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梦境已散

所有的梦都会醒 所有的好都会尽 所有的我们 都会分别

1

打开池宇的房间门,有一幅他们两个人的合照放大了挂在墙壁上,池宇捏着她的脸,静静地望着她。那样含着幸福笑意的目光,为什么夜暖今天才看出来。

夜暖把池宇放到**,他的脸色微红,卷翘的长睫毛轻轻地闭着,静静地躺在**,像沉睡的安琪儿。夜暖打从心底里心疼这个小孩,从她第一次看到他,就仿佛有什么在牵动着她,她以前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他像少年的许孟笙,她现在才明白,原来他最像的是蓝希,那个为了救她出车祸死亡的蓝希。

她想起当年的蓝希,那样爱过她的大叔,为了她改变自己和许孟笙争夺自己的大叔,最后为了夜暖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真的不想池宇变成第二个蓝希,她一点儿也不期望。

夜暖把醒酒茶给池宇喝下,一切都仿佛冥冥中注定了似的,所有的事和人,绕了一圈,又回到她的身边,可是她再也不复当年的心境。

物是人非,也大抵不过如此了吧。

夜暖站到窗前,迎着月光,把银色拨片项链从脖子上拿出来,她用力地呼吸了一下这里的空气,甜中带着巨大的苦涩,几乎快要淹没她的心肺。

是时候要离开了吗?夜暖转头看看已经在**熟睡的池宇,如果她再继续待在池宇身边,他会不会和当年的蓝希那般,爱得那么失望、痛苦,遗憾地离开呢?

不,她不能让这种悲剧发生,她要离开他,在他的痛苦还不是很深的时候。

夜暖打开电脑,打下了“辞职信”三个字。

2

第二天早上,夜暖接到雷以朵的电话,声音有些沉重,她说:“夜暖,范总身体越来越差了。”

“都治了大半年了,还不见好转吗?”

“范总其实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前几年都是硬撑的,现在积劳成疾。”

“那他有什么打算。”

“你明天来趟上海总公司吧,我有事和你商量。”

夜暖把辞职信带好,放在包里,准备随时拿出来,范总如果身体不行,整个范氏应该就正式交给上官颜泽打理,她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夜暖并不懂。

但是既然雷以朵这么说了,她还是要去一趟,看看现在到底是什么形式。好在这么多年,范伟铭对她的栽培让她拥有了良好的应变能力和工作经验,哪怕她离开范氏,也不愁找不到一份稳妥的工作。

夜暖急急忙忙地坐早上的大巴去了上海。

在范氏门口,夜暖迎面撞上了上官颜泽和慕念婉。

慕念婉挽着上官颜泽,两个人真像一对恩爱夫妻,旁边站着的,是慕慈。

夜暖虽然不喜欢慕慈,但还是和她点了点头:“夫人好。”

会议室里,雷以朵已经恭候大家多时了,公司的几个股东也在。夜暖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这是唱的哪出。

“大家都到齐了。”雷以朵扫视了一下会议室,“范总的身体其实一直都不太好,遗嘱是在三个月前立的,就怕有万一,所以现在我来公布一下遗嘱的内容。”

遗嘱?夜暖一头雾水,不明白,怎么跑出来一份遗嘱。

雷以朵似乎并不想和夜暖解释,只是打开文件,读起来:“我范伟铭有一双子女,慕念婉和范池宇,我若死后他们将平分我名下的财产,女儿念婉之夫上官颜泽先生以及长久以来一直照顾池宇的陆夜暖小姐,将同时接管我范氏的公司,平分我手中范氏的股权,以及拥有打理范氏的权利。如果陆夜暖小姐在将来和范池宇结婚,她将得到范池宇一半的财产。陆夜暖和上官颜泽如果对我的子女有背叛行为,自己手中的股权将自动转让给对方,如果两人同时有背叛行为,我所有的股权,就由我的妻子慕慈接手。”

“她凭什么平分股权,这太荒谬了!”慕慈站起身,指着陆夜暖,“她有什么能耐,能和上官一起做责权人。”

夜暖也非常吃惊,她是来辞职的,怎么现在变成接管范氏了,还是和上官颜泽一同接管,这实在太不符合逻辑了。

“我不同意。”上官颜泽站起身来,“我来到范氏从来不是为了范氏的任何财产,我只是想为范氏出一份力而已,所以我决定放弃范伟铭先生赠我的任何资产。”

“上官,你……”慕慈非常惊愕,不,在场的所有人都非常惊愕。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所有人都知道,可是上官颜泽居然不假思索地就这样放弃了,怎么能不让人惊讶。

上官颜泽看了一眼夜暖,“至于陆小姐的决定我不便干涉,但是这是我的决定,希望你们能尊重。”上官颜泽说得非常笃定,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的目光深似潭,似乎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那我……”夜暖也想放弃。

“陆小姐,我想你先思考之后再做决定吧。今天的遗嘱宣读就到此结束,我会根据上官先生的要求来办理的。”

3

大家都出去了,只有夜暖和雷以朵坐在办公室里,夜暖说:“刚才人多,我不便落你的台,我觉得范老板这样的安排非常不妥当。”

“他只不过将自己的财产平均分配了。”

“结果没想到,人家从头到尾就没有觊觎过他的东西。”

“不贪财的人,更可怕。”雷以朵笑笑,“如果一个人爱钱,倒还是好事,容易打发,最怕他连钱都不要。”

“为什么要把财产分给我,还有,我和池宇根本什么事都没有。”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让这种遗嘱面世,你到底在搞什么?”

“我只不过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是不管怎么样,夜暖,你都必须帮我。”

“你到底在进行什么计划?”

“我只不过让范氏更加稳固,范总现在身体这么糟糕,我更不想范总这么多年来之不易的江山付之东流。帮我这个忙,好吗?就当这么多年,范总栽培你的报答。”雷以朵非常认真地拜托她。

夜暖从来没有见过雷以朵这样拜托过她,不管她在进行怎样的计划,她都知道,她一定是为范伟铭好,她对范伟铭的忠心要超过自己十几倍。

“到底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不论谁问你,你都说你已经接受遗嘱了,就行了。”

“可是我不会接受的。”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幌子。”

“我怕我的忍耐有限。”

“不会很久的,我相信。到时候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会成全你。”雷以朵向夜暖保证。

“听上去似乎不是很难。”

“谢谢你,夜暖。我替范总谢谢你。”雷以朵握着夜暖的手。

“以朵,虽然我不知道我这么做能帮到你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得出来,范总在你心目中的分量,我是冲着你对范总的这份忠心才帮忙的。”

“我代表我自己代表范总,谢谢你。”

到底还是多情又无可奈何的女人啊,夜暖心里默默地想。

4

夜暖本来是要连夜回葵远的,但她却只是坐了地铁,去了松江。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指引,让她想回他们的大学母校看看。

