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没有免费晚餐
这是袁国刚第一次下基层跟小区物业管理人员进行深入交流,物管员谈到的有些问题,看上去就是一些生活琐事,好像没有什么大不了。仔细想来,物业管理不就是跟业主的日常生活打交道吗?如果对这些不起眼的问题不加以重视,早晚会给物业管理带来大麻烦。
“对于这些问题,你们想没想办法解决?”袁国刚道。
“说实话,物业管理我们都是新手,事关业主素质的问题,物业管理条例又没有什么明确规定,我们确实不知道该如何管理,写个劝诫告示张贴在小区大门和每个单元门口,对于那些素质低下的业主,我看也是无济于事。”老侯觉得无可奈何。
“不是有业主委员会吗?要不你们与业主委员会联系,让他们出面劝导。”袁国刚建议道。
“你可别提业主委员会了。”老侯连连摆手,一脸的苦逼相。
袁国刚不解其意,“他们出面不就省了你们的事吗?而且他们本身就是业主,交涉起来应该更容易沟通。”
“要是他们出面代表其他业主说话,理应比我们更管用。问题是不涉及他们的利益,或者没有他们的好处,这些所谓的业主代表,根本不可能出面。”
“怎么会这样?业主委员会应该代表大多数业主的利益呀!”袁国刚觉得不可理解。
“道理没错,但小区的业主委员会成员不是业主们公开选举的,他们根本没有为其他业主代言的意识。”
“这不对呀,选举业主代表应该让小区所有业主参与投票,选出的业主代表有为其他业主服务的义务。”袁国刚道。
“还是我来告诉你实情吧。”老侯讲起了小区业主委员会的来龙去脉。
这个小区的楼盘当初对社会公开销售,小区居民从事各行各业的都有,绝大多数来自本市城乡,还有一部分炒房者,当然最后也都将房子转手倒卖出去了,所以,业主之间互不熟悉。
物业公司要求成立业主委员会,小区物业办公室却不知道该推荐谁做代表,后来选了十几个人,在征求其他业主的意见时,工作开展不下去,因为大家根本不了解推荐的人选。就在物业办公室一筹莫展之际,有人自告奋勇,要求出面组建业主委员会,物业办公室当然求之不得。
位于小区东北角的三号楼,住的全是团购住户,整栋楼的业主几乎来自于一个单位,他们之间自然相互熟悉。
三号楼的业主推荐了十五名代表,声称每名代表都获得了至少五名业主的支持,并煞有架势地附上了支持者名单。经物业办公室查证,那些所谓的支持者,绝大多数都是子虚乌有,没有几个是本小区的真正业主。不管怎么说,这份名单至少获得了三号楼大多数业主的认可,这比以前物业办公室提出的任何代表人选的认可集中度都高,对此,物业公司只能接受。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物业公司自酿的一杯苦酒。先不说这些人在小区管理方面无利不起早,既不代表其他业主的利益,也不配合物业公司开展工作,单就一个物业费的收缴,便令物业公司对他们束手无策。
第一年的情况还好,因为头一年的物业费在办理入住手续时就得缴纳,物业办公室用这一招,卡住了所有业主交齐了物业费。
从第二年开始,物业办公室失去了对业主的控制手段,物业费的缴纳全凭业主自觉。现实社会,任何事情如果仅凭个人的自觉性去办,总会冒出一些不自觉的人,特别像缴纳物业费这种需要从自己口袋往外掏钱的事,不自觉的人还绝非个别。
按常理,物业公司为住户提供了服务,业主在小区安保、卫生、垃圾清运、绿化、照明、环境秩序等等方面,对物业管理挑不出什么毛病的话,业主按时足额缴纳物业费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本质上这就是业主花钱买服务,业主和物业公司之间是一对买卖关系,一方付出了劳动和精力,另一方就得付出等价的金钱,否则,这对关系将不复存在,小区也就没有物业管理了,这个道理大多数业主都懂。
从第一批业主入住至今,已是第三个年头,除了头一年,还有三成多的业主从第二年开始就没有缴纳过物业费,三号楼的业主属于第一批入住户,从第二年起,整栋楼没有一家缴纳过物业费。
“你们跟没跟那些业主们交流过,他们为啥拒缴物业费?”袁国刚插话问道。
“我们打听过,在所有未缴纳物业费的业主中,有三分之一觉得物业费定价偏高。”老侯道。
“其实现在这个价格,在全华源市只能算是中等稍微偏上,但小区物业管理提供的服务却有目共睹,属于本市一流,否则,也不可能在前年获评全省优秀物业管理公司。对于收费标准,咱们可以把物价局的定价政策和公司的成本核算明细公之于众,在小区门口的宣传橱窗张贴出来,供所有业主监督。”袁国刚道。
“我认为在拒缴物业费的业主中,一部分嫌物业费高的业主另有目的。”物业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插话道。
