边呢喃，“我不会死的，相信我。”
谭展飞拿过枪，走到甲板旁，大风吹开他染红的衬衫，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他们每天一起凝望的日落那般壮烈。
“月月，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后悔做过任何事，唯一的一件，就是害死你父亲，让我们永远没有回头的余地。”
永远，永远这个词放在这句话的前面，成了秦漫月这辈子听过的最悲伤的话，那个阴霾了自己一生的男人，却在她终于爱上他的时候要离开他了。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在稀薄的雨中看到她稚嫩的脸，和天使一样漂亮的面孔，永远散发着晶莹的香气。
那只在她十三岁时放在他手心的小鸟已经飞走了好久好久，他们所有的纠缠，也该画上一个句点了。
谭展飞把枪放在自己的胸口，慢慢地开口：“我欠你的那句话，我想你会懂。
“再见，我亲爱的小公主。”
“砰——”子弹打入谭展飞的心脏，他转身，跳入海中。
秦漫月哭到抽搐，在谭展飞落海的瞬间，陆均璨咬牙切齿地说：“好狡猾的男人，让他打头，居然打胸口，不过这样如果都没死，也算他命大！”
秦漫月缓缓地瘫坐在地上，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消失。
她失去了知觉，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切都如同烟云，一瞬间，统统消失不见。
她不断地想起他们这么多年发生的画面，他为她做早饭，帮她把药包好，凝视她的背影，收藏他们的合照，轻轻搂她在怀中，低下头来温柔地吻她。
他想给她所有幸福的一切，想弥补他对她的亏欠。最后，她想起第一次在游泳池边遇见他，虽然他大了她整整十岁，可是她在看到他的时候目光中竟散发出月光的柔软。
或许从那天开始，她就爱上了这个男人，爱到希望他给她所有的爱，爱到希望他随时陪在自己身边，可是他总是在忙工作，渐渐地，给她的关心越来越少，她像一只小刺猬，得不到就躲开，遇到了小七之后，像是突然看到的港口，她躲进去。
而谭展飞却认定了那是背叛。
这么多年，她和谭展飞吵过、闹过，互相伤害，彼此折磨，到最后，却无法控制地相爱。
年幼时候的无知和不信任造就了如今的伤痛，他们错过了太多，了解得不够，伤害得太深，相爱得太迟。
是谁的错，已经无人能分辨。
她抬头望了望头顶，天空蔚蓝，如同十六岁的时候她拉着他奔跑的天空，那时候她以为世界没有尽头，但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末路。
那些盘桓在他们两个中间的仇恨，亦在这一声巨响中，拉上了帷幕。
7
陆均璨和任夏航的身世，秦漫月在许久后才得知。
当年他们的妈妈是一个富人家的女儿，因为家里帮她和另一个富商的儿子订了婚事，她一气之下逃到了安海，遇到了任夏航的爸爸。他们相爱了一年，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是小七，此时传来家中生意遭遇危机的噩耗，为了家族利益，他妈妈不得不放弃安海的一切回到清榕，嫁给了陆均璨的父亲，之后生下了陆均璨。
陆均璨小时候有严重的自闭症，他妈妈都以带他出去散心为由去安海看任夏航，兄弟俩感情很好，但自从任夏航死后，陆均璨遭受了严重的打击，得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从而扭曲了心智。
陆均璨在谭展飞跳海的第二天，在山边出了车祸，连人带车翻下了山。
这是一起人为的撞车事件，撞车的人是谭展飞的助理阿Ken。
他给秦漫月录了一段录音发到她的邮箱：“秦小姐，我为老板报仇了，很快我会去自首，有些话我想和你说，这么多年我跟在老板身边，从他爱上你，到离开你。没有人比我更加懂得他对你的爱，从他决定和你在一起的那天，他就加倍努力地赚钱，想给你最好的一切，有一次，我发现有个男生在追你，动用了各种方法警告他，甚至杀死了他的龙猫，可是没想到，却成了你离开老板的导火线。