一路上地铁的声音不时地灌入耳内,她坐在蓝色的椅子上,整个人向后倒着。有吉他弹唱卖艺的人从车厢的前方边弹边唱往这边走来,夜暖想起她刚上大学的时候,许孟笙在地铁的通道里弹吉他,她站在旁边,并不觉得这有多么不好意思。他们每天都赶最后一班地铁回家,有时候听到广播里在说,这是最后一班地铁了,请旅客尽快上车,她就会和许孟笙拼命地跑,在车门快要关闭的时候,硬挤进去。

粘热的汗贴在衣服上,湿答答、黏稠稠的。夜暖也不管汗臭,就抱着许孟笙的腰,把自己的脑袋扎在他的身上。

吉他弹唱的人正唱到夜暖的车厢,夜暖在包里找零钱,发现自己居然只有百元的大钞,停了下来,她想了想把一百元掏出来,往那个歌者身上背着的小钱袋里放进去。

同时另一双手也拿着一百元出现在夜暖面前。她不知道是谁能和她一样慷慨,抬起头,上官颜泽正微笑着望着她。

白衬衫,金色领带,银白色的领带夹上面一颗钻石闪闪发亮。他身上的物件看上去似乎都价格不菲。

歌者或许从来没看到有人一下子给那么多,竟然停下来对他们说:“谢谢,你们真是男才女貌。”然后又继续弹他的吉他去下一节车厢了。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上官颜泽问。

“请便。”夜暖往旁边挪了挪。上官颜泽就这样坐了下来。

夜暖没有说话,半年没有见到上官颜泽,夜暖在遇到他的时候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难道说,好巧啊,我们又偶遇了?最近工作怎么样?这种官方客套的话吗?夜暖是问不出来的。

蓝佳妮说她在行为处事上永远都不玲珑,从来不和自己不喜欢的人斡旋,这是非常不符合社会生存准则的。

对,她从来都不想符合生活生存的准则,她只想做一个简单的自己,好好的生活,仅此而已。

“你知道他弹的歌叫什么名字吗?”上官颜泽问。

“什么?”夜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闭上眼睛,听。”

夜暖闭上眼睛,刚刚那个歌者虽然已经有些远了,但是她还是依稀地听出那段音乐的旋律。

那是曾经四个女大学生合唱的网络歌曲,叫《心愿》,她在大学第一年生日的时候,许孟笙在她宿舍楼下给她弹过。

他一遍一遍地唱:“那些爱我的人,那些沉淀的泪,那些永远的誓言一遍一遍。”

“你听过吗?”夜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问。

“没有。”他回答得非常快。

“这首歌,叫《心愿》。我们都曾有过一张纯真而忧伤的脸,手握阳光我们望着遥远,静静的一天天,一年又一年,长大间,我们是否还会再唱起心愿。”夜暖睁开眼睛,“你还记得你许过的第一个愿望吗?”

“愿望吗?小时候许过,不过现在都不记得了。”他轻笑起来,“可能是要做卖水果的小贩,卖糖果的老板,那时候觉得能自由支配这些东西的人真的好厉害。”

“我高三的时候,在一家烧烤店,我们好多好多朋友,都写下了自己的愿望,我一直,一直都好想知道,他们许了什么,会和我有关吗?”夜暖扬起嘴,“但是愿望只是一种美好的寄托,太难实现了。”

“你总是这么悲伤和悲观。”

“是啊,这多可怕。”夜暖又闭起眼睛,她突然发现闭起眼睛的感觉真的很好,不用看不用想,只靠声音去辨别周遭的一切。

“松江大学城到了!”广播里在喊。

她站起来:“我到了,你呢?”

“我也在这里下。”

他们一起打卡出地铁站,他走在她的左侧,地铁口的风呼呼地吹,夜暖说:“他们都说上海的天气比葵远的好,可是这么多年,我还是适应不了。”她把手插在口袋里,出地铁站的时候,有人在卖爆米花,夜暖停下来,望着转爆米花的黑色圆柱体容器发呆。

夜暖对爆米花的黑色机器一直非常害怕,但是她又非常爱吃,所以每次在买爆米花的时候,她总是对许孟笙交代:“你给我买,我去那边等你啊。”然后捂着耳朵,自己跑得远远的。许孟笙明明知道她很害怕爆米花的声响,可是还是经常逗她,有时候骗她说:“我问过了,他们刚刚转,还没那么快出炉。”然后当她试探性地放下戒备走近的时候,爆米花突然“砰”地一声,让她大叫一声,迅速躲到许孟笙的怀里。

许孟笙常常搂住她哈哈大笑,以此为乐。

“你要买这个?”

夜暖摇摇头。

“老板,一袋多少钱?”

“十块。”

“帮我拿一袋。”

“我不要。”夜暖说。

“给。”上官颜泽已经把爆米花放到夜暖的手里了。

夜暖说不出什么感觉,眼前的上官颜泽太像太像许孟笙了,一眼就能洞悉她所想的,却总会不动声色地做好。

“这种小孩子的东西,也只有你爱吃。”他突然说道。

夜暖突然抬起头,望着他。

“我往那边,你呢?”上官颜泽指了一个上大的反方向。

“我那边。”夜暖也指了指。

“好吧,那我们就在这里拜拜了。”上官颜泽转过身,背对着夜暖往前面走。

“许孟笙。”夜暖突然喊他。他没有回头。

“许孟笙,许孟笙,许孟笙……”夜暖的声音由小变大。

前面的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加快了脚步。

“许孟笙,你为什么不承认,你为什么不肯转过头来看我一眼,许孟笙,我恨你。”夜暖几乎是嘶吼一般对着那个渐渐走远的背影喊道。

但是背影直到消失都没有转过头来,她捏着手里的那袋爆米花,还有余温在手中蔓延。她很想哭,但是还是哭不出来,她恨他,恨他让她再也哭不出来了。

一个人,丧失了哭泣的能力,那将多么可悲。

夜暖将爆米花打开,抓了一大把,丢在风中,那些轻飘飘的白色点点,随着上海阴凉的风,慢慢飘远了。

5

夜暖走回上大。

她在这里读了四年书,刚来学校的时候,夜暖几乎要走迷路,许孟笙和她约一个地方见面,她总是找不到。

好几次夜暖似乎都在校园里看到小米的身影,她低着头,遮住半边脸,阴魂不散地跟在他们后面,这成为了夜暖大学里重复出现的噩梦。

特别奇怪的是,许孟笙失踪之后,夜暖再也没有在学校里看到小米的影子。蓝佳妮说,许孟笙一定是和小米一起失踪的,她并不愿意相信,她最后一次听到小米的新闻,是在新闻里,画面上是一个女子从外国语学校的顶楼跳下来摔死了。有人说,她是被她女儿从楼上推下来的。

