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多萝西和孩子们
很多学者、评论家曾花费许多时间考证多萝西和华兹华斯之 间是否有**的关系,却很少有人研究诗人在婚后与家中两个女 人的关系。传统的看法认为玛丽只是华兹华斯家生儿育女的管家, 而多萝西才是华兹华斯的精神支柱。
从华兹华斯结婚那年,即 1802—1812 年他们的第五个孩子 出生,这十年间,好像玛丽一直都在忙于生孩子和带孩子,而多 萝西则是华兹华斯日常活动的伴侣,他们同游苏格兰、共同商讨 出版事宜、共同协助罗德家族的竞选等。在华兹华斯的生活中, 多萝西是主角,但这种情况到 1812 年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
从 1812 年开始,玛丽不再生育,也逐渐从失去爱儿的悲伤 中恢复过来,无论在时间上和精力上都比之前充沛,可以参与丈 夫的各项活动。另外,华兹华斯似乎也对她更体贴,这段时间里, 多萝西在逐渐退出华兹华斯活跃的生命。
1814 年,华兹华斯带玛丽到苏格兰散心,多萝西在家照看孩子。之后,多萝西就经常不在家,不是到东家帮忙照顾患者就是到西家帮忙看顾孩子。她还与莎瑞·郝金生到威尔士住了三个月。 这一年,她跟华兹华斯聚少离多,这是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现象。 她在威尔士时,还是华兹华斯频频去信催促,多萝西才回家。 到家不久,华兹华斯又与玛丽到伦敦访友,多萝西在家照看孩子。
第二年,两人又外出度假,多萝西则一个人去看望朋友,一去五 个月。总之,从 1813 年到 1818 年这五年间,多萝西与华兹华斯 分离的时候居多。而与此同时,华兹华斯正在渐渐地接近玛丽。 他带她到各地散心游玩,带她参加罗德爵士家豪华的晚会,他更 四处夸耀他婚姻的幸福,他曾对友人说:“我的婚姻可以说是最幸 福的婚姻。”1815 年,华兹华斯更是将他当时最心爱的诗献给了 妻子。
多萝西则很少在各种场合出现,也许是礼仪上只有带妻子赴 宴而没有带妹妹的道理。这五年来,虽然华兹华斯和多萝西离多 聚少,他们的通信也一改往日的热情,都是写些家庭琐事,再也 没有“我多么想念你”、“亲爱的”那些充满感情的词句。从种种 迹象看来,我们不免要猜疑是他们兄妹不再和睦,还是姑嫂间有 了冲突 ? 目前没有足够的文件来证明这些,但从现在尚存的两封 信中可以看出一点端倪。
一封是 1814 年年底,华兹华斯写到威尔士催促多萝西回家 的信:小威廉病了,玛丽因为照看他而疲惫不堪,我多么希望你能回来。玛丽坚持要等孩子好些再请你回来,她起先并不同意我写这封信。我是希望你能回来减轻 玛丽的负担,你知道她的身体一向不好……信尾又加了很耐人寻味的补充:我再重复一遍,我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很真诚 地希望你能为了玛丽回来,每当我焦虑的时候,我总 是先想到你……华兹华斯这段有些道歉意味的补充不禁让人生出许多揣测, 是多萝西以为家中不需要她?还是另有原因?因为资料不足我们 已经无法知晓,这一切也只有当事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我们 至少可以看出一点儿不自然的气氛。那么姑嫂相处又如何呢?在 第二封现存的信中,我们可以看出多萝西对玛丽有些微妙的意见:前半年,我们家中有个全英国最差的厨子,好在 现在伊森太太来了,我和莎瑞准备给她最好的酬劳, 让她烧点各种口味的好菜给多拉吃,我想玛丽是不会 反对的。怪的是,多拉在这些小事上反而喜欢听任玛 丽的摆布,不太听我们的。玛丽有个怪脾气,她越是 爱那个人就越不关心那个人的琐事,其实细节堆砌起 来,在一生中也很占分量。她自己的身体应该不算小事吧?但她却明知我们担心还是不好好注意,叫人干着急。
