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的谢幕

麦克阿瑟致力于具体工作,对国内的政治不太关心,后来杜鲁门也响应众多上层领导的意见,说:“麦克阿瑟再一次公然蔑视他的三军总司令——美国总统的政策。”

后来布拉特莱下结论:盟军统帅必须撤换。杜鲁门也下定决心,于1951年4月10日下午6点签发了他的命令,并决定由当时巡视远东并在东京的陆军部长批示监交。那时许多的新闻记者都群集东京,导致消息走漏,并传说麦克阿瑟与华盛顿公开决裂,麦克阿瑟已提出了辞呈。后来虽然被证实是谣传,但当时的华盛顿人士却信以为真,向杜鲁门报告。杜鲁门说:“我绝不跟他客气,一定要把这家伙革职,我不会接受他的辞职。”当时便指定马修·李奇微继任麦克阿瑟的职务。

消息传到东京后,麦克阿瑟很平静地对妻子说:“琼,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他的左右都很悲愤,他却保持缄默,只是在接见外交官威廉·西博尔德时表示:“解职并不严重,只不过反映个人的判断,让人伤心的是总统的手段,这样公开地羞辱一个从军52年的军人,实在太残酷了一些!”

4月11日晨,全国人士读到报刊上麦克阿瑟被罢免的消息,都很震惊。共和党议员群起商量对策,并获得民主党议员的同意,邀请麦克阿瑟出席联合会议,少数党领袖马丁在散会后,向新闻记者宣称:

因为最近有不幸事件发生,国会将全面彻查政府的外交和军事政策,会议中曾经提出弹劾问题,不仅总统个人,涉及的全体政府官员及军方参谋总长,均要接受质询。

这一事件将成为爆炸性问题,但麦克阿瑟很镇定,他吩咐部下从速准备离开日本,先回加州,然后抵达旧金山。

罢黜麦克阿瑟事件,引起了许多不满,知名人士、一般民众、团体、报纸杂志,纷纷指责总统处置不当,更加推崇麦克阿瑟的成就。

1951年4月16日,麦克阿瑟携家眷离开日本,25万日本民众列队欢送,7点20分,座机升空向东北飞去,一直到飞机消逝在太平洋,人们才怏怏离去。

飞机到达夏威夷,稍作停留,机场上已经有群众聚集等候。据《纽约时报》估计,至少有10万人以上,前来向麦克阿瑟致敬并道珍重。夏威夷大学还赠与他法律名誉博士学位,校长推崇他是近代美国伟人之一。

到达旧金山,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麦克阿瑟拍拍爱子阿瑟的头说:“孩子,我们到家了。”

8点29分,飞机停妥,舱门打开,麦克阿瑟准备下机,弧光灯突然大亮,如同白昼。麦克阿瑟说:“我和我夫人早就期待这么一天。”但是机下的群众,没人能够听到,炮声齐鸣,军乐启奏,万余市民突破警察队伍,跑到机场迎接麦克阿瑟下机,在机场外等候致敬的群众,至少有50万人,道路拥塞,两个小时后,他们才抵达了圣弗朗西斯科旅社。

第二天早晨,50万市民群集市区,欢迎英雄回国。麦克阿瑟抵达市政府前时,向群众致辞:

刚才有人问我是否有意进入政坛,我的回答是否定的。我一点政治野心也没有,我不想竞选任何公职,我不希望我的名字和政治发生关联,我所关心的,也是大家都熟悉的——“上帝保佑美国!”