新闻的篇幅很大,夜暖看清楚了那个面目模糊的女子,就是小米的母亲,小米的照片被放在右下角,新闻里说,女子死后,警方却始终联络不上她的女儿。

许孟笙似乎也就是在那天失踪的,失踪得那样仓促,没有一点痕迹,甚至没有带走任何一件衣服。

他的失踪像一枚炸弹,所有人都在找他,而他却消失了。

老师、同学,所有的人都一遍一遍地问着夜暖,夜暖除了摇头就是掉眼泪,她整个人几乎要崩溃了。

她如今都不敢回想那段时间的煎熬,每天都仿佛和死了一般,痛不欲绝。

夜暖始终觉得许孟笙的失踪和小米有着莫大的关联,可是她却无法将这一切串联起来。

好像中间少了一环,她怎么也想不通的一环。

在夜色之中夜暖缓缓地睡了过去,寂静的夜晚,上官颜泽站在远处望着她。看台上那一点点的光打在夜暖的身上,照得她无比孤独和寂寞。

他内心有种感觉,夜暖已经知道他就是许孟笙了,他掩饰得那么好,几乎换了一个人,可是夜暖还是一眼就能辨认出他来。他的计划越来越近,可是他越来越发现,他已经和夜暖当年记忆中的许孟笙相去甚远。

这一切似乎都要结束了,可是他多么想走上去,拥抱她。他真的非常非常害怕,下一次是不是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6

夜暖刚回到葵远两周,范氏突然爆出新工程楼房坍塌事件,更有新闻报道范氏的多个项目都是靠贿赂政府官员得来,但目前真实情况还在调查。

范氏的股票一路下跌,在这期间,被一个不明人士大量收购。有人给娱乐周刊寄上官菲菲和范伟铭一起出行的照片,动作亲昵。上官菲菲居然开新闻发布会大声哭诉她和范伟铭的不正当关系,并且供出他很多资金来源渠道并不正当的事实。

这一切来得似乎有些迅猛,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夜暖感觉这些新闻仿佛像在拍电视剧一般,怎么一夕之间,范氏就一落千丈了呢?夜暖觉得不可思议。

她给雷以朵打电话,雷以朵的电话一直处在占线中,想必她这几天一定也忙坏了。

蓝佳妮看了新闻,第一个跑来找她:“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

“这么专业的手法,看来是预谋已久啊。”

夜暖的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上官颜泽。

“是不是他,是不是?”蓝佳妮也想到了,“我就说他回来绝对不会那么简单,他日思夜想就在预谋这件事吧,他花了多少精力,才做到的?真是太可怕了,现在怎么办?你怎么办?池宇怎么办?不知道万能的雷以朵,这次有没有办法解决。”

“夜暖,现在公司的负责人是谁?”苏铭突然问。

“糟糕,前阵子老范不是才把公司交给你和上官颜泽吗?他放弃了继承权,也放弃了责任和义务,那你呢?你别告诉我,你接受了这个遗嘱还签字了吧?”

“我……我……”夜暖想起雷以朵告诫她的,无论是谁问她,都要说她签了。

“我签了。”夜暖小声地回答。

“那完蛋了,现在最大的连带责任人是你,你知道吗?”

“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啊,你是挂名的懂不懂,范伟铭和上官颜泽都聪明死了,让你挂名,现在出事了,责任都到你头上了!”

原来他们的诡计是这个样子?夜暖现在才明白,一个怕有事,所以找她做挡箭牌,一个一开始就计划好,实施报复。

而她居然就成了这场斗争中的炮灰。

“我不相信上官会那么做,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苏铭说道,他不相信上官颜泽会做出这么报复性的行为。

“我们都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只是单纯的施工有误。”蓝佳妮说,“现在我们只能静待结果了。”

7

在金茂大厦的顶楼,上官颜泽俯瞰下面和积木一般大小的建筑,隔着透明的玻璃,夜晚的上海,有一种浓烈的艳丽。

“颜泽,干得好,现在我们只要将范伟铭对官员受贿的证据交给警方,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老爷子望着窗户外金碧辉煌的灯光,嘴角弯起来,透明的玻璃镜里面,露出他一直没有让人看见的脸。五十多岁的年龄,皮肤偏黑,拄着拐杖。

他就是上官颜泽的生父,上官雄一。当然,上官雄一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名在许多年前已经被所有人遗忘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在那场海啸之中,其实那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借口。他为了给报复的上官颜泽铺垫一个好的家世背景,他将自己隐藏在黑夜之中,然后在背后默默操控这一切。

许多年前,他也曾经是一个幸福的人,有美丽的妻子和一双可爱的双胞胎孩子,他信任范伟铭,想和他共同打天下,而范伟铭却在一场交易中出卖了他,让他一无所有,差点入狱,他妻子离他而去,他只好把一个孩子放在孤儿院门口,带着另一个孩子逃到日本,重新开始。而范伟铭自己,却娶了慕氏集团的千金,生意风生水起。

他在日本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那些千疮百孔的过往,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为了生活,他学会了欺骗,他欺骗的对象都是女人,将她们的钱骗来之后他做起了生意,再慢慢将生意做大,等到衣食无忧,他想找回失散的儿子,可是那时候的许孟笙不肯跟他走,不想离开他的妈妈和夜暖。

而真正的上官颜泽因为从小跟着他奔波,得不到好的照顾,一直体弱多病,最后无疾而终。他痛苦悲伤无助,把这一切都怪到范伟铭的身上,他要报复!而此时,许孟笙错手杀死了小米的母亲,找到了他。他在许孟笙身上看到了一出巨大的报复计划。

他让许孟笙用上官颜泽的身份,密集地训练了一年,让他回到美国继续读书。

上官雄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范伟铭,让他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我不明白,范伟铭都已经半身瘫痪了,为什么你还要置他于死地。”

“他那只狡猾的狐狸,我才不相信他真的瘫痪了。”上官雄一看着外面,“范氏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当年他接管范氏,只是一间微不足道的小公司,而他夫人则掌握那么庞大的事业,却始终不伸出援手。他咬着牙坚持到今天,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倒下。我不相信。”

“如果心里怀着巨大的仇恨,就不配拥有美好和幸福。”上官颜泽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了夜暖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他这么多年像行尸走肉一样生活,爱情、事业、学业,任何一件事情,都像在演戏,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报仇,然后解脱。

但是他现在报了仇,内心却没有解脱的愉快,他闭起眼睛,就会想起夜暖的脸,今生今世,他都不能再做回许孟笙了。他辜负了夜暖,却没有给她任何的解释,他让她等了那么久,却还一再地伤害她。

那种煎熬像火焰一样燃烧着他的心。

“过两天我就会把范伟铭的资料交给警方,以后,我想做我自己,离开中国,离开美国,离开日本。你们都不要再来找我。”他对上官雄一说。

“我知道,你一定非常恨我。”上官雄一说,“我一天都没有养育过你,但是我却让你做了那么可恶的事。”

“不,我不恨你。是你的出现给了我希望,让我觉得我可以重新开始,让我觉得未来或许没那么糟糕。你生了我,我就欠你的,帮你做这件事,就当报答你生了我。我不会要你的任何东西,我只要你曾经答应过我的自由。”

“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上官雄一向上官颜泽保证。

8

范氏已经处于一片混乱之中,所有项目资金周转不灵,银行不肯借贷,没有几家公司愿意出手帮忙,雷以朵也处于焦头烂额之中。

范氏像是大势已去,内部一些高层已经纷纷投靠别的公司,大有兵败如山倒的感觉。

据闻上官颜泽也辞去了自己的职位,也从范氏提供的公寓搬出,现在遍寻不得。

雷以朵是在机场把准备飞往日本的上官颜泽和上官菲菲拦住的。同来的还有慕念婉。

慕念婉不可置信地问上官颜泽:“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吗?你来范氏的目的就是为了毁了范氏。”

上官颜泽只是说:“对不起。”

上官菲菲戴着巨大的口罩挽着上官颜泽的手,亲昵地笑着说:“慕大小姐,我哥哥从今天开始和你就没有关系了。你只不过谈了一场失败的恋爱,并没有损失,不是吗?”