“你爸爸那件事，当初都是丽莎的计划，老板一时气昏了头想报复你才犯下了错误，这也成了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去香港的那天我看到他在去机场的路上看着皮包里你们的照片发呆了很久，他从香港来到清榕，开始他只是偷偷地去你学校看你，偷偷地为你安排兼职，每个月给你的账户上存入大笔的钱，他在你生病之后习惯收集很多药，为你安排VIP病房，你在别墅晕倒的那天，他一路抱着你，紧张地问医生你有没有事，照顾你一个通宵却在你快醒来的时候离开。
“你每一次独自走在前面，他都在后面跟着你，生怕你出事。他想给你买一件漂亮的礼服参加你朋友的开业典礼，可是最后你们不欢而散。你离开别墅的那几天，他都没睡好觉，有一天会开了一半突然丢下所有的人去你学校接你，他想和你和平相处，想对你温柔体贴，可是你们总是针锋相对。
“我知道，他非常痛苦。痛苦不能好好爱你，痛苦你如此恨他。你们从马来西亚回来之后，他和我说过，在马来西亚，当他把他母亲的骨灰交到你手上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你和他母亲。
“他想让你走，可是又舍不得你走，用了那么笨拙的方式。最后他本来是可以离开这里的，他还是不放心你的安全，明知道是死路还是回来了。因为他觉得你永远值得他付出生命去保护。
“这些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是现在我要走了，我希望你能明白老板对你的爱。老板给你留了一样东西放在安海的白房子里，我想这是他最想给你的东西了。以后请你好好照顾自己。”
忠心的仆人追随了谭展飞多年，最后依然选择为谭展飞报仇来终结自己的生命。
秦漫月听完这些，想起在云顶山下谭展飞离开的时候，那副阴郁淡漠的样子，眼眸如画的面孔，却像是要把秦漫月深深地看入眼中。
原来他随时做好了离开她的准备，每一次的凝望，都想记住她最后的样子，让自己不会有遗憾。
8
秦漫月把阿Ken葬在了谭展飞母亲的旁边，那个本来空出来留给谭展飞的位置，Rain和婉珍都劝她为谭展飞立个碑，但是她摇了摇头，她坚信谭展飞没死，她相信他对她承诺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
Rain对秦漫月说谭展飞为她在马尔代夫买了一个小岛，取名为FLY&MOON（飞和月）。
“在你伤心离开公司那天，展飞知道你肯定要走，所以让我开车去载你，他对你用心良苦。”
秦漫月没有说话，如今，她知道谭展飞为她所做的一切，那些她从未留意过的小细节，都是他爱她的方式，可是，时光永远无法倒流，她再也没有机会当面向他说谢谢。
秦漫月把清榕的“月光海岛”卖给了一个开发商作为旅游胜地，用了很低的价格，只有两个条件，永远不要改变那栋房子里的一切，永远不要给这个海岛换名字。
她回到了安海，去看了妈妈。妈妈所住的那家疗养院正在扩建。
她妈妈的主治大夫和她说：“谭先生出钱扩建了这家医院，让我们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他。以前他每三个月都会来看你妈妈。不过最近一直没有来，可能工作太忙了吧……”
秦漫月的妈妈握住她的手，痴痴地问她：“展飞呢？他怎么没来？上次他说下次要带你来，问我肯不肯把你嫁给他……”
秦漫月转过身去，迎着中午那一抹刺眼的阳光，擦了擦眼角的泪。
从疗养院出来，她去了小七的坟头，修葺一新的墓地庄严而肃穆，有人在帮小七的墓碑扫去灰尘，那人看到秦漫月来，有些惊讶。
“你是来看小七的吧？”秦漫月认得他，是小七隔壁的邻居江叔叔。
“不知道任叔叔和奶奶去了哪里？”秦漫月问。
“唉。”江叔叔叹口气，“小七死后，他们一家就搬到别的城市了。后来不知道是谁，帮小七的坟头改建成了墓地，每年小七的忌日都会来祭拜。”
“那人长什么样？”秦漫月几乎能猜出来。
“很高，不爱说话，冰冰冷冷的一个人。他有一次看到我，给了我很多钱，让我有空就来帮小七扫扫坟前的灰。或许是他朋友吧！”江叔叔说完，拜了拜小七，就走了。
