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偷骨殖何九送丧 供人头武二设祭

却说何九叔一看武大郎嘴中带血,吓了一跳,心想:“这一定是中毒死的,难怪西门庆叫我办周全。我如果说出去,西门庆一定跟我为难。但是如果瞒过众人,就这么装殓了,那武大的兄弟武松,是景阳冈上打虎的好汉,一旦知道了实情,连我也要被怪责。”随即转念一想:“不如就不声张,等送出城,烧化的时候,偷着拿两块骨头。以后武松追究,我还有个证据。如果他不追究,我就给西门庆留个情面。”想到这里,就盖山布单,叫伙计一起收敛了。

随即把棺材送到城外的化人场,把棺材点火烧化了。何九叔偷着拣了两块骨头,一看却是黑的,于是藏在衣服里。等处理完毕,和众人一起回来。

潘金莲回到家中,就在桌子上立了个灵牌,写上“亡夫武大郎之位”。此后每天依旧把西门庆叫来,一起玩乐。

过了一个月,武松办完公事,从京城回来了。一进家门,就见桌子上摆着武大郎的灵牌,当即呆了,说道:“莫不是我眼花了?”连忙叫了声:“嫂嫂,武二回来了!”潘金莲在楼上听见了,连忙哽哽咽咽假哭着下来。

武松说:“嫂嫂先不要哭,我哥哥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了?”潘金莲一边哭,一边说:“你走后十几天,他就得了心疼的病。病了八九天,吃什么药都不管用,最后还是没治好,就死了。撇下我,好苦啊!”武松又问:“现在埋在哪里?在那里?”潘金莲说:“我就一个人,哪里去找坟地,就送出去烧化了。”

武松无奈,就在灵牌前哭了起来。随后武松整整在灵前守了一夜,夜里做梦,就梦见了武大对自己哭。第二天醒来,武松想到夜里的梦,心里疑惑,就见潘金莲下楼来了,于是就问:“我哥哥到底得了什么病死的?”潘金莲说:“叔叔怎么忘了,昨天说了,是心疼病死的。”武松问:“从哪里买的药?”潘金莲说:“药贴还在这里留着呢,上面写着呢。”武松又问:“那谁给买的棺材?”潘金莲说:“央求隔壁王婆买的。”武松问:“谁给抬出去的?”潘金莲说:“送丧的何九叔,都是他办的。”武松说:“原来这样。我还要去县里办事,先走了。”说完出门而去。

武松打听到何九叔家,直接走了进去。何九叔刚起来,听说武松来访,吓得手忙脚乱,头巾也戴不利索,慌忙取了那块骨头,出来迎见。武松叫他坐下,然后揭起衣裳,飕地掏出一把尖刀,插在桌子上。何九叔吓得脸色青黄,不敢出气。武松捋起袖子,握着尖刀,说:“我是粗人,也还知道冤各有头,债各有主,你不要害怕,只要如实说,武大怎么死的,就不干你的事。故意有本句假话,我这口刀,叫你身上添三四百个透明的窟窿!”说完,两只眼睁得圆圆的圆圆地看着对方。

何九叔赶忙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个袋子,放在桌子上,说:“都头息怒,这袋子里就是证据。”武松打开一看,是两块酥黑的骨头,于是就问:“什么证据。”何九叔就把出殡那天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了。武松听了,问道:“奸夫是谁?”何九叔说:“我不知道。不过,听说有个卖梨的郓哥,曾经跟武大一起去茶馆里捉奸。这条街上,人都知道。都头可以去问他。”

武松于是收了刀,拿了袋子,叫着何九叔,一起上了街。走了几条街,何九叔望见郓哥恽哥,立刻喊他过来。何九叔说:“郓哥,你认得这位都头吗?”郓哥说:“抬老虎来时,我就认得了。”武松说:“好兄弟,你跟我到饭店来。”于是,进了饭店坐下,武松叫了三份饭来,对郓哥恽哥说:“你跟我哥哥去茶馆里捉奸,是捉的谁,你给我说说。”

郓哥就一五一十地说了。武松说:“你说的都是实话?”郓哥说:“就是到了官府,我也这么说。”武松说:“说得是,兄弟!”于是付了饭钱,三个人下了楼。武松带着他们,直接去了县厅。

