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丽莎

开完庆祝会之后的两个月,也就是10月16日,维也纳北郊的里希田塔尔教会热闹非凡。这一天,教会里座无虚席,没有座位的人也都挤在外边等待着。原来这是因为教会在这一天,将要举行创立100周年的弥撒大典。

但这样的盛况并不只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从这个教会出身的弗朗茨·舒伯特,年仅17岁就写成了的《弥撒曲F大调》,就在这一天演奏。所以教区内的人们和宏威克特学校、圣安娜师范学校中的朋友们,还有附近的许多人都赶到了这座教堂。

就在即将演出之前,有一个听众因为第一次见到舒伯特,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说:

“难道那个人就是作曲家兼指挥?他实在是太年轻了!”

就在这时候,在舒伯特的指挥下,这首曲子由第一段的“怜悯我”开始演奏了。因为这是一首弥撒曲,所以以下必须按照顺序,又分为“荣光”“我相信”等片段。曲子刚开始演奏的时候,就有很多听众激动地说:

“这真是太美妙了!”

当曲子结束的时候,神甫开始朗读《使徒书简》。很多人不顾神甫的朗读,轻声地赞美乐曲的美妙。

“这曲子实在是太美妙了,它让我感到新鲜、有朝气而富有感情。”

“是啊,真是不错!霍尔泽先生也在他学生的总指挥下,担任合唱指挥的工作!刚才的合唱也很不错,声音美妙而严肃。”

“管弦乐团也演奏得相当好,尤其风琴弹得更棒。乐曲和演奏两方面都很好。”

“那个弹风琴的人是舒伯特的二哥。女高音独唱也很棒!”

“嗯!我也很佩服那个女孩,她的歌声真是天籁之音!但是,她长得有些不好看。”

“别这么说……”这时,有人打断他们的谈话,这些正在谈话的男女忽然静了下来。正如他们所说,这天,在舒伯特的总指挥下,霍尔泽先生负责指挥合唱团,二哥费迪南德弹奏风琴,除此之外,由一位歌声美妙的16岁少女特丽莎·葛罗伯担任女高音的独唱。

面对这些赞美和夸耀,舒伯特好像早就达到了忘我的境界。开始唱第一段“怜悯我”的时候,与舒伯特的妹妹同名的特丽莎,用她美妙的声音让全场的听众都为之倾倒。而且,在唱第二段“荣光”时,特丽莎、乐团、合唱团和风琴配合,成功地表达出看见神的荣光时的欢喜和感动之情。对于这些,舒伯特都可以感受得到,但他仍祈求演奏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舒伯特好像一直都很紧张。等到福音书的朗读结束后,舒伯特又把手往下挥,于是再度开始演奏,把“我相信”的那一段音乐美妙、高尚地表达出来。最后的一段“神的小羊”也在成功的乐声中结束。

“什么?萨列里先生也来了?在哪里?”

弥撒结束之后,人们都大受感动。当大家正在夸奖作曲者和演奏时,被朋友们围住的舒伯特听到这个消息,忽然诧异地叫了起来。这位在维也纳音乐界的前辈,同时在宫廷中也有很势力的萨列里先生,为了他新弟子的首次演奏,特地赶到这里,实在是出乎舒伯特意料。

“快看,就是那里!他正在和霍尔泽先生谈话呢。”

舒伯特立刻走向萨列里先生,深深地向他鞠躬致谢。萨列里老师和平常一样,用意大利语说:

“很不错哦!舒伯特,我以有你这样的学生感到骄傲,霍尔泽先生,你也有同感吧!由于你正确的指导,他才会有这种成果。”

萨列里先生十分高兴,他平常很少像这样夸奖自己的学生,而且也从来没有对教会的合唱指挥者表示过敬意。所以霍尔泽先生听了,也非常高兴、谦虚地说:

“其实我哪里有什么功劳呢!还要拜托先生继续教导他。”

“这么一来,10天之后,我们就可以放心地在帝室教会演奏这首弥撒曲了。库那今天不能来,实在是非常遗憾。但是我已经替他听了,保证一定不会有问题。虽然库那先生曾经暗中拜托我,可如果让宫廷里的人听了差劲的音乐,那我就必须负责了。”

萨列里说话的口气,带着很强烈的幽默感和人情味。他又接着说:

“可是,霍尔泽先生,这里毕竟和宫廷里不一样,不能让女孩子唱歌。今天唱女高音的女孩虽然唱得相当好,可惜在帝室教会内,必须由少年担任女高音独唱的部分。”

“萨列里先生,假如舒伯特的声音保持得像之前那么好,今天他就能唱自己所作的曲子了。”

“不,当然不能这样!”萨列里打断了霍尔泽的话,笑着问:

“舒伯特,你的声音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这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或许是男高音或男中音吧。”舒伯特小声地回答。

从那会儿开始,他就一直站在两个老师的身旁,默默地听他们交谈。现在,舒伯特再也不是歌手了。他的首次公开演奏的作品获得了好评,10天之后还要前往帝室教会演奏。17岁的舒伯特内心感到无比的兴奋和骄傲。

