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张都监血溅鸳鸯楼 武行者夜走蜈蚣岭
武松走回到孟州城里,已是夜里。家家闭户,处处关门。武松从张都监家的院墙跳了进去,他原本在这里出入,熟悉道路,几拐之后就到了鸳鸯楼。捏脚捏手上了楼梯子,就听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三个在里边说话,张团练说:“他们四个对付他一个,肯定可以,他有几条命都没了。”蒋门神说:“小人的徒弟结果了他,就来回报。”
武松听了,心头无明业火高三千丈,冲破了青天。右手持刀,左手叉开五指,抢入楼中。只见蜡烛高明,一两处月光射入,楼上很是明亮。蒋门神坐在交椅上,见是武松,吃了一惊,刚要起身,武松早一刀劈下,连人带交椅被砍翻。张都监方刚迈开脚要跑,被武松一刀,砍翻在地。张团练是武官出身,虽然喝多了,还有力气,就提起一把交椅挥过来。武松一手抓住,用力一推。张团练哪经得起武松的神力,往后倒望后倒在地上。武松赶上,一刀砍死。蒋门神挣扎起来,早被武松一脚踢翻,砍死在地。随即武松扯下一块布,蘸着血,在白粉壁上写下八个字:“杀人者,打虎武松也!”
武松刚要下楼,楼下夫人叫说:“楼上官人们都醉了,上去搀扶。”于是两个人上楼来。武松躲在梯子边,一看是前几天捉自己的。武松等着两人走过,到了屋中。两人一看地上的尸首,吓得目瞪口呆,刚要回身,武松在背后手起刀落,结果了二人。武松心说:“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一百个,也是一死。”于是提刀下楼。
夫人问:“楼上怎么了?”见是一个大汉过来,惊说:“是谁?”就见武松一刀飞起,劈面剁来。当即倒下。这时,就见从前那个唱曲儿的养女玉兰,打着灯笼走来,照见夫人死在地上,刚叫了一声:“坏啦!”被武松一刀结果了。随后武松走出中堂,从角门出来。
到了城里,武松心想:“如果等着开城门,就怕被抓住了。不如连夜越城出去。”于是走到城边,上了城墙。这孟州是个小城,土城不很高。武松从城墙上跃下。然后淌水过了城壕,提着朴刀,从小路往东走去。
武松一夜辛苦,身体疲倦,再加上被杖脊二十,棒疮开始疼。于是走到一处古庙,就进去躺在地上,睡了起来。刚睡着,就伸过来两把挠钩,把武松搭住。同时有两个人扑上来,按住武松,把他捆了。这四个人说:“这汉子肉多,正好送给大哥去。”武松哪里挣扎得脱,被这四个拖着,脚不点地,拖到村里来。
进了一处房子,这四个人就高喊:“大哥、大嫂快起来,我们抓了个好货。”片刻,一男一女走了出来。那女的一看武松,就说:“这不是叔叔武都头?”那大汉说:“快解开我兄弟。”
武松看时,不是别人,男的是菜园子张青,女的是母夜叉孙二娘。那四个人吃了一惊,就把绳子解开。张青请武松坐下,问:“贤弟怎么这个样子了?”武松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那四个人就跪下说道:“我们四个都是张大哥的伙计,因为赌钱输了,想去绑个人来送张大哥,换几个钱。正是有眼不识泰山,一时误犯着哥哥。”张青夫妻两个笑说:“要不是我这兄弟睡着,别说你们四个,四十个也不是对手。”
张青说:“贤弟留在这里,离城太近,就怕官府明天四处搜查,排门挨户,躲不过去。我说个安身的好地方,不知你肯不肯。”武松说:“如果有好去处,怎么不肯?”张青说:“是青州地面有一座二龙山宝珠寺,花和尚鲁智深和青面兽杨志在那里落草,打家劫舍,青州官军都怕,不敢正眼瞧他。贤弟只有去那里才安全,换了别的地方,终究要被抓。他们曾经来信叫我入伙,我只因为恋家,没有去。不如你去那里做个头领。”
武松说:“大哥说的是。那你就写封信给我,我这就走。”张青随即写信。母夜叉孙二娘说:“兄弟穿成这样,脸上还有刺字,不等到了,路上就得被人抓了。”张青说:“脸上贴两个膏药,挡住字就行。”孙二娘笑说:“天下只有你乖,说这痴话!这怎么瞒得住公差。我有个办法,就怕叔叔不乐意。”
武松说:“什么办法?”孙二娘说:“两年前,有个头陀从这里经过,被我放翻了,做成了馒头馅。但是留下了他的一个铁戒箍,一身衣服,一本度牒,一串一百零八颗人头骨数珠,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戒刀。你把头发剪了,做个行者,就能遮住额上的金印,这本度牒上的岁数相貌又和你一样。你用他的名字,路上谁会盘问?”张青拍手说:“二嫂说得对,我倒忘了这个。”
武松说:“这个好,只怕我不像只恐我不像我不象出家人模样。”孙二娘说:“我给你扮一扮看。”于是去房中取出包袱,拿出衣裳,叫武松穿了。有穿上皂直裰,系上绦,再摘下毡笠儿,解开头发,折叠起来,把戒箍儿箍上去,挂上数珠。张青、孙二娘看了,喝彩喝采说:“岂不是前生注定!”武松在镜子里立一照,也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张青拿起剪刀,替武松把前后头发都剪了。
武松吃了一顿酒饭,就辞别张青夫妻二人,腰里跨了两口戒刀。孙二娘拿出那本度牒,装进锦袋,叫武松挂在贴身胸前。武松出门,插起双袖,摇摆着就走。张青夫妻看了,喝彩喝采说:“果然好个行者!”
武松离了大树十字坡,走了五十多里,就见一座高高的山岭。这时已是晚上,武松趁着月光走上岭去。就见林子旁有一个寺庙,里面传出笑声。武松心说:“奇怪,怎么有人笑?”走到屋子外,从窗子看进去,就见一个道士抱着一个女子,在那里嬉笑戏笑。武行者见了,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心想:“这个出家人,却做这样的勾当!”于是从腰里拔出那两把烂银似的戒刀,在月光下一照,犹如白雪,然后向前打门。
那道士开了门,喝说:“你是什么人?怎么敢半夜三更吓人,敲门干什么?”武行者睁圆双眼,大喝一声:“先拿你这鸟道士祭刀!”那道士听了,抡起手上的两口宝剑,扑向武松。武松轮起两只戒刀来迎。两人就在明月之下,一来一往,一去一回,两口剑寒光闪闪,双戒刀冷气森森。两人斗了十几个回合,就听一声脆亮,两人中倒下一个。不知两人厮杀谁倒下了,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