我们除了可以从这两封信中或多或少地看出一些不和睦的 蛛丝马迹,在现有的文件中,丝毫看不见任何不和谐的现象。
这么多年来,很少有学者研究玛丽对华兹华斯作品的影响。 直到 1977 年,有一个年轻的邮票商人无意中发现一扎书信,他 本想丢弃,后来看到瑞德山庄及华兹华斯等字眼,才留了下来, 不久将其辗转卖到现在“鸽舍”的小博物馆里收藏。这几封信完 全推翻了传统研究界对于玛丽在华兹华斯一生中影响的论断:中 年前后的她深得华兹华斯的尊敬和爱戴,人们还发现她本人也是 个很有智慧才情的女人,绝非一般人想象的只是一个平庸的家庭 主妇。华兹华斯与安内特热恋时,他给安内特的信多出自多萝西 之手,但玛丽曾收到过他亲自写的文情并茂的长信。
那是 1821 年 5 月间,华兹华斯一个人到伦敦探望柯勒律治, 玛丽则到威尔士看望她的哥哥。华兹华斯途中寂寞,曾给妻子写 了一封热情洋溢的家书:我多么想与你在一起,对我来说,每个小时的分 离都是惨痛的损失,我们两个已经分离得够久了。我 们的灵与肉是多么地相互需要,我们拥有彼此就好像 拥有珍世奇宝。想你、念你、爱你的情感在我心中炽热, 烫得我异常清醒……也侵蚀着我的心。我在水边想你,在绿荫下想你,我一直怜你、爱你,从你是待嫁的新娘,一直到现在,由我们俩第一次并肩散步开始,到如今 的分离,以至于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想必你在路上也 一样地念着我,连马车将你带到何处也不在意了吧?
啊!亲爱的,我不该相信这有形却无情的信笺, 它能代表我要跟你说的话吗?不能。它不能代表你心 中的我、脑中的我,踩在青草地上思念你的我、四肢 舒展在柔软的泥土上思念你的我、在晚风中思念你的 我……让我在你不在身边的时候听到你对我说话的声 音吧。再相聚时,我们将会坐在绿树荫下,在波光粼 粼的水边,在你最喜爱的、平静的、空旷的、朦胧的 夜色里!玛丽,原谅我要在此搁笔……玛丽也回复了一封同样缠绵的信:当小多拉今天早上看到我一手拿着你的信,一手 擦眼泪时,问我为什么哭,我告诉她我太快乐了,她 的小脸上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真的,亲爱的,这封 信给了我莫大的鼓励,那是一种新的感受。因为这是 第一封完全写给我的、属于我的信。我深深地感动着, 亲爱的威廉,你说你没有我就没法好好过日子,我懂 的,我也知道,可是当你亲自写来告诉我,我何止是 惊喜,我完全被震撼了。
有一次,你在给妹妹的信中提到你当时回来,或许“对我有用”,那时候我看了信感触很深。确实, 亲爱的,那个时候你若回家,是对我极有帮助,只是 那个时候我并不像现在这么需要你。……更何况那时 候我没有应有的空闲和情致去与你共同编织这份丰富 的情感。如今一切都不同了,不只现在,以后,我也 愿意与你共度,你曾为我做的牺牲,我一直铭记于心, 并今生今世都感激你。我希望这是我们今生最后一次 分离……从这两封信中,我们可以知道他们夫妇感情笃厚,传统上认 为玛丽只是华兹华斯的家庭主妇的看法被彻底推翻。
1812 年,华兹华斯夫妇失去了两个心爱的孩子,之后,他们 对剩下的三个孩子更加关心了,稍有不妥,就会极为紧张。全家 搬到瑞德山庄时,华兹华斯的长子约翰已经 10 岁了,每天跟柯 勒律治的两个孩子到邻镇上学。柯勒律治的两个孩子从小聪慧, 虽然父母失和、欠人管教,但仍表现出过人的才华。相比之下, 小约翰是个学习能力较差的孩子。他的姑姑多萝西曾经一度对他 很失望。
作为长子,华兹华斯自然也对约翰抱有很大希望,他千方百 计想送他去较好的学校,以便日后能进入剑桥,做一等学府的高才生。但在教导之余,他也痛心地指出了约翰身上的弱点:约翰在读书方面的能力是我所认识的孩子中最差的一个。他有很好的判断力,也有正常的思维,但当 我替他补习拉丁文和希腊文学时,我失望透了。没想 到他觉得念书那么苦恼,直到现在他的英文还是一窍 不通!
