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畜生给我住手

两人呆愣愣观看一刻,那老翁仍是没动静。

金夕料定那是力道使然,便凑上前去细声说道:

“这位老人家,既然你已经坐化,金夕就借用一下你的衣裳,我实在熬不住了,倘若能活着出去,有机会再来,一定为你弄来上好的衣料,好好地把你葬了……”

他牙关颤抖着,身也颤抖着伸出手去拨老者的衣服。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声传来:

“小畜生,给我住手!”

“谁?!”

金夕吓得连蹦三次,这里万籁俱静,乍出人声比见魔鬼还可怕。

“是你吗?”

金夕转身质问冰婉儿。

冰婉儿也是面色煞白,指指自己的嘴,示意方才那声音是出自男子之口。

“对呀!”金夕开始有点感激冰婉儿,要不是她在,说不定会被吓死,他转动身体四处查看,仍是白茫茫一片毫无人影,最后又落到老翁身上,颤声问道,“可是老仙家?你,是人是仙,还是魔?”

又没了声音!

金夕镇定片刻,发现一切正常,转转眼睛决定试探一下,遂对冰婉儿说道:“婉儿,将你的斩妖杖借来一用。”

“你要做什么?”

“我想将这老人家埋葬,万一被飞鸟啄食,定会破了仙家真身;可这里冰天冻地,挖不出坟墓,只好将他击碎,也好掩埋起来。”

“啊?”冰婉儿立即按住斩妖杖,“这,万万使不得!”

金夕闪着狡黠的眼睛,故意弄出动静抬起手掌,喃喃说道:“老人家,那只有用掌了,这都是为你好,希望你泉下有知,不要怪罪金夕;还有,我的确需要你身上的衣裳……”

太阳仿佛一跳跳升起,眨眼间进入云层。

“你个孽畜!”

老者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对看似年轻人的眼睛,凌厉而有神,透着灼人的目光。

活人!

金夕见自己的计策管用,立即露出胜利的表情,笑嘻嘻地瞧着老者。

老者却是恼羞成怒,扬掌向身后劈去。

咔!

老翁身后的平滑冰川立即绽开一道裂缝,接着哗啦碎响落下一堆冰块。

金夕惊愕不止,哪里来得这么深厚的力道?更令他惊诧不已的是,一股冷冽的罡气袭至,不知觉中身体漂浮了起来,突然失去重心,任凭如何挣扎也是无济于事,混沌之中骤然飞离,“咣”一声撞在了什么物体上,随着便是一阵琐碎声响。

睁开眼,令他后悔不迭。

整个身子被塞进老者身后的冰川之中,身前也已被遮挡,唯独留出整张脸,斜眼看下去,冰川一如既往,平整无暇,硬生生给镶嵌在了冰挂里!不多不少,正好全身被冰凌包住,丝毫没有罅隙,浑身顿时陷入冰窖一般,那种四面八方袭来的寒意冲**五脏六腑,冰寒之至,仿佛沉入万丈沙泥之中,令人窒息……

金夕试图凝结气力冲**出去,冰川就像永无尽头的吸气场,毫无反应。

“老人家,老仙人,”金夕高声吼叫,“我只是试探你,绝无伤害你的意愿,况且,这样的话,我怎么,我怎么……”

老人鄙夷地笑一声,恶狠狠地说道:“此地天冰可饮,仙松之籽寒枣之肉可食,若要活命,吸之精华,化其糟粕,好自辟谷吧。”

金夕看得出老翁一时半刻绝不会解冻,心里明白他的话,那就是少吃少饮,凡是入口之物尽数化解到体内汲取,不能拉屎不能尿尿,否则有一丝多余,只能就地自讨方便。

身体完全被封在冰川中,丝毫没有空隙,万一排出点什么,定然会堵塞器官。

好个卑鄙的老家伙!

冰婉儿见金夕痛苦表情,开始央求来者:“老仙师,我们只是误入仙地,打扰了仙师清修,不如放过金夕,我们立即离开。”

“哼!想得美!”老人家再度瞪一眼金夕,冲着冰婉儿径直问道:“外面何人为王?”

“桀王。”

“桀王?他是禹帝何人?”

“世孙……”

“禹帝的世孙,禹帝的世孙,禹之创世五百载也。”老者不断重复着。

“老仙师,这时什么地方?”冰婉儿问道。

“这是昆仑虚。”

昆仑虚?!

金夕没听说过,如此说来,那化仙大师说的云雾之虚一定是这里。

“老仙师,你这里有没有四方尊?”

老人突然停住脚步,斜着眼睛看着金夕,一字一句问道:“小儿要这四方尊何用?”

“救我娘亲!”

金夕毫不犹豫答道。

“哈哈哈,”老者仰天长啸,眼睛发出深邃光芒直刺金夕,“取四方尊救你娘亲?哈哈,”突然脸色一沉,坚决答道,“没有!”

“老人家,你的名号是?”冰婉儿试探问道。

老人家努努嘴,刚要拒绝回答,见冰婉儿惊吓的样子,喃喃答道:“董甫!”

董甫?!

金夕大惊失色,董甫又名董父,豢龙氏,因御龙有功为舜帝赐姓,殒于禹帝之时,至今将近五百年!