知县见了,武松就把西门庆与嫂子通奸,下毒药谋杀武大的事情,都对知县说了,要告西门庆。这两个人都是见证。知县又问了何九叔和郓哥的证词。这知县,跟西门庆也是有关系的,于是说:“武松,你也是本县都头,不晓得法度?捉奸见双,捉贼见赃。你不曾捉到西门庆通奸,单凭这两个人说的话,我就定他杀人,岂不是偏向你了。”武松从怀里取出两块酥黑骨头,说:“相公,这个可不是小人捏造出来的。”知县看了说:“待我从长商议。可以办的时候就告诉你。”于是,武松就在县衙住下。当天,西门庆得到消息,就派心腹给知县送来银子。知县于是又叫来武松,说:“武松,你不要听外人挑拨你跟西门庆做对头。这件事证据不清楚,没法审理。”

武松说:“既然相公不准,那就再说吧。”于是退下。出去之后,叫上两个士兵土兵,出了县衙,来到家中。潘金莲已经知道武松告状,但是县里不准,于是放下心来。武松说:“嫂嫂,当时邻居帮着发丧,还没有感谢,我这就请他们来,吃一顿饭。”潘金莲说:“有什么非要谢的?”武松说:“礼数不能缺了。”于是叫士兵出去采买酒菜果品,自己出去喊邻居来。

不多时,布置已定,四家邻居都来了,还有王婆,一共五个人。武松搬条凳子,坐在横头。叫士兵土兵把前后门关了。武松招呼众人一起喝酒吃菜。众人都怀着鬼胎,正不知怎么的。

等酒过三杯,武松说:“哪位高邻会写字?”姚二郎说:“胡正卿写得好。”武松就说:“那就有劳你来写。”然后卷起双袖,从衣裳下抽出一只尖刀,说:“各位邻居,冤各有头,债各有主,我只是请你们做个见证。”于是一把拉住嫂嫂,喝道:喝到: “你这**妇,怎么害的我哥哥?”潘金莲说:“叔叔,不要胡来,他是心疼病死的,干我什么事。”武松把刀插在桌子上,把潘金莲按在灵牌桌子上,然后对王婆喝道:喝到:“老猪狗!你说实话。”王婆一看逃不掉了,只得说:“都头不要发怒,我就说好了。”

武松叫士兵土兵拿来纸墨笔砚,叫胡正卿写。胡正卿拿起笔,说:“王婆,你实话实话实话实说。”王婆听了,又说道:说到:“不干我的事,跟我没关。”武松说:“我都知道了,你赖不掉。”然后提起刀来,朝潘金莲比画了两下比划了两下。潘金莲慌忙说:“叔叔饶了我,你放开我,我说就罢了。”于是武松放开手,潘金莲就把前后过程都说了。王婆见潘金莲都招了,也只得招认。武松叫他俩在写的记录上画了名字。左邻右舍的也都写了名字。

随即,武松说:“哥哥灵魂不远,兄弟武二给你报仇雪恨!”然后一刀刺向潘金莲,然后叫士兵看好王婆,自己出了门,直奔西门庆的药材铺。药材铺主管一看武松来了,原本认得,武松说道:“你要死要活?”主管慌说:“小人不曾得罪都头。”武松说:“那你说,西门庆现在哪里?”主管说:“跟一个朋友,去狮子桥下酒楼喝酒去了。”武松转身就走。

到了狮子桥下,进了酒楼,寻到西门庆,武松拔出尖刀,挑开帘子,钻了进来。西门庆吃了一惊,叫了声哎呀,就跳到凳子上,登上窗台,想要跳,下面却是街。武松用手一按,跳上桌子,就见西门庆拳头虚晃,右脚却飞来。武松一闪,正被踢中右手,刀子飞了起来,直掉下到街上。西门庆见他没了刀,心里就不怕了,右手虚晃,左手一拳,打向武松心窝。武松闪过,顺势从胁下钻过来,右手抓住西门庆左脚,叫了声:“下去!”那西门庆当即被撞落到街心去了。旁边行人吃了一惊。武松也钻出窗子外,往下一跳,跳在街上,一刀把他刺死。

随即武松回了紫石街,叫士兵押着王婆,带着邻居,奔县厅去了。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