华兹华斯很矛盾,理论上,他反对当时死记硬背和填鸭式的 教育方法,他主张让学生充分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但是,轮到 约翰身上,他又像当时的家长一样望子成龙,要送他到剑桥或牛 津求学。
在这两种心情的冲击下,华兹华斯一面在家中压抑着脾气耐 心地教导约翰,一面四处拜托朋友替约翰在剑桥或牛津留一个名 额。不幸的是,约翰的数学太差,要跻身一流学府,恐怕是不可 能的事了。在华兹华斯过度期望儿子成才的压迫下,小约翰对父 亲的感情日渐疏远,面对外人也更加害羞。
多拉却恰巧与之相反,她很慧黠、快乐、活泼,她是家中的 可人儿。她 6 岁的时候,姑姑多萝西就曾下过这样一段评语:小多拉是个可爱的孩子,她讨人喜欢,又活泼, 活泼得有时候有点儿淘气,感觉上还有些任性,但也 不是天生的任性脾气……小多拉上了一阵小学之后,就留在家中学习。姑姑多萝西教她念书,她后来变得有些任性和骄纵。多萝西认为,只有学校严厉的校规才能改变她的脾气。 华兹华斯也很清楚多拉的优点和缺点,他希望她能更用点儿心思在功课方面:“她非常粗心,又不专心,但只要她把心思放进 去就会学得很快。”言下之意似乎舍不得送她到远地求学,所以 多拉直到 14 岁时才被送到学校住读,她在那里度过了三年的快 乐时光。
在多萝西的一些描述中,我们可以看出,多拉聪慧、好强, 很有父风,但因为是女儿身,无法像父亲一样四处游**。住读三 年之后,多拉整装回家,与母亲、姨妈和姑姑合力在家中照顾父 亲。她不像外人那样崇拜华兹华斯,她是家中唯一敢跟他开玩笑、 指责、逗闹的孩子,而华兹华斯对这位掌上明珠更是钟爱非凡。
威廉是华兹华斯家最娇弱的孩子。因为他牙牙学语时,家中 突然失去了两个孩子,刹那间,全家大人都将全部的爱心和注意 力放在他身上。也许是太过宠爱的关系,小威廉是三个孩子中最 懒也最没有心思念书的一个。姑姑多萝西曾这样记载道:……小威廉是个可爱又有趣的孩子。他现在才开 始读书认字,表现很差,进度慢得很。最近,他换了 个新老师—二哥的助手卡特先生,进步了很多,一 瞬间变得专心起来了,不像以前在我、莎瑞阿姨及他 妈妈手下,念来念去也没念出什么名堂来,学东西的时候不是打呵欠就是把身子抖个不停。
家中大小几乎都拿他没有办法,只有华兹华斯全心全意地呵护着他,有时候威廉的过分骄纵让多萝西觉得非常不妥。
威廉 11 岁那年,家中的女人终于说服华兹华斯将他送到外 地住校,没想到,住了一年又因为身体不佳被送了回来。那段时间, 威廉只好一面在家中休养,一面跟着刚由剑桥回来的柯勒律治的 儿子哈特利补习功课。
1821 年后,华兹华斯自己的小生活圈子一片平静,没有再遭 遇什么不幸,但华兹华斯家族却有两个人去世了,一个是他小弟 弟的妻子,在生第六个孩子的时候难产而死;一个是他的大哥。
华兹华斯和大哥的感情一直有些淡,平时只有一些金钱上的 来往,因为大哥管理着家族的财务。尤其在大哥娶了那个年轻的 女孩为妻之后,两家的来往更少了。直到大哥临终,华兹华斯都 很镇静、理智,他说:“最令人担心的是,大哥既没有立遗嘱,又 没有替孩子指定监护人,只怕像他太太那样的女人,以后会带着 孩子再改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