老侯赞同,“是啊,另外一部分则在观望等待,这些人要么盼望物业公司应少数人的要求,把物业费降下来,要么等别人都交了,自己最后缴纳,生怕先交了吃亏。还有一部分就是想耍赖,这些人也许认为,自己花钱买了房子,物业公司就该为他们服务,三号楼的业主基本都有这种想法。”
老侯和他的同事猜得没错,三号楼那些业主比较齐心,他们不仅团结一致,还把抱有前两种心态的业主动员起来,好几次在小区大门口聚集。
记得就在上个月的一天上午,大概十点多钟,一位业主从外面办完事回家,刚走到小区门口,见一帮人乱哄哄地聚集在那里,这人不好事,径直往家走去,就在这时,一位四十来岁的高个子女人从后面追了上来,问他是不是本小区的,在得到肯定答复后,还问人家交没交第二年的物业费,弄得他莫名其妙。没等这人回答,那女人说如果是这个小区的,就得跟他们一起去物业公司上访。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这人并未给她面子。
“我们是业主委员会的,大家一起去物业公司上访,要求降低物业费,去的人越多越好。”高个子女人说。
“我闲得蛋疼?再说,我都不知道你们是干嘛的,为啥要跟你走?你不是问我交没交物业费吗?那我告诉你,不仅第二年的物业费,我连今年的物业费都交了。”这位业主也不是个善茬,说出的话就是想故意噎那女人。
谁知那女人竟说了一句:“你们真有钱!”
“这跟有钱没钱挨得上吗?你在小区居住,享受了物业公司为你提供的服务,难道不该付费吗?天下哪有免费的晚餐?”袁国刚气愤地说。
那位业主当即怼了回去,“如果不是我们这些傻瓜按时缴纳物业费,这个小区早就不知乱成了啥样,恐怕卫生都没人打扫了。你们谁愿上访请自便,但我没有时间奉陪,如果因为你们的上访,让物业公司降低了物业费,我既不会搭便车,更不会沾你们的光,所有收益全归你们。”
话不投机半句多,那女人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不过人家根本没拿她当回事。
“过了一段时间我才对上号,那个女人是三号楼的住户,也正是这个小区的业主委员会主任。”物业办公室的同事道。
“你说的是她啊,我很了解那个女人。我们曾经私下跟她商量,想和她做笔交易,给她家的物业费打七折,让她带个头,把去年今年的物业费交了。可这女人的胃口太大,非要物业公司把她家的物业费全打五折,才肯带头。”老侯道。
“这种交易对其他业主不公平,你们不能擅作主张。”袁国刚道。
“我们知道这件事摆不到桌面上,就是有病乱投医,不过由于她太贪婪,我们没有同意跟她做那笔交易。”
“幸好没有做成,否则,即使给她全免了,她也不可能起到什么带头作用。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也就是在她那栋楼吧,其他楼的业主有几个能买她的帐?况且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走漏了风声,不仅未交物业费的业主更不愿意缴纳,那些交了物业费的业主还会要求你们退钱!”
看着老侯和他的同事,袁国刚继续道:“真要那样,你们的工作将非常被动。我就纳闷了,政府早就颁发了物业管理法,将业主与物业公司的权利义务规定的一清二楚,你们为什么不拿起法律的武器,而要在下面搞小动作?堂堂物业公司,哪能如此下作!”
“袁经理,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总想大事化小,还想以最低的成本办事。这种事还是第一次遇到,别的小区没有整栋楼不交物业费的,更没有业主委员会主任带头不交物业费,我们考虑如果起诉他们,赢官司怕是没有问题,但面对这些业主个体,法院执行恐怕也不容易。”老侯解释道。
“我们做过估算,用法律维权的成本并不低,要是这个女人能起个带头作用,我们私下给她家的物业费打个折,公司付出也就千八百块钱,比打官司节省多了,还省事。”同事补充道。
“你们想的太简单了,不过这物业费的催缴,还真要当作一件大事来抓,先向广大业主大力宣传,尽量做到收费和预算透明,把咱们的工作做到家,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袁国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可以去小区门口的橱窗看看,每一项收入和支出都清楚地列了出来,即使物业费全部交齐,利润也在物价局的规定范围之内。现在部分业主欠缴物业费,物业管理还能保持运转,完全是我们在想办法尽力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