弥撒结束后没多长时间,舒伯特和他的三个朋友一起在离教会不远的一个小酒店内喝啤酒。

三个朋友当中,两个人是舒伯特在宏威克特学校时认识的朋友,也就是现任公务员但非常爱好文学的普弗塔,以及会演奏大提琴的歌手霍查弗尔,还有一个就是诗人梅尔豪费尔,这个人是舒伯特最近才结交的新朋友。

诗人梅尔豪费尔十分愉快地讲述着前几天发生的事。原来,在10月7日,舒伯特看到梅尔豪费尔一首叫做《湖畔》的诗,感觉很不错,他马上就为这首诗谱曲。随后,他亲自拿着这首曲子,去拜访梅尔豪费尔,并当场唱给这位诗人听。

“舒伯特就是这种人,他会忽然产生灵感,而且灵感又马上会化成音乐,实在是个天才!”公务员普弗塔和歌手霍查弗尔假装生气地说。

他们二人与舒伯特的关系一直很不错。对于舒伯特今天初演的成功他们也很激动,于是,马上为他举起庆祝的酒杯。

除了老爹斯帕文之外,舒伯特什么时候忽然有了这三位朋友呢?虽然舒伯特性格很内向,可有时候他也能和朋友们愉快地相处。

“快看!刚才唱女高音的女孩在那里。”诗人梅尔豪费尔看到窗外的特丽莎。

“是吗?是吗?”舒伯特马上向窗外看,并伸直着身子一直注视着外面。

刚才在弥撒曲的演奏中,曾唱出美妙歌声的特丽莎·葛罗伯正和她的母亲沿着小酒店旁的马路走过来。

“我们也来敬特丽莎一杯吧!”

歌手霍查弗尔说完后,诗人便问他道:

“什么?你认识那女孩吗?”

“是啊!她叫做特丽莎·葛罗伯,今年16岁,她母亲是寡妇,开了一家绢布店。她哥哥是业余的大提琴好手。”公务员普弗塔从旁插嘴。

普弗塔和霍查弗尔两个人之前曾经去黑驹小学玩,他们也经由家庭音乐会和教会,认识了舒伯特的邻居——葛罗伯一家人。

他们正在谈论的时候,特丽莎·葛罗伯已经走到酒店的面前,普弗塔把头探出窗外,大声叫着:“特丽莎!”特丽莎听到有人叫她,吓了一跳。她母亲对普弗塔说:“这可使不得!年轻女孩不可以独自一个人到男人们的地方。现在,我们必须赶回家去。”

“但是阿姨,舒伯特在这里,让特丽莎发挥美妙歌喉的作曲家舒伯特就在这里呢!”

听到普弗塔这么一说,葛罗伯太太想了一下后说:

“那么,特丽莎,你不要在这儿待太久。”然后,她对酒店内的舒伯特说:“舒伯特,一会儿你送特丽莎回家好吗?”

“那是当然的!”

特丽莎害羞地走入酒店,走到了舒伯特等人的桌子旁。

于是,公务员、歌手、诗人,当然也包括作曲家在内,再一次大大地夸奖特丽莎今天的表现。当他们要特丽莎喝啤酒时,她说:

“妈妈说,假如是葡萄酒,可以喝一点。”

“喂!服务员,拿葡萄酒来!”

舒伯特忽然大声喊叫着,他的这种表现和平时不太一样,可能是见到特丽莎而感到高兴的原因。

由于这位年轻女孩子的加入,这四个青年似乎越说越有劲了。

“特丽莎,你的音域相当宽广,你能唱到哪一个高音呢?”

歌手霍查弗尔忽然问了这句话。于是,舒伯特代替特丽莎回答: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她可以唱到D音。”

“你真是多嘴啊,我们又没问你!”

这次是公务员普弗塔打断舒伯特的话,看起来,他好像很愉快,也有点醉了。

“特丽莎,你喜欢歌德吗?”

诗人梅尔豪费尔用很亲切的口气问。

“是的!我特别喜欢。我觉得他是位伟大的人物。”

“很伟大!但是你也伟大,特丽莎。但是舒伯特比较喜欢席勒。”

“完全没有这回事!你们都知道的,我现在已经在看《浮士德》了。”舒伯特认真地抗议着。

“对你来说的话,《浮士德》还是相当难。”

“这怎么可能!”舒伯特叫道。

普弗塔立刻说:

“我说你们两个别吵了,拿破仑已经被放逐了,现在世界已经和平了。欧洲的和平万岁!维也纳会议万岁!”

说完之后,他们又举起酒杯。虽然,他们互骂对方是“蠢货”,但仍愉快地笑着举杯庆祝,特丽莎也举起了她的葡萄酒杯。过了一会儿,舒伯特说:

“特丽莎,你母亲可能会担心,该送你回家了。”

“是的,那么,我要先走了,谢谢大家。”

特丽莎和舒伯特走出了酒店。三位还留在酒店的朋友中,今天刚认识特丽莎的诗人梅尔豪费尔说:

“她是个好女孩,生性温柔率真,而且还很年轻。但是,这儿稍微差了一点……”他用手指着自己的脸。

“千万别这么说,舒伯特根本不在乎她的长相,而是被她美妙的歌声而吸引,这样就好。”普弗塔接着说。

“是的,没错。”霍查弗尔也表示同意。

这时候,梅尔豪费尔马上露出了十分难为情的表情,道歉说:

“实在是对不起,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