“没有损失?”慕念婉捂着脸哭了起来,声音痛彻心扉。雷以朵在旁边扶着她,看着上官颜泽:“我知道,范总所有的行贿证据都在你手中,既然你已经毁了范氏,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这只是他的报应。”上官菲菲说,“我们只做了我们应该做的,其他的事情不在我们的范畴。”

“你不怕陆夜暖也牵连其中吗?你可别忘了,她可是范氏的责权人之一。”雷以朵突然搬出夜暖。

上官颜泽本来冷酷的眼眸突然有了一丝闪动。

“她的生死和我哥哥有什么关系?”上官菲菲有些紧张。

“没关系吗?”雷以朵突然笑了笑,从包里拿出文件,打开放到上官颜泽面前,“这是生效的合约,这上面有陆夜暖的签字。我想你对她的字迹应该不会陌生吧?”雷以朵指指签字的部分。

上官颜泽在看到夜暖字迹的一瞬间,脸上有些僵硬。

雷以朵察言观色地说:“我要的很简单,你把范总的行贿证据交给我,我确保陆夜暖没事。”

“你是在拿陆夜暖威胁我吗?”一直没有开口的上官颜泽静静地说了一句。

“怎么取舍,我们来赌一把。”雷以朵扶起慕念婉,“念婉小姐,我们先走吧,让上官先生好好考虑考虑。”

“你不会动摇了吧?我们只差最后一步就赢了,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心软。”上官菲菲看着上官颜泽说道。

“如果我心软了,又会怎么样?”上官颜泽凝视着上官菲菲问道。

“那你,将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别忘了当年我母亲是怎么死的!”上官菲菲美丽的嘴唇突然吐出了几乎冰冷的语句。

“我还有些事情没处理,你先去,我过几日再回日本。”

上官颜泽用力地甩开上官菲菲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机场外面走去。

广播里,一遍一遍地放:“从上海飞往日本的CA929次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

“上官颜泽,原来这么多年,你还是无法忘记她。”口罩后面的上官菲菲绝望而又哀伤地笑了笑。

四年前,她亲眼看着许孟笙将那个女人推下楼去,当她拉着许孟笙威胁他让他带她走的时候,她以为时间可以让他忘记夜暖,忘记过去,以新的身份重新开始。

可是时间改变了所有事情,唯独没有改变当初的那份爱。

9

池宇把资料从电脑中调出来,仔细地看了个遍。他确定信息无误之后给上官颜泽的邮箱发了一份,附言:亲自来和她解释吧,地址是吉安街560号。

里面是他这半年来对上官颜泽所有调查的资料,包括那个一直围绕在上官颜泽身边的上官菲菲。

如果资料无误,他大概知道上官颜泽和上官菲菲的真实身份。

这真是一出所有人听了都会大跌眼镜的内容。

池宇盖上电脑,蹑手蹑脚地走到夜暖的房间门口。

夜暖有在走廊开一盏小灯的习惯,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躲在夜暖门口的毛病。他会踮着脚听里面的声音,有时候她会放音乐,有时候她在翻书,有时候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走路的声音很轻很凌乱,像是小猫咪的爪子落在白纸上的沙沙声。他一直很好奇夜暖是怎么能发出那种声音来的。

柚木地板上,地板的凉气一点点地钻入心肺。

他在白天给慕慈打了个电话,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给慕慈打电话,他说:“帮帮范氏吧,毕竟它是老范一生的心血。”

“你以为我会帮他?”

“如果有我的存在,你不一定会帮,但是如果我离开,是不是会改变你的态度?”

“你什么意思?”

“我会写一份声明,放弃范伟铭所有的财产,从此离开中国,不再回来。这样你会满意吗?”

“你凭什么觉得,你离开,我就会帮他。”

“因为这是老范一生的心血,不仅仅代表他,根本就是他的另一个缩影,你爱老范,你也会爱范氏。你只是仇恨我的出现,仇恨老范从来没有爱过你,但是像他这样的男人,真正爱过谁呢?你觉得他背叛你,和我妈妈在一起,还生下了我。你守住自己的财产想控制他,可是他并不是任何人可以操控的,所以他年轻的时候为了赚钱为了拼搏,在商场上不择手段,甚至出卖朋友,你觉得他是真的爱我妈妈吗?他如果真的爱我妈妈,不会到她死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给她一个名分。而他又怕对你不负责,始终不肯和你离婚。他这样的男人,爱的从来不是美人,是江山。所有人都只是他的踏脚石。你和我妈妈都一样,虽然怨他,恨他,却又不能不爱他,否则你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和他维系这个有名无实的婚姻。”

“好,我答应你。”最后慕慈答应了池宇。

池宇准备离开了,自从他吻了夜暖之后,他突然发现,他一直都只是夜暖的负担,他希望夜暖的未来有自己的人生,不要再被自己束缚住了。

他伸出手,敲了敲门。

刚刚抱着吉他在恍惚的夜暖,突然回过神来,匆忙地跑去开门。

“这么晚了还不睡?”夜暖揉揉池宇的脑袋。

“这是我应该问你的问题吧?”池宇伸手捏了一把夜暖的脸,“别整天愁眉苦脸的,搞得我们生活多凄惨似的。”池宇走到飘窗旁边,一屁股坐在上面,像是无心地一问,“老范的公司要倒闭了吗?你们一个个都要失业了,所以才那么愁眉苦脸的样子吗?”

“你都知道了。”

“新闻那么大,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看来他仇家还真多。”池宇嘲讽地笑笑。

“池宇,这么多年,你还放不下仇恨吗?”夜暖看着他,有些感叹,“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你身边,希望你健康长大,但是我一直忘记让你纾解内心的仇恨。”

“记着仇恨是不是一件特别不成熟的事?”池宇问。

“记着仇恨,只是不原谅自己而已,痛苦都是自己的。”夜暖回答。

“我一直忘了和你说,其实我很早就不恨他了。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为什么,不恨他久一点。”

“因为他是你父亲对吗?”

“我感激他生了我,我感激他,把你带到我身边。”池宇望着夜暖,“我记得有一年我来葵远玩的时候出了车祸,眼睛受损,后来有个人把眼角膜捐给我,我才重现光明。从那天之后,我就常常做梦,梦到一个女生在微笑。姐姐,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你就是我梦里面出现了很多次的那张脸。你不知道,我多感谢老范,把你带到我身边。”

“捐角膜的人是蓝希。”夜暖沉重地回答,那是一个为了救他而牺牲的男人。

“我一直觉得他是想让我代替他来照顾你,所以我这么多年一直很努力地要改变自己,让自己强大,让你开心快乐。我以为让你忘了他,你就会幸福。可是你和很多人都不一样,你爱一个人,就是一生,谁也无法替代,他在或者不在,对你而言,都不重要,你真的很傻。”

“池宇你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些?”夜暖觉得有些奇怪。

“我申请了去巴黎读书,再过一个月就要走了。”

“怎么没和我商量就自己决定了?”

