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小时的宁静

布诺医生见大家没有主张,又从拜伦身上抽取了900毫升血,这时病人似乎安静了许久,甘巴拿出一些英国的来信读给拜伦听,拜伦却坚持要自己过目。其中一封信使他非常高兴,信上说英国方面的贷款已经拨出,委任拜伦为这笔贷款的全权负责人。拜伦知道,他的声望是促成这笔贷款顺利拨下来的主要因素。

处理完信件之后,拜伦陷入了昏迷。中午的时候,或许是听到了仆人的哭泣声,他渐渐清醒过来,此时的拜伦已经觉察到他的病无药可救了。他对米利根医生说:“你已经尽力了,可惜这些努力恐怕是徒劳无功的,我死定了!我自己知道,但我并不后悔。我为了结束枯燥无味的人生才来到希腊,我的财富、我的能力、我的一切都是为了希腊,现在我已经奉献出了我的生命。我只请求你替我做最后一件事:不要让我的尸体被晒干或运回英国,让我的骨头在这里发霉吧,把我的尸体放在这没有夸张和无稽之谈的地方!”

米利根医生和费里奇、缇多等人围绕在拜伦的病床边。米利根医生和费里奇忍不住啜泣起来,缇多也十分悲伤,甚至不忍心看拜伦的脸。拜伦又失去神志,胡乱地叫喊了一阵。

巴里来探病时,发现一切都显得杂乱无章。他劝说拜伦吃点药,碰触到拜伦的手时,那冰冷的触感让巴里心惊胆战。他和缇多摩擦着拜伦的双手,想让它们重新温暖起来。过了一会儿,拜伦似乎清醒了一点,他睁开眼睛看着巴里,眼中充满了泪水。巴里也不禁潸然泪下,他说:“别担心,你会好起来的。你现在累了,放心地睡吧。”拜伦回答:“是的,我也感觉好像不再疼痛了,我再睡一会儿。”说完,他握着巴里的手,跟他道一声晚安,就又失去了知觉。巴里以为拜伦已经死了,但是不一会儿,他又醒了过来。就这样,拜伦有时清醒,有时昏迷,他的神志已经不清楚了。

比多听到他说:“可怜的希腊!可怜的麦索隆基!”“为什么我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形呢?”“我的时候到了——我不怕死——可是我很想回英国一趟!”拜伦还说:“世界上有些人值得我为他们活下去,至于其他,我宁愿死去!”

医生已经束手无策,拜伦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他看到费里奇在病床边哭泣,十分难过地对他说:“我很抱歉没有在遗嘱里为你做什么,但是霍布豪斯是我的朋友,他一定会照顾你的!”他还想到了缇多,想帮他也找一个新雇主。费里奇听到这些,更加哀伤了。

拜伦梦呓般地对费里奇说出了他最后的遗言:“啊!我可怜又可爱的女儿!我的上帝!我真希望能再见她一面!请把我的祝福带给她。我也要祝福我的姐姐和她的孩子,还有安娜贝拉——告诉她,我也会祝福她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有时候,甚至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这之后,他不断想要再交代费里奇一些事情,但是费里奇一句也听不懂。

晚上六点左右,拜伦清醒地下了床,但是马上躺了回去,他说:“这些可恶的医生,把我的血都抽干了,害得我连站都站不稳!”这是他最后一次离开自己的床!

没过多久,费里奇听到他说:“我要睡了!”然后他转过身,闭上眼睛,这是拜伦留给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几乎与此同时,霍布豪斯和肯内尔的信又到了,霍布豪斯写道:

关于你筹款的事,肯内尔会在信中详细地告诉你,进行得很顺利。你将会有——真的,不骗你——一大笔财富。如果你还健康,我想你应该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你一定是空前绝后的,很多人都羡慕你

然而,拜伦不再需要别人的仰慕和赞扬了。在之后的24个小时里,他一动不动,缇多和费里奇一直守候在他床边。19日晚上,费里奇描述道:“我看到我的主人睁开眼睛,但很快又闭上了,没有任何疼痛的迹象。我的上帝!我于是大叫——我的主人好像已经死了。”

医生们按了按他的脉搏,证实了拜伦已经死亡。

拜伦逝世的消息立刻传遍希腊,希腊的每一个城市都用自己的方式纪念拜伦。1830年,希腊终于获得了独立,拜伦的名声更响亮了。希腊的每个城市几乎都有一条街道被命名为“拜伦街”,他的雕像也矗立在麦索隆基的英雄纪念花园里,受到世世代代希腊人民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