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赵石仁
排山倒海般的火焰气团在极短时间内就散去,后花园又恢复了之前的那种宁静,尽管这只是给人的一种感觉。
事实上,这个园子已经发生巨大到颠覆性般的改变。
假山不存在了,完全在火焰中化为流岩,流淌满地,个别坚硬的石头,就算没被熔化,却是未能逃脱爆炸的威力,在那一声震天的巨响声中,变成了粉末儿,漫天飞舞,扩散净尽。
园中树木,都被火焰烤得焦黑,不少的树干和枝条上,还有火苗在腾跳,没有熄灭。
而在假山所在的位置之上,任凭地上仍然是赤红色的一片,却是有着一个人立着。
他背对赵强,背负着双手,而从手上那松弛枯槁的皮肤上,一眼就能断定这是一个老人。
他一袭白袍罩身,银白长发披散,肩背部微微前倾,显出驼背之像。
“他的衣袍为何不惧火烧?”赵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算这老者体内拥有着灵气保护,一时半会之间,即便是烈焰也无法伤他分毫,那么,衣袍呢?
难道,他所穿的这件白袍,都是能够避火的?
他还真是猜对了,这老者一袭白袍闪放银光,的确不是普通材料,而是用上等天蚕丝织就的一件避火之物。
再强烈的火焰,也根本无法将它烧坏。
赵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爬起身,全身被烈焰烧灼的苦依旧在折磨着他,但他已经不把这个放在心上。
他现在只想弄清楚这老者到底是谁?
但他不敢轻易上前,自老者体内所散发而出的那种诡异的灵力波动,让他感受到深深的忌惮,若是贸然上前,弄不好只怕会送掉小命的。
再说,地上四处流淌的那些岩浆,更是他所无法应对的。
“冷静,要沉得住气!”赵强在心里叮嘱自己,一遍又一遍,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赵氏家族考虑,他都不能慌。
他在这方面做得确实很好。
过了片刻,那老者的身躯缓缓扭转,他的体内有着一种诡异而又强横的灵力波动,扩散而出,令得赵强满心恐惧。
随着老者的转身,很快的,赵强就跟老者照面了,而当老者那犀利的目光从他的面上扫过,二人终于是看清楚了彼此。
老者浑身干瘦,而他,在跟赵强进行目光的接触之后,他的心头也是不免地惊喜起来,当即问道:“你是赵氏子孙?哦,是赵强!”
他更进一步地确认了眼前少年的身份。
“是,晚辈正是!”赵强恭敬地答道。
白袍老者笑了,那干枯的面皮上,皱纹都是因此而堆积。
“只管看什么?还不喊爷爷?”老者那犀利的目光消失,难得地换上慈祥,语调温和地说道,只是白光一闪,他就从那片赤红地上,来到了赵强的跟前。
“爷……爷!”赵强语音僵硬,不习惯这么喊,因为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但他强迫自己到底还是喊了出来。
他已经无比确认这老者是谁,自己最可依靠的坚强靠山出现,他不能在此时犯傻。
这老者正是赵石仁,赵成之子,赵治之父,年已七十开外,虽然骨瘦如柴,肌肤晦暗,但是,体内所散发而出的灵力波动却是异常浑厚、强劲。
他回头看了一眼被他毁坏的后花园,面上露出一丝歉意,抬了抬略显僵硬的手,惭愧地道:“只是……这园子毁了!”
可不是毁了,一座高达十米的假山,被那强横火焰硬生生烤到熔化,而后,更在他的大爆发中,这炽热的熔岩满天飞散,落到哪里,哪里就腾起火焰,久久不灭。
只是,跟他的成功相比,毁了这座院子,实在不值什么。
“你父何在?为何不来迎接我!”赵石仁一手抚着赵强的肩膀,神色间忽然有着些许不悦,但又有着几分理解地问道,他心想儿子一定是有事在外,不能及时到来。
赵强见问,话未出口,泪水已先奔涌,失声痛哭。
“到底发生了何事?”赵石仁银白色眉头一皱,心下咯噔的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升起,他用两手握住赵强两肩,摇着问道。
“老爹……被杀了!”赵强忍住哭声,颤颤抖抖地答道,而后,更是一头扑进赵石仁怀里,再次放声大哭。
“什……么?”赵石仁那干枯的身躯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跌在地上,但他不愧是见多识广之辈,只是在一瞬间之后,即告冷静下来,一把推开赵强,喝问道,“谁干的?”
赵强本待答对,只是悲痛过度的他,沉浸于伤心之中,一时半会无法自拔,竟然泣不成声,语不成音,根本说不出话。
赵石仁恼怒之下,一脚将他踹趴在地上,点着鼻尖骂道:“哭,只会哭,你这窝囊废!”