“我都长大了,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做主了。姐姐,佳妮说得对,你不可能永远陪在我身边,你也不会爱上我,我不想成为你的束缚和负担。”

“傻孩子,你怎么会是姐姐的负担呢?”

“或许是我不想日日对着你,却看你心里永远装着别人吧。”池宇回答,有些凄苦,“我们刚来葵远的时候,你说过,葵远的夜总是这么凉,而我们多年之后回头看看我们的生活,总是像一个微凉的梦境。”

“我们一直都在梦里游走,找不到任何光亮。”

“现在不是快要走出来了吗?”池宇从飘窗上跳下来,看着夜暖,“其实上官颜泽就是许孟笙,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夜暖对池宇的问话感到吃惊。

“这是我这半年来收集的资料。上官颜泽这个人,在四年前的一个暑假中因病去世了。而现在这个上官颜泽,只不过是一个长得和上官颜泽非常相似的人,确切的说,只是他的双胞胎兄弟而已。”

“你什么时候查到这些的?”夜暖不可置信,他不知道池宇的电脑技术居然这么厉害。

“大概一个月前吧。上官颜泽去世的消息被藏得非常隐秘,系统还被人做了手脚,但是真正的上官颜泽的确已经去世了。所以,所有人都查不出他的底细,因为上官颜泽这个人根本就是真实存在的,正好在他死后一年,家里给他办了休学手续,如果我没猜错,这一年就是许孟笙失踪的那一年,他正好去日本,填补了上官颜泽这个空。”

“池宇,你……”夜暖非常震惊,几乎说不出话来。

“还有他身边的上官菲菲,很奇怪的是,也是上官颜泽死后一年后也就是三年前才相认的,这里面的蹊跷,真是太多了。

“姐姐,我一直在迟疑要不要告诉你,但是如今事情已经到了今天这个田地了,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我所了解的。至于许孟笙当年为什么失踪,这个答案我想,只有他自己才能告诉你。”池宇从飘窗上跳了下来,“明天晚上七点,去吉庆街你原来的画室那里,我帮你约了许孟笙。”

“池宇……”夜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用力地抱住池宇,“谢谢你为姐姐做的一切。”

他轻轻地拥住夜暖:“姐姐,答应我,不论未来怎么样,我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这是你曾经教我的,对吗?”

夜暖的心里不知道有什么在翻涌,让她无法开口说话,池宇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变得成熟、懂事,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个小孩。

池宇望着夜暖,寂静的眼中有一种超乎这个年龄的成熟,夜暖似乎看到了蓝希在对她鼓励,他轻轻地在夜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祝福你,姐姐。”

关上门,池宇靠在门边,静静地望着走廊的灯发呆:“以前我的存在,我一直以为可以为你带来幸福,可是我现在才明白,我的存在只是给你带来束缚。”池宇似乎有点明白许孟笙当年为什么会选择一声不吭地走掉。

如果你知道你留下来,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绝望,那他一定会选择头也不回地走掉,至少给彼此留下活着的等待和希望。

9

带着许孟笙的吉他,夜暖来到了以前她的画室门口,多年前已经被别人买走的画室,一直紧闭的大门,门口早已经不见的双杠又被夜暖找人搬回来了。

她一直晃着脚坐在双杠上,影树的枝干繁密而茂盛地开在她的头顶,星光璀璨,透过枝叶落在她的身上,仿佛她还是少时的那个小女孩。

远远地走过来一个人,他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穿着白色的衬衫,水洗的牛仔裤,夹着拖鞋,缓缓地朝夜暖走过来。

夜暖确信那是许孟笙,不再是那个眉目冰凉的上官颜泽,这是她的许孟笙。

夜暖急急忙忙地想从双杠上跳下来,无奈抱着吉他,动作并不是那么利落。

来人立刻一把接住她,否则她真的要摔个脑袋开花了。

“我不在的这么多年,我真奇怪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上官颜泽责备她,帮她整理凌乱的头发。

“想着你,等着你,我就活下来了。”夜暖在心里暗暗说了一句,可是她只是看着他,却不敢上前。

“过来。”他伸出手,以拥抱的姿势。

夜暖却只是呆呆的不动。她不敢上前,她害怕她一上前,这样的许孟笙又会消失不见。

“陆夜暖,我回来了。”他突然说,声音像柳絮一样绵延,像是漫过了这几年等待而漫长的岁月,幽静而又充满着冲击力地来到夜暖的面前。

“走。”他拉起她,像读书的时候那样,许孟笙在晚自习的晚上拉着她去买碗糕,他的手心也是这样的暖,仿佛握着就不想松开,仿佛只要跟着他,随便去哪里都可以。

在外国语学校后门的地方,上官颜泽低下身买了一个碗糕,夜暖最爱吃的红豆味。夜暖捏在手心里,一直不敢松开。

他带她去外国语学校,晚上学校里开着白炽灯,他们站在教学楼上面看着操场。

夜暖指着看台说:“你知道吗?许孟笙有一头黄色头发,说话乱七八糟,开学第一天就把校长吓倒了。”夜暖轻轻地笑。

“你那时候就喜欢他了吗?”上官颜泽望着夜暖。

“不,我那时候觉得他很臭屁,很讨厌。后来他告诉我,当他自己发现他对我是一见钟情的时候,懊恼了很长一段时间啊。”

“他一定在懊恼,他怎么喜欢上一个脾气诡异,笨手笨脚走路还常摔跤的傻姑娘。”上官颜泽接话。

夜暖偏过头去,眼睛里面闪亮亮的。

“走路容易摔倒,对人极度冷漠,其实骨子里害怕寂寞,渴望爱。”

“你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我宁可傻一点。”上官颜泽的目光里,浸满了无奈。

走到合川路的时候,夜暖想起这是一条感应灯的街道,她站在马路中间拍手,灯却没有亮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这几年葵远在城市建设,所有的感应灯都取消了,都变成了长亮不灭的路灯。

那时候许孟笙背着蓝佳妮在这里喊:“陆……夜……暖……我……喜欢……你……”

整条街的灯全都亮了起来,似乎是一瞬间,整条街像一条银河一般闪耀了夜暖的眼睛。

可是现在,夜暖明明知道上官颜泽是许孟笙,却不敢问他一声,他还爱她吗?她觉得自己还像当初那个连拥抱都没有勇气的女生那样,无论过去多少年,在面对许孟笙的时候,还是如同少女时代的羞涩。

上官颜泽看到夜暖站在路中间沉思,静静的夜色中,她显得那样孤独。从回国见到夜暖的第一天,他总能看到她独自站在夜色中沉思,你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她的表情永远是那样的绝望、哀伤。

“对不起,我骗了你。”上官颜泽突然说。

“你害怕吗?”夜暖问他。

“害怕什么?”

