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的成就

离开德累斯顿,肖邦决定返回波兰,9月 12日,他回到了华沙。

1829年剩余的日子里,肖邦都利用黄昏时刻创作乐曲。这段时间,肖邦不必在紧张的情绪下,举办公开的音乐演奏会,并且能心情平和地玩味这些有报酬的作品,例如舒伯特的《八重奏》、贝多芬的《大公钢琴三重奏曲》《C小调弦乐四重奏》和《第 26号钢琴奏鸣曲》等。这些作品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而持久的印象。

现在,肖邦已经够资格当一名艺术家了,他的辨识能力有很大提高,虽然华沙民众并不怎么欢迎贝多芬的音乐,但是他们对贝多芬的作品有充分的认识。就某些方面而言,肖邦的确受到了茨威尼的鼓励而有所长进;但就另一方面来看,是什么。所以我经常对着我的钢琴,说出我要告诉你的话。

当时,让肖邦陷入恋爱烦恼的是一个漂亮的波兰女高音——康斯坦丝·格拉德科芙斯卡,她比肖邦小几个月,当时已成为优秀的声乐家。她与肖邦一样申请进入华沙音乐学院,他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但是格拉德科芙斯卡的崇拜者很多,特别是那些驻扎在当地要塞的年轻骑兵军官。面对他们,肖邦发现想要与格拉德科芙斯卡发展困难重重,所以只好把这种爱慕加些理想化的色彩,藏在内心深处。

对此,肖邦的父亲了解得很少,但是他对肖邦这种表面上缺乏秩序的生活感到烦恼和愤怒,所以把肖邦送到皇太子安东尼·雷兹威尔的乡下别墅去了。

在那里,肖邦被太子的两个年轻女儿所吸引,表面上肖邦似乎已把格拉德科芙斯卡忘记了。期间他曾给蒂塔斯写信:如果我能暂时感到愉快的存在,我就会停留在那里,直到他们对我没有吸引力。但是我的事业,特别是我没有完成的协奏曲,让我等得不耐烦,我迫不及待地要把最后阶段完成。

这里的两个公主很可爱,她们随和,喜欢音乐,感情丰富。她们中的一个很年轻,才 17岁,长得漂亮动人,能教她一些指法,确实是件乐事。

音乐会的门票在开演前三天就已全部售完,当晚的演出获得了观众的满堂喝彩。其中有位观众沉醉在肖邦的音乐中,忘了时间,他在夜里 11点钟满怀热情地写道:我刚从肖邦的音乐演奏会场回到家中。在这位艺术家 7岁时,我就听过他的演奏。当时的他还只是未来的希望,但是他今天的演奏实在太精彩了,那么流利,那么和谐……他的音乐充满了表达式的感情和曲调,能把听众引入一种精致微妙、全神贯注,甚至销魂蚀骨的境界中,并且在人们的记忆深处留下难以忘怀的快乐时刻。

但肖邦本人对这次演出并不满意,他所认为的真正的成功演出,是几天后,也就是 3月 22日那天,因观众热烈反应所举行的第二场音乐演奏会。他用克拉科维亚克舞曲取代了原来的幻想曲,并且使用了一架具有强烈音调的维也纳钢琴,用这架钢琴所演奏出来的曲子比原先的钢琴更能表现出曲调的深度。

此时维也纳的音乐出版家哈斯林格也履行了他的承诺,于 1830年 1月出版了肖邦的《梦幻变奏曲》。这样一来,肖邦的知名度大增,足以与那些奥地利及日耳曼的音乐家们并驾齐驱。

到了 4月,肖邦又着手《E小调钢琴协奏曲》的创作,成千上万的民众滋事,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但我想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在提洛尔地方,也有**不安。意大利人没做什么事情,但民情沸腾……我还没有申请护照,但人们说,我只能得到一张奥地利和普鲁士的护照,意大利和法国想都不要想。

据我所知,已经有好几个人申请护照时遭到了拒绝。不过这样的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我很可能在几个礼拜内,从科拉古到维也纳。那里的人们要对他们记忆中的我产生新看法了,我也必须要利用好这次机会。

这段时间,他完成了《E小调协奏曲》,并在 1830年10月 11日,在市政音乐厅,举行这首曲子的第一次公开演奏,就是这场演奏成了他在华沙的最后一场音乐会。

这首《E小调协奏曲》是整个节目的中心,一起搭配演奏的还有波兰主题的幻想曲。这场音乐会是一场成功的演出。肖邦给蒂塔斯写信说:“我一点也不紧张,并且就以我单独一人演奏时的方法去演奏,结果很好。”

这次音乐会也了却了肖邦的一桩私人心愿,因为格拉德科芙斯卡也参加了这场音乐会,据他说,她当时“身着白衣,头发上戴着玫瑰花。”但是直到此时,两人还只是认识,肖邦没有表示他的好感,格拉德科芙斯卡也没有向他表露过类似的情感。

