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孔子的思想,我们可以用一个“仁”字来概括。

儒家经典著作之一的《论语》,记录了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是孔子的政治主张、伦理思想、道德观念及教育原则的集中体现。全书共400多章,据清人阮元统计,其中有58章谈到“仁”,几乎占了全书的八分之一。由此可见,仁,是孔子的中心思想。孔子将其作为人生修养的最高境界,也是道德情操的准绳。

孔子曾说过:“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君子要经常保持仁心,即使是在吃一顿饭的时间,也不能做有违仁德的事;急遽慌忙时,其心要在仁;偃仆之际,遭遇危险,甚至面临死亡之际,其心也要在仁。即仁的品德必须贯彻始终,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如此。

孔子曾对曾子说:“参啊,我平日所讲的道,可以用一理把它贯通起来。”

曾子说:“夫子的道理,就是忠、恕二字而已。”

曾子,名参,字子舆,“孔门七十二贤”之一,16岁时拜孔子为师,一生勤奋好学,颇得孔子真传。他上承孔子之道,下启思孟学派,对孔子的儒学思想既有继承,又有发展和建树。

曾子此处用“忠”“恕”两字引申概括孔子的思想,可以说是十分准确而精辟。

忠就是尽己,恕就是推己。宋代著名哲学家陆九渊曾说:“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这句话很好理解,就是把宇宙万物的事都当成是自己分内的事。可谓是“尽己”的极致。推己则在《论语》中就有所阐释,比如我们很熟悉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忠”和“恕”其实也是“仁”的一部分。仁,可说是“统摄诸德,完成人格”的总称。明道就是行仁,对父母为孝、对兄长为悌、对友人为信、对国家为忠。举凡孝悌、信实、宽厚、温良、俭让、勤敏、施惠、廉耻、刚毅、智勇、博爱等无不包含在内。《论语》一书就是一部论“仁”之书,是孔子全部精神的总结和概括。

“仁”不仅仅是孔子主张的一种理论、一种态度,还是他切实身体力行的一种实践。这一点我们可以从他的言行和训勉弟子的话里看出来。

例如,《论语·里仁篇》中的“苟志于仁矣,无恶也”。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养成了仁德,那就不会去做坏事,既不会犯上作乱、为非作恶,也不会骄奢**逸、随心所欲,而是可以做一些有益于国家、有利于百姓的善事。

又如,《论语·卫灵公篇》中的“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这句话的意思是,凡有志气和有道德的人,没有哪个是为了求生而失德的,只有用生命来争取真理的。

说到“杀身成仁”,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孔子的弟子子路了。他只比孔子小九岁,生性坦率鲁莽,时常受孔子的申斥。可是后来,他死于卫太子蒯聩之乱时,虽遍体鳞伤,满身是血,知道自己终将殉职,仍系好帽缨,从容就死。他这种忠勇而临难不惧的精神,真可谓是“杀身成仁”的典范。

孔子自身确实做到了“克己复礼”“无终食之间违仁”。他周游列国时,风尘仆仆,席不暇暖,不仅旅途劳顿,而且经历了多次危险。有时候,还会受到讥讽、揶揄,或陷入绝粮困境。可是,他丝毫没有气馁,“虽百死而犹未悔”,真可说是“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在于“仁”的实践而已。

前面已经讲过,孔子的教育方法讲究因材施教,在引导弟子德行、使他们往“仁”上发展时,孔子也视弟子的禀赋、习性、生活环境等因材施教。

譬如,子路性情豪迈而好勇,孔子认为他才华外露,必须加以收敛,因此,告诉他说:“公正无欲、果敢坚忍、性情质朴、说话迟钝,这四种品质都近乎仁。你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加深自己的修养。”

樊迟曾几次向孔子问仁。一次,孔子说:“日常起居要恭,做事要敬,待人要忠。以上三点,即使到了蛮夷之邦,也不可废弃。”

另一次,孔子的回答是:“爱护众人。”

还有一次孔子说:“有仁德的人,要比别人先吃苦,在收获回报时则退居人后。”

孔子这前后几次不一样的回答,是因时、因地而异,并没有一成不变。但万变不离其宗,无论具体的言行怎样,“仁”是最核心的要求。

仲弓向孔子问仁,孔子说:“出门办事如同去接待贵宾,使唤百姓如同去进行重大的祭祀,都要认真严肃。自己不愿意要的,不要强加于别人。做到在诸侯的朝廷上不怨恨什么,在卿大夫的封地里也不怨恨什么。”

颜回问仁时,孔子说:“克制自己的私欲,一切都照着礼制的要求去做,这就是仁。如果有一天能切实做到这一点的话,那么,天下的人都会称赞你是个仁者,能契合仁道。实行仁德,完全在于自己,难道还在于别人吗?”

