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并不简单

到基层调研的目的,袁国刚就是要弄清楚究竟存在哪些问题,他饶有兴趣看着对方,“说说看,什么情况?”

“任何业主都不得在小区进行违章搭建,这是物业公司与业主签订的入住协议中明确规定的,协议还禁止业主在室外乱堆乱放。在小区的第一批业主入住不久,五号楼一单元一楼那家业主,想把他家的一些舍不得扔掉的旧物堆放在楼头,其实也没占用多大空间。我们知道后要求他搬走,对方却认为他是一楼的住户,那些东西堆放在他家的窗户下面,影响不到别人,说啥也不搬。”

“最后怎么处理的?”

“我们拿出文件和协议,告诉他除非特别指明,楼房周围均为公共空间,而不属于住在一楼的任何一家住户。见自己理亏,他开始耍横,找来几个朋友为他站脚助威,我们不吃那一套,坚持要他把那些破烂搬走,天天催,每天派人轮流去他家做工作。”老侯说。

“你们干的也不错嘛!”袁国刚道。

“眼看顶不住我们的压力,最后,他家的两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出来讲情,说那些旧物件陪伴了他们老两口好几十年,实在舍不得随便丢弃,如果物业公司不让堆放,容他们几天功夫,他们将把这些物件送给农村老家那些亲朋好友。我们看在两位老人的面子上,责令他们一个星期送走,否则物业公司将采取措施,将其清出小区。”

袁国刚赞赏物业工作人员的做法,“通过那次清理,整个小区每栋楼的周围都保持得很整洁。如果那次行动不坚决,住在一楼的住户就会争相效仿,好端端的一个小区,不就乱套了吗?监督业主遵守居住协议,也是物业管理的一部分。”

“所以,物业管理并不像收钱干活那么简单。刚才那件事说的是我们过五关,我再跟你说件我们走麦城的故事。”

“哦,你们也有掉链子的时候?”

老侯无奈地说:“你别笑话我们,碰见那样的业主,谁也没办法。”

“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笑话什么呀?先说说怎么回事儿吧。”

“小区不是禁止违章搭建吗?可就有这样一户业主,人家不仅搭建了,而且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还大张旗鼓,我们就是拿人家没办法。你说我们是不是很窝囊?”

“竟敢公然违反物业管理条例和双方签署的协议,还有这么牛逼的人?”袁国刚对这种事也很气愤。

“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老侯停了停,继续说道:“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规划的,小区的九号、十一号和十三号这三栋楼,一楼的住户每家前面都有两米半宽的小园子,园子用一米高的木头栅栏围起来,户与户之间也用木栅栏隔开。对于住在一楼那些喜欢养花种草和侍弄园子的住户,这无疑是个非常好的环境,入住协议中明文规定,这一小块土地只能用于绿化,在和周围环境协调一致的前提下,也可以搞一些种植,例如蔬菜花卉等等,但明确禁止乱搭乱建和堆放杂物。”

“没错,是这样规定的。”

“可就是这户业主,硬是要在他家的院子里强行搭建。在他施工的前几天,我们倒是发现了往小区拉建筑材料的车辆,当他硬化地面时,我们也没有当回事,因为那是业主正常的使用范围。”

一位物业工作人员在一旁插话道:“甚至在他买来玻璃和钢柱钢梁等建筑材料时,我们也没有察觉对方的目的,这算是我们工作中的一个疏忽吧。当他找来工人,开始搭建施工时,我们才发现他要干什么,于是赶忙派人跑过去,一边解释,一边制止施工。原来,这家业主买的是二手房,根本不知道住在小区还需要遵守什么规定。”

老侯接着说:“我们的工作人员给他逐条逐款地解释了半天,他先是没有说话,过了一阵,这个留着鸡冠发型的三十多岁业主涨红着脸,说他对协议规定的其他条款没有意见,但对禁止在自家领地搭建和堆放物品不理解。”

袁国刚点点头,“在不受约束的环境里长大的人,对什么都不理解,他们觉得所有法律条文和协议条款都是跟自己过不去。”

“是的,他认为他脚下这一小块土地是他花钱买来的,他有权在自己的土地上做任何不违法的事情。不管他多么不理解,我们还是要求停止施工。帮他干活的是他一帮社会上的哥们,人家根本不听我们的劝阻,该怎么干还怎么干。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准备上前收缴施工工具,还没等我们动手,对方的几个人一拥而上,反而把我们的工作人员围在中间。”

同事插话道:“当时我们三个都在场,即使我们想撤出来,对方也不让走,眼看即将发生斗殴事件,我赶紧拨打110。民警对情况做了简单了解,要求对方暂停施工,并让我们离开,同时要求我们不要带走对方的施工器具。在警察的调解下,双方算是暂时罢手。”