4月19日午夜,他到达华盛顿,机场又挤满了群众,政要都在现场欢迎,杜鲁门派代表向他致意。杜鲁门心中虽然愤怒,但仍下令政府员工和小学生放半天假,欢迎麦克阿瑟,一定要让麦克阿瑟受到光荣的待遇。

中午,众议院集会,麦克阿瑟的夫人琼、儿子阿瑟和麦克阿瑟本人依次出场入席。等麦克阿瑟出场的时候,守门人宣布:“议长先生,陆军将领麦克阿瑟到场!”与会人士同时起立,拍手欢呼,麦克阿瑟挺胸缓步走上讲坛,等听众静止后从容致辞道:

议长先生,各位杰出的议员先生:

我今天站在这个讲坛上,是我的殊荣,也让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卑微。在我之前已有不少伟人创造美国历史,我自叹不如,深觉卑微;但是,我因为能在这个代表人类自由、民主的庄严论坛上致辞深感荣幸。我已晚暮之年,在此向各位致辞,既没有恨意也没有遗憾,心中唯一意愿还是为国效劳。

该次演讲费时34分钟,其中鼓掌次数不下30次,最后的结语,更是令人永难忘怀。他说:

我正好结束了52年的戎马生涯,甚至在本世纪开始前,我就已经从军,实现了我童年时的一切抱负和梦想。从我在西点军校广场上宣誓之后,世界已转变了许多次,我的抱负和梦想早已消逝。但我仍记得当时军营中最流行的一首军歌的两句词:“老兵不死,只是逐渐凋零而已。”我就像那首歌中的老兵一样,结束我的军旅事业,趋于退隐。我相信上帝会让一个曾经努力尽责的老兵,看到他将任务完成。现在向诸位珍重道别。

麦克阿瑟回国后的头一年里,到处旅行演讲,马不停蹄地忙碌着,所到之处都大受欢迎。后来他定居在纽约,住在华道尔夫大厦,访客川流不息,应接不暇。

后来因朝鲜战争失败,而且他与杜鲁门总统政治意见有分歧,他在政界的地位有所下降。在塔夫脱竞选共和党总统提名时,麦克阿瑟也竭力帮忙,到处演讲助选,但是最后还是艾森豪威尔获得了提名,并当选为总统。此后,麦克阿瑟减少了活动,不再到处演讲,还接受了老朋友兰德的劝告,受聘为雷明顿·兰德公司董事长,位尊薪高,职务轻松,可以安度他的退隐生活。

在艾森豪威尔接任总统的第二年,麦克阿瑟还发表过他对战事的意见,但一年后,麦克阿瑟的想法改变了,他开始反感战争,他觉得艾森豪威尔和杜勒斯拒绝他的建议向斯大林发出最后通牒是对的,不该再使用原子弹构成威胁。后来,他还建议把国际间的武装战斗视为非法,以此来根本消灭战争。

约翰·肯尼迪继艾森豪威尔任美国总统,他对麦克阿瑟很钦佩,就任总统后第四个月,就到纽约拜访麦克阿瑟。麦克阿瑟一再告诫肯尼迪不要让美军介入亚洲大陆战争。

1961年,菲律宾独立15周年纪念,邀请麦克阿瑟夫妇参加庆典。当时菲律宾驻华盛顿使节加洛斯·罗米洛先向白宫请示,肯尼迪总统表示愿意以总统专机供麦克阿瑟使用。

麦克阿瑟当时已经81岁,经过东京美军基地转到菲律宾克拉克机场,他称此行为“情感的旅行”。他穿着褪色的军服、戴着破旧的军帽走出了机舱,他还是菲律宾人所熟悉的样子。群众大声欢呼,乐队奏出《老兵不死》,他深受感动,向群众行军礼时,手微微颤抖着。下了飞机,礼车开往麻拉甘纳宫,沿途欢迎的群众挥旗欢呼,盛况空前。

7月20日,肯尼迪总统在白宫接见了麦克阿瑟,询问菲律宾之行还有他对远东问题的意见。肯尼迪招待麦克阿瑟用午餐,财政部特铸金质荣誉章赠给他。

当他知道自己来日不长后,就想要安排后事。他最怀念西点军校,想要向他的母校告别,他对军校学生训话,提出了该校的校训“责任、荣誉、国家”,而且他还告诫学生们不要和文官首长争辩“问题事件”,他说这些重大的国家问题不是学生们所能解决的专业或军事问题。接着,他又发表了最后一次、最令人感动的讲话:

