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他意外的她的流泪把他骇了一跳,因为他认识她一年多了,只看见她笑过,从没有看见她哭。

“什么事,伤心什么事?”克欧着急起来了,他真不知要如何的安慰她。

他想凑近前去,但翻想一想自己实在没有这个权利。他马上也自责不该乘人之危以发展自己的欲望。

苔莉听见克欧这一说,她枕着只腕伏在藤桌上,双肩**得更厉害了。

几次想把腕加在她的肩背上去问她为什么事伤心,但克欧总觉得这种利用机会的动机是很不纯粹的,很卑劣的。

苔莉哭了一会,从衣袋里取出一封信来交给克欧。克欧接到信,忙抽出来读。信像是一个女人写给国淳的,信中的意思大意是责国淳许久不到她那儿去,也许久没有钱寄给她,暑中回乡之前该到她那边去也不去,她想他现在该由乡间出来了,该快点到她那边去,不然她就要访上门来。

克欧读完了信后在信笺末和封面检视一回,都没有住址,邮印又模糊得很,看不出是从哪一处寄来的。但他骇了一跳,因为他发见了苔莉所不知的秘密外的秘密了。他更觉得苔莉可怜。

——表兄完全不是个人了。但克欧又想,社会上本不少抱着三妻四妾的人,但没有人批评他们半句,假定自己和苔莉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恋爱成立时,那我们就马上变为万目所视万手所指的罪人了,社会上像这些矛盾的事情本是很多的。

克欧现在觉得他的表兄和苔莉结婚的经过也很有知道的必要了。他想详细的问问苔莉,但又觉得现在不是好机会。

——把苔莉所未知的表兄的秘密告诉她吧。那么她定会投向我的怀里来。一般的女人发见了她的丈夫不是真的爱她时,她对她的丈夫的反抗心也加倍增强的,连克欧自己都觉得惊异,怎么自己会发生出这样卑鄙的念头来。

——但苔莉这个人决不是能委曲求全地做人的妾的人。她迟早有一回会发见她的丈夫的秘密,就是迟早会同她的丈夫有一次的决裂。作算表兄有本领能够把这些事情敷衍到底,苔莉的物质生活虽可以勉强过得去,但精神生活就太苦了。一生就这样的在暗影中过日子,这是何等可怜的事!她**裸的把她的心扉打开让她的丈夫进来,但她只在他的心扉外徘徊,不知道丈夫的心扉开向那一方面,这是何等伤心的事!她是蔽着眼睛在高崖上彷徨,下面就是深渊,她的前途是很黑暗而危险的,我该告诉她的,把表兄的一切秘密告诉她的。这样的立在危险的高崖上的女性,我是有救她、惊醒她的义务!

“苔莉!……” 我初次呼她的小名,但她并不介意。她此时收了眼泪了,仰起头来睁着大眼凝视克欧。

——不,我不能把表兄的一切告知她。告知她也可以,不过要附加两个条件,第一是和表兄绝交,第二是和苔莉诀别。第一条件还可以勉强做得来,至第二条件,在现在的我就太痛苦了。今后不能再来看她是何等难堪的事!但是告诉了她后,我和她之间的爱情继续着增长。她或终竟投向我这边来时,那我完全是个……至少社会的批评定说我是苔莉的拐诱者。

“怎么你的话又不说下去?你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的,真气死人!”苔莉气恼着说了后凝视了克欧一眼,表示她的愤恨。

哭后的苔莉,双目周围带着红色的晕轮,眼皮微微的浮肿起来,脸色却带几分苍白。在克欧的眼中觉得此时的苔莉另具一种魅力。一阵阵由微风吹送到他的鼻孔中来的发油和香粉混合而成的香气把他陷于沉醉的状态中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不住地胀热,他早想过去把她拦腰的抱一抱。但他觉得自己很危险的站在罪恶的面前时,他忙站了起来向苔莉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