颜回继续问到具体实践应该注意的方面,孔子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即凡是不符合礼制规定的就不看、不听、不说、不做。在孔门弟子中,子张大大咧咧,自视甚高。曾子曾经批评他说:“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子游也曾批评他:“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

意思是说,子张很有才华,道德品行良好,也算难得的了,但还是没有达到“仁”的境界。孔子自然也能看出来子张的缺点所在。

有一次,子张向孔子问仁时,孔子乘机教育他说:“能够做到下面这五点,便算是仁了。这五点就是:恭、宽、信、敏、惠。对人恭敬,便不会被人轻视和冒犯;待人宽厚,就能够获得众人喜爱和拥戴;讲求信实,别人就会信任你;做事勤敏,便容易成功;施惠于人,别人才会心悦诚服地为你效劳。”

从上面这些例子中,我们也可以看出,孔子对“仁”的阐释是多方面的。“仁”还被孔子赋予了一定的政治意义,他认为,为政要小心谨慎,不积极从政就不能算是仁君。而仁与不仁是关乎国家能不能守住的重要问题。他说:“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泣之,则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泣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这句话的意思是,凭借聪明才智得到它,但没有仁德保持它,即使得到,也一定会失去;凭借聪明才智得到它,也有仁德保持它,不用严肃的态度来对待,那么百姓就会不敬;凭借聪明才智得到它,有仁德保持它,能用严肃的态度来对待,但行为不合礼制,那也是不完善的。到战国时期,这种政治意义被孟子进一步发展为“仁政”,并且提出了更加具体的措施和方案。

孔子把人分为五个层次,也就是行仁的品第。除了品行沦丧有违仁德的小人不计外,依次是庸人、士人、君子、贤人、圣人。

那些被称做庸人的,内心深处没有任何严肃、慎重的原则和信念,做事马马虎虎,有头无尾,为人处事从不善始善终,满口胡言,颠三倒四。所结交的朋友也都是三教九流,唯独没有品学兼优的高人。庸人不会扎扎实实地安身立命,老老实实地做事做人。他们见小利,忘大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们迷恋于声色犬马,随波逐流,总是把持不住自己。

士与君子,本是贵族的称号,在孔子创办平民教育之后,士与君子和平民逐渐处于同等地位,同样被加以教导。《论语》说到士人的语句不在少数,例如,“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由此可见,那些被称做士人的,有原则,有信念。虽不能精通天道和人道的根本,但向来都有自己的观点和主张;虽不能把各种善行做得十全十美,但必定有值得称道之处。因此,他们并不要求拥有很多学问和智慧,但只要有一点,就务必要彻底明了;他们的言语、理论不求很多,但只要是他主张的,就务必中肯简要;他们所完成的事业也不一定很多,但每做一件事都务必要明白做这件事的原因、意义何在。他们的思想如此明确,言语如此扼要得当,做事如此有根有据,犹如人的精神和形体一样和谐统一。这就是一个人格和思想非常完整、独立的知识分子。外在力量很难改变他,富贵对他未必有什么增益,贫贱对他也不一定有什么损失。这是士人,也就是知识分子的主要特点。

至于君子,《论语》中共提到80余次。例如,“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君子成人之美”“君子坦****,小人长戚戚”“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言废人”“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忧道不忧贫”“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君子贞而不谅”,等等。

君子的特征是,说话做事诚实守信,对人不存忌恨。秉性仁义却从不向人炫耀,通情达理,豁达明智,说话谨慎斟酌,从不武断。行为一致,坚守信仰,自强不息。在别人看来,他们显得平平常常,并没有什么特别出众之处,但是想变成这样的人却十分困难。

孔子告诉子路说:“如果有像臧武仲一样的智慧,像孟公绰一样的清廉寡欲,像卞庄子一样的勇敢,再加上冉有的技艺和礼乐的陶养和修饰,那一定就可以是个人格完备的君子了。”

臧武仲、孟公绰、卞庄子都是鲁国的大夫,为人都很贤德。

孔子接着又说:“现在的所谓的君子,已经不要求如此完备了。只要能够做到见利而想到义,遇到危难能从容付出自己的生命,和人相约,不管事隔多久,都不忘掉承诺,这就算是人格完备的君子了。”

“贤”这个字,《礼记》中的解释是,“贤犹善也”,《说文解字》中说贤就是“有善行也”。

孔子称赞伯夷、叔齐为贤,因为他们“求仁而得仁”。孔子又赞许颜回的贤,说他“三月不违仁”。

可见贤人要以行仁为本,他们的品德要合乎法度,行为要合乎规定,言论要足以被天下人奉为道德准则,道性要足以教化百姓。他们乐善好施,普济天下,能使人民富有,没有疾病和贫困。

道德修养达到极致的人,被称为圣人,这可以说是行仁的最高境界了。

所谓圣人,必须达到自身品德与天地自然法则融为一体,来无影,去无踪,变幻莫测,通达无阻。他们对宇宙万物的起源和终结已经彻底参透,与天下的一切生灵、世间万象都自然相处,融洽无间。芸芸众生永远不能明白他的品德有多么崇高、伟大。

孔子曾经说过:“神明不测的圣人,我是见不到了,能够见到一个才德出众的君子,我也就满足了。”

孔子晚年的时候,回忆他一生追求学问和道德的过程,他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我从15岁开始就一心向学;到了30岁,便能立定志向,不肯轻易改变;40岁时,对一切事理都能明白而没有疑惑;50岁的时候,就知道天命的道理了;60岁时,耳边听到什么,都能明白而自然贯通;70岁时就能随心所欲,而不会超越法度。

孔子已经臻于仁的最高境界,无愧于“圣人”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