我已经老了,黄昏将至,声音和颜色都已经黯褪。辉煌的往事,已消逝在梦中。回忆很美丽,有泪水的滋润和昔日微笑的抚慰。耳畔依稀回响着我熟悉的微弱的号角,奏出了迷人的起身号,还有遥远的鼓声。在梦里,我听到炮声隆隆、枪声嗒嗒和战场上忧伤的低语。但我记忆中的黄昏,我时常到西点,耳边回响着——责任、荣誉、国家。今天我最后一次检阅你们,但我想你们知道,当我渡越此河时,我最后的怀念,仍是你们一般同学们,同学们!同学们!我向你们珍重道别。

麦克阿瑟和妻子都不想在纽约终老,在东京时,琼就希望将来能在南方有一个家,在那里安度晚年。但是他们都舍不得离开华道尔夫,在那里一切都方便,尤其不用担心寂寞。

这时,他们唯一的儿子——阿瑟已经长大,不再需要亚珠照顾。阿瑟喜爱音乐,课外就练习钢琴。起初,琼想把他送去西点,但他的个性不适合那里,麦克阿瑟因为自己幼时被母亲逼得太紧深受其苦,所以不想再勉强自己的儿子。

阿瑟进了哥伦比亚大学,1961年毕业。他觉得做一个麦克阿瑟家的人,心理负担太重,所以他父亲死后,他就改名换姓,过他自己喜爱的音乐生活。

麦克阿瑟曾这样写过:

人老了就丢弃了理想。年龄让皮肤起皱,放弃兴趣爱好会让灵魂起皱。你有信仰,就年轻,你若疑虑,就年老;你有自信,就年轻,你若恐惧,就年老;你有希望,就年轻,你若绝望,就年老。在我们心中,有一间记录室,如果永远放着美丽、希望、愉快和勇气的信号,人就会永远年轻。如果你的心房被悲观主义和犬儒主义所掩蔽,你就只能渐渐变老,渐渐地就像那首小曲所唱,你就凋零了。

麦克阿瑟一直都很自信,他满怀希望,永不绝望,乐观而永不疑虑。但是,1964年1月26日他84岁生日那一天,走到人生的最后关头时,他准备远离尘世。

他的身体衰弱得很快,艾尔勃格医师说如果他能早点注意健康,就能多活几年,但他却从不在意医师的忠告。

到了3月初,他的体重减到不够130斤,他时常觉得眩晕和头痛,有时腹部会不舒服,皮肤和眼珠的泛黄情况加深,医师诊断他的肝脏机能衰弱。军医署长向约翰逊总统报告病情,约翰逊立刻通知麦克阿瑟,飞机在拉加地亚机场等候,第二天早晨送他前往华盛顿沃尔特·里德陆军医院医治。

3月6日经医师会诊开刀,发现胆汁系统阻塞,所幸的是没有恶化,取出了肝脏的结石,情况还算是满意,但麦克阿瑟的身体虚弱,琼和阿瑟留院守夜。接下来他又动了两次大手术,一次是切去脾脏,一次是切去部分大肠以减轻食道出血,但病情毫无起色。

4月3日晚上,他进入昏迷状态,5日下午2点与世长辞。

下午5点7分,有12辆车的车队把他的遗体从医院移到纽约,晚间10点47分,灵柩暂放军械库。约翰逊总统下令全球美军基地鸣炮19响向麦克阿瑟致哀,下半旗一直到安葬之日。

他的遗体,在纽约接受了国家军人的最高荣誉,供人瞻仰,举行国葬。4月11日,在号角吹奏的哀乐声中,一代老兵从此长眠地下,但他一生的勋迹却永垂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