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刘备携民渡江 赵子龙单骑救主

却说刘备问计于孔明，孔明说：“可以赶紧离开樊城，去襄阳。”刘备说：“可是百姓跟着我多年，我不忍心丢下他们。”孔明说：“那就叫人告诉百姓，有愿意一起走的，可以跟着。”于是，先派关羽在汉江岸上准备船只。又叫孙乾、简雍在城中宣告说：“现在曹兵要来，百姓愿意跟随的，就一起过江。”百姓都愿意跟着，于是扶老携幼，将男带女，滚滚渡河。

过河就是襄阳，刘备来到城门前，勒马大叫说：“刘琮贤侄，请打开城门，让老百姓进去。”刘琮听说是刘备，吓得不敢出来。蔡瑁、张允来到敌楼上，叫军士乱箭射下。刘备连忙躲闪。这时候，城中有一个将官，带着几百人冲上城楼，大喝：“蔡瑁、张允是卖国贼。刘使君是仁德的人，为什么不给开门。”一看，这人身长八尺，面如重枣，是义阳人魏延，字文长。魏延抡刀砍死守门将士，开了城门，大叫：“刘皇叔快领兵进城，一起杀卖国贼！”就见城内一将飞马而出，大喝：“魏延无名小卒，安敢造反。认得我大将文聘么！”魏延大怒，挺枪跃马，就来交战。两边人马在城边混杀，喊声大震。刘备说：“本来想保护民众，这样却害了民众。我不进襄阳了。”孔明说：“江陵是荆州要地，可以去江陵，在那里抵抗曹操。”

刘备说：“正合我意。”于是带着百姓，向南朝江陵而去。魏延与文聘交战，手下士兵都战死了，魏延于是拨马就走，却找不到刘备，于是去投奔长沙太守韩玄去了。

刘备带着军民十几万，大小车子数千辆，众将都说：“民众太多，一天只能走十几里，这样会被曹操追上。带着这么多百姓，怎么迎敌？不如暂时舍弃百姓。”刘备说：“做大事者必须以人为本。现在人家跟着我，我怎么抛弃他们。”百姓听说刘备这话，无不伤感。于是刘备带着百姓，缓缓而行。孔明说：“追兵不久就要到。可以派关羽水军从汉江去到江夏，向刘琦求救。”

刘备于是派人叫关羽，带着水军去江夏，叫张飞断后，赵云保护老小。然后每天只走十几里就停歇。

却说曹操从新野，很快南下到了襄阳。刘琮出城拜迎曹操。曹操抚慰一番，就封刘琮为青州刺史。荀攸进言说：“江陵是荆州重地，钱粮很多，如果被刘备占据，就不好打了。”曹操说：“正是。”于是叫襄阳诸将中，选一员将官开道。诸将推举文聘。曹操封文聘为江夏太守，在前面开道，又派出五千铁骑，星夜前进，限一日一夜，追上刘备。

却说刘备前行，到了当阳县境内，上了一座上暂时屯扎。山名景山。到了四更时分，就听见西北方向喊声震地而来。刘备大惊，急上马引本部精兵二千余人迎敌。曹兵掩至，势不可当。张飞保着刘备，且战且走。跑到天亮，听喊声渐渐远去，刘备方才歇马。这时候看手下的人，只有一百多骑兵了，百姓、家小，还有赵云等人，都不见了。

刘备大哭说：“十几万生灵，都是追随我，遭了大难。”正在悲伤，就见糜芳带着箭伤，跌跌撞撞跑来，说：“赵子龙投降曹操去了。”刘备叱说：“子龙不会离开我的。”于是刘备叫张飞断后，自己带着人继续赶路。

张飞带着二十多个骑兵，到了长坂桥。张飞看见旁边一个树林，于是心生一计，叫骑兵们砍下树枝，拴在马尾上，在树林里来回奔跑，冲起尘土，装作疑兵。张飞亲自横矛立马在桥上，向西而望。

却说赵云从四更时分，跟曹军厮杀，杀到天明，不见了刘备，也不见了刘备的家小，心想：“主公把甘、糜二夫人和小主人阿斗，托付在我身上，现在失散了，有什么面目再去见主公？不如去决一死战，好歹要找到小主人下落。”再看身边，只有三四十个骑兵了。于是赵云拍马，在乱军中寻找。百姓号哭，震天动地，受伤的不计其数。赵云正走着，见一个人卧在草中，一看，正是简雍。赵云急忙问：“看见两位主母了吗？”简雍说：“她们跳下了车子，抱着阿斗跑了。我也受伤了。”赵云叫简雍先去报告刘备：“我上天入地，也要找到主母和小主人来，否则死在沙场上，”