“害怕你的身份暴露,害怕你不能做回上官颜泽,害怕你不能回到日本继承上官雄一的财产了。你千方百计地帮上官雄一对付范伟铭,不就是为了摆脱许孟笙的身份,重新做人吗?”

“你都知道了。”上官颜泽非常淡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慌。

“这么多年,我从未真正的了解过你。你也从未真正的明白过我。”夜暖有些失望,“当初你一声不响地离开,你以为你可以重新开始,你从来没有想过就这样丢下我,给我带来多大的伤害。”

“你太自私了。”

“对不起。”他哀伤地说道。

“你走吧。”夜暖静静地看着许孟笙,“回日本去,做回上官颜泽,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是许孟笙,也不会有人知道当年莫小米妈妈死亡的真正真相。永远不要再回来了,永远。”

“你就这么让我走了吗?你为什么不打我,不骂我,不恨我?”上官颜泽追问。

夜暖低下头,用力地去踢脚边的石头,这么多年的等待像是一个巨大的抛物线,终于要画上句号:“你知道吗?许孟笙,从家里到画室的路上,我不断地嘲笑自己的天真和愚蠢,甚至觉得这么多年的等待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可是我问我自己,如果时光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会等吗?哪怕等的这个人一直都在欺骗我、伤害我。我认真地想了很久,直到你来了,我看到你穿着白色的衣服向我走来的时候,我突然明白,就算时间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等你、爱你。因为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你做错过多少事,我都相信,那个从十几岁说要永远陪在我身边的许孟笙,那时候的他,一定一定是真心的。我们只是没有缘分,走完这一生。”

“暖宝儿……”许孟笙的声音带着哽咽。

“谢谢你回来,让我停止等待。”夜暖的眼眶里全是泪水,在黑夜中像是两颗晶莹的水晶。她转过头,直直地往前走,一直一直走,许孟笙没有追上来。

走到合川路的尽头,夜暖突然回过头来,把手放在半空中拍了一下,又拍了一下。

“啪啪啪……”的声音陆续地响起。

夜暖遥望着许孟笙,那一条街的距离,仿佛是他们空缺的这三年。谁也走不过去,谁也走不回去。

“许孟笙,我……也……喜……欢……你……”她对着整条街喊道,在幽暗的夜色中,没有任何的灯亮起来。

她突然哭了。

多年没有掉眼泪的夜暖,突然哭了,像是这么多年的疼,在一瞬间,猛烈地爆发了。

最爱的人,此刻就站在街道的另一头,可是她却和他远在天涯。

她突然意识到,在多年以前,许孟笙选择离开自己的那一天,他们两个人,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再也回不去那些年少而单纯的小时光了。

10

夜暖走了,她没有看到灯光的尽头,那个抱着吉他孤独而落寞的男人,眼角落下的泪。

他以为从放弃许孟笙这个身份的时候,他就再没有了眼泪和感情。

许孟笙,是他的养母为他取的名字。

他记得那天阳光很好,妈妈站在孤儿院的秋千旁边看着他问:“你要不要跟我走?”

他点点头,把手放在妈妈的手心里。

妈妈对他非常好,一直把他带在身边照顾,而他的养父为了他妈妈领养他的事,已经和妈妈争吵了无数次,可是他妈妈从来没有一次后悔过。甚至为了给他一个更好的环境从上海的大医院迁回了葵远的附属医院做主任。

他没有想到,他的养父却和莫小米的妈妈好上了,非逼着妈妈和他离婚。

他尽力将自己做到最好,尽力让周边的人都过得幸福,可是他却无法阻止妈妈的不幸。

他带着他心爱的女孩,在上海努力而平安的生活。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年他们是怎么过的,夜暖每天会叫他起床,在教室门口等他放学,每周去开导蓝佳妮,他半夜给她送泡面,像两个做贼的人那样在楼下偷吃泡面。

他以为他们的幸福可以这样延续,可是就在大二那年,他的妈妈却因为受不了离婚的打击跳楼自杀了,这对他来说像是晴天霹雳。他无法原谅那个逼他妈妈自杀的女人,所以他把那个女人约到外国语学校大楼的顶楼谈判。

他不知道自己那天哪里来的勇气,在谈话中,错手把那个女人推下楼去。

在那个女人倒地的一瞬间,莫小米在门后面叫了出来,她目睹了这一切。

他手足无措,恐慌而慌乱,他只能想到他的父亲上官雄一。

一切都在阴错阳差下,许孟笙消失了,上官颜泽活了下来。没有人知道许孟笙去了哪里,从此许孟笙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从此他步入了一条本是属于上官颜泽的不归路。

这么多年,他在别人的身份下游走,他渐渐变成了上官颜泽,那个死在疾病中的双胞胎哥哥。当年他父亲被范伟铭背叛,把刚出生的一个孩子放在孤儿院门口,而抱着另一个逃到国外,改名上官雄一,给儿子取名上官颜泽,可是上官颜泽在随他多年的奔波中体弱多病,落下了病根,他恨透了范伟铭,决意向他报复。

他让上官颜泽接受了一系列的快速训练,在短短的一年内,许孟笙几乎完美地蜕变成上官颜泽,他接近慕念婉,来到范氏,都只是为了帮上官雄一报仇。

只是许孟笙从未想过夜暖会成为范氏的员工,也从未想过,在这场报复的棋局里,上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上官颜泽把范伟铭贿赂的资料给了雷以朵,他并没有照上官雄一的吩咐,摧毁范伟铭的所有,虽然他从来都不相信夜暖会在那份遗嘱上签字,但是似乎这样才能保夜暖平安。

池宇给他的邮件里写:“爱的本身是信任和坦诚。很多无奈我们不能选择,但我们至少能选择告知和相信。不要再让爱你的人失望了,去找回自己和找回她吧,一切都还来得及。落款是,蓝希,范池宇。

所以他来到那个画室门口,去见夜暖最后一面。

这是他自首前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把那个爱着夜暖的许孟笙,还给她。

夜暖、蓝佳妮、苏岩和苏铭一起送池宇去机场的那天,天空异常的晴朗。

“到了巴黎要乖乖的,姐姐有空会去看你的。”蓝佳妮说。

“看在我要走的份上,就勉为其难让你做姐姐吧。”

“我本来就很年轻好不好?”

“不年轻了,可以嫁人了……”池宇看看苏铭,“我感觉这位大叔很想娶你啊。”

“大叔?”苏铭皱起眉头来。

“你再乱说话,小心我藏起你陆姐姐的护照,让她永远出不了国。”蓝佳妮威胁他。

“哎呀,我好害怕!请你高抬贵手。”

苏岩站在一边,拼命地掉眼泪:“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追了你那么久,你说走就走!真是太过分了!”

