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一生的爱
很多年前,我还是别人跟班,经常处理闲事儿,省得没事干。派给我的活儿很多,包括订杂志、送文件,那时候快递没这么发达,也不流行网上下单。好在我耐性不错,忍着忍着,没有放弃。
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杭州整个冬天,下不了几场雪,我当时才24岁,下雪的时候,想着去太子湾拍照,周六一早就接到师傅电话,让我跟他去苏州跑一趟。
没有什么情不情愿,我知道总有一天,我要混出头,所以,他叫我出发,我就出发!
大冬天的,外面这冷,飘着雪花,七点半,我在小区门口,早饭都没吃,师傅准时到达,我们就去了苏州。
路上他没说目的,我也不喜欢问,我习惯了在等待中观察。
到苏州去了医院,病**有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癌症晚期,我当时的印象非常深刻,银发的老者,虽然饱受病痛,气质依然高雅,那种超脱的神情,仿佛晴朗的夜晚,深邃的天幕中明润的月亮。
师傅让我在外面等,半小时后,又让我进去道别,老者躺在靠枕上,向我点头,对师傅说回去路上小心。
离开医院,师傅告诉我,那是他的一位大学教授,师傅曾经是学声乐的,这位大学教授也是一位音乐家,一生无子女,临终前托付师傅立下遗嘱。
回到杭州不久,师傅得知他的大学教授过世了,他匆忙又去了苏州,回来后,交给我一个地址,让我把他的教授的遗属送达过去。
我找到了那个地方,很普通的居民一户人家,开门的是一位五、六十多的保姆模样的女人,我问她这是不是曾老先生的家,女人对着里面喊了一声,“老曾,怎么来了个女的找你?”
出来一个老头,七十几岁吧,还戴着毛线帽子,在家也套着羽绒服。简单询问,确定了身份,我把遗属交给他,老者很吃惊,打开之后,更加难以置信的表情,继而,相当激动!——“络华呀,是络华!络化把她在苏州的房产和存款都给了我!都给了我!”
遗属师傅并没看,我也不知情,曾老先生如此激动,显然数目不小。
那个保姆一般的女人,立马抓过了遗嘱,老头差点儿没站稳,“你急什么?!弄坏了怎么办?”
女人不理他,看了又看,“这是真的吧?!不晓得又没有几百万?你不是说,那个女人有钱么?”
我有一种不堪的感觉,一刹那,内心失衡。
当天下午,师傅让我带姓曾的去办手续,络化女士留给前夫曾老头的遗产,总计三百七十万,当时是个巨大的数字,相对曾老头居住环境,简直就是天降横财!
不幸的是,两周后,曾老头病故,心脏病突发,据说是被后妻的儿女争财产气的。
保姆模样的女人,是曾老头后妻,改嫁过来,比曾老头小二十岁,但有三个儿女。
师傅的大学声乐教授络华女士,一生经历坎坷,曾老头是她的学生,家境贫寒,比她小六岁,当年洛华女士才貌兼具,家境优越,有法国留学一同归来的未婚夫。偏偏文革末期没能逃过劫难,未婚夫跟她划清了界限,络华下放安徽省安庆农村,正好是学生小曾家乡。小也曾跟随运动离校返乡,两人由于文化层次,精神境界高于周围环境,悄然走到一起。
七十年末,络华回城继续担任大学教师,小也曾跟着去了苏州,但没有络华的实力,小曾进了工厂,两人结婚后,生活轨道渐渐有了差异,络华怀孕,家里请了安庆保姆,小曾一时没能把握,和小保姆有了关系。
络华惦念着在农村相互扶持的经历,原谅了小曾,打发了保姆,自己却受了暗伤,导致小产。
之后夫妻感情越来越差,八十年代中期离婚,不久,小曾单位下岗后,去了杭州,再后来,又娶了另一个保姆。
故事并没结束,离婚后的络华,居然没有再嫁,可能青春已远,而伤痕依然放不下。
最后,她把所有财产留给了前夫,不知道有没有料到?这笔巨款很快把前夫带去了络华去的地方。
那时候,我还是对爱情各种幻想,会因为一本文艺小说感动一周,在我眼里,这是一段凄美的爱情。五年以后,再回头,只觉错综复杂,不宜推敲!
络华必定是深深了解老曾的为人与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