秦漫月看着照片上那个永远停在青春年少的少年，他目光单纯，清澈如水，对人真诚，在秦漫月荒诞无知的岁月里把自己所有的美好都给了她，如果他知道因为他的死发生了后来的种种悲剧，那他还会愿意那样喜欢她一场吗？
秦漫月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小七，谢谢你在我不懂爱的年龄，把你最好最好的爱，毫无保留地给了我，我会永远记住你。
她也相信，陆均璨是喜欢过她的，他们发生过的故事，他为她做的事，她身上还流着陆均璨的血，那些发自内心的情感，是没有办法当作虚假的。
她把手上的珍珠手链脱下来，放在小七的坟前。
有些人，在岁月中，永远地变成了一幅美好的画面，就如同小七给她的那些单纯的曾经。
最后，秦漫月决定去安海的那套“白房子”看看。
在去的途中，车子路过烟城区，那里的路已经修好了，路牌换了名字，叫“飞月路”。
司机说：“前几年有个人捐了一大笔钱修了这条路，所以这条路改名叫飞月路了，好像是说纪念他和他老婆。这年头还有这种痴情的男人真是难得。”
到了那栋她和谭展飞的旧居，秦漫月从包里掏出钥匙，这把钥匙是秦漫月从银行的密码箱里拿出来的，拿到的那一刻，她突然明白，谭展飞从她来的那一刻已经发现她来的目的，可是他故意把她留在身边，等到恰当的时机把电脑密码告诉她。
他想让她再也不会因为仇恨而感到痛苦。
手里的这串钥匙，代表了“家”。
这世界上有多少人都渴望有一个安定的家。在走过沧桑，身心疲惫的时候，总能看到有一个人在家里等你。
那种温暖，秦漫月无数次幻想过，她曾经以为谭展飞不懂，所以她爱上了小七，她不知道，后来的谭展飞已经懂得，可是，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继续走下去。
谭展飞，曾经想给秦漫月一个家的那个人，在她累了的时候，总能在不远处，给她光明。
9
从未改变陈设的房子，黑色的钢琴，白色的瓷砖地板，台子上，煮咖啡的机器蒙上了灰，她最喜欢的小猪相框还在，里面放着他们第一次的合影，她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他的脸上有错愕的幸福。
合影下面日期清清楚楚，××年5月1日 09：01AM。
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盒子，盒子下面是那封她未写完的信。
她慢慢地打开盒子，阳光下，那枚她在橱窗里看到的珍珠母贝的指环，珠白色的光流泻出动人而又悲伤的色泽。
灯光太暗，她走到窗户边，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大大的屏幕上，是她和谭展飞在马来西亚的合影，她把手指放到HOME键上，很流畅地完成了解锁。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谭展飞把她的指纹录入了手机里。
她看到手机屏保的下方，用手写笔写上了一行字——无法说出口的，我爱你。
看得出是把图放在P图软件上手写上去的字，歪歪斜斜，却充满诚意。
谭展飞在跳海前说：“未说出口的那句话，我想你会懂。”
这是他欠她的那句话，她一直都懂，可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他永远都无法说出口。
白色的信纸上，她只写了三个字。
她写：对不起。
谭展飞在下面的格子，用淡灰色的铅笔回了三个字：没关系。
说不出口的爱，才是她和谭展飞之间最深的痛，正因为爱到了极致，才能将这几个字摆在心口最温暖的位置，永远无法启齿。
秦漫月摸着自己的肚子，那里面，有一个新的生命，他是谭展飞留给她的温暖，他受到月光的洗礼，一定会和谭展飞长得一样好看。
她站在窗前，把那张纸高高地摆在月光下，清晰的字体下面有一行被擦去的字印，遥遥的印记，却不能掩盖谭展飞书写时苍劲的痕迹。
——嫁给我，好吗？
微微的月光落进秦漫月的眼睛里，像是遇到他的那个珍珠一样的夏天，漫天的月光倾盆而至，伴随永远无法消失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