池宇第一次用力地拥抱了一下苏岩:“谢谢你姑娘,谢谢你那么那么用力地爱过我。希望你能找到你的幸福。”

“告别好讨厌啊,真讨厌。”苏岩擦了擦眼泪。

池宇走到夜暖面前,夜暖只是看着他:“姐姐,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

夜暖伸出手,轻轻地放在池宇的眼睛上,那双曾经蓝希的眼眸,正静静地凝望着自己,仿佛蓝希从未消失一般。

“是大人了,要乖乖的。感谢你为姐姐做的一切,姐姐不会忘记的。”

不知道为什么,池宇突然眼眶红了起来。

池宇离开了,飞机顺着蓝天高高地飞起来。夜暖记得他第一次从积木后面探出的目光,那样孤独,那样似曾相识。记得他总是喜欢抱着自己的胳膊,撒娇地喊她,姐姐,陆妈。记得他习惯坐在楼梯上,打着PSP等她回家。

夜暖一直把池宇当成孩子,把他当成另一个自己,用力地宠他、照顾他、疼他。她总是想在池宇身上弥补自己失去的所有。

现在这个孩子要离开她了,而离开她的原因,是因为爱她,不想她受伤害。

夜暖知道,池宇是真的长大了,外面有更美好的世界在等着他。

12

“这是你的决定吗?”上官菲菲在电话里迫不及待地问。

“对,我已经决定要去自首了,抱歉,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

“许孟笙,你真的要这样吗?难道和我在一起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比你坐牢来得更痛苦吗?难道我这么多年的付出你看不到吗?”上官菲菲似乎非常愤怒。

“对不起,我没办法骗你。我以为我这么多年对你的冷淡,会让你很快失去兴趣,可是我太天真了,以你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你是绝对不会祝福我和夜暖的。”

“如果我不揭发你呢?如果我让你做回许孟笙呢?如果我让你和陆夜暖在一起呢?”上官菲菲突然之间就慌了,她突然感觉到许孟笙的笃定。

“都来不及了。” 许孟笙笑了一下,“以前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地做好许孟笙,掩藏那些不堪的身世和过往,我就能获得我要的幸福。后来,我除了让我自己过得更痛苦,我没有别的感觉,我玩音乐,放纵不羁,都只是发泄痛苦的一种方式。离开夜暖之后,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地做好老爷子吩咐我的事情,我就能获得自由,就能回到夜暖身边,就能重新开始一切,我变得那么狠那么决绝,我利用了慕念婉,我差点儿害了夜暖,就算我真正的成功了,我却背负了一身的债。我是要做回许孟笙,我也想和夜暖在一起,可是我不能再顶着巨大的秘密和别人的身份回到她身边,我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让她永远活在恐慌里,活在无法预知的黑暗和未来之中。我欺骗了她太久,让她等了太久,伤害了她太久,我必须要还一个最真实的许孟笙给她。”

“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做究竟有没有意义,从我错手把你妈妈从楼上推下去的那一瞬间,我就应该明白,我做任何事情都不具备意义了,可是那样胆小的我,却选择了离开,选择了幻想,选择了成为别人的棋子,选择了错过我生命中最值得信赖的亲人。对不起,小米,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对你说,对不起。”

许孟笙的眼前,似乎浮现当年的画面,他约小米的妈妈在顶楼见面,他记得那天的天空异常的黑,如浓稠的墨汁一样泼在天空之中,皎洁的月光明亮而愤怒。小米的妈妈化着浓重的妆站在许孟笙面前指手画脚,说他妈妈死了是活该。

他用力地摇着小米妈妈的肩膀,将她推到了天台边,他记得那个女人的声音非常尖锐,廉价的香水呛得他鼻腔难受异常,他只想让她消失,让她消失。他用力地将她一推,似乎没有想过她掉下去会怎么样。

小米在门后目睹了这一切,迅速地将许孟笙拉到了楼下,而她自己却站到了天台山,故意让下面围观的人看到她的脸孔。

对,那张狰狞的恐怖的一眼就能认出的脸孔。她顶了许孟笙的罪名,跟着许孟笙,逃离了这个地方。

在最无助的时候,许孟笙求助了上官雄一,上官雄一带他们离开了中国,还给她整容,换了新的身份,重金砸入演艺圈……

“喂,喂……”上官菲菲还想说什么来说服许孟笙,可是许孟笙却把电话挂了。

他在镜子前,整理了衣服,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轻松和从容过。他已经联系好了律师,希望能判个误杀,只要不被判死刑,他都有时间慢慢来过。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慕念婉站在门外,她的脸色苍白,眼圈极重,一副伤心憔悴的模样。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上官颜泽:“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她幽幽地看着他。那样哀怨、忧愁。

“对不起。”许孟笙似乎说不出别的话。

“你还记得这个吗?”慕念婉从怀里拿出那块西洋表,“这是我们定情那天你送我的,你说你只愿时间停留在这一天,永远爱我像这一天,永远都不会改变。”

“那都是骗你的。”许孟笙抿着嘴。

“都是骗我的。你说得真轻巧。”慕念婉笑起来,是无奈而悲伤的笑容,她一步一步走近上官颜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骗我的吗?你经常锁着眉头,不经意忧伤,你总是在半夜醒过来看着窗外发呆,你习惯只开一盏小小的灯,永远都满怀心事的样子。我们从美国回来的时候,你说为了看上官菲菲提前来葵远,其实只是因为陆夜暖来了,你是为了来看她,我故意在酒店和她遇到,我是想看看这个让你一直心系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巧合呢?从你看到陆夜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对她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哪怕你对她冷淡,讥讽她,装着不认识她,但是我能看出你的目光是那样的眷恋和受伤,她忧伤,你就似乎跟着难过,她只要一笑,你就不自觉地嘴角微扬。他们都说爱一个人,才会这么了解她,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

“你既然知道了,你为什么还不揭发我?”

“因为我爱你啊。我哪怕知道你要做对范氏不利的事情,我还是帮你隐瞒,帮你掩饰。我太爱你了,我只想把你留在身边,可是你的眼中却只有陆夜暖一个人。”

“念婉,这辈子,算我对不起你。你以后找个好男人嫁了吧。把我忘了,我这种人不值得你记住。”上官颜泽看了看表,他约的律师马上就要到了。

“你能再抱抱我吗?最后一个拥抱。”慕念婉似乎是祈求一般。

上官颜泽伸出手,轻轻地拥抱她。

慕念婉的眼泪顺着眼角静静地滑落下来,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她把手里那一把出门时候准备的水果刀缓缓地抽了出来。

上官颜泽只觉得一阵刺痛,发现的时候那把水果刀已经深深地插入自己的腹部之中。他睁大眼睛望着慕念婉,他不敢相信一直顺从听话的慕念婉,会做出这种举动。

“对不起,我很快就会来陪你。我还要和你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她看着他,把手中的刀更用力地插入,血染红了上官颜泽西装里面的衬衫,那件已经有些泛黄的衬衫,上官颜泽本来想穿着它,干干净净地做回许孟笙,做回那个陆夜暖最爱的许孟笙。