说完，拍马朝长坂坡奔去。忽然一人大叫：“赵将军？”赵云勒马问说：“你是何人？”答说：“我是护送家小车子的军士，被箭射倒了。”赵云就问二位夫人的消息。军士说：“刚才甘夫人披散着头发，光着脚，跟着一百姓，朝南去了。”赵云一听，也顾不上军士了，急忙骑马往南跑去。见到一群百姓，好几百人，赵云大叫：“其中有甘夫人吗？”甘夫人在后面望见赵云，放声大哭。赵云下马，插枪在地，哭着说：“叫主母失散，我的罪过。糜夫人和小主人在哪？”甘夫人说：“我和糜夫人被追，就混在百姓中走，又被一队军兵冲散。糜夫人和阿斗不知去了哪里。”

这时候，百姓叫喊，一队兵冲来，带头的一个将官，正是曹仁的部将淳于导。赵云大喝一声，挺枪纵马，直取淳于导。淳于导抵挡不住，被赵云一枪刺落马下。赵云多了他的马匹，请甘夫人上马，杀开条大路，一直跑到长坂桥。只见张飞横矛立马，站在桥上，赵云说：“主公在何处？”张飞说：“在前面不远。”赵云说：“你派人保护甘夫人先走，等我再去找糜夫人和小主人。”说完，带着几个骑兵又回了原路。

正跑着，就见一员将官手提铁枪，背着一口剑，带着十几个骑兵跃马而来。赵云也不答话，直冲向那将官。交马只一回合，把对方一枪刺倒，骑兵都吓得逃走。原来这将官是给曹操随身背剑的夏侯恩。曹操有两口宝剑：一个名叫“倚天”，一个名叫“青釭”。倚天剑是自己佩戴，青釭剑叫夏侯恩背着。这青釭剑砍铁如泥，锋利无比。赵云夺了青釭剑，一看知道是宝剑，于是插剑提枪，再次杀入重围。这时扭头看后面，随从的骑兵已经一个都没有了，只剩孤身一身。赵云没有半点退走的想法，只顾来回寻找，一遇到百姓，就问糜夫人消息。忽然一个人指着说：“夫人抱着孩子，左腿上中了枪，走不了，就在前面墙的缺口里坐地上了。”

赵云听了，连忙追过去寻找。就见一个人家院子，被火烧坏了土墙，糜夫人抱着阿斗，坐在墙下枯井傍哭呢。赵云急忙下马，伏地下拜。夫人说：“将军来了，阿斗能保住命了。将军可怜他父亲飘**半辈子，就这一点骨血，叫他们父子相见，我死也无恨！”

赵云说：“夫人受难，我的罪过，不必多言，请夫人上马。我步行死战，保夫人穿出重围。”糜夫人说：“不可，将军怎能没有马。我已经受了重伤，你快抱着孩子走，不要管我。”赵云说：“喊声近了，追兵要到了，快请夫人上马。”糜夫人说：“我确实走不了了，不要都耽误了。”于是把阿斗递给赵云。

赵云三回五次请夫人上马，夫人只是不肯上马。四边喊声又响起。赵云大声说：“夫人不听我的，追军来了，怎么办？”糜夫人于是放下阿斗，翻身跳入枯井中而死。

赵云见夫人已死，怕被曹军得到，就把土墙推倒，盖住枯井。掩完了之后，解开勒甲绦，放下掩心镜，把阿斗抱护在怀里，提枪上马。这时早有一员敌将，带一队步兵杀来，是曹洪的部将晏明。晏明手持三尖两刃刀来战赵云。不到三合，被赵云一枪刺倒，杀散军众，冲开一条路。

正往前走，又有一支军马拦路。带头一员大将，旗子上写着“河间张郃”。赵云也不答话，挺枪就打。打了十几个回合，赵云不敢恋战，夺路而走。背后张郃追来，赵云加鞭快跑，不料扑通一声，连马带人，掉进土坑里边。张郃挺枪来刺，忽然一道红光，那匹张马平空一跃，跳出坑外。张郃往后一退，赵云夺路就走。

赵云骑马继续跑，就听背后两员大将喊道：“赵云休走！”前面又有两员将官，使两样兵器，拦住去路。后面赶来的是马延、张顗，前面的是焦触、张南，都是袁绍手下的降将。赵云力战四员将官，后面曹军一拥而至。赵云于是拔出青釭剑乱砍，手起处，衣甲平着削断，血如涌泉。赵云杀退这些军将，直冲出重围。

曹操在景山顶上，望见一员大将，所到之处，威不可当，忙问左右这是谁。曹洪于是飞马跑下山，大叫说：“军中战将可留姓名。”赵云应声说：“我乃常山赵子龙是也！”曹洪回来报给曹操。曹操说：“真是虎将，我应该活捉他。”于是下令飞马传报各处军队：“如果遇到赵云，不许放冷箭，只要捉活的。”因此赵云继续冲杀，得以冲脱出去。

这一场冲杀，赵云怀抱幼主，直透重围，砍倒大旗两面，夺槊三条，前后枪刺剑砍，杀死曹营名将五十余员。

赵云杀出重围，已经离开敌人大阵，征袍上都是鲜血。正往前走，山坡下又杀出两支军队，是夏侯惇部将钟缙、钟绅兄弟，一个使大斧，一个使画戟，大喝：“赵云快下马投降。”到底子龙怎样脱身，且听下回分解。