“过了大约四五天,附近街道的城管工作人员来到物业办公室,就在我们疑惑之际,城管人员主动问起那户业主违章搭建之事。”老侯说道。

“怎么,他们要出面管这件事?”袁国刚道。

“哪儿呀,人家是来帮那家业主说情的!那个业主年龄不大,才三十出头,也不知道那小子是干啥的?看上去来头不小,把关系都托到城管局了。”同事补充道。

“城管局不是管街面吗?怎么还干涉小区里面的事?管的太宽了吧!”袁国刚愤愤不平地说。

“可不是嘛,我们也觉得城管局管好街面上的事才是它的本分,怎么还管到小区里面来了?真是不可思议!其实据我所知,那位业主好像是个往花店送花的个体户,可能认识一些社会上的狐朋狗友,邻居说他家时常有陌生人进进出出,其他没看出来有什么了不起。”老侯道。

“那又怎样?谁还在社会上不认识几个人,如果能拉几个朋友就可以为所欲为,整个小区都得乱套!城管局的人最后怎么说?”袁国刚道。

“看上去城管局的人不是故意找茬,而是求我帮助通融。他说当事业主把所有材料都买齐了,又退不了,能不能请我们高抬贵手,让业主把搭建建起来。”

“这不太扯了吗?是当事业主要破坏规章制度,又不是物业人员故意刁难,高抬贵手从何说起?如果以备齐了材料为理由允许他破例,其他一楼的业主将会找到更加合适的理由!”

“其实我们知道业主搭建玻璃屋有他自己的目的,那就是用做他冬天存放花卉的暖房。任他怎么找理由,我们拿入住协议说话,就是不同意搭建。最后,我们还搬出了小区的业主委员会做挡箭牌。”

“对呀,如果业主委员会不同意,看他还有啥可说的。”

“袁经理,人家才不怕这一套呢,当我们搬出业主委员会时,那位城管哈哈大笑,笑过之后说,只要物业办公室不干预,业主委员会那边就不用我们费心了,人家早就搞定了。”

“为了践踏规则,达到自己的目的,满足自己的私欲,有些人真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啊。”袁国刚概叹道。

“城管还提醒我们,这个小区两面临街,如果我们硬抗,将来物业管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城管配合,要是城管消极对待,就能让物业公司遇到很多麻烦。既然城管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个业主为了这件事动了很多心思,托了一大圈关系,肯定也没少花钱请客送礼,我们何苦要死死拦着呢?”老侯道。

“于是,你们就放弃原则,让规则的破坏者恣意妄为?”

“有啥办法?我们不就是个具体干活的吗?如果非要硬抗,城管真要是找麻烦,我们走人倒无所谓,小区的物业管理换成其他人不还得继续吗?你得理解我们的苦衷。”

“理解不理解又能怎么样,反正那家业主的违章玻璃屋已经建起来了。看你们以后怎么对其他业主交代。”袁国刚道。

“袁经理,你的担心也正是我们所忧虑的。这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几天,又有业主向我们反映小区出现烧烤摊的事。”老侯忧心忡忡地说。

“烧烤摊怎么能进小区?难怪业主有意见。”

“不是外面的烧烤摊进小区,而是本小区个别业主在楼外的公共空间搞的自助烧烤。谁知道这几年怎么了,人们突然迷上了吃烧烤。”一位物业办公室工作人员说。

“即使在盛夏,咱们这里最高气温一般也才三十二三度,个别年份最高气温可达三十四五度,但这样的天气最多也就十天半月,雨水稍微勤一点,夏天根本不会出现三十五度的天气。现在刚入夏,最低温度只有二十来度,最高气温也才二十六七度,真是天气凉爽,气候宜人的季节。但是,大街小巷的烧烤摊已经一家挨一家地摆出来了,等天气再热点,烧烤摊会更多。每到旁晚,烧烤摊密集的街区,街上的空气呛得人没法呼吸,睁不开眼睛。”

“你先别管大街上的烧烤摊,咱们物业公司管辖的小区,现在有人在楼下烧烤,其他业主有意见,这该如何处理?大街上的事归政府部门管,小区烧烤污染环境,其他业主肯定得找物业公司。”袁国刚对老侯说道。

“去年确实有两三家,今年我还没有注意过。前两天物业的清洁工倒是反映过有业主在露天烧烤,影响环境卫生,我认为是个别情况,没有引起重视。”

“去年不止两三家,起码有五六家业主在小区露天烧烤过,因为咱们当时没有及时制止,才导致今年在小区内的露天烧烤多了起来,这也是咱们管理的失职。”旁边的同事自责道。

“也不是去年不想制止,当时我们考虑在入住协议中没有明确这一条,怕业主说我们干涉他们的私生活。”老侯赶忙解释道。

“协议中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但我认为类似的要求一定有,所有业主均有维护小区公共安全,保持小区卫生整洁,环境优美的责任,因为这是一般街道社区对城市居民的起码要求。我看你们在以前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从客观上怂恿了个别业主的损人利己行为。”袁国刚指出了问题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