他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房间顶部的灯光,在头顶一闪一闪,像是他们乐队成立的那些年岁。他站在台上嘶吼的画面,有木头、豪哥、小卡车,五颜六色的灯光旖旎璀璨,所有人都沉浸在那样疯狂的夜色里放纵,夜暖托着腮站在台下看他表演,尹珊珊举着大幅的海报,蓝佳妮开心地对他竖着大拇指。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因为人只有在死的时候脑海里才会回放那么多过去的画面,尤其是那些美好的难忘的画面,那些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不断地重复在他大脑里的画面。他伸出手,想触摸一下,可是只有浓稠的血顺着手流了下来,温热的,像是夜暖帮他洗头的温暖,水声哗啦啦的,哗啦啦的,一遍一遍地敲打着十八岁的秘密花园,空气里还有青青的草香,夜暖在外国语学校、葵大、上大的校园里奔跑,他追着她,背着她,骑车载着她。

天空突然暗下来了,他似乎听到夜暖在他耳边唱,“轻轻的一天天,一年又一年,长大年,我们是否还会再唱起心愿。”

13

夜暖和上官菲菲到达的时候,只看到许孟笙和慕念婉躺在一起,慕念婉的手紧紧地握住许孟笙的手,他们的血早已经流干。许孟笙的脸色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了,他的眉头紧紧地锁着,眼睛却没有闭上,一直望着天花板。

上官菲菲跪在地上大哭起来:“是我害死了他,是我。”

夜暖只是走过去,看着许孟笙的脸,把手放在他眼睛上,说了句:“许孟笙,我来了。”

许孟笙像是听懂了夜暖的话一般,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你恨我吧?你一定很恨我。”上官菲菲发疯似的笑了起来,“如果不是我威胁许孟笙,如果不是我的存在,你们根本就不会分开。”

“任何人的分开,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我没有怪过任何人,包括你。”夜暖转过头,“十几岁的时候,我曾经把你和珊珊当成我生命中最好的朋友,还记得奶茶店里我们养的植物吗?合果芋、绿萝、蔓绿,那时候你告诉我,它们都属于天南星科的植物,但是合果芋的形态更加清雅优美,惹人喜爱。但是我从来都不觉得你爱合果芋,我知道你最爱的是绿萝,因为它最坚韧坚强。小米,你一直觉得我恨你,是因为一开始你就在恨我,所以你想让我感受你的痛苦,因为得到得太少,所以你才会千方百计地去争取,即使走偏了,走岔了也不愿意回头。”

“可是你为什么和蓝佳妮成为了好朋友?她也和我一样那样对待过你,你为什么就可以原谅她!”

“我们每个人都会犯错,都会嫉妒,都会吃醋,可是你和佳妮不同的是,你的方法是毁灭,她的方法是成全,这就是你和她的区别。”夜暖静静的,像是回忆往事,“所有人的幸福,都不是建立在有没有爱的人的身上,哪怕你毁了我们的幸福,但是我们从未放弃让自己快乐,我们只是遗憾,没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但是我们从来不后悔,因为我们是真正的爱过。放过自己吧,不要把仇恨带到下一世去。我想,这也是许孟笙的心愿吧。”

上官菲菲跌坐在地板上,从她看到许孟笙尸体的那一瞬间,似乎这么多年拼搏的一切,都消亡了。

救护车来了,救护人员把许孟笙和慕念婉往担架上抬。夜暖跟在后面,尽管面色凝重,却始终没有掉一滴泪。

“夜暖。”上官菲菲叫住她。

夜暖转过头。

“你真的,有把我当成朋友过吗?不是因为同情。”

夜暖点点头,非常真挚地说:“我从来没有因为同情你才愿意和你做朋友,我只是记得那个带我脱离困境,教我努力争取,帮我打人出头的莫小米。我那时候,是真的愿意和这样的你做朋友。没有同情,只是因为欣赏。”

夜暖跟在救护车旁边,当担架被抬上车的一瞬间,蓦然,从许孟笙的西装口袋里掉出一把钥匙,夜暖记得那把钥匙,是许孟笙爷爷家的钥匙。以前许孟笙开玩笑的时候说过,如果将来你做了我媳妇,我就把这把钥匙给你。

那一刹那,夜暖的心陡然地疼痛起来,仿佛无法呼吸,脖子上许孟笙的拨片冰冷而冻入骨髓般。

她突然意识到,许孟笙永远地离她而去了,不是失踪,也无需等待,不是离开,也无需猜度。

他死了,像无数次别人告诉她的那样,他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抓住许孟笙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仿佛她的心跳也跟着消失了。

“孟笙……”一颗泪顷刻滚落,夜暖大声地哭了出来,毫无征兆,毫无预料般地萦绕在整个救护车内。

14

夜暖帮许孟笙办了身后事,像五年前蓝希去世的那样,她将许孟笙葬在了葵天山上。

夜暖把许孟笙临死前给她的钥匙拿着,回到了葵大的家属大院。

那是许孟笙爷爷家的钥匙。

有些古老的铜色,这是她第一次用钥匙打开这扇门。

院子里还摆着洗头的架子,搪瓷水盆,旁边的小凳子上,摆着一盒黄色的染发剂。

夜暖走近屋内,屋子被人打扫得纤尘不染,许孟笙爷爷和妈妈的照片被郑重地摆放在厅堂内。

夜暖记得她以前和许孟笙一起在这里吃饭,看他和爷爷下棋,听他弹吉他,旁边的砂锅里是给他妈妈炖的鸡汤,整个院子里都飘散着这种温暖的气味。

夜暖慢慢地走上阁楼,那是十八岁的时候,她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将自己交给许孟笙。

她认定许孟笙是她此生的爱人,不管未来发生怎样的变换,都不会改变,都不会背叛、遗弃。

房间的墙壁上,挂着夜暖在画室所有的画,包括**,书桌上,放着夜暖所有的画。有一幅,被挂在中间,是那天在展览馆抛到夜暖脸上来的那幅画,是池宇画的她。那样沉静地站在窗前,低着头。

有一片温柔的阳光打在女孩的头顶,她的目光哀伤而忧愁。

那幅画的画框上面挂着一个香囊。

夜暖认得,是那天她送上官颜泽离去的时候,挂在上官颜泽车上的。

她把香囊取下来,握在手里,发现香囊里面鼓鼓的,她伸手往里面掏,掏出一个许愿瓶,她把许愿瓶放在眼前细看,许愿瓶里面装了一条钻石项链。

是她十五岁的时候为了去阻止许孟笙认错的时候,抵押在司机那里的那条。许孟笙带在身边许多许多年。

因为时间久远,有些发黄了。

但是夜暖还是清楚地看到,那张小小的字条上,许孟笙用钢笔写着:“我这辈子,唯一不会骗你的一件事就是,永远像第一次见你时那样爱你。”

窗外一股微凉的风吹到夜暖的脸上,刺骨而冰冷。夜暖握着许愿瓶坐在凳子上,望着星空,她想起十七岁的时候,她和许孟笙并肩坐在画室外面的双杠上。

许孟笙问夜暖:“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会怎么办?”

夜暖指了指天上的星星:“它会带我找到你。”

许孟笙,如果有来世,只要你还爱我,哪怕走到世界的尽头,总有一天,我还是会找到你的。

这次换你等等我,请你一定一定要遵守我们的约定,在我没有找到你之前,永远不要离开,好不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