他在优雅的社交场合仍很受欢迎,但这些对他的收益没有任何帮助。哈斯林格很礼貌地拒绝了肖邦出版乐谱的请求,因为上次出版肖邦的《梦幻变奏曲》,让他蒙受了不少损失。

当时维也纳民众都以哈布斯堡大公的喜好为依据,他们偏好施特劳斯家族或约瑟夫的华尔兹舞曲。肖邦告诉埃斯纳说:“在这里,华尔兹全被视为好作品。”在早一点的另一封信里,他也提到:“维也纳观众的鉴赏力坏掉了。”

对许多奥地利的乐谱出版家来说,商业利益远比艺术价值来得重要,而且他们也很少有时间去品味肖邦的音乐中所蕴涵的如诗般的感情或极具新鲜感的创意。

肖邦这种优美但不壮观的钢琴曲与当时所流行的乐曲风格不相符,所以有位音乐演奏会的经纪人对肖邦说:“在这里有太多好的钢琴家,必须声名大噪,才能有所得。”所以他不鼓励肖邦做演奏家。

尽管如此,肖邦在给家人写信时报喜不报忧,他假装自己生活得很愉快。经蒂塔斯帮助,肖邦在维也纳的一条主要街道上找到了住的地方。

屋子在三楼,有三个房间,华丽、高雅,还附带家具。

这条街道,白天人声鼎沸,来往马车在石子路上奔跑,马蹄声、车轮声响彻云霄;夜晚这里有附带长窗的高大建筑,沉寂的商店雕刻被孤独的煤气灯照亮,进入了朦胧、如幻境般的童话世界。

在圣诞节来临前,肖邦给家人写了一封信,他说:回家。我诅咒离家那天,现在我打着领带参加晚上的宴会、音乐会和舞会,但是这些都让我厌烦,这里的每件事情都让我感到沮丧。我现在已穿好衣服,准备外出。

有人做伴时,我必须表现镇静,一旦回到家里,我就拼命弹琴。有些事情的确让我感到忧伤,难道事情连一点转机都没有了吗?她(格拉德科芙斯卡)还好吗?她是否受到暴乱事件的影响?我的上帝禁止那样,这应该是我的过错,使她镇静下来,告诉她,只要我一息尚存——直到死——甚至死亡后,我的骨灰也会洒在她的脚边。

稍后,他还描述了维也纳市中心的圣史蒂芬教堂的子夜弥撒:当我进入教堂时,还空无一人,我不是来参加弥撒,只是想在这个时刻,看看这座宏伟的建筑物。我走进最黑暗的角落里,站在一根哥特式梁柱下。我无法形容这些拱门的伟大和庄严,一切都显得非常沉静。

台阶上偶尔会出现一位圣器监护者,缓缓走到神殿后面点燃烛火。在我后面有一具棺木,在我脚下有一具棺木——只在我头上没有棺木……我从未如此清楚地觉察出自己的寂寞空虚。

大笑之后,便上床睡觉。

但是没过几天,他又给杰恩写了一封信,一种失望的气氛再度被唤起。这段时间,肖邦正处于向成熟阶段的过渡期,而这种转变来得如此急剧,他需要家人的关爱及呵护。

我的朋友们都在做什么?我渴望与你们一起生活,我愿意为你们牺牲。为何我如此孤单?难道在如此让人害怕的时刻,只能和你一个人相处?

……今天是新年,但是新的开始竟如此悲哀!拥抱我吧。你将要上战场,得带个官阶回来。祝你们大家好运。为什么我不能击鼓!

可想而知,在这段情绪纷乱的日子里,肖邦根本不能专心致力于乐曲创作,或更进一步地在钢琴家的事业上有所进展。

他当时完成了钢琴以及管弦乐演奏的《波兰舞曲》(OP.22)及《降 E大调华丽大圆舞曲》(OP.18),这两首曲子都是为了迎合爱舞蹈的维也纳民众。当时的音乐都是一种活泼、华丽的风貌,但肖邦所表现出来的还是缺乏特殊风格,但他自己对此并不十分留意。

更能表现他丰富情感的曲子,是他在 1831年间所作的《第一谐谑曲》。他在这首曲子中的主要部分隐隐约约地加肖邦想办法让自己振作,他知道如果生活在过去的记忆和情感世界里,是不能创造未来的新生活及新理想的,他强打精神,坚定意志,于 1831年 4月 4日在当地一家著名的音乐厅举办的一场音乐会中,担任钢琴演奏者,他仅署名“赫·肖邦”,并且只演奏了他的《E小调钢琴协奏曲》,这是当时很流行的一种方式。

这次音乐会不太成功,而他只是参加演出的音乐家中的一位,所以震撼力极小。他发现自己已无法回到在维也纳时的那段光辉灿烂的时刻了。在这场音乐会的前两天,肖邦在他的记事本上写道:我身处一大群人中无所事事。我叹赏这些树林、春天的气息和大自然的淳朴,这一切让我回想到童年。暴风雨即将来临,所以我走进了屋子,并不是真正的暴风雨,只是因为我感到很忧郁。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连那音乐都不感兴趣了。

已经很晚了,但我还不想睡,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报纸和宣传海报上已经宣布了我的音乐会,两天后就开始,但是对我来说,好像没有这回事一样。我不想听那些无谓的恭维,这对我来说,越来越没有意义。

如果不是因为父母,我真希望自己已经死了。她(格拉德科芙斯卡)的影像仍然在我眼前。我想我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