他喘出一口气,一把拉住赵强,就往园外来。
手下兵丁见后花园发生爆炸,惊天动地,个个都是吓破了胆,瑟瑟缩缩退到一边,不敢乱动,更不敢随处乱跑,就挤在那里,等待呼唤。
正在无法可想之时,老管家赵步赶来,看园内动静,料想应该是老州主出关,因而就叫众兵丁待命,不得擅离。
此时看到赵石仁拉着赵强出来,他认得是老主人,慌忙迎上去施礼拜见。
“治儿被何人所杀,赵步你说,快告诉老夫。”赵石仁冷声喝问道,俯视着匍匐在地的老管家,任他已是年近七旬,也是顾不得体谅他了。
“老奴也不知,事发当夜,毫无警觉,待听到动静,老奴率兵丁赶来,为时已晚,就见主人他已横尸在地,血肉模糊……老主人,您可要为主人报仇啊!”
赵步以头触地,磕头如捣蒜般,人情练达的他,到了这么个年纪,已经是成了“人精”,他知道赵治被杀,此事非同小可,闹不好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会有杀身之祸。
毕竟,主人死了,而他们这些属下却还活着,这本身就说不过去,很难摆脱掉不尽心力的嫌疑。
因此,这老赵布干脆来个虔诚认错,怎么处置他都认了。
赵石仁看他如此,又想着已经是十六七年不见,到底还是念旧的心情占了上风,一把扶起他,哀叹道:“你起来,这事跟你等无关,”遂又看向众兵丁,沉声说,“都起来吧!”
这些兵丁倒是乖觉,一见老管家趴下,他们也赶紧趴下,磕头请罪不迭。
老管家的身份、地位,这些兵丁自然知晓,因此,谁都清楚若要无罪,跟着他学,是再好不过的。
对于这位老主人,不少的兵丁还是有些印象的,因为他们大多数年纪都在四十左右,跟赵治是一代人,大小差不了几岁,又是被早早选进州主府里的。
所以,他们对于赵石仁在十六年前突然消失之事,那是知道的。
“谢老主人!”众兵丁起身之后,抱拳再行一礼,每一个都是神情谨慎地恭听吩咐,不敢大意,年轻兵丁虽然没见过这位老主人,但在府里当差也有几年了,规矩谁都清楚,所以只要跟着老人做,就没问题。
只不过,年轻兵丁中却有一个名叫牛凡的,身份很不一般。
他警觉而又用心地向着赵石仁看了一眼,但是很快就又低下头,将自己隐藏在年轻兵丁之中,不显山也不露水。
“你们先下去吧!”赵石仁冲他们摆了摆手,经过这么一会的缓和,他已经逐渐冷静下来,先前那种暴怒正在消退,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兵丁们只是听命行事,所知有限,问他们,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看着兵丁们下去,赵石仁转而看向赵强,见他也是冷静下来,又见赵布躬身在旁,他便向北边主房走去,一边做了个手势,道:“跟我来。”
进屋之后,赵石仁没心情看屋内装饰是否跟十六年前一样,就让赵布详细讲说事发当夜的情景,他则是用心地听着,一个情节一个字句甚至都不放过,全都要牢记在心。
最后,他又问赵强:“孙儿,你觉得这事是谁下的毒手?”
赵强想了想,但是,得不到答案,他倒是有那么一念间想到了扈涛,但立马又否掉了,因为,在他看来,这根本不可能。
虽然扈涛跟扈家庄家主扈同一家被杀一案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于他可能还真是一夜间屠杀了五十多人的凶犯。
但这又能怎样,难道凭他一个最多也只是炼气境九段末期实力的家伙,还能杀得了自己老爹不成?
他打死都不相信事情会是这样,因为他的老爹在吞服了那粒洗髓丹之后,业已突破到化神境一段,实力超过扈涛可不是一丁半点。
在他看来,别说一个扈涛,就是十个二十个扈涛,哪怕采用了偷袭的手段,那也不可能近得了老爹的身,更别说能够杀了老爹,还把老爹打得血肉模糊。
更何况,扈涛已经是被老爹打落到悬崖之下,生死不明,不过,估计已经是凶多吉少,因为那西山峰之下的山谷,深不见底,没有任何人活着下到谷底而后又活着上来的记录。
因此,在赵强想来,凶手不会是扈涛,无论从哪一方面去想,都是如此。
听着他的分析,已经是坐在朱红色太师椅上的赵石仁微微地点头,对于这个孙子的看法,也是有所改变,看来他还是有些脑子的,并不像最初见到的那样窝囊,就只会哭。
“嗯,你说的不错,凶手确实是另有其人。”赵石仁发话了,然而,他却犯了想当然的毛病,只见他冷哼一声,接着道,“而这个人,不会是别人,只可能是三光学院院长白石!”
他的目光瞬间锋利如刀,而瞄准的正是三光学院所在的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