董父在昆仑虚内已达五百年之久!

舜乃五帝之首黄帝的七世孙,其时董甫擅训龙,习得驾驭使唤飞龙之法,深受舜帝欢欣,故赐董氏,封地鬷川,方圆四十里,董父便在凤凰垣与峨嵋岭之间的一条湖泊内豢龙;而董父的出身,其父叔安,亦是颛顼的后代,所以也属于黄帝一脉血缘。

既然不是恶人,金夕稍稍心安,恭敬问道:“董世祖,这昆仑虚内就咱们三个人,想必这么多年你也枯燥得很,不如放我出来,一同陪你玩耍,好生侍奉你,让你老人家享受天伦之乐,这样岂不是更好?”

他觉得自己是少昊的后人,与黄帝也有一血之缘,自然可以称呼世祖。

老董父嘴角一动,眼睛里放出兴奋的光泽,“嘿嘿,”他搓搓双手,童趣未泯般瞥一眼金夕,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骤变大吼一声,“休想,小畜生,还想诓骗我老人家!”

“没有,真的没有!”金夕说道。

冰婉儿也是连连点头,小声说道:“老仙人,就是放过金夕,我们也走不出昆仑虚,一定会好好对待仙人的……”

董父依旧执拗地摇摇头,阴凄凄说道:

“小儿身处天冰,那是千万年寒气所结,至阴至寒,金不可破,木不可展,土不可阻,若想解化禁锢,唯有反道而行,你就在这里汲取太阳之火,慢慢地融化吧。”

“董世祖,”金夕急忙问道,“那需要多长时间,我怕承受不住啊。”刚刚片刻,他的体内犹如冰刺穿身,血脉蠕缓,下半身似是失去了知觉。

“少则五载,多则十年,你自可化冰而出!”

去你爹娘的!

金夕心中暗骂,若是等十年,还不如死了,母亲身陷囹圄,十年还怎么救?

一阵凝固,冰婉儿的眼睛里不禁湿润起来,可怜兮兮地盯着董父。

刚刚说到五百年,董父又迟疑一下,瞟瞟冰婉儿,干咳一声继续说道:

“若要令本师救你倒也不难,只要领悟出一个玄机,我便放你出来……”

“是什么?”冰婉儿迫不及待问道。

董父直勾勾瞪着金夕,意味深长说道:“小儿,有一处河道,上游河水滚滚而来,而下游之中却有数只良鸟益禽游玩,很快就会被泱泱洪汤吞没,如果你有阻水之力,如何处置?”

说完,他肩膀微微一动,脑袋微微一低,似是侧耳倾听之状。

“那还不简单,”金夕细细瞧一眼董父的脑袋,开始怀疑他是否已经痴呆,张口就来,“既然有阻水的功力,当然要拦住洪水,救出良禽……”

没等说完,董父轻嗤一声,“荒谬!”说罢,双脚一抬轻飘起来,忽瞬便不见踪影,接着不知多远处传来洪亮声音,“此地就借给你们用,一个月后本师再来,想好了再答。”

金夕刚要抬头喊,脑袋硬梆梆撞在冰挂上,疼的一咧嘴,他没想到一个月才能回答一次,后悔自己的鲁莽。

“你说该怎么办?”他不得不问冰婉儿。

“我和你想的是一样的。”冰婉儿幽幽答道。

“都是白痴……”金夕喃喃自语,“三个人都是!”

冰婉儿悲楚地奔过来,狠狠敲打着冰壁,可是僵硬的天冰比铜墙铁壁还要坚固,一丝反应都没有。

“还是,还是给我弄点吃的吧……”金夕委屈地说道。

冰婉儿立即奔下岩台,采来松籽、冬枣,用斩妖杖击打一点突兀出来的冰渣,供给金夕食用,金夕不敢贪吃,微微遮住饿意就好。尤其是那天冰,一旦入肚便寒冽无比,刺激得头疼欲裂。

无奈,只好按照董父的嘱咐,开始高虚纳阳。

也许是昆仑虚的地位不一般,一旦凝神汲取天阳之气,果然与凡界不同,丝丝阳火灵气注入火系本属,体内便**起融融暖意,好个受用。

可刚刚好受一些,身外的天冰之寒便趁虚而入,再度熄灭那燃起的火系之阳,阴寒遍体痛彻诸官,金夕只能再令冰婉儿送来一丝天冰吞下去,保持体内外温度平衡,如此反复可谓痛苦不堪。

随着与冰婉儿的交谈,金夕才知道如今天下动**不安,商族不断壮大,稍大一些的部落为了自保,周边的小部族成了强鱼之食,以图扩大领地夺得商族的青睐,免得被商王吞噬。风拓族本属北域边疆的部族,族王风况是也是修行得道的高手,率兵侵夺了冰历族和金村所属的小部族,杀死了冰婉儿的父母。

金夕恨得咬牙切齿,可是无计可施。

接下来的日子,冰婉儿一边修行,一边侍奉起了金夕。漫谷白冰,寒风猎猎,半空中一位绝美佳人日日翘脚喂食着被冰封的男儿,成为